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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14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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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7 f: z T# |$ W Y 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那天飘了一整天的雪。整个世界和人们一样,换了新装,一片银装素裹。放眼望去,就像在童话世界里,家家门上的春联和大红的灯笼映在雪色中,人们你来我往,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V- L d( C3 D* B
u$ T% P: L( U0 c l* Y+ {' H 我看见远处我的小伙伴们在雪地里你追我赶,欢呼雀跃,我甚至看到田尊也在其中,他在伙伴们的追逐下欢快地奔跑,我甚至听见了他纯真爽朗的笑。而我却再也快乐不起来。田尊兴致勃勃地跑过来邀请我加入他们,而我实在没有一点兴趣。我觉得我和他们格格不入。7 e6 g1 s! M. i# N( f/ V
/ s, X- k- w( @' V* ^. } 我看见不远处的父亲,正埋头用铲子一铲一铲地清理着堆起来的积雪。要知道,已经一整个上午了,父亲都在埋头干活,一会儿收拾这里,一会整理那里,总之他没有让自己闲下来,他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那怕一声对我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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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可以一夜之间变成白色,原来成长也是这样的。一夜之间就让我有了那么多的烦恼,有了那么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此刻,我想起了刘敏,她是否也和我一样。或许她完全不是这样的,她只是觉得孤单吧。而我,不是的。我明明还是觉得很幸福的,可怎么就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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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我的弟弟诞生了。 父亲忙得找不着北,家里请来的接生婆出出进进。我和田尊远远地躲在院子的角落里,聆听到弟弟降临后的第一声啼哭。 那哭声惊天动地,哭得我心烦意乱。 随后我听到接生婆传来的喜讯:“恭喜啊,带把把的。真是家丁兴旺,又添一子。恭喜,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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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看见父亲拿了一包东西出来,上面沾满了血,父亲用铲刀在大槐树下挖了一个坑,小心翼翼地把那包东西埋了进去。后来我才知道,人降生于地,其胞衣入土, 是当地的风俗。 我们的先祖认为胞衣是人的生命之根,埋藏入土就好比在地里埋下了一粒种子,日后小孩才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但无论这棵树的枝叶伸展到哪里,都不能脱离他的根。我想,这种风俗是在告诫我们,无论你漂泊何处,终归不能忘记自己的根,也就是人不能忘本,落叶要归根。. p' p- z' i#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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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在干什么?”田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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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虽然也很好奇,但有什么比家里多了个弟弟更叫人悲伤呢。/ y; s# v0 g' @" Z. i9 ]5 j
4 g& q( b/ l5 q+ z3 h 当天,父亲给弟弟取名“田喜”。我不知道父亲是不是从接生婆嘴里来的灵感“又添一子,恭喜,恭喜”,所以给弟弟取名田(添)喜。反正我一点都不觉得好听,田喆田喜也一点不搭,倒是田喜田尊念起来更为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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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0 W/ A- N- Q: H' Z 当天,父亲给弟弟取名“田喜”。我不知道父亲是不是从接生婆嘴里来的灵感“又添一子,恭喜,恭喜”,所以给弟弟取名田(添)喜。反正我一点都不觉得好听,田喆田喜也一点不搭,倒是田喜田尊念起来更为顺口。母亲却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她把田喜抱再襁褓中说:“起个吉利简单的名字好养活。”然后又去抚摸他的嘴:“喜儿,真乖,仁朴(父亲的名字),你来看啊,喜儿到底像谁?我看和喆儿小时候一样啊,瞧这小嘴嘟嘟的。”6 V6 ]8 C/ h2 S- U* K3 P7 p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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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就把脸凑过去,仔细端详。连母亲都知道看一眼我又看一眼父亲再看一眼我妹,好和田喜做个对比,可父亲就一直盯着田喜看,丝毫没有要看我一眼的意思。 我立在炕沿边,被母亲说的话深受打击,而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专心关注着母亲襁褓中的弟弟,更令我嫉妒的要死,我真想立刻就消失掉。- i# ?$ ?$ ~1 Z2 ?' a
