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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 H文] 乱世三章 (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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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4 07: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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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中)
0 D* o3 [, i9 e9 U. O6 q9 C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
5 S) Z/ q5 T! K* L* X) O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
' b2 q' X5 n2 {& I, u# I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 i' I; e+ t4 s1 P( P! I# w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 g4 L4 D4 i4 s; d" c+ L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3 Q2 b  m0 }. x( T# r2 t# ~# }* d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 M# T" l$ h! |
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2 M1 n5 O" @0 @+ x$ I) L( Q
  没人回答。/ o  K6 e4 p/ Q1 m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5 t# A3 M6 H6 e5 s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
7 f0 Z* j8 h/ K0 [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 i7 L# v2 L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 y& @0 z6 \: x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n3 x, M# S- A2 s. J3 P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3 G& Y' c) \2 ~9 f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P, u4 h$ a( a% m8 L7 A$ R9 L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 ]. z& k$ N  U" o* z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3 |; D: M& E  Q2 |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h) Q, p! q* d) }5 f/ a( Y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 ]# v, `& R$ S- H$ r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k3 z3 p! m7 d7 p6 z  l' [# I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5 ^7 g) t  B1 q5 P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7 j4 Y3 k# A  f$ Q# F) \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l1 H* J# V. H6 G* W/ D' f/ Y# `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 ^! t2 H( h9 S; L2 l( v+ V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 l0 v0 z. K2 ~5 `7 l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3 y0 {# |' I* w+ H' v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 w# T* D: s* y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 A# k# [9 b/ n6 _8 y  I( E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 _" u) }0 Q( U  O' [. X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 R0 p5 u4 A- ]# U3 R& p' T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
. g# Q) X9 D. F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
- \0 z; e5 j0 y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7 w2 a+ X% K% g* J% v" I9 }0 C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Z6 Q! x) l2 V7 o( o. ^$ o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 ~4 U: x3 ?9 B! M, M  “对呀。”老叔说:“你是?”9 j% J4 v% e, S; y  O- S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 B% R' M! a3 a7 R. A7 a9 E+ ~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7 o) [- U$ m. Z) R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4 h$ _+ c1 ?2 M. e! R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2 q" w5 Q- t9 z$ w7 m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6 R  S1 F6 ]2 T) b  P1 `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9 G% D( D7 n- ^: x, p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8 [/ b4 _) i) `  Q0 {/ J* r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4 y8 p! L0 y  V0 [6 D. c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 [7 x9 U% J/ s- J% k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
/ w( }, t) z5 _2 N: X( k4 L( Q* d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 @  @/ w+ @: v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s- E. z& C, h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0 T& [3 d# l- W/ z: t4 n3 e* S. Q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4 ~- L6 L; y% m- l* t0 e+ X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 Z9 f9 N: [9 m0 ]% {* k  T/ F1 l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 u/ H4 m: x# e' Y! ?' o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7 C( T; J, L* H0 [1 [, h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 `0 a+ F' K" N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d6 r) b; T9 ]# |3 a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2 l; t! j+ v( {0 K% P# q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9 [2 d% ~3 i. R! e) l' @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 U* C2 y3 a) B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 E- K7 l2 Q, }3 p; Z6 d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1 k( S7 w# Q7 H. m* D1 v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r% b0 u3 R/ B3 V+ F; H; _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 M7 k9 N: J/ o& g3 m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I* B8 z/ D3 N1 c1 ]$ Q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
; ~  [+ I3 z$ R- t+ X' s) A  老叔说:“没事。”
1 A" b4 F9 d9 V& L' B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 K& a4 z- q/ u  老叔说:“不用啊。”) p: q8 D) R" A! n2 |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4 F8 w& e9 X" }1 }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 Z% f. C0 Y8 m5 c/ w8 l/ D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 M& N' @4 m5 ~8 a1 Y3 q  D! D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B% s" g* S3 Q; I. T  l- U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p, h4 K. D$ a+ P$ Z6 ^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a( U8 l+ t: ]1 X7 Y$ `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
- R3 B2 _* N3 Q" b6 ?* F* Y- x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0 V2 p) `' \& W3 B; o+ R+ j" m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u' L; R% ]+ O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 p* |9 e, w2 i: F9 u7 r" ]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 v5 n3 i" p" F, H( y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 {' ^3 t0 t: f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0 [7 Z6 i0 a+ f9 y: t1 u: V8 k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 @5 m  ]% @7 o7 i1 Q+ P% H) R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 c7 o- [0 r; }5 |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4 I# y- F2 `# Y5 X' F
