第二章(中) s3 B. S6 E+ [, \5 o/ ]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 ]) v6 c0 H* G8 o/ C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
- x3 v5 w' Q+ _: a4 K& r' X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7 }/ H6 _1 e2 ?9 u) P) B3 u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Q( \0 ^3 j+ D# O# t# D! O B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 G+ ]8 f0 e/ V" P4 l5 y, {$ M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
+ q4 X# L' e! _, `( s5 ~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4 h1 D/ J: E6 O' ?3 A; V
没人回答。0 x4 t) \1 E1 P' T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s6 s- F. T) x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
. T4 A' Q, U, a: R/ y+ @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2 }% `, f) L7 l5 ^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3 t: a% X( c5 G3 S6 C4 Y& ~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 E. b3 a0 o: k4 ?: Q- A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4 D0 h' L( }9 V# N( P1 O; z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 V3 Y) b% @2 L9 U2 u4 U& n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 N) n: ~" _( \ i2 y* ^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U9 }% T/ d, K- }# t+ c0 c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8 _, Q" q' x1 Q/ j' |2 f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 r0 C+ h8 e+ _6 W* N0 F( V4 Y. i! f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 `: t+ v( P. z6 e6 H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a* I% t# M4 B- y$ h+ E" l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 w. v! O4 G& c! H' x, e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o7 I' q- r1 v, v5 \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6 m* e) G- X+ {5 v, T4 ~9 B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 x# w3 F, U: d& E0 n4 K2 m' T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b, G8 c2 b# T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 n* P7 u: `- r5 r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 q3 o, s2 u, {7 s+ Y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 j4 \9 ^8 h7 n2 h2 G: S- I% U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6 o0 O: U5 j$ A3 ^: x m4 z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
2 m/ p3 w7 S. p- X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
* w8 r! [0 [# {' J9 m5 v! @6 Y- w8 b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 _; O5 f: Q6 R6 q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 W% q7 e0 }0 W3 ?- j8 ^: m" o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 }) r& q4 i5 x3 [ “对呀。”老叔说:“你是?”
5 I6 h1 s3 u; e& Z, L% @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X7 m9 K I. z$ }4 r; d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 y; w$ B1 v9 I5 S( b6 h( z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
, T: ~$ O/ @4 W8 c: n7 m3 N' W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N2 U# w2 `; X% \6 {5 @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 ^; F3 e( X8 Y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q8 ?" ~- W5 t2 Y+ \: }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R( G4 v( e+ {& k3 A: y: @5 Q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5 V- C6 x |7 c$ q1 P$ |. H; D+ u# h/ A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7 J* ^' R: `, \- b6 h. f2 @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 a e/ E% d, E1 t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9 @! B/ [/ S+ `) v+ k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8 w& B, {5 O9 r4 r* B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
: j! t. Q7 y, d* }$ |* |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5 u) b5 c' I6 Z! y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U' o% z* V5 g0 ]1 Y% i7 R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9 z5 e5 i) |' `, M2 p/ l; y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 Z- `) O3 M- G+ W2 [1 ~2 E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 B4 J7 F3 V6 r9 g7 U- ~+ N9 ]1 _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 R4 u4 i. A) ?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0 n7 \) g" @% G' x: K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 Y- J) e i% ` g- o! _( c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8 N+ i, u$ a; U% g+ ]& {/ u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
3 W( z! d( R& r0 {4 b9 F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
0 _) V* P, a! u. N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4 `" n# n6 F8 N" v4 N) V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 G# G# m2 }4 V3 @( \" D% ^$ [& Q) S6 U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Y. Q( U k2 p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 K& f/ N+ _6 T( y2 \
老叔说:“没事。”9 U+ U9 q* Y8 T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1 N& o$ c( p4 d& R 老叔说:“不用啊。”$ a& i, O1 ?0 ?% q' ^! [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 @% F, A/ Z+ E7 a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 x% \5 ^% ?! o- E/ q9 c: \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9 S% m+ w" H! K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 k- j+ d3 v: s; b6 {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R/ E' ?4 Z4 B5 k# ^1 E! u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A* t$ K3 D# ~/ a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0 L9 l7 u- G! W1 p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
% k( ~, z% w5 f( a1 b4 S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E* v5 a6 H P& q1 ?# Q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
* s: s X4 H& l; Q0 i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 G1 g) F3 t' L9 t5 V4 o' |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9 Y2 R6 S- N+ B. @0 p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 z5 X$ P! \) n( h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 g, \, I. C4 ?0 }4 F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 O8 m: u" s1 G Z% E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 f4 t4 P( D; i# u& f 老叔说:“不知道。”- ?; u4 {! X3 }" ]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8 q, L- z) f1 f+ E' J. d2 }2 D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h6 O8 H. a$ k1 ^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z* H+ U, y0 J1 W1 ^3 N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o9 j3 i$ f1 y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o8 m* d- a9 V3 Q; l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4 K; a9 _6 z" D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o, K$ H! H, G+ d+ ]' P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0 E' p v: G: {/ a+ @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f* K+ P5 o# }% w* U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1 \4 M) h8 B- U8 F; G X6 J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6 h0 t, ~8 v% e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K0 Q+ O$ _2 S9 G2 o5 e& {" j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u/ n- b; a' V3 ^6 v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v( ?9 L6 h: e6 C+ r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P7 y; a( V: h) A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 [% j1 x+ U% T' ?8 N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7 G' a8 U4 q3 j3 q1 L% W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x" h: {0 v, j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 ?/ K: ~ t: N+ C7 \. o/ H2 M: M# A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V! \# V+ ^8 _* Q' W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7 n3 r2 W/ p' V q+ Z& G, M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 t& M( P. w, l# p. O+ C3 z! d ^4 q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s9 M# `( g; Q5 v4 [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7 S4 M; @# m8 C% g0 [. p
老叔说:“你先洗吧。”
$ E' }" c# a. ?0 G* d 我说:“不嘛,你洗。”
6 s- ^$ u8 q6 o5 j: c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 h/ B: l% n6 ?