. t1 z0 ]7 I! q) x 随后我听见父亲对母亲说:“倒是像你和田心多一点。”这话总算让我安心了。就是么,他怎么能像父亲呢,只有我百分之百地遗传了父亲,所以他也不像我。如果他像我这么乖,这么从小就招人待见,那我不完了。- j5 W9 C. s5 P/ [ n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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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来看看。”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这句话,我想我还不至于虚假到这种地步。我爬到炕上,凑在父亲跟前,探头探脑地看着我弟。“他真的不像爸爸和我哦。”我一脸喜悦,甚至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幸灾乐祸了。 X& y) q% g. z+ ~
. s/ r# F; V8 y 田尊和妹妹也把脸凑过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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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有一点点像爸爸。”田尊说。; T) y( }% R1 N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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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像了?你什么眼睛。”我扭头瞪着他。我心想,分明就不像么,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和我作对了。3 l; B8 F8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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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尊立刻似乎顿悟了,觉得他又说错了话,低头不语了。; U0 N# E) F% F7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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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就你们爷儿两像,你妹还有喜儿都跟了我。可妈也不丑吧,想当年,你爸就看上我,天天蹲在你外公家门前赶都赶不走。”母亲说。+ _& s& Y+ R* o* m'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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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父亲只是微笑着一个劲地点头。那一刻,我觉得父亲是多么憨厚啊,他是多么深爱着我的母亲。但多年后我才知道母亲所说的并非如此,是母亲先看上了父亲,并天天追着我外公要求上门提亲。那时候父亲还在生产队,身高力壮,英武帅气,又是个好劳手。别说母亲了,连外公都老早就盯上了。朴实无华的父亲觉得门第高,差点就打退堂鼓了。可最后还是因为祖父死的早,又没娘,觉得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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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8 Z: ]+ K0 R 现在看,我的父亲母亲到底有没有爱情,我只能肯定地说,母亲是爱父亲的。因为父亲的容貌和学识令母亲倍感荣耀,然而母亲永远都没有得到父亲的心。599 P7 P; D* o: E5 x+ E" i. x
( t( @& H; }, s& I 随后的日子,便是父亲在母亲和田喜的周围忙前忙后,忙完便做他该做的事情去了。父亲也再没有向以前那样靠近我,陪我说上即便是那就简单的几句话。是我冒犯了父亲吗?还是父亲真的已经开始喜欢上他的喜儿了,看来刘敏说的一点也没错。可为什么自从弟弟出生,我就没有看见父亲笑过,甚至我都没有见他去抱抱田喜,只是一味地任由母亲使唤,拿这个,拿那个。如果父亲真的不喜欢田喜,那父亲为什么要躲着我。, l2 ]! M! U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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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一天放学后,我主动和正在给驴儿添草的父亲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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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L5 ] [8 h3 R “嗯。放学了?”父亲一边给马槽加草,一边说。, U* m) o% }/ G, Q Z6 t
/ A2 L$ F! U! Z* }2 V+ z& U “爸爸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怯生生地说道。& Z/ S6 `0 o$ i$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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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气啊。”父亲把手中的筛子放下,又去整理马车上的缰绳。" U1 _& ?, @2 I; @0 x, s* g4 F
( j8 t4 M* r1 T9 L “那……” “天”字还没出口,我已经没勇气说下去了。我看着父亲,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面部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我是不是不应该再往下继续了。我能继续说什么呢,说我那天错了,我不应该冒犯你,请你以后不要躲着我?6 b: `( ]+ M: s
$ ^( x* t: E+ M: D “喆儿,”父亲突然扭过头,表情也顿时判若两人了。他的脸颊及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随后就是一脸的难堪,他是想和我说点什么吧,却欲言又止。他就那么把嘴巴微微张开,却又在犹豫后合上,然后又张开,又合上。随之我看见父亲的眼神又那么深邃了,那淡黄色的瞳孔深深陷入在他凸起的眉骨里,让我近乎找不准它的落脚点,它是在注视着我吧,我想。 那它到底要传递给我什么呢?它在难过吗?不然父亲的表情为什么那么的难堪。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它分明就在坚定地看着我,它一眨不眨,充满力量……此刻,我突然联想到母亲和我说的那句话。父亲的心里是不是也在这样告诉我,把它烂到肚子里,把它烂到肚子里,永远,永远都不要说出来……5 \" a F& {7 l9 X. d* c