  老叔说:“不知道。”' F3 R7 d6 v1 v+ {: g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1 c1 M& Q4 Z& ?4 \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C* M) ]6 A* C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6 e( ~* b" u5 r, Z& k4 Q' @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 F# x7 H* U6 H* `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0 L$ s7 O4 Q$ Y2 D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C6 K3 ^7 T  V4 @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L& w+ Y1 j" C! A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 d8 r6 \2 e  A. P! O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Q- w5 r" r+ W! u" C5 O4 [& L% t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2 B0 w/ E3 j0 ~. W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1 L, D3 @! H4 e4 O' \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0 j2 w, x* H' S1 F" _1 y3 F3 T% c3 |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N8 M/ W1 q% A3 V0 O0 O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7 ]$ n, u) b; z+ {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 G1 O& S. X# ]& `/ R, }0 v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_0 f! C' d6 F, {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
2 x/ v0 i) F) f0 [5 G$ e. @& _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1 w. Q# F1 \$ g3 {2 n( {8 G8 h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c2 l7 {1 O! v& q0 I" k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 y0 H  D6 F+ j& o; u& E9 A* y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 Q; d) q4 {1 d" e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 x3 g; G" F" A& ~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1 {& Z1 c, R0 Q) p! \" C; k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s) n$ [9 U) D* s/ i
  老叔说:“你先洗吧。”" ]" l1 T/ B8 E6 T
  我说:“不嘛,你洗。”
" ?7 U7 `, ]# K& ]9 w) J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5 B$ J6 B" v% E
  我说:“脱了,都洗洗。”
1 Y6 `2 ~6 W/ m& F  [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f5 ?# I% D: y* Q' |7 j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7 s) M7 f; \8 z1 H; B5 P  F, F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6 s0 i  [- X! g  D( P  u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h: i" G& a: Y7 B* x* @) ?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0 m! T3 S& H: i( S( P, N5 r* O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 y7 J! [( d" q* j" \' F. O" n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 l6 I1 Q: S3 P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 Q: B; ~- b* K4 G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 j+ a- y; ^. A; x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 t! x: R0 d- \0 Q) u* x' Y: g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Q2 d% I( ?/ S' T$ q% W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4 ~" R: m6 d+ _5 Q6 j! s  q, V& g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 X/ n- i6 j  n8 O7 v, C7 |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 Y& c4 I% J6 G6 I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O  a/ j. E. D* r- C) E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 {. o1 z0 Y: I9 k$ T' i/ k; k7 Z7 P8 ?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a2 S9 V0 n& z- s- ?  j" n1 g! [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a5 @( O5 a4 w  r) I# V5 G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7 ?# \8 C% B, O& f  “快来吧……”* D! _* m* c! G# O; {; [+ x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
" a2 {+ A( i; j+ C' Y* ~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 h: ?2 C7 C, ]4 N; Q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 H; x: h) s: _4 h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W) X) E' u% ]$ h: V" z5 i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
+ n6 o) ]1 v6 x3 k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 q( R, r* K( z( @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 d  Z- F& q% t# H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
3 y) g, H1 u  C- t8 f! q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4 ~9 o  i% L1 W- Y  老叔哼得扭着头……
& u: h7 |3 k1 P/ u8 u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9 c5 p' O9 x8 O2 I8 c- H* n2 |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 l, S% ^; n4 r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 `( l! u8 [. j8 h0 O9 E/ L+ c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7 [/ x  p- }( P5 J9 ]1 @. Z: X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o, ?0 C0 _# w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6 r- ^* S- q: I1 ~" D: H/ {" {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_, p! L6 _# u( w& `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
4 E$ R8 T8 m5 `+ u* G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v) X$ c# h/ r, m( v" F7 {# M- H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 Q4 I3 d( S" {* A' [$ z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 n6 x8 J' X, Y4 K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 K! w& K- ~  I, F$ W, k  M" f' B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h# a9 F- x$ v4 u! r1 @9 J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
- \( A# E+ c9 p. h* g5 q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j8 w. P( d7 ]3 v9 s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 ]! `" X! |0 W8 R# ~% W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 \$ x! q) C8 |0 ?; d0 [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 s5 {" U/ F; f) M7 ~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6 S- K9 q( ]: A$ t. Y% u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 l, s6 ~# x2 T; i& I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5 M) K' f4 i. @3 Z* l$ i4 K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W( |: i- Y4 a1 ]8 Z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1 b$ i$ n) f% ~& K6 w( J  m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 U' F2 ~) N; u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 h/ P% f. n% q1 \5 q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A( L. T3 ?/ i/ U% D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1 m9 \5 b& G1 g6 \% j2 H8 ?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E1 h/ M! t: s# E1 L+ N5 C* t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P$ ]( |+ K! C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 T! Z1 b7 Y$ T! L& J8 L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u) E6 l; O3 c7 @% a7 B
  “好,你叫。”+ f7 O. C6 g3 t2 m, g2 q
  “爸。爸爸。”
, M1 Y0 q8 x. q" n- T: Q5 x  “哎!”# y# `+ Z. H; y: J9 b) [9 |9 Q( ~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2 P; I6 Q2 Q: e4 T  m/ D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A# T/ F6 I* N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8 A6 V7 a* s( |9 y) P! d# g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3 w2 b1 u) n9 [2 m8 W/ ~
  我顺嘴说:“知道啊。”
: e6 O9 l& f- c% n& @5 h% c/ @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X- v( L& ?  [* C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
# `2 t0 x' ?* B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 M8 ]9 w  ?2 i! s$ q, U. g% b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2 q0 M" w2 D3 @2 J! j4 M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 p  J" |9 o  a+ f5 w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h, Q; V" l5 B1 p' x0 T6 |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4 L" I6 k! o) g6 i* ~) g
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 V$ R) j* d% V  h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9 _2 N0 t  z1 U( v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k" ^: J' m/ ?/ W1 l* h5 b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I5 I0 }- a( _( e# ?0 J) C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