我说:“脱了,都洗洗。”
! M- B, E/ R- K0 I" c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j0 H, [( k4 G' S% Q. m% P) l# Z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 L9 A$ L w# U, d L, _ e5 L3 ]- [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 ^& u7 c `. _ ?2 Z1 b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 D4 P/ ~$ C+ S* v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7 Q5 k8 b: u* R6 B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4 m o5 Z9 \6 c7 I7 J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l7 A/ [ o% h& P. r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 m }# G( O9 Z' a3 c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 M* n& S H6 r5 j5 L% |: l+ x+ X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
, d5 P( Z2 w: |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 J ^" C( h8 [0 g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t* g$ `$ B' x K7 c4 H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2 D$ i9 z' e1 o0 v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u" o1 j. y& `( d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 _6 a# { o- P$ n$ A4 z* v8 L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 a7 b: J9 d! F5 L3 U' E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8 J% w' b, Y V% D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c* Z) w' {/ I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 u; [& G) x6 p5 p; S: \
“快来吧……”
7 D8 _$ y5 i6 O- {1 i: n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 _- e0 _ J; {* K+ p# M& x; f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4 M2 L- \, X! j7 P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4 P! p6 f; C3 o9 ]" C( w' k$ Q- M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8 A% S/ q m. ]) M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7 E) Q9 p% k9 ?/ P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 W: a/ c; e. u. d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 X, }2 S9 {4 M" Z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2 ]2 |7 S6 K8 H! i$ A1 @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 ^ _: e4 O# ]4 w* L$ s5 A( v 老叔哼得扭着头……
5 a( U5 p) A7 S; V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3 [+ W+ h, O7 q2 g( e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j% j9 ^5 |( K* }. C/ F. s/ r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4 B! Z$ K- |& A8 C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
* V4 \- X9 P' \, N) v2 ^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 x: {2 i. ~1 D! M( k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p1 p1 d0 o7 u; I0 [" ?% J6 c1 S. B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_: R- n5 T7 J& ^. ]/ i1 N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 l. U6 q# f7 X8 n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 K$ i0 O, E' O$ \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J3 Y5 l" l0 O; z- M6 i$ b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 s5 ]( S0 A( `9 J# v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5 B- J% s5 a4 c8 ~7 C) G; I! g6 f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c) \, }1 K/ s2 W5 E" D8 D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6 g8 j- A& G9 U9 ?+ Q& G, s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3 A! ?8 P" |9 |8 B, o% H+ Z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e, z! ^, O! B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8 P0 ]' T* {, q( y) H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r: [7 Q( b" O8 v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
' n+ _4 m8 M( C/ @7 @. g/ i, K. V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 j+ \$ r3 [: p8 {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 K% L' }' p1 }) q2 o! b5 @. v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5 f+ {! R4 G; P9 {! i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 P/ P i& U; N0 b6 s5 l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A0 Z8 N$ u [$ N( C+ H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j/ I% \9 W" X& P* e& h2 ]( _2 i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 \' {8 u9 l' W: ?& d" R6 w+ h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 q0 D& h" s# a* h5 d- E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 P; {& H' j7 q, F2 ~2 a: X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w8 A. B; b0 }/ l9 s- [9 @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B. e2 I7 g F6 Y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7 ~& e* r# n, }1 Y “好,你叫。”0 W) ^. b2 I2 q3 m7 P, @- E
“爸。爸爸。”8 \# g9 C; B0 E+ z2 J. \" G- R
“哎!”1 R* i( A: h* [7 O! ]# X+ P! ]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0 x1 H8 R9 ~1 f9 X% S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1 p& h. s: S: T# |3 W/ Q* t6 i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
0 r3 d: t3 g' b' H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
3 B7 L5 ]9 A$ f3 n* | 我顺嘴说:“知道啊。”$ p. j y7 z0 |0 W/ J# E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b% j0 J7 c, @# x4 A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 Y: ^' u r: Q- Z6 }, s( \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I4 p% m8 E+ Z/ e, p% T( U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
$ `( Z+ @, d* c2 E% c, R0 Y8 B, Y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3 M+ D- Y; B8 m9 P$ _7 _! H4 ?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1 S( U' O) y( W4 m+ y+ X5 Y% h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 G: L. `6 `( V# u; r3 P2 g; z
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 d, y% `% j8 L. p% Z7 i. X, J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I5 c& M- q( `4 p9 [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7 A7 V7 c4 f" N( w/ c* v9 y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7 d) B7 R( e8 w( k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
0 p! E" z' [3 ?7 V6 ~0 ?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 u y7 h8 B0 ^2 l( E, X1 o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m, d, f! z( ~1 w4 d+ l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B8 ?( s0 E( N* g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Y: P7 \1 N: o0 D7 ]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c# R H8 e; J3 P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f! x' @) P9 F+ f- h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 \! N; z' A4 e) y0 e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6 H7 I& H( ^6 M5 w% @! u: x/ ^) {) L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1 g' \% F- a* |% ^+ m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P% q# N! F' F# [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7 B2 b0 o- K5 d1 {# f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 ^& q" }$ U/ B5 V1 v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 O" A6 _, k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 ?5 j% H* W% d/ O7 P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2 o8 [+ M6 }8 D7 [* Y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 Y$ J0 A2 L1 O5 @- Y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8 q4 M. \9 H( p" y2 h6 q9 u) ^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 q( N3 K4 a- p+ d 朴成浩哭了。
, O) O" Z& @7 U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4 A: s5 H1 V _8 c' H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d3 j; G! q/ y5 m# n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 \( m; p& U/ J9 K8 j2 V; M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L! o" F1 _. T2 E, d; g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j% I' z9 T0 a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
7 n- j& [0 O' ~5 a% J7 O6 B7 x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_' |* |, |1 F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4 A9 n/ H; i9 \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5 g4 d5 Z M: Y! o P8 ?' B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 `4 A9 [ h6 W, v: P; S" j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 V$ {; T5 O" {# L* j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B% ~3 h# [% U3 _* b# i. Y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6 V% Y9 }5 ?% }! k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J5 H g! N( h. L$ g. I! J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 o% K. b" ^& E9 ?0 M( w; l1 D! ?* `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U3 J' y0 {7 z7 E5 R& Z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x9 T7 b4 T% p; I! [' W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 Z5 f5 Y& ^. ^7 |9 w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3 u! u' E/ H7 z/ F B1 }* {$ j% x1 C- W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5 B" X$ q4 B& U+ g0 ?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
8 U5 ?/ J9 d; U9 U k/ I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0 C( |$ c( X: t2 {, L( d, T; `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5 G6 I2 A5 s* V& R9 Q4 b' Q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Z5 U/ _! ]. U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0 S9 f7 y& }# l& u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X# H- K3 w' J w3 A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t8 E1 z, D) ?5 ^0 b: A# Z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 l1 h0 g/ u! C. A4 _! { B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2 G# D* @" ^" A5 u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6 U" C: ~, A" n6 ^. D* _9 j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6 ]3 ^) s6 ~/ j- i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 i7 w8 v K$ l* u7 R3 o# D+ b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O/ x9 L# m. h4 J3 O/ {6 p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H' H: ] o. s& w/ B" Y8 D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8 P& n" I$ C$ [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 b* T5 Z5 a' k4 k- S% D) M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 u+ J. d2 W1 V+ j- V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5 D; ]) y9 ^6 {) I4 p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Q: s( ~; X% F( ]& l P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 }3 ^& W4 i# \+ w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4 Y; L- w. A5 O) x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2 ]8 Z% T7 `6 s. h& u5 F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3 n8 Q9 Y/ H% |8 H @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5 Q) j2 k# s1 f; w' \! u, z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7 C8 g2 g% d" ?2 ^( ~; p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V3 r7 g- z! d( A. F+ m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 z8 ]! w4 {0 V b5 ], L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
- ]2 ? ]9 j9 w4 K$ K1 Z) K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Z% z, K6 [9 u/ e5 k( }6 |% p B1 x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r1 {0 x- f# D" V) \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 n+ A6 c, w9 T! V+ K+ E/ \" L) A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 K4 k5 ?- j/ U \1 H9 p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h' ~+ U% T$ ?- X1 ` }4 J* F" h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u8 P$ L2 I. h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 l" |0 P! t2 g) L! p; I# `/ a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 U( |" g. p. U! T" ]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 y, A, T1 l* m9 y
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0 L' i q! D0 \. A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8 d7 {& Q# p- W# k$ H, O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9 w/ ? R& f! a3 J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3 F. \0 ~4 b& H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 x$ k. r' n. `% d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0 J) U3 k3 P( S) U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E4 ^& m9 p9 I6 R" A% x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8 P! ]9 g- |; e' A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9 O. Q4 ]) f& E* t2 D+ E+ r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2 Z( x6 p8 @4 ]+ A: n( k" {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 R- P! F! C* W p2 x" e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8 ]! d" _' }3 ^
“啥?你说啥?”