& l1 q) l9 P( {7 S4 v 是的,我怎么这么傻呢。为什么这种事还要找父亲来对质。父亲已经够难为情了,难道我非要把他逼到绝境?有些东西,好比我和父亲的这个秘密,就应该是母亲说的那样,一辈子都要烂到肚子里。即便是当事人,也不能去触及。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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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t+ \. E2 B) Y- J& U- F) d! U+ e 一碰,都是痛……* ?# `$ B5 l7 D l6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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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怎样从父亲身边走开的。也许是他先我而去,也许是我自己最终灰溜溜地一个人离开了。 我只记得那天我一个人站在落日的昏黄下,告诉自己,我与父亲,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我也在心里彻彻底底、死心塌地地与我和父亲那温暖的被窝做了告别。同时也告别了父亲那温暖的身体,告别我童年里父亲所给予我的那几载欢乐,几多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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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而来的是原本就不宽裕的家,生活更显拮据了。因为田尊的到来,加上弟弟的出生,父亲要养活一家六口人,成了我们家的一个大难题。那时候我和田尊都在长身体,饭量都很大,这对于一人劳作的父亲来说,他肩上所扛得是多大的一幅重担。一贯温和憨实的父亲,脾气也慢慢有了,原本欢乐的家,也随之陷入了沉闷紧张的气氛中。5 u% k+ x! S3 Z) M; \) k0 N3 |0 ]
9 g) F. T2 J& i8 a 在我得记忆里,我开始经常会听见母亲和父亲的吵架声。母亲的矛头直指田尊,母亲觉得这个不属于我们家血统的人,不应该由我们来承担抚养的义务。本来就一筹莫展的父亲,被母亲唠叨久了,终于在一次我们都还没有吃饱锅里就一滴不剩、积怨已久的母亲又开始唠叨抱怨之后,再也忍无可忍的父亲一声厉吼地还击了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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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0 r9 K, ~$ K5 H1 d! e' C |, z# H; ]1 | “你以后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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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 C3 O& J# e 一向尊贵的母亲大人顿时火冒三丈,和父亲闹了个天翻地覆。是啊,父亲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的母亲,他从来都是对母亲唯命是从,谦实涵让。' J: r2 v* ]# h& f, T( g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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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别生气了。”我上前去安慰哭泣的母亲。母亲哭成了泪人儿,顾不得理会我,只顾抱着田喜和膝下的我妹,哭个不停。母亲一肚子的委屈在那天都统统地发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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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你去养别人的…… 喜儿还这么小,你抱都不抱抱,你就知道疼喆儿,你什么时候疼过我们娘儿俩,你管都没管过心儿一下……”母亲拉着田心的手,就那么歇斯底里地哭了一下午。父亲也再没肯声,甚至没有上前去安慰下我的母亲,他就那么把头深埋在自己的怀中,双手支撑着脑袋,深深地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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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4 R/ C Y3 N4 `5 y# U2 L1 P+ O: o 自从弟弟出生,我确实都没见父亲笑过, 甚至给弟弟取个名字父亲都那么随意。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和父亲的那一晚,令父亲一直不安。所以父亲没有心情笑,父亲不也在躲着我吗。那母亲怎么说父亲只是光顾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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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T$ U7 m8 D5 k8 u8 g( P 母亲竟然也把矛头指向我。这也是第一次,我因母亲的话而感到心里不安。换成以前,或许我还会很得意呢。可那天,我竟然象做了件亏心事一样,对我的母亲产生了愧疚。也许母亲的委屈还很多。也许,也许。只是他在顾及我和父亲的面子,没有说出来?应该是叫揭穿吧?也许,也许。又也许,是我自己想都了吧。就是我想多了,母亲怎么可能会知道么。$ j4 t% x- ?- ^+ T! D$ I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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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怀鬼胎地告诉自己,肯定是我想多了。