) M8 |& {& ^5 g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 f3 w) V: R' w3 t  p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3 ?5 d. s" ~% h5 s6 W$ k/ h' {2 Q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 L! w" F7 ?7 ^: R* o+ v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i9 N1 s, ?, k% g" D8 A( R6 `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a0 e- V! v! L% o/ m" B/ r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 `7 ]- P5 A, J, f& r; Z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4 f" d; R4 N  Y/ L9 T) C8 [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 \7 S6 T" g1 t" I$ S( N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0 b2 y5 A& C9 S( X$ r  \3 ~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7 l- ]) M4 h+ @" F, r- ]* D: o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P+ h& j% y$ j$ c4 O! \5 T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5 J' t% t+ l- ]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1 o0 y! T$ k( @! ?: ?' T( s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2 \: ^' V" }3 v# p: d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k: I" Y% `. n' m1 T5 x( g. N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9 U1 j) d; D& \6 D7 V! z. A3 Z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 [3 v& A; r0 J7 T& {2 _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C3 \% ]" q" v4 d- @# T
  朴成浩哭了。
& R; q& P- X4 Z' l. g' X3 n- l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 q( O& {+ X) g% G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 U& G; j4 u4 l7 q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 _: j+ v3 r, U- z1 K9 s  ]; ?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o: R7 N4 Z% @7 ^9 `/ p* _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 v+ a' f( Z$ K! ?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1 P" t. }! v3 p) {5 ]1 f9 l) A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 r, Q1 |3 b9 m0 T! s5 B2 _( g% e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 @: Z! Z# d. @) {. o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 k9 J. V) Z. J$ y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a: Q8 Z1 O: X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 N* h: ^/ ?, K$ }. \* B; X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 F3 B. P/ R/ B1 S4 b5 v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9 S, u9 H# o0 \# b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s  b$ _: I5 @! o# M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2 Y8 U4 v$ F6 H6 Z4 S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w; L8 Q* u* ^' ?# o! H* V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V. K  [. Z2 D  q. a9 y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4 j" n/ D0 J4 u8 c  i2 Y. \: ^- a0 d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3 j6 {1 i+ i; L( P. \; i! ]) y7 n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 N/ q5 s, N5 K2 }' r8 Y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6 A# C. C1 V; W% ~0 j3 k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s0 B) H) n2 K  {0 U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 @2 S# u1 q6 R  |4 c) r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h7 k+ C, \1 r, l$ k* }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 F7 ^# |: t+ v/ R- Q( r3 V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 Q7 O, |. Z) w: a! i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3 G9 H: ~( W3 w8 A% s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1 \9 C; C9 T2 ~5 E6 k3 `* ?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 T) M: z$ L. N7 h. H3 t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L. q5 d4 a0 q7 U" e6 [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h# C; m7 B/ {) _3 H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 S# Y: B4 J  D* F+ r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L, j  P. R1 y" o1 ~* l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7 g8 x7 K( p- O+ F8 r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b! V3 ^7 T: n- K) U" r1 A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 e; E- d8 R9 L3 W7 M& Z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p3 B% H2 _8 Q! O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 O; u- p8 w; ?/ r. U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G: Y1 b' [& {& c: M+ e" Q, V, |6 h! R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c9 E/ W: _9 T: d' n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 w  E' ~8 _  O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 X9 y7 G1 x, J, z. c" I. ^7 _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5 p3 H/ v# @7 R3 V& n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r& y; H. Z" Z% j# D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l- {* R" e9 }% l' S: U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 }9 [' N* W( H- a% N" v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 p+ y, J. n: s4 h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 }" x6 A! l# N7 ~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V* G) K# L* t* t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 `- ?4 Q# o+ G; }  \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W3 W7 I4 J8 l" D( j: n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0 Q. L& v. J1 [& V* z" j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A/ e/ J5 u3 w. t+ p$ n' z1 G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4 V5 t. l8 c* N7 y% d. X( X3 x1 x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5 j* e6 G* D3 x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v7 r4 _4 o8 i4 i5 d. b3 I, S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 Z) F3 M' @. b5 V
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 V# L6 [. y& r( |( I8 I; u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L! |, ~6 I' G9 Y$ N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 ]: ~" n% L5 ~1 H% `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 a. D+ ?% J% n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 _" s0 M# Y4 x, U" K) O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H; C1 ]+ `( b! U. Q/ ~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g8 e- w% E6 t  ^7 t$ I1 @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d9 @% i6 I+ M. |" I1 f0 W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9 U5 x0 j- c$ N: D. s8 P* T! G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6 ^. T4 k3 A" Z. t) E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6 x+ K" s3 M% A9 X3 E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 m: h" f& Y; W' K3 B8 T: Q
  “啥?你说啥?”