2 B; v' k/ }* u( Z# \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 k5 {) e. h& f1 \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 Q3 e, o) B Q+ U- ^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 o3 z4 L( [( z+ q6 {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 _* V! E" e$ l v+ C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4 N7 R ?( J/ o* Y f+ z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 z8 T- t; E$ `$ y5 H6 y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S1 [0 o3 c5 m( g! T2 r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0 n- G0 y0 C, F0 l% t9 F; f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3 V- t) I" a+ P c& Z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 A! d$ Y* X4 i$ A W% N/ l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7 _) o7 e# b7 B! o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6 c. b/ W: W2 M4 e8 d: ?) G1 a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 V5 n0 n& Y$ Q 凤香还在抹泪。
6 K; y) X" ]/ |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3 ?9 a1 K, \3 ] o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 t4 n- [; t- t4 {- s- ^3 q- w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8 ]" k0 |- T/ ]; b1 r/ d( Q
“嗯。”我应了声。
+ Y4 D1 m9 Z9 f. v" j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 Y% r7 ?) F; J$ [# L- ]# o* r6 R+ W' `7 c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1 J5 ~4 @# j6 W+ S8 V1 z6 v% {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5 I- w B1 O+ } 我说:“爹都给了。”
2 v/ j3 G( k4 }" e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b' ?1 T8 W0 a* J3 N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E, l1 u3 t9 i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 X) a0 c3 |3 m. V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O( L2 i1 N5 R+ b ~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4 }! W( _6 a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 [; Z% H; w: X; h$ \6 _& A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8 R, A. B3 x/ _* J* m U6 I8 W1 n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 U# D: v, _) c2 Z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8 ?8 _' Y$ U' i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 m. w0 Y8 u+ d. t% p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j- Q& P; v& a. c+ }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 x, y b5 b, M9 L( u. W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 @7 n: T4 B6 Y. t# Z9 A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0 k0 D' @! |6 b) _: S% M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0 S& M* T0 O4 S3 P4 T* T+ n# M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S) B4 w+ g5 C5 W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 _! C% H# q t* a# h2 D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Y7 J3 n0 Z! \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r% q( q% s: D$ K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1 W, K; w) c! ?, ]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5 | L4 c, q$ M2 [ M* F# }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4 `; {# K8 d8 b7 L, s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 n1 P& e* V v* M/ Z& L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 ^7 e. R) t( U2 A" s- f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 d6 p+ [2 ]/ Q' U7 U 我说:“刚打那回来。”
4 r7 i) R2 D! J- U# E/ ]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i5 K! ~) K8 ], @$ N; g1 l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N% S" o" d9 P3 t* U0 N2 c9 a8 b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9 s( K# Z t2 |9 q- l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H" [6 U+ N+ o# P
我说:“我也不知道。”
: R0 Q/ ~# p+ j2 v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 I! G- c8 O2 `; B. F2 h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1 r# w- e* U8 b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 v6 H* V/ f" Y5 @9 v3 q6 y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8 e- m8 L. s8 P- e4 \. R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8 @- [9 x' J/ D% J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V. k7 T+ v# J, l# U7 P6 g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8 J9 D# T7 [. o. ^: i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 n& o1 R3 C5 _5 G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0 Z" g; j6 p; f3 `7 [/ E( W% T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1 m3 U; A; e: k! w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 S# P3 V$ a8 C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 ?% i- P2 M5 e- @+ T K3 j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 J: f: q+ h' P1 u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0 {1 J a. j K4 _) `3 P% |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b5 L; K3 S2 z$ H4 g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f: P$ M/ G) `9 p. r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6 i8 q% p6 ~9 B" S. d2 R; s1 I) F# I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8 @) H8 |8 P" Y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 b* B. s! a+ `2 R, J) C5 }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
. S4 [5 K, A7 \! ^9 b j. b1 ?1 y: p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F3 Q( z1 R5 r8 ^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5 N! ?7 ^$ C+ c0 v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9 \( u: z# z; n8 G7 L2 m2 i3 A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 w* p1 B- ^: c+ P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 E+ r$ f. x" w1 u, x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n+ q% ?: z, Q3 W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
; z& D" H ~7 V4 u! s 我说:“知道了。”/ ^% h6 t S& h; a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 J" ~4 y/ C4 n3 i; v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n. ?2 W0 P; L* p$ Q7 @& I) v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7 J X3 |: t9 Y! G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 i- @! T9 k! C! W; |5 f, v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3 N( Z) Y" r/ Q- k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 v! A/ D2 Z" `% _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 {; O O" C& a( r2 @$ A" s! x# ^9 }/ q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Q3 V* \; j. U2 t+ a/ r+ c0 _* W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3 H" M8 s; H6 h9 f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 Q( t' q K6 B" A2 b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2 j: n: ^: @( j# {# }0 z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 u0 b# u0 e% o4 }' Z9 q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1 w% U4 Z- h+ r2 x8 I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 {7 @9 |* E7 s7 D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 l1 _/ s& y/ d; D* B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5 w7 I5 K% ^! e, K- s F
那人说:“杂牌子。”
2 j3 `" k! Q7 v p; r* C/ ^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 G% t; S/ F0 c0 {9 L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9 k4 A2 a: M6 ^! L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5 y. \* t" L. q' j8 u7 O9 L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m# Y7 m+ c q7 h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0 n3 _9 P8 g+ _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
* W& s0 p$ A* r' j, m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2 H, z" ?* J, J! @1 R- } h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
' j6 K! l3 p6 N' Q( k 我说:“你别问。”
! A, u) G+ F: }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4 k2 J) \; Y& z& A/ f7 g: K
我说:“没有。”% M4 H5 L5 i/ T: c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6 X& O- B6 ~; r, h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3 O, O: }; S, S0 _0 X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 a& a% `' l/ w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3 U) B) _7 L( ^+ E3 Z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P2 }6 \, _' ?& `9 |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q) ? y4 V- K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b I6 \+ E {, q( Z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1 N, S( t" y9 d$ H$ I u: L# Y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S; I" Q0 |6 O+ l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5 V+ Z7 o* h: O* W0 D3 u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9 `" o/ o7 X$ O1 d) h: a% P' a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
$ K5 J* f" D( G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j) w; R% \: r" q7 c1 f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
9 \6 g8 Q) J2 Y1 K+ x1 B* j) _) o- ^" u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 c' w9 V5 q( l “啥事?”我问。% m( X2 U9 q# s) Y: k+ L' l2 K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2 x' s7 i |1 m( ]! h) ` E0 ~% N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 w/ P6 x. F3 Q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h# y- t4 ~' G% a% V$ N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
6 X* ~! C7 W* T6 x. y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7 S' m9 Q" u4 h# _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
, C& V# g+ t/ B- ?: i F$ @" D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 I) Y- U( l4 @3 F6 v# v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 Z5 e3 e2 T) |6 I% I6 ^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I- o- p& Q% _9 p# z* {; {; R) |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0 u) R! w+ H) i2 I- y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 ~' d/ S; l5 g) E- L: x5 y- w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 e; K' [) _9 ]( e# r: t8 v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F4 P% P7 [' ^5 `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1 s/ D3 D, y0 p/ Y; ~, ~% ?3 P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 O; v+ V' O8 u+ g7 X; n! @0 L. P) J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 @( n& J! z$ u% |* h$ G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 r: V( [1 M6 H6 s- Y: {7 E# A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 F) S# `% p: |. c/ K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 z+ z# a. G% f( l; [/ d5 O1 ?' I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8 E1 x6 f3 \0 n/ e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 X& D$ [3 `- O" ^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O3 L- I) G/ C; w% E" W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 k$ k8 v- d5 j* t 我也喊:“找我叔去。”1 i3 [/ F: Y% x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 Q( Z! z0 y4 G6 N+ q7 A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I. Q8 T& j' z D" {* t* }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 J0 C( Q) u' z1 X( _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9 @, b/ j0 R+ Y. E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5 l/ i2 w, B. t% H8 {" t- A8 k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E. }; E, [, u. k+ _& `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
) Y9 e n( ^7 J; {+ s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6 k# Z/ T6 D% k2 g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U- i; ?. _& q6 w( @6 w& [$ j* @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3 Q% D: o9 d3 c0 f+ k; a3 y4 ?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8 o, W# Y0 }8 ?4 r' s. ~
我站在门口没动。. Z5 J3 }( s& g0 r: V+ A& `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
5 U( h% i. Q- |& m 我说:“他打我。”
/ G. ~ F/ s# v5 z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 A C$ u% Z: P$ Y/ m& d2 {9 u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3 d2 x( J r7 }& L# t% g' i$ `6 t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v2 y, _& A8 Y
我说:“就他打我了。”