( S+ v# r" z* q3 m/ ]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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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我中午放学回家,发现家中只有我的父亲一个人做好饭等着我和田尊。我就问父亲:“妈妈和小心还有田喜去哪里了?”父亲叹了口气后说道:“妈妈带喜儿和小心回外公家住段时间,以后家里就我们三个人了。”父亲说完后就给我和田尊把饭菜摆放在桌子上,也没有招呼我们,然后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凳子上闷头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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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父亲,他表情严肃,沉默地夹着饭菜,抖动的手几次将夹好的菜从他的筷子上掉下来。他看见他那卷曲的头发看上去杂乱无章象是刚从寒风中走出来,那一脸的胡子更是密密麻麻毫无修整地贴在他的脸上,在他的腿上还沾满了泥巴,父亲可从来没有这么不修边幅过。3 G1 @+ k8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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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母亲的离开让父亲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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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M& g3 S. ?* A& H2 g “爸爸,我去把妈妈叫回来。”我放心筷子,准备起身。8 C3 w( Q2 j' y x+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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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我举步离开时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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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扭头问父亲。父亲用他那不露喜怒的眸子盯着我,又一声叹息后,说道:“这样…也好。快过来吃饭吧。”* A; R* F' j& N
3 _% q+ Z7 V8 I6 P 我想去质问父亲,既然你都同意母亲走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叹气呢。妈妈说的一点没有错啊,是你对还没过百日的田喜不心疼,是你太疼你的喆儿了,是你冷落了妈妈。还有,我盯了一眼田尊,是你矜持要把这个没人要的孩子接回家,不考虑我们全家的感受。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妈妈是被我们气走的,是被田尊气走的,为什么不把妈妈请回来。我一想到昨天妈妈委屈的眼泪,我自己就失去了控制。0 H5 y! b* y9 b; U" _8 x
' M4 K+ o. p4 {; n “是我们把妈妈气走了,还有你。”我指着田尊,泪如泉涌。同时,我也看到田尊坐在凳子上缩成一团,头也不抬,双手抱着碗,眼泪顿时留下来,滴答滴答地掉进了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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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喆儿,”父亲用一脸无奈分明还有责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们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样对田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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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在祈求我吗?为了田尊,父亲可以凶巴巴地冲着母亲吼,叫母亲闭嘴,父亲是也想要我闭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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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让尊儿不受罪,我也不会……”父亲低沉地说道。" C1 ^8 ^: W7 w4 m" J' [0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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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妈妈走了,妈妈走了……”我哇哇地大声哭出来,“妈妈不要我们了。”% G) P+ J; w0 A L) I5 o+ s
' _2 H2 j, o: Q “是爸爸无能。”父亲一脸难堪,哽咽地说道。同时我看见父亲双眼积满泪水,他将手伸出来,用一只大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他想试图让自己平静些。! o) E& |$ j# B5 E8 t% \
. l) c+ }, s5 E% t3 |! v “喆儿,也许,你妈妈是对的。家里已经掀不开锅了,你妈妈……也是为了我们好。你外公家条件比咱们家强,你妈妈和喜儿,还有心儿,不会受罪的。你让爸爸再想想办法,我们肯定能熬得过去,好不好,相信爸爸。”父亲盯着我,一颗眼泪再也无法掩饰地从他脸颊滴落下来。他再一次用他的大手在脸颊胡乱地抹去,那只大手几乎覆盖了他全部的脸,我听到那只大手滑过他的胡渣发出沙沙的声音,随后他让自己停下来,在努力调整过自己的情绪后,看着田尊,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尊儿不要哭,没人要赶你走,谁也没有这个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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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就听见田尊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几乎掩盖了我所有的悲伤和委屈,甚至令我不知所措。