! |: W* H- I+ {! l; h& e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
, w% q4 _! G- L2 m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3 S9 f& Q, I( f3 K9 _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1 e0 u, E% K6 j7 x8 I  s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 L* H. y! T. A0 {( ~, d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U; ~% s/ V4 S8 [; R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U9 ]: f6 L5 Y! W5 S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4 _: e7 X2 \7 F9 s, r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 D# b3 D2 V2 O, n; X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 E$ ~# B* z3 n4 c$ G0 ~" t5 k' w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3 l! X2 a7 ^; W3 a9 `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 z: J0 r( Z4 C" x. U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I$ C1 P7 L8 i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P2 y2 r- [; {$ |
  凤香还在抹泪。5 N+ A8 H) ?! b6 ]: ?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7 {' v; T# F9 q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j2 Y: i" @8 v  p( T- L* X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0 j2 V! `7 y9 u8 U5 K
  “嗯。”我应了声。
/ Z  O4 p$ _. y4 A3 p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 G/ |$ I, \( J' B' T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 o4 N! n3 D4 _( g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r$ }( `. v# p( V2 B' ~- `- P
  我说:“爹都给了。”
# `: y' z6 D' E" @' |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1 X6 ]! ?+ N; V* s7 b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 k, I7 ^5 J6 N6 c2 U! p1 N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J4 m: m/ O# D5 v& F" H& q2 M' F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 W) w: c! v8 H- C' N: H+ w* r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 C. d. _" X2 P4 [" m4 M" K1 p# z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 z$ |; H2 L( V8 |7 B; J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a0 E) b* F* |1 ?( @+ a5 d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1 |+ B4 K  C1 b2 C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a% u& |- d# T, Y, f1 E+ L# ^9 e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5 g0 s7 d2 N) `! J0 K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2 |+ w3 v8 M4 l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3 I8 v1 |1 A3 W0 q% l6 h+ n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_6 i5 p- r- Y5 G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8 d# i: o2 Q* |* x0 x) s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2 B4 [) T. N0 f# o8 G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h2 w2 }1 @- F1 g2 Y: ~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2 {. e9 j' ]+ G. X$ u6 q: t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 I2 U0 @1 J* w7 y- t# P" `# {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2 l- r4 }6 U0 z7 l! E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 p+ {% G: R) r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 s) V$ h6 k4 g6 ^  H+ M6 Y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1 z3 p6 N3 t$ }- ]3 q' ]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9 X$ K6 s8 \5 C& k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4 v1 e* O- Z, F4 D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0 T+ i- }; C( D8 Q# ~- K
  我说:“刚打那回来。”
/ f# e; r% J+ D/ \3 g) t9 M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n, w  r4 ?) v2 b4 _  V4 V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 A8 a5 r, c$ F& e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 P; T0 H3 @3 |  w7 q7 z" O, }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z7 M& R) @, I: `: R
  我说:“我也不知道。”
- b" D. E! s- X. C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 A; Z" |1 }) f: n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Z9 H5 U' I0 t9 g( ^* o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5 l% M* }/ n! {+ r- w7 ~) |- N- R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v: z/ \+ v9 I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X8 g) h. t  f: z) K  Y3 o- {! [0 r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 A; N7 V" A9 z, }) k. Y* O, E2 v! e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w+ c; ^1 U0 p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 H7 ^- g: S# N0 U* l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2 K' x4 ?! D) i$ U5 E- d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V7 a! j$ ^& D& a; [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
" v) K2 X" X0 j) Q6 j0 {9 _. |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5 s: N7 z/ P* j/ w$ }' O6 }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 q# V" k' m. Q4 m( `- P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_4 M5 }* j/ T1 R7 S1 b: ^1 @! G' d! ]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n/ f3 \( }+ Z9 R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7 ]) Y8 v  P( d+ ]% u6 I$ R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 c+ `  O4 C6 H, b* P9 `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j: a, g- @: @: ^5 a4 {$ k' B9 n7 Y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g. }; m! i6 r* L! D* R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0 n* A3 ~* w+ `; |% m- a+ W! Y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 I! L( d8 j9 k. J7 D* [+ n* Y5 G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n' Y) p+ Q1 Q% j1 V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 e. }5 c8 }4 P! t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4 U& x, z2 c1 f" w% `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 S: [. t6 w9 @) w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 A% {% Q# I: d9 G  n- s/ U$ e' P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
' V2 m# n5 e# e1 n* Y1 \5 F: [4 e4 H  我说:“知道了。”6 K3 I4 v, G& c: W3 l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7 r0 G- g, }. x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6 ]5 f  M+ ^' A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