5 ?8 t n7 L, Z$ t+ F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k4 ?9 u! X) _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1 t8 ]4 {# T {3 {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5 t: |% i. @4 P( A: U8 F; n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3 x& M! |' w: ^+ g6 f% \3 ?' w- F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5 P/ |) P# h5 E2 l9 u+ A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4 e' l" A2 s, U6 A/ o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4 J) j5 v0 h. V# H
我还是站那不动。
& n: B4 T" d' s; f. b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1 g/ ^2 I: ~! L, s
铁头说:“你上哪啊。”
2 n3 Z4 U w9 p, o3 x( r7 z, t& K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 e) r `' u: U* S) l/ e3 M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J* D% G( t" t9 [3 f7 k2 E8 P8 z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7 s" z$ r; [' u8 ?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 @* T2 {5 g; _ k S7 q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V, b# T4 K& M! s" v$ d7 q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9 M/ q1 P0 E% \" G* W* p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a- ^5 s, a0 O) D. ?: M I# z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 b8 I7 k0 e& [+ W: q" G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 d$ I0 {2 \! q2 `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2 a2 A$ z1 K( @' I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 Q: N8 I1 q, i7 Z- ^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 Z1 B; E" t" D5 [ W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A( Y3 Q2 B' z2 J5 l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q. c) b9 j+ o+ `& J+ D" z. }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 H! c; U& t! ^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
. k: C9 J, ?2 F: Y7 M$ O6 Q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O/ [* i, c, D) _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9 M m4 L. R0 E! k8 P9 ?0 W6 J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
# u3 |+ a3 ~( m( m m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V; `$ [, q6 m/ B! V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 B4 p1 M. l1 s6 n. @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 V) r3 c; k. a0 L V" @3 D6 q 川子舅不吱声了。
; H9 h2 j+ s8 X; h$ e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1 k% R9 n7 o' o8 B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7 P& c4 f% p/ c( ?, ^! W6 b& f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1 s1 I" b! \9 {2 c# [" G7 L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 Z* t; R: C G$ I9 \8 | T0 t) D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6 p B; x3 S. r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1 y& o4 f$ W. x9 }) |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6 f4 B, d+ e% e/ C7 M
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8 x, Q& A( S" A( e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6 F. I9 G! L, B# [+ i! d1 H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 T1 e. \2 M6 |3 e% w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8 ~0 m5 T3 @, b1 @3 I5 X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6 s3 D4 R/ D* v3 \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 |2 Q# u; a6 P3 t; Z0 n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6 M1 X& I- T( j0 F v* S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 Z: i9 R9 A. Y0 P# E _% o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 D- j9 o1 E9 \$ K" \ J% [2 e+ K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3 Z$ k; r2 @6 p; s! ]9 h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 Q' T' E6 K# E3 H f" K/ A2 s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 {% s2 U6 }1 M9 l5 ?* \& q" N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 b7 C, W" @% b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L5 a0 k4 S: J- L/ F; F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 \0 D! |- x9 Z3 ^% g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 M2 a5 l: U5 h, S9 w. v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e2 l) I6 \2 D5 ?8 F5 m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F D" S* c# ]/ p% s$ V" |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 ^: _( K% I! k9 `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
/ m4 }* g/ H; |7 h1 ^! q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1 z, A8 n# P7 P' h# w. s' K" S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9 r. C) _9 E$ n- s$ z. t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d! |: E. o6 f1 k- I7 z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 N) T3 m) a4 {- f" {" r5 [) f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4 e! f6 }5 a+ [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D0 r+ \% y& E8 N2 ?9 v) L8 {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4 C6 R3 A; T8 @! D" B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 Y3 [* O/ R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4 ?. P% ~- Z- ~. T- i" i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7 p9 }( I7 U% ~2 \+ ^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 C, ]" a3 S. J( s3 z0 }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 m! n S" i: p* L/ A& B: Q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 q# L" s' T5 h; J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 a, Q0 C; h" [# d6 I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o( k+ o, r* ^: `, U" [6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 B6 ~; K# n. Q" u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S# n* [& Y) y. L* ?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9 I3 i+ _5 K0 z% g+ F- T2 x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6 w( }! g3 Y% f$ Q$ b0 @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6 a% R! k( [/ I( t2 R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 g% k! }7 u0 x- v8 D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_9 S9 Y) k& n" `, ?5 Q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 [6 y# R# y' t K) l/ q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6 {, O, K% Z$ Z; ~ W- T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j% h6 O# O& J, @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3 R: k- q, \- I1 U$ j3 {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u. p- {- A& g# O2 F! O% J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N! ?8 @, u+ F7 b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U- ^- I7 F A( ~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E( h k2 S m$ W2 z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6 q' k3 L& H6 Z$ `# E2 @4 D; f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 Z' D7 J! d; c' p, S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 |, d( ~. \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 O3 g, J, d% ?) B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6 V% C0 E2 v4 s+ a" `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a/ Q+ W. b/ W$ I% P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X# h% k) C& d0 @4 g" s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8 _7 G$ K2 A" I8 e1 E7 g s0 [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7 Q8 s' C$ }5 b4 u& d$ i0 M, L “哪个二大爷?”
0 X; q" \, m! R5 T4 q$ w7 \% e) I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 _( }+ m$ u5 m# X/ n: l9 @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
# R4 V" @- w; v0 z- z( z& z) l2 V2 O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 G) g% [8 m; l: d9 x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
- c( K; k Z) L, T6 w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3 _$ I% |/ u4 c& i# y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M( v1 V [7 S8 h: |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S P$ U' i1 c# y/ @" \( p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u3 D0 H& `7 V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 r0 l: r& c6 P) j% k: _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6 y8 z1 w, `" c: m; F7 g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 T7 ^" t- f9 R9 R 我说:“嫂子呢?”# w9 ]$ X# p5 U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8 ]5 L3 C) x W, U5 ]/ {+ @: f0 ~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0 p2 K* U8 F; ~( p {" K9 { 李家纯说:“你嫂子。”
: c: i4 ~6 n. K" O! [) E; ^( _ T- ]% N “怎么会?”3 d9 ~1 P: z+ A4 X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 @& ~8 Y5 r$ K “有这事?”
4 T o( c* b( @. ^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F5 }7 g& {6 g; p2 K* \) ~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F8 _& c2 o ]# n, c$ Q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 q0 @% c, b: k7 \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 x& ^- H2 w j9 c% H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Q* Q2 w7 n6 `( v3 i2 @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 I1 t# L& o, s% A! j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K5 E( O% W* v1 H/ ?/ B. H) \
“哦。”2 B9 n, ~! A8 c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 `2 @; _) }+ k1 D8 a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 @. F: N$ D/ C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f9 {/ ]& b+ m, _7 i' Z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Z- T) y5 j r6 d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l8 W! U$ V S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 S% G9 j% i+ _: \* c1 x9 e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3 r. N( q4 p/ d, z% q5 F% I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 A0 l* \( g0 {( ]! ? |- f3 b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5 F J* s) Z2 F! X' s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2 ~ q4 G& S8 p6 X/ w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Z2 W0 m3 H: |" @) p7 b2 U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P; z! L! M* m+ _+ k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z ~7 {7 O0 v4 p0 j4 G, u; E3 P& t
老婶说:“你很为难?”3 T% ^1 z) M2 O# T! I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 v, e3 A; d8 p* Q" q/ _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M7 I2 f: E' ]% H+ b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 `1 I& }8 S7 I m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 o( ]1 F! }7 g. d. A1 L1 ]& k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1 k P/ o x# W: T+ r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2 H0 x* q5 N1 P+ c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7 E! _6 a; P4 X0 ^. c% |1 d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 k' B6 C+ n6 `9 V: q; |* Z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4 k7 a$ P1 a9 s7 L% y* v- p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6 K0 O$ g8 X% @! s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4 H# p7 l* p" b, l9 n7 B1 x1 P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
T+ ]+ {' a) g0 y) E; z- K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 d: Y5 J3 U! b; X; L5 t1 ?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g7 [5 ^" X+ I# A& K8 d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b6 i/ J. W" N9 s4 y3 v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1 ~+ o1 @' |6 G1 \# W; O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 c; u' O( t+ y& E9 c8 K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O# W$ E9 y2 R" A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4 i2 t! _0 Z, R5 P5 x8 O. E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Z/ n4 X3 Y/ z; P$ @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0 ]* q5 a8 V u R- |, `' [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 a/ Z6 G6 x: h! R) A$ \# Q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d/ \2 M: ]( l) ?! t' }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4 c1 V7 {* F' P0 z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j% p1 i& j7 j; j& @% o+ ^5 u, H& ?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s" t4 Y4 V$ z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4 W, R5 U S' n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 F. _9 C& n. Y3 F ~ 我问:“啥病啊?”4 \/ o9 @9 w& `" Y; P; h% Q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0 b( }! j# `1 z1 q/ _8 S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 M* i* ]. L2 C7 Q4 G& D( }* p0 D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