也许他唯一能发泄出来的就是哭泣吧,因为除了哭泣,他别无选择,他甚至难于用语言去表达他那种令我当时无法完全理解的极度悲伤和万分委屈。$ ]& S' P, F/ P% ?) I+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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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要赶你走,谁也没有这个权利。”,父亲这句话令我震撼,我甚至有点嫉妒了。但父亲那光辉伟大的形象在我心目中也越发显得强大。通过田尊,让我更将深刻认识到,父亲就是一座山,他憨实沉默,慈祥善良,他更高大威严,他可以顶天立地。他也不仅仅是属于我的一座山,他也同样属于田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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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母亲的日子里,我和父亲,还有田尊过得也算平实,只是我总是想念我的母亲。母亲虽然没有回来过,但外公有托人给家里稍来一带米和一些食物。父亲每天都照常下地干活,按时给我和田尊洗衣做饭。数日后我和父亲也去外公家看望过母亲和我的弟弟妹妹。我们彼此的感情也没有再次宣泄,只是临别时母亲一再叮嘱父亲,要他照顾好我,要我穿暖吃饱,还再三叮嘱我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高中,长大了好孝敬她们。母亲也告诫我,以后也不要再欺负田尊,叫我要和父亲对田尊那样,要我多关心他的学习,多和他玩耍,说田尊娘死得很可怜,说他那个没良心的爹肯定招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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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母亲对于父亲,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为了一家人都能吃饱穿暖,为了不为难心地善良的父亲,她只能暂时舍弃自己和家人团聚的幸福,把眼下的这个难关度过去,也许这正是母亲对父亲无私的爱。尽管母亲有一肚子的委屈,就好比我还有爸爸,田尊一样,我们都有一肚子的委屈但无处发泄,母亲唯一的发泄也就只能是田尊的父亲了。可田尊比我们更加委屈,他的委屈甚至从来都没有彻底发泄出来,我和母亲可以去诅咒他的父亲,但做为田尊,对于他那从未谋面却渴求已久的父爱来说,他又有何能何为去评判和诅咒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5 e! l+ D }0 m. d4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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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和父亲还有田尊的朝夕相伴中,我的初中生活也接近了尾声。我对那一年和同窗的校园生活回忆少之甚少,与同学之间的友谊也微乎其微。现在追究其重要原因,和我的家庭有很大的关系。在老师眼里我是一个听话爱读书的好班长,在同学们眼里,我是一个不爱说话只知道埋头学习的书呆子,他们觉得与我格格不入。虽然我是我们班上个子最高的男生,但我几乎不参加集体活动,甚至打篮球都很少,和他们一起跷课是更不可能了。在我的记忆里,除了安静地坐在教室听老师讲课,便是在校园的黑板报前发挥做为宣传委员的我的特长,我尽心尽职地用粉笔画团徽和五星红旗,画毛主席头像,写“一件小事”“光荣榜”,写“向雷锋同志学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毛主席的这两句题词,我几乎临摹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我还是学校的头号升旗手,这在当时是多么让人羡慕的“职业”。每周一的升旗仪式,都是我在两位护旗手的跟随下,站在旗杆下,由我亲手“指挥”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我的背后,是站列着全校的师生。现在想来,当年的我是多么骄傲啊。& u$ ?' Y ], r( z' d1 K0 O4 w
6 ], c, x& M3 F3 B+ V+ p- f 那时候,好学生都考中专。中专的分数线也是比高中的要高很多,不象现在。因为家庭的缘故,我想早点就业缓解父亲的压力,所以我对父亲说我想考中专。可父亲强烈反对,他说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分子也分三六九等,但父亲要我做最高的等级,父亲认为中专毕业成不了大器。他说任何时候都不能忽略教育,学无止境。我现在就想,父亲当年是何等的远见啊,我那些考了中专的同窗,如今也就是大多留在村里好的可以在乡里教书,还有一些虽然进了城,也就是个工人,经济生活为算基本维持,却也都好不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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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9月,我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被县城最好的重点高中录取。这也让周围的人对父亲的决定深表遗憾,他们觉得我这么好的成绩上个高中,真的是可惜了。然而对于刘敏来说,她觉得我非常值得。因为我的同窗除了五六个被中专录取和其余都惨遭失败统统落马下地务农,也就是和我“并肩作战”的刘敏,与我一同奔向了县城高中的大门。品学兼优的李敏中考发挥的并不好,但他哭着嚷着要他当村干部的父亲把她送进这所我的学府。李敏的理由很简单,田喆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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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r% `0 B8 f5 j 也许我还应该回忆起一些吧。刘敏给我写字条,帮我收拾书桌,整理课本。他还对我做了点什么吧。应该是有次很冒失地把头扭过来,把她的手,冒然地放在我正在写字的手背上,她应该还含情脉脉地注视过我。还有,还有,她应该是说过她喜欢我,她还为了迎合我,和班里几个女生吵过嘴,打过架……然而这些记忆,我真的都模糊了,我只记得刘敏和我说的一句话,只有勇敢地去战斗,别无选择。而且要战斗到底,绝不能手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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