& J: ]5 E* W" r- B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h1 q" L) C8 ~7 ^/ z: C- ^1 J! t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 n6 |. K0 g5 z: i1 q" [0 S5 u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 |  H# c2 A2 a: S& W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 f2 @7 G  C- v% E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x% o' d3 \+ w4 k  G# L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 P7 A* R* i, c; {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5 c0 s# _7 G  e; w  |8 u) N3 l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0 |& {$ s, Z$ [8 f& G9 i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2 q" A/ G0 u6 X" s5 C$ \/ H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 ^6 ~8 j" x* A- z7 P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9 O1 N- N2 d2 J9 Z3 `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 z0 y! g6 G0 x! E- M4 I# y# g4 ^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
& Z1 e& ^6 V" h/ L- R7 @+ ~6 A  那人说:“杂牌子。”
3 b- z% r7 \5 |. o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3 }2 d- `( L8 C- @: s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V8 u* _5 S1 B) M  t$ D0 ?1 O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
: L& e0 J1 q2 F& q$ P7 f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4 [2 e( M2 D/ Z) l. g! ^3 K; q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U! P! ~3 X; {7 I2 ]0 q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0 p1 a5 @+ c+ W7 T6 J; x; N* E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 j+ B7 ]; }6 v& `' {) {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
  k/ t! J! g5 M$ J, h/ O* H  我说:“你别问。”
3 n* R( G2 Y) n7 z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 o# u7 o; n( e8 d. ^  我说:“没有。”  B6 p7 e, V3 K: p5 z5 L% j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G* i0 m8 d- ]8 }2 P7 D8 i1 S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 E& h' |& F: H6 q( R5 t) B1 ^4 _0 N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 ~% K5 i2 q" Q- n* L5 w9 v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D. d+ d# S1 l) H/ d1 o$ i/ o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 M7 T* A& t0 ^$ D: g2 x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4 f$ O! _- i' ?: j2 t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 [& a! ^% h; C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 a$ a3 W7 e+ @* B9 Y9 W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S2 t' ^  ?$ P  r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 p$ b1 c0 `: l( H  J1 r( w. b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5 u& @$ C& ]4 T$ L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 r7 u# ?( d, v$ [' O& Y4 z$ d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3 U7 F9 C* C) g8 L. u  U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4 ?* m- Y, y& H1 |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7 Y, D, U8 \- A# ~  E3 P' o. d
  “啥事?”我问。3 f5 v, \% t9 M0 J, T4 r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9 X0 k+ h+ \& T' r3 R) q, l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 U. c* s& U* A+ j* n2 ], `# a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r& _0 W) E- I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 W2 ~2 @2 Y! n- @' i5 w' t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r2 q  l! d! {- D! T7 \7 ^0 \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 a, D( H  @1 e# r# k/ j1 @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 S2 F$ Z/ n+ a7 P9 a! ?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7 r: Z( j: j' b. z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0 x, z2 d" P1 T7 C2 [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2 G  K# Y) W. ?$ h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r; T* i/ K9 |9 l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 c/ @* n1 B, L' l, X& e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8 O) R# Q0 Z! {' h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9 G/ q# n* [" c+ a: I, D8 r1 e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5 [4 g+ ]4 S* k6 h* c# u4 e. n) M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5 O) V& G- L: p9 _4 ~% b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2 l; w# Y9 {1 y9 t6 Q' d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Y6 U2 z/ B2 Q1 p/ h, b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6 H+ p+ ]* a- ?7 |- L# o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
& i+ g; c, T% X+ N3 A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2 }, f# a& U( J5 G0 A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1 Z! I+ |& ~$ V( v8 ], C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O; M, N( u4 \) S. W6 C8 ~
  我也喊:“找我叔去。”
/ J6 L! r% ~% ^2 R  D7 w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1 v/ Q- P% a* v; z. i) r9 N  W: S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 m6 U$ p4 ~, w* _5 t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 B6 E1 m  j8 ~0 j4 ~- a' ~! O3 O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2 O1 [4 [, z/ B' X% ]+ z' Q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9 w3 u4 U0 c- [3 P( f; [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 J3 I6 ?, o8 V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1 f/ Y# f0 {8 q5 F8 {) y3 R  A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2 s1 }" \) M! Z  ?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 G5 n7 }  a5 H, Q! a, I) m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 q" i+ G& j% r8 S! d8 t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 q- p1 A/ ]9 s: L9 K( G- D6 Y% I  我站在门口没动。$ m5 |9 z) b- i; s  ]% }: V) Q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9 R$ L" D) B* M$ V* A3 l* f
  我说:“他打我。”
! K5 F6 V( a' s2 }; _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6 y8 n  y0 A* s. x7 u8 G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 Y/ J* s9 T' h) f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W) G0 l( }* B: v2 r7 P3 w. C2 m( ~* k
  我说:“就他打我了。”, f5 k% E! {, P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3 L" Y; W1 r; `+ \9 ^+ T. `4 T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a% ~1 l5 B: i) E; \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m! g8 ?$ u) C. e7 U$ {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K+ b2 ]$ g8 t+ c8 |( U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0 n3 i: M2 R! u: k6 p0 |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W+ M5 `% g. A; \6 D" l' R, f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3 J3 M+ E5 k" ?* i2 `
  我还是站那不动。
% R' g6 b+ ^% g* `& h7 Q8 ?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 y! y5 I% f' S6 \+ e% G  铁头说:“你上哪啊。”