. ]$ }8 ^* e0 w$ H8 Z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4 @) w5 k0 e( j. P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4 V, d H5 t4 r$ W' S1 o 我说:“他死了。”
, G* m, N q) I+ U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0 L d; Q4 U& e' N" F* ^2 _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3 G- r: x+ s; q# K' Q- \; G) P4 g( P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 n3 o' q' W- h1 ]8 r. C6 L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
. }" J+ J1 y: a9 D( M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4 E! u. g* B' c- e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1 v0 J6 A% n- T- U9 L' E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 N/ D4 Q0 J5 j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5 L1 n6 B% b& w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1 E& h2 ]$ L* i# v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 k% Q: k$ O9 B! K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I4 \$ U$ e B# E6 x) Q( `/ n* |
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 K. L- n' A' M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3 u6 y- [8 b# f) S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
& r, F- r/ L @5 t3 E0 c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3 G% Y2 P# B* I7 N- F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 O" `0 m' p' x! G7 K% ?/ r# S0 \ “朝鲜人?”我蒙住了。2 G& z% a: Y Z9 k1 y/ E& p: a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0 |0 B G6 q& B; V. K( L2 a' E “回来了。”
& A. q1 X5 P! m% Q2 B$ o2 Q* E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 [1 \0 h. n- D" x+ }$ b E! _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 h; m, r/ b! U+ A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5 l5 H6 p3 h$ ]* c+ a' X) f6 ~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a% Q: x8 l. I9 z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v2 k( g5 r! @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v) N0 {. b$ k- Q l$ Q- p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
/ P+ \. W* ?! T/ Z1 N" @' G: c7 ?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d$ r& q; g( w4 n6 n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 h: j% |3 H* V8 H+ ]7 x- P8 f3 x9 C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 j% q6 V& _* V Z. T$ q, ]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2 Q. V: n2 R6 e) k9 x" K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 Y$ P. f# z: M; J/ t' S! \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D6 B2 w+ v7 v' ?+ k6 S1 `3 V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 T! R4 a# Y( g% `- h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 U% T( } j4 V7 d" l, [/ G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 l! _4 }# v' A6 `# h( r5 v5 u& Y# z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1 o; }0 ~1 B6 x* x/ e, X- ^' f; v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 m9 T# o) q2 q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r3 G2 {# N; ^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t! s! J" N7 Y1 b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0 C) p/ K& q% s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 M' `2 A. i* E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6 d6 v, V2 r% s4 A" |- q" }& g, G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 |: Q4 {# X# s: t5 a- G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f( k, l, o9 Z x; U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s' ~, e2 E4 M2 V3 P4 n6 R; N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a9 q+ k$ w: [1 F+ s
我坐炕沿那没动。6 D* t# V1 ?3 y) D. o$ p: }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 y s3 s3 v! U- C7 R& a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1 x. z, ]- x6 w; ]: M: Q" d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O& d$ |" {1 H$ A1 Z/ t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 v; w/ B/ j2 J7 {' x" ]7 j/ v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7 L2 `- k# U) i* V# R+ f 老叔说:“好好。好啊。”: o$ v7 f; @1 x' Z; [" B. @" f7 Z# h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 H7 e L0 T. W3 R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 K- l8 l. G4 @4 d2 e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 H0 j8 P' ]0 X& I2 U' y* P# S 我也跟着进了屋。7 n' i# c( L8 ~7 S" h& w) o8 W: I1 r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 t# v" Z" [" N) c3 ~/ w, I5 Z( B8 F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G1 L% `6 Z, l0 r; d9 s) p) ^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0 x9 e" z. O$ H* u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 A9 H3 t j$ y* l: r2 H( l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t. ?' ~* b" w: ~, B% p" M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 b1 k2 x2 w+ R8 L9 u$ ?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1 V3 f+ R' O8 y* N# P! x6 H
我还是没动弹。
5 \( V3 @% X0 n' \$ ~: s, \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 G% s: T# E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 o+ P% V2 ? W) v h/ X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 w. G; {+ S0 ?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
, c) U% a; z w+ N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o) w, w4 d' z+ a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 |7 r# B7 P3 S9 k! P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6 I) _# i8 @- q. m3 k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0 a9 q, @: x" r! q* _; j' Z. D& n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 O8 S% h$ b. a& o4 `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 y; K( a4 ]3 T, T* @( q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5 N7 O. B; M/ s: M/ Q; E1 L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3 J& A" z5 f" c e1 a! X6 H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 I1 U5 q: W/ \* z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 M0 U* Q. l' y# y6 [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1 R8 _$ m# C) ?& Z5 Y$ r6 G3 W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w' I$ R% K/ k; t* t# r1 G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 y1 ^% }; n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O& m8 `6 C. U/ {* A- E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C" F* J' {. u- _9 F% C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9 Z# }9 g! `- a# u o" ~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O2 w |" V# i! ^; x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8 M# u& n5 ^+ P- Q' N: }+ b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s0 E( f1 X0 b, o' a4 W+ k; H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4 l' R$ |, N6 k3 t# Z/ K& k* w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W1 w( g9 \/ C/ D$ i; Y$ i. A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 ]+ y( }$ Z- _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4 w. v3 d" D3 z/ N$ [
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 R- m1 m+ ]! [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0 @" F6 a) v! P5 U. I: E; O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 \* A3 ], @: f" |7 N: H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c3 E5 c% @* h' a2 C. Q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 j& I# y7 L0 v/ R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1 M% L0 y ^5 D0 a- \4 { 我也没搭那茬儿。
- G" j8 ?! R+ h1 i; `9 ]5 }! J0 `( z2 l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7 Y3 ?# u: ]' B% B z; F
我说:“有。”" A. g5 I8 q/ _- L1 r: u4 j( N
他说:“早点回家。”
# ~; ]6 R& n( h' r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1 S3 V3 x( e7 h+ C$ q8 X5 `( e8 J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9 Y4 P1 i! h4 R1 ^" n% X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3 s& C) s" S# S% i1 j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6 n) s1 z; q z4 s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 B3 ^. [6 f+ W, k9 E' `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k2 ^3 U; B* A; G" F* r5 T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8 D5 h& B7 {: r1 Y$ c 我说:“上哪?”" ~+ r; k( g7 p' L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9 d8 P; N( Q( {" V; ]8 {6 m
“回家。”$ n( S9 S1 \6 \5 i, x; W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 ^# w, v p" t( I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D k: e$ B9 n: e6 Y5 J% b6 P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J; @& p, e5 m+ _, h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8 R1 z1 r7 v/ B# @5 @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 I2 D- R+ R0 X9 h! m( K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0 Z7 u" g* h9 X# e1 a( d3 [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c c! q8 N* Q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0 [+ b; u- l0 r6 j0 t7 R; d) j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x6 d, @9 n; O' B; X. [0 \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 }: T0 v- t+ {+ J3 _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 C* p$ u' j2 p. t. C, F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U- b8 q8 D0 l$ h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 j9 P$ f1 a1 o' Q+ A8 b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C9 D4 g8 V+ O( Z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 [: W& N8 F& v* R& |5 ^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3 h7 ?$ K! [' ]/ a% Q* S! x' G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e/ t' G) j" b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1 I& Q$ n8 r( ?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 h: d- A4 F$ }) w/ J. |: B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y# f* b4 r: D& t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7 E% j1 @- L3 T2 J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I3 D4 o& j3 g5 d, ^+ C8 o) Y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 }4 U; V5 t& `! D* |& I, E$ e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j0 r% h( H. v8 s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 u4 k+ D; C) h7 O% s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g' ?( |4 r5 A; Q0 H1 r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 H8 y8 K5 f: m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3 d% p. Y' R O+ D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 Y% Z5 u* P) o# `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 R' B" v! @' u6 _& O+ g H* r9 [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 _( k. X+ k, D$ K5 q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1 n8 f. O, R0 z+ b; q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5 [% R" u! w1 y' N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7 A7 }# L. g% M4 X. U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E1 v {5 p+ f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3 c- o* s, [2 k% ]* A: `: H/ ?( Y
老叔说:“你慢走。”$ F8 F; \& f8 W) M+ E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3 Y$ N1 m; U$ Y( d3 e- ?/ w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 i5 f& n$ p0 ?" ?: c5 [/ @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I$ t8 b* v5 ~8 Z; ^' b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
; k# a0 a# n" p! z$ |4 M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F/ _! o4 ^/ R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 J2 r* h* B$ O& v8 y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Z6 K, L9 G8 |& \0 A m
“那你这是……?”