  x+ m' ~0 F. ^* ^  X- j; l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3 R: i( v/ f# B6 e& u+ `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1 E4 ]3 ~) T3 \/ C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9 W8 G$ \. |3 Q9 N* O: q: q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2 D. l/ p) Y6 I: M  F! u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R! h' a+ N# ?% X0 c& `# V8 q$ ^6 x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j/ i+ X2 c$ @) T- P  N6 f. _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6 G' V4 O" Y8 V7 Q; `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 [( g" Q0 P4 R$ H/ \) g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h; D8 S& u" d# F8 O- c% A" Z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 M! S: ]2 N1 w. E5 e& z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S+ G8 r1 g$ J1 L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 _6 a5 ^7 b1 \1 z( F9 O7 ~7 u2 |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n$ Q& W1 r: @0 d$ r; f$ g6 s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 N, c2 R$ z; j7 q7 C$ \' h! @- z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3 J* I$ ~6 T5 r4 d0 z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 A  h' }% ?7 z- b8 ]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 I$ i1 Z5 J' |: D7 G1 ?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r$ S1 R# A, u' l+ w6 ?" D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0 O$ E* {* P  E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o: g$ b6 {) L1 W0 x' C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 A8 q- u" @) I0 G$ ]7 P0 ~9 g* H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0 M6 c9 A7 @. T: R4 ^  川子舅不吱声了。
$ e. O4 U' g4 |$ @2 d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u7 Y. E( l: G  T0 j, [5 z0 P! j8 N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4 B8 Z7 t# b  R5 _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 s1 f& B4 M8 L7 `1 X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 M) {- B, \5 h7 n; G/ g+ Q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W" X6 T* y$ f+ A) i2 j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 a! x$ B& x: Y# C! M, p" y1 ^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X) K; u% G  _9 J
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 `  Z' W. x" S" L$ X% {  f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8 I& W" H: Z  n& r  s0 N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6 I( c  D0 `  U% Z" U* T8 Z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5 n, M6 Z/ M8 `" L) z0 g7 v2 }/ v% R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9 S# L& B2 |5 V% w. _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4 ~1 E8 c4 F2 W8 D0 A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 Q/ J6 S& i& D5 I5 o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 j: u: ^6 F3 n/ E' F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 d9 f. J  s( n8 z4 i. P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8 H/ W+ i; d+ `: v; a2 c0 v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
7 U7 Z" u& I- X6 o+ x; W2 l/ B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 ]+ q7 d$ j- u6 P6 [2 p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 f4 a8 L5 I; ]7 H1 k: R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 ~& ?) ^% t( e( y' ~7 C. c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0 O, v" T. W) C  K, G" `' x8 M; d4 N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i# A' c4 ~% N" m0 j: f. t$ e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8 V$ P) S7 d4 A6 }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6 v" [$ g$ r5 ^' Z4 W4 K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K: j$ w* {+ V/ ~4 k1 C5 M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5 m- B4 z$ P- K9 x- Y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c) X! X: l- H+ d4 V. _9 k0 _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U3 N5 P$ q3 i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4 }) \0 E" [+ j7 u" `: H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 x3 u7 K" A! h7 R/ W, Z7 |- E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A" C) S4 G) t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 i; N1 y* \& j  M" N8 ^* [& P  f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K% l3 v4 E! B: w" C! T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 x3 T6 V" z4 p0 w: E4 [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 d) ^! |) G) y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C2 D- M) |# h7 |1 ]* y+ t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5 H% j) O% r: W; Q- e. M* S" T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 f# x  ~+ R- K$ G8 p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 t& [, n- D0 [: t2 a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
6 S& B2 ~  S9 ~; Y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Z& t: B7 N- g" r$ t. _*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A! L- s2 F5 x. e& P4 v5 u/ R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 C8 ?7 V. [* w7 G- c, y3 [* I& t; M) k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 n0 I# Z: k4 w6 v, V3 T9 L4 f$ e& K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 c  }$ T4 J5 u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5 y9 E$ h2 @9 B) N% c1 Q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 E$ [2 p! C" V, J; ^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J( P- l1 x% ]; C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 ?- R$ f/ M3 x" ?4 G2 n$ a) p5 v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8 [7 w  H8 f$ r1 a# h' U% t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2 `* |4 ^, G1 _0 Q. X! B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
3 ^5 [5 ~0 E, y5 J+ `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4 {7 a7 b& V6 e5 O- N. f( @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 j+ y6 g5 z& L! u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 ~* q% |. |) j$ x; z: f' `5 ?' e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 o, ]$ T2 l% ?- \) G# b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w7 ]6 q' v( S/ F# b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Q! l2 s6 I1 d% e( N- }/ p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d7 h; f& v/ Z& m) s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3 D$ o" n2 `2 z/ X# x( R% j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 P$ x4 o3 b3 r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 Q, x% w+ H- G- H& z- Y& @1 f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 V* I6 h  S0 S0 U7 B% ^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B$ w6 w" g  V4 ^" B- z0 B3 [: L- v) v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4 M5 E* I$ y8 r0 h6 c
  “哪个二大爷?”
8 o# J# P  j1 O6 ]; r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1 H7 T) K. |. L1 ]8 l" O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8 ]& _$ ^( J' b7 N1 e" I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g* p/ I4 K. Z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  f* x) y0 I" h! l- {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 P4 b7 U: c# p, z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b2 Q! a# b$ n" \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0 C* s) ~3 W$ c  {4 ^# A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U: ?9 j; o, f) D$ V; j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 q% X, f, e; G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 l# d7 l5 z. Y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1 ?$ @0 T. d% N2 I+ W% _  我说:“嫂子呢?”$ j5 d0 J7 X( t  U+ V: N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 P* \8 G: o4 n# g7 {9 H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 J8 T: D5 T+ q/ ^. X  李家纯说:“你嫂子。”$ k4 M4 e' y1 M
  “怎么会?”
7 _' @5 y/ |1 d# D/ I: _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 O& i6 r4 K# H& h  w. v  “有这事?”
' O' q7 m& J) a# J4 n+ Z$ @$ M% a# o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 a& |, w/ y% C8 ]/ U& P( T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2 U( O  ^6 h9 n/ q+ B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3 H. K# L0 s" j* m6 T6 m0 Z9 @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 \) y8 b( G/ e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 ]6 o* A1 H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 K, T" C& G* p/ [2 I8 Y# ^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 u4 ~+ X6 Q) }4 w+ p5 O/ @  “哦。”
  @; S! o1 d( U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3 z- B- ^0 _/ I! P8 w8 d: \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0 d3 U6 J" J& n) u4 w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 p5 R0 F+ _% l" X7 S) g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1 ?/ n8 h1 n6 X4 V1 x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 c0 v5 L, v/ a$ D. g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 O8 K' e# z% y* w/ {& h/ M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 W. C2 {6 g0 K+ S5 ]5 }, [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2 x& i$ I# f. J' V  o5 K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7 O6 x- t7 g. q% _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 D+ A" P/ Z7 I$ W+ _% Y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v  w% H; t. ]* R  ~$ p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p6 O8 h* N; u$ v* J& p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7 r, q8 }5 K* a3 s: P  老婶说:“你很为难?”/ z8 x% u0 t# M4 f+ q9 S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 O  {' n  w3 u" v' q9 [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6 B9 G, K& s+ w- b: ]) w* \  E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4 f- k" ?; ~7 Q: p4 V. T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 t( ?1 |7 e$ Y0 O9 k/ f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 s5 e3 S) s& n3 P- T' W6 }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 L, H7 a" D/ _+ Z) c5 b7 r6 s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x" P* ]6 }! f7 O2 {' r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0 G0 v  u3 q9 i% Q6 {( ]% @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6 J5 l( G* N% I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8 ]: i0 m- x  O/ c% {% `/ e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9 @9 W5 O" Q4 t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
" U2 j4 B7 ^8 g9 H+ R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
) p! R1 {) A) R+ z4 C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6 f- [' ^8 G1 v- m# |' A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5 `# W/ \' ?7 l' |- Q$ s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9 @  |  a% ]8 D8 J* B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9 U: r3 F( z7 Y( B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f: o% j5 d: I# y: p/ ^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Y- p/ ~& z9 h. `1 W; J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4 n4 u5 d" g  [8 g' V/ W" q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
& b" S2 [* B$ U/ t* E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 ^0 ?* q  z# t( p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 c5 D; I/ x: B8 s9 s' {& z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 V, X. P* B# r1 H9 k2 T* a6 X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 a7 j. B4 d* g4 C0 G3 l/ A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3 T! p8 V1 c6 A" F) V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3 X1 M/ P5 D% G4 B1 \7 A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 ?9 u) w! g, z4 k" ]  我问:“啥病啊?”