) l: u3 O" w2 M. b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 @5 l2 P6 R1 v8 D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G* g6 t p, ]$ c1 n- z/ w; w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 g: J) t( o% ` ]3 |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9 H5 v. [6 t( k. J) ?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t+ e) O: |8 _* W# |5 B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 ^& S2 @. E' f; \- L$ n" U% Y/ d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p# H- c- [0 _% u, A0 }$ {5 C
我一扭脸,哭了。
( Z' b: P* e% y) r& x3 z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 f9 m$ C* w% ?- P% H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y5 r o* D( @1 R( [! k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7 S0 ~) A/ i" D+ t1 H3 g' b( w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
4 J8 V; Z2 y- h! u6 ?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 D4 z8 L5 @% D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 U1 K4 h- _* P8 q- }, P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1 ~6 D* p" i% e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 _. j8 O; z; e9 }% V& X' e# b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6 N: T0 N) I9 o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L) v: c: ]" L7 F7 B- [5 d( g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 [5 Q! p6 X. Z1 u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A: I# f. N K2 Q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 E) X' W+ ^% F9 d8 G6 S" k: R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 `5 g4 C: o5 U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
( [% p+ ]0 N# s* D/ R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 c. ]. s6 k2 B- z" J4 {5 w, N6 D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2 \3 M7 C+ A% U, m4 N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x6 n) W1 q# W% N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 ~/ d# G4 G9 I: P5 X6 ~' g: v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5 s) p) X8 l# |1 V; _& z. v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6 @) m' k" b: u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2 E; Y- {5 _: Y& |1 G& i0 q! k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7 H3 n! z9 \! w8 T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L- X5 K/ S8 b" S/ H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3 k0 b' J- T1 \. b& E; C2 b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l7 B V, |7 O" Z- o6 E, `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g) _3 [7 Y4 Z) ?0 I) ?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 {/ t) b- r( T6 s% q0 r/ s5 m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 ?; G# j9 `' E2 T( \% R( e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Z) f) g* ?0 F$ Z/ |5 [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8 I! |: U1 Q$ i) _: b5 ]7 Z% E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 V4 ~5 f1 |4 p) t: N+ m) \5 ~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 a3 N- d4 \7 B' s! V3 j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B5 R7 q: b, K4 W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n" l* g* B6 P0 K5 @# d4 {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a. j( V/ U0 b, O7 d5 @# {8 y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8 z) k% B1 ?7 {* l ^# ^! U5 q- n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0 e, H& Q% i0 h+ p7 h+ U6 c
凤香问我:“吃了没?”
. |! o, a3 D! @. W. ]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 x" Q; v9 I3 W4 I. o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6 M! X9 E# P- ]. ?0 x! Q5 T. \2 A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8 ~+ ]0 j3 k$ ?: Q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v! P6 M( A9 E; p0 O* o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 { @4 v4 a# W X7 R; T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W0 m2 P$ @6 U9 R1 j/ x5 m. c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0 I, Z4 v1 N( e3 o# p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G& I4 F1 P9 ^7 V3 Z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Z: S+ U' @& x6 Q: w, [! b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Q; ~* g1 m; P( Y, z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 r1 Y2 }8 z- w! N4 \# K; L J! W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w6 B" E7 m9 W8 o8 E }6 |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 v5 g; I% m H' V7 u' I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7 h9 L3 ~% c# u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 g9 J) W& G' [* @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 O& Z7 [) P- Q6 Z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 [+ |. P' P3 n+ ]5 L5 Z8 d) q! \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 l4 T& E9 x) Y/ |1 @+ Q# x8 X& u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4 P. y$ G' U- R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3 E2 C1 G/ ~* }$ W) d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4 o- {7 v$ u5 V+ |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 n" x" C$ b' A' V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t$ D1 |( K- V4 c) W8 ?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I" {! H7 E) r" v) N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L% `8 Z) [9 K2 X% j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 b' ]2 P* A" p6 C7 m l" w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F8 p3 d9 k3 _: o1 a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4 m0 p! F, }1 f1 {, B% u& f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0 w! e5 [; B% C( s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7 `6 Y; m8 q2 e; \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 F% Z$ `3 i1 t9 ~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
7 r& l, {+ ?5 a( m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B1 x" l' u7 L0 B) {1 r7 V/ }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 i' i! w. F& @. b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 V9 U; o) e5 t7 J8 c9 x" u8 u5 ?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5 e# K3 ]4 {- I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8 }1 K6 Z6 Q4 V2 l1 v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 ?2 r: @: K5 j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
7 k. X% N* p4 h i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1 q. j: i+ U8 a9 C! y4 |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 h8 k, n% X# a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 L0 Z& `- l5 }$ s; A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3 G( o4 l3 C' [- n d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8 D# q. |9 P* s1 q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o2 l* y) B. C x+ v+ w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0 L Q4 q6 a4 ^ R, j$ K; S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3 `1 ?5 D% C8 S( d1 D& p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Y, U+ Y0 x7 j0 n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r) \/ \- A+ U; _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 D8 y2 Q# _; S$ a: k, h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 E" C0 D) F! w9 k2 B$ A1 C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5 x( u" \6 g, a1 }4 Q: }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 i+ M b- Y w5 J U/ p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N% Q) A* U5 ^5 r( n* I0 \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 V8 d: @; A a9 t. y' h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y; Q% ]# J2 J* ~' I) O
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n" f7 O# r" E5 z9 U- j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4 Q8 O6 R2 T( t, L* {& @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r( z) A. R y6 }0 p, v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 M3 j7 p2 F0 ~! V9 E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4 q: x+ l' a! y# }: ]
“没啊。”7 I. O C5 N. Z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k- ~% T8 V1 u- j+ L5 @ c7 E0 }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2 s8 m. m+ I& Y; ? K, S- [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7 W& s E# ], i5 k9 ?
我说:“谁说不是呢。”
- r' s" h0 n! a9 |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8 ~4 z3 Q% W/ ]1 w2 p( C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1 W7 f/ ]! J' f1 ^5 q( U- j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6 X% G. f1 n; U6 Q, ~9 ~2 U" y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6 {3 J; f. n0 T: h c) j$ `( p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K% s0 @8 L: A5 a8 s+ l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3 t5 r+ X: b& K, i R# U; G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
6 ^: w7 \8 r0 e& G. O4 v' F8 Z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 O% \7 f+ K% R3 G: U3 C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0 S! X) f K P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l1 r2 b1 e% E+ d8 K1 K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9 w# J1 J7 J% \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 ^8 h2 ~8 h) O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
* r, C. X) m, l, l( {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
. ~2 J: \( w: o G* L “是啥?”6 U9 }! [3 J1 b# i: _% ~4 S2 f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 ^- @; ]& z# t, L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J J( o0 z; {% k B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8 z/ [# D9 t( B0 C- a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7 ~$ i. ]" [+ k5 z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2 R# Z/ e9 Y/ q- }% i; O) {9 S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 |* H6 C- |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M$ n w% L2 E0 M |" A4 h9 I7 e! V2 Q! t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3 `3 f5 e7 D9 k+ I/ h# C5 a* x& |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7 d% r9 E$ x9 T( J8 }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4 g n8 H! P/ @( \/ Q ~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p1 w1 c9 q6 p5 |3 S- Z* P0 D! i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4 m3 E8 C: Y# n1 L/ [: a& K 我说:“没事儿。”; U1 k* O9 i( O8 b1 e2 A. s+ _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 h w8 d" H& Z5 v* n5 c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b* s( U: D1 p | i( x" L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 l; m8 u+ O6 X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7 Q- R( h$ c6 D/ S+ n; m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2 A4 }% g+ O5 S1 T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0 \, B+ v! I% Z7 X, S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 H4 f' L9 F7 |1 K% V' P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
- l$ x6 y- Y+ j' i! _# t; G2 r- u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1 h. u% A/ t1 W( A$ U9 c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y& K9 o* J4 n" u& Q1 h: _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z2 y- T$ F* n! m( C$ g$ C) H, c* _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8 g* o0 m+ P" c" v' [. {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P) \' n& b% N( P$ ?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8 o! E5 ]$ y& P9 o& H2 P( L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 b9 `4 \% A. w0 d8 k* Q7 a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5 ^1 Q" b: I! d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4 h G7 G( g% D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4 E3 t( t, S- Y- Z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X- D# U- d; N0 j: q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 ]) \0 [) |, A: W9 D2 e% h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 s5 R1 |3 n+ C4 c, \5 p; L 我说:“我去。”: r: k3 m& f7 m4 O ^. X7 j- K2 u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2 B, C/ l# s& v) H. N: [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
0 E( t/ n# Y% a9 x6 W4 C- A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7 v& L7 g _5 ?' y4 S; t5 x( k( o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9 `; i1 E& |2 O4 D9 e. y: G8 i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4 u1 O' d+ g/ r$ Y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0 i; K% s" I8 ~, U! |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 G; N* d6 r- h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1 n( }2 p$ \. |4 F% I- ~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5 {9 m6 s* q# Q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P1 }+ k# S' `2 h# n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P$ y' u% g4 M5 L# [; A, d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7 ?2 `5 Z/ Q/ ^# ~# t# u; L+ ?1 ^$ \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2 r- x7 Z2 b7 r+ n; a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 u% ]6 k$ L3 v) D* T& Q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V; t2 M" f$ X" |7 F6 S, m
我说:“是。”
8 ~' Z9 a' ^; ^3 x: j! V1 N. b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 N( V4 U! Y6 _# |# a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 ^/ @: _$ @& `. H% N9 h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q$ W/ `* W+ e" P$ V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
/ C6 ?3 _% s- |6 M+ J7 Y9 v k! Z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 v8 j' V. k7 E6 |$ U8 e1 M; ~! [% I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2 c5 f1 ^4 J6 E0 c' S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 v& L: \$ D0 Z9 J2 t# `8 F; b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 A9 _/ Z/ l8 x" @- e6 q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 F( E. R; s$ n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3 V& [8 \* d" I. v2 N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 I+ E* s+ S) r7 [+ o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 g" W! W" |' @8 B# \3 A3 m% F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9 o+ Q* ?2 _$ ?7 b. m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0 ~" y: a/ E- Z& f! c3 u% s! u* Q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6 ^( b1 _: R& i0 v1 e' p9 n. k! x! g2 |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c4 G2 Y9 R# M+ g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C0 @) _5 s, ?) Z! X0 j$ V: {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a. m( {6 S& L. Y* s" J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 Z" @4 m0 U F. E& U1 m6 D/ Q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3 X" ^9 S4 j; B1 ?# n+ {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y0 L8 `9 C: d7 W6 l- d( S6 G! H% |: l5 ~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5 u9 }$ ~! c! E* g# y& ?; I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 }9 N* d" C8 M, u9 y A" c# e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3 d: Z6 k/ \% a9 w. z; F4 t
“你明白啥?”
/ g- d! \7 U5 ^& ?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8 G4 G% V$ O# y5 n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7 o' X- [+ Q+ j, |- \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8 x3 N" h$ {5 ^$ L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L5 f# V' |, ^, d' m: k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 \. V; {- E1 A9 N. m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 }, Z' {+ z" W$ q3 U# W9 W) u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t; u+ H+ W7 {$ S9 b7 G" Q- t5 v' S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y# M2 A4 Q5 ], W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 F; Q. b2 P" A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Y+ J/ u0 a4 M1 ^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e3 n" `: ^' _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q$ S: g# \3 K! D, }: P r( R* a1 n4 C8 Y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 i; t+ p. T* }4 y0 c: F% @0 O. ~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8 ]5 V/ m4 v9 c+ x% L5 C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I t# u8 c; ?7 d5 h+ E& {" D4 W7 y
我说:“没事啊。”
3 J7 }8 x0 O! q' s. u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 c" O) B! r+ P- L( d 我说:“不是那回事。”- W6 i, o7 V9 `0 {/ f6 d
“哪咋的?”川子舅问。
2 O7 q$ N/ Y+ X. B8 {9 D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
0 r2 y3 Y$ v/ l8 W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 u0 q1 F" ~2 A* p$ H$ I" x C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_/ M2 V/ N& k' {6 z# u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 B2 i" _+ {9 x3 E v “嗯。”我哼了一声。& C; N9 F* [& L! O+ c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3 K/ B! K" N" [+ N6 |9 t$ B* ]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 u3 N, G( x. W& G! `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 y' U7 ?4 D1 {$ O+ O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9 m Y$ |$ a0 s7 k2 L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j2 {& W( \0 A" S# |' `# C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 n" A. T( Y' i+ X) |* o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 x. @3 h7 n6 P$ _1 J! _0 C% f" H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9 t1 A, B9 F8 {& ^2 Y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 ? v4 p b% G! z% x! R1 T! S) I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 r+ `6 `1 k+ j+ u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J/ U( ? W( K B# O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g, W# c3 `7 y4 t. T( p5 Y- p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 L. Q' _) s+ r. `8 K% p% e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4 q: G! Y) I f1 n2 o1 l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4 \0 }. n ~, R# Y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 s. C& ^3 R. m& r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7 ^( }! R; l9 \ E1 j/ _" ]! e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1 b7 C7 ~: `( x1 B9 X* t' [6 I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6 p( J. D6 n1 f8 B$ @+ L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 n; R- e' o* m3 U3 N. N" t d# a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1 o# {$ d! R& W+ I$ P6 Q% U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v" |( G6 I; s" C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p7 M9 d6 o2 z1 }+ ? y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 y% P1 g6 F1 @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 g6 x. |7 D# B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 M9 E9 C1 K$ J7 x) Y* ` }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 V% d7 b y% K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
, T# |4 E7 G! l8 |7 d1 J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
# G" P' ~4 F0 X6 T' ]3 F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 N) k* o) }0 |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j2 k. k8 @5 K3 g8 u3 \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6 ]" ?0 u1 z1 h( H& l# d" ]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5 J( v! e$ N: U* A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 n( R8 }. u. g3 [' K2 F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I+ u# |; g! N+ K/ `$ Q6 l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5 `1 O2 ~3 G' }1 p7 I8 X5 g7 Z! X
我还是没吱声。- R! p( Z8 r5 u: u$ K$ O2 Y4 C# W$ ?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4 ]5 K( D# @5 r- e' |* y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2 A# a& j$ J J. {1 u2 B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1 |: ~" |8 C# J: s, o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6 r, C7 O5 u' j) J, | U6 T' I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 U3 Z. {4 D$ c' G [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d+ o, t8 i; M) i- G) k& d8 b
“他让人害了。”- c* e+ X7 B3 g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r: Z& |0 z, ~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 I* m, P% E- a" N9 Q8 ?8 w9 U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 M9 g- f M; q. v. `) c+ S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3 ^" D6 g! `6 I8 c f; p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5 h6 p9 r4 p: l; e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
; b& U& [) C4 e9 V# i6 C “玉良不让我说。”
t6 `! i: n6 `. Q# [# R" N1 a; O7 ]- }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y- h- \' |) y3 X: X2 j- S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 R6 G. P. u3 ~- `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J/ d$ i/ l r- _$ [' L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j" j& a6 T- H6 n) }, ~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 G8 o8 H6 a& _- f7 l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M. L0 Y$ ^) f4 R% L. ^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9 s) _% h: F( L" e# e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 v6 L N1 f$ d% s: y: ~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4 Z8 Q- ^ A0 Y. s% m, b+ y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V4 P6 c7 E s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9 J8 k! X7 P @, ^2 R. x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3 M5 a; {! C+ T# m* |( q0 y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5 ^2 h) L, R6 i- a' p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t7 I/ n2 f3 c# T! d5 H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4 e5 T3 n* ]8 g* s( I, o% h0 |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 f9 ~. K7 P" k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K! D* ^9 l5 W6 r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 p/ s g' [. J6 [& k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j" `& s' ?; l" q$ D* i1 t) g5 A. [& R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s( T1 p9 f. Z$ O7 M& ^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2 a- E+ ?& W6 T+ e: k l8 M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6 s! J% E. e* u9 \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 D9 q' r/ C& h [. O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 g6 k6 {- }# z! E2 v; L$ N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 P9 o; D. R4 f4 T( R, c% G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 m2 @; T; G2 R# ^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2 s- \5 W7 n0 o, B5 |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6 t A; {6 ?/ o) L' ?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 l. L; r# G/ O. U9 R8 g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X% {! P4 L5 K8 G3 G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1 p. G d$ o6 _5 y9 o7 D. J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9 \/ \2 k: N! `5 {3 ?6 Z9 w 我还板,使劲板……
9 i% X4 W5 L. ?: I# T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6 B. l4 T% G ~" S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6 g4 {' r T- n; P& ], e$ y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 }; o/ g+ D4 b) Z; U* p4 T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 `) \; }- s: l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 t/ [: r8 x, k2 i* D9 h) q2 I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Q/ R0 D1 L- Y% l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1 |4 R7 c: r2 t. ]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 j( N; b* h% k+ O' K( D' v* y+ L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 N+ I0 O8 X, O- H( @) S, @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 Y4 d% p5 |. d3 s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s- [0 N4 [# Z# ~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 L! G0 f6 z! M, t/ w# S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 w4 N6 L$ u! Q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 }% A# h) o- D7 ]7 g/ p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 i l# @8 s- B; b& Q# Z8 R& a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9 ?8 t8 E) z% G5 V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
2 l0 p) F+ Y$ u+ ?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 B# b& d, Q, l6 s& ^' F; u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C/ s* b$ [. m( U- z1 V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3 E$ ^7 O; d4 s% Z& x7 Z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 u3 _9 l6 D* S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8 ^: @3 C" \2 ^0 d% V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 e8 l2 l0 ^) M6 o3 h/ t. B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8 o1 a; o3 I( R: \( x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8 Z2 Y+ [# `! q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a5 g _* P5 G4 q5 l2 N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5 R- o) @( X; M5 t" g% p0 J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 B( Q! _2 f2 D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8 [* [4 v) C; J/ e3 ^" B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0 t! h2 y' _+ |' p' V+ j) f$ k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j1 X8 g6 ~2 R* N) [+ c* I1 a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
$ E C' B$ w9 ^7 @: E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 c9 h0 \7 Q& V' ~2 m& ^: y" [! E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
: _3 |$ v3 U( f7 h) p3 M. W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 a1 w, u' O' j( X' F5 o) b' l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9 q; g1 r# i8 I; T1 O- }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I' ?# E* ?, q0 X% o5 D! E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 c4 B$ T& h( g- |1 {$ X( d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D# n9 E7 ^. ]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7 y, O+ l2 k, w8 Z3 I* U$ e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k6 C0 u( |; e6 n0 w/ J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o5 s; i5 U8 M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4 E U K! _$ U5 @) I! e s# v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5 S, u& j) S' S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 [# L! {, x" t* E( C t% v9 Q8 `( ?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z$ X( Y) w9 o/ W3 q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 k+ ?% c7 K8 h `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 h. E% h7 f/ ^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V t/ s' d7 G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4 L, s+ X5 _: ?9 J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G/ ?0 c5 ]' w& ?! m4 y/ Y8 C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
6 c/ \: Z; _4 S$ Z# o! g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_* N% G9 G" t+ f7 A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4 T. k, t. U2 Q) j% R2 x, r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 F0 T2 t# g% Q# Z: Y1 C( D w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4 }' j- h; h& O) R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Z: F* h$ u, d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 ~$ y3 g- x4 m7 z3 w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
! g w: V( G- o* r7 ~6 E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G9 t0 N3 X' a; g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 }* ?# ?$ c5 m7 D8 |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F4 @ w g$ I1 G2 F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 }" P5 |, } j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X! k% u Z# _* V) P: K+ w$ G: j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 e5 \+ W3 D v0 Q ^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9 \8 v, s, L+ L0 W7 P2 e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F2 l2 U( @1 \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K; s/ R) W+ c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0 A% F4 B+ ?% ~3 k, \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2 P9 ^8 ]8 I1 L1 B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Z1 b, R$ h% p: o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2 ^ D9 J5 b6 u: ` U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8 o r$ U7 u8 h+ {9 c, o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 v9 T8 P& ~9 Y8 D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G/ l- ]* @- c) [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e' u' z9 p3 H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i* c! B4 t% ~3 G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 W5 V% I o+ D/ q* q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8 h( n7 ?- Y/ v2 [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 }8 @. f2 w; @: k/ N: A2 S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 l: h8 d9 E% m$ Q6 }% ?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 x0 M* K* ~3 }% T0 W& F1 y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
{, s: _& O( H. @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 t5 ]: `; s- Z. e/ `# U2 L0 a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1 t' l L2 A. S9 s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 {0 [% \. Q; f. h( ?8 q+ `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 X0 o# W6 F: z, e: T" n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 g; [/ r$ t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5 Z: e# X! F0 g8 Q2 }. G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f- U" D2 E7 p: i; M7 ^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v/ L5 o# r( v7 ?, b I: L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1 P& o) h" k& w7 I# k0 r: q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 Z& a F/ i) A" A# E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2 Q( {0 f. p4 J+ `, H+ T% ]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 N% l. ]0 ~7 k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 h/ j! v+ w/ Y" M+ @, X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2 J% Q; n/ S# y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
) e+ z, L* D' h9 U, T8 y4 H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7 h) ?% U% T- [, a- V0 Z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u) \0 ?, }5 Z. t; t3 a# q
“打你了。”老叔推我。0 q( a5 X/ z$ u4 m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 U5 W% U' t! w2 R, X- @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
4 Y" d5 T" Y' x7 p6 s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2 I; j0 V3 f8 W* a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C- \+ n$ O( Q& w/ _: l G( }% o. Y% }& ^' I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1 Z: i& A9 C; Y' U- P! `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0 ?' O5 j8 n6 u# y1 b* t( |2 [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 I. M2 |* T D+ [2 o6 c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o6 \" R4 y5 i% L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7 b7 B/ y: `/ F' N1 u. l0 u/ T& H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0 \0 l2 H- N1 x% a% b4 j' ~" w, J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 ^1 I; o' t$ B; q8 o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1 v7 r7 w( b) D$ _/ u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 _9 l, |' m Y; b' g( e9 e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 U8 J- c2 r* S+ {* \5 i7 F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f' i2 Y) u, Z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p Y" o# A: b# S' L3 Z4 r, i& l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2 D+ K/ ^. J9 Z7 r, Q# ~3 b* w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Z. x5 g! c& w5 W$ l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P" p0 s) V: r! l ]' T* |0 G4 [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U7 ? u2 G9 t: v2 g: O; q* [7 z2 V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 `8 s) E$ `" A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6 n, W4 z/ a) P/ {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 V$ k: A5 H: P( r8 E$ h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 U- I4 I% y$ U) e9 o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B+ [ _5 Y$ d, M( `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G$ ]; J9 b. J) n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 e$ _( M! ]' u! \& T9 W8 K! f+ ^6 `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9 Z0 a1 V+ m1 x2 u9 C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 y+ N1 O# ^) O6 C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0 t; j9 _/ x6 A4 g7 t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2 [8 Z5 d( a( l! H6 h% [2 q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c' f# x, a2 ]2 @6 @# e3 Y! t% Q" b- [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0 L/ Y! S) |6 y7 L1 R! B; n {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3 ]: w5 Z6 E# J: W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a, c) O7 l5 V4 p! j) _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v# b9 G1 ^. |5 g; I( w2 {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
, A8 C6 ~; ` V, O' q; O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 M: s$ Z. v$ x. m+ E, y 这就又喝。
% o8 o/ O: S* h- o0 B {3 ?# b+ n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h% G3 h; w Q! s7 G4 N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5 g, S: L, A& B$ k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7 z$ h8 S9 j4 `3 r" J; L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3 g, |8 I- W+ g. d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5 X+ t" C& [, K- k# y& \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 c% F/ u) A0 Z$ E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 A" D5 H. ~" i" F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 E. ^; e% J4 {8 w/ e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 f+ w# |, T1 T$ [$ k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t; f" h! i( X3 {8 x$ M0 p W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 r+ J4 A; G% |, M0 z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g5 W4 p8 x4 v; _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
3 @6 F; @. K* Y6 ?9 t; O* U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Q& D2 U# r( Q. `( A- `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
2 ^) e$ j4 T$ `, u, t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0 j( h& n- [" n. F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 [$ J& |! {( x: p p) u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 B9 C6 u) i) \1 Q" z; i 川子舅也跟着笑。
J3 ~5 T; {) S# i1 U, q* X8 k* o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8 E9 n/ K- o+ s( p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 C0 _7 [" u; k' j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5 Z/ `" F0 O9 }5 ]+ t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9 M5 g8 N!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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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