6 @+ v- }- u) i1 n$ a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v( f+ t) H8 c1 T8 p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8 N6 Z3 I4 C( D# R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8 v2 k8 Z4 c3 E6 J8 I# J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 q6 ?2 q+ A& \: N& I" s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A0 V, F2 U. n
  我说:“他死了。”- L+ h5 g" T" S! I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
4 N8 p, C0 f: t# N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l0 I  \" l9 D6 P" H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7 G) G: M6 _. q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
$ J- L1 Y" P7 ]% {1 V* N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Z" o$ j7 f6 B+ \& ?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 X2 ~% ]. q4 O/ C  E! D3 f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y  l$ ?% b2 ~7 `# v& N8 f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7 c8 k! K! E1 `9 ~, a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5 [/ u, N6 \0 g* t. z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s; o% c7 N/ N3 b% H- f4 N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q& L9 z0 B) S+ J
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2 X: u( H2 B! H$ `/ n! m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 F, W% C: W+ [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0 U7 Q: S& s$ o9 G6 y* ^  z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4 }8 R. M7 s( y3 \3 C* h' R. v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 D8 @1 O8 V$ {1 ^& Q- q
  “朝鲜人?”我蒙住了。
  {& v7 }% V6 M7 |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K9 [+ y& M# U7 c
  “回来了。”- k6 c! p1 [5 M/ M/ z' q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 K. W5 K& d1 ^0 l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8 s& w$ l$ N2 d/ E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x8 K; O4 o, e* ~+ z# W# A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 h# ^' I3 F& c7 E2 ^; A7 x0 B1 O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7 w' r) {4 J; x( Y  I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1 C3 }: h2 \  O, C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7 S5 v9 d9 z' l8 a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Z' @0 g( B% \  S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5 N& H; y$ e0 H8 x/ A! a3 e3 i/ r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 V# Q  T. \' {+ h, t1 `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 ]4 Q* y  `, z7 C& B7 K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6 Y/ a2 L- ^. d5 Y' {( p2 T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 A3 Y3 t3 `4 P# R1 B7 l0 l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X$ I4 v  Y6 x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 S7 e; i8 k- s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A1 q8 k1 n: j! F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V' Y9 U4 w" J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 V+ A/ a0 |# N# `0 p8 R) _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 v! R+ G; x" c9 _7 {0 y$ Y% \5 T2 G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 |3 p, s+ \$ q0 o, t- M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 K3 [+ {1 Z8 X$ N3 y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 o5 F: p, ]7 Q5 D: s# y! b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w3 C# B! H# _9 r, W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1 P- v, @" k' ~8 x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8 _& N5 U" i, P/ I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 ^, h* \) H0 w. K8 ]5 K+ |+ `: Y3 ?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g" E4 F- m; _
  我坐炕沿那没动。
1 C" z$ n6 Y; N# |* d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o" ~% H8 G- f5 ~  o" c0 f( p7 r& Y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e6 Z! ~! `. a/ i" |: v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6 [8 N5 V/ h" f$ T" J+ h* a, H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 n& W9 K; F! h5 P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 _0 U& O! c8 W8 S0 L+ B/ w, ?  老叔说:“好好。好啊。”9 B6 i  T, G* T3 j5 o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g9 b) E3 F, l* }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 A, d) s, A) K* |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E% s2 \0 S" @6 p& Y, O
  我也跟着进了屋。( w/ L# e: _3 |% O4 w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I* f1 X6 I8 G8 Z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b/ t% Q/ _  K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 ^! E+ l! ~+ J+ f5 d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4 {, F/ `  M: h" H2 g; \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w5 }* `. z# c! w1 A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2 y- k8 F+ ?/ Y0 f0 a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2 w) Q8 ^: a! r' h
  我还是没动弹。- G3 E1 |# c: w; X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W0 T0 {. m" ~9 _5 z. b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Q% o* A7 A6 E2 @: X& l. i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T6 t4 p! ^  y' P; N8 R1 I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
  U$ ?, [3 Y8 R1 _0 a& l* m; V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7 d. f9 y7 u& A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 I% @+ K# o# \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7 e- u5 C  @) e) L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4 J! r/ u- r. h$ Z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p9 I4 K8 b5 ]( \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7 F4 U& x& B$ g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9 F7 ?9 ]+ G1 ]" q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6 {! j9 t" v/ S/ V7 Z, J9 M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q5 ?, V( d' R" Z, p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5 Z7 q! N) z7 I6 I; k8 M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 \- u% r. ~9 e! c: W9 N! i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6 n! S+ d- S0 b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9 z, t2 x/ w5 c- C% F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0 a" I+ }* c% u$ y- c, K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 J# Y, i9 ]8 p) k4 @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3 N" Y/ {# Y* \2 @9 z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 I5 k$ f; x6 E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 I6 V: y* w8 T( B( M* ^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 b4 @% ~# J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4 Y' ]# U) v# R: A* I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 P# I+ }! O" r; b& f& f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2 X* f# r/ E: m, ?& @; e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 j+ ?: ~: L( r: B6 u- r" v
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3 I; I; o- I* F' T( A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 l) n- w" L: E$ ~4 x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 ~, _$ T. O, Q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d( A: R0 I! b$ S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o6 j! j! k/ i, f+ W- S7 {: E8 a, J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y6 {: n" f% o& O6 a
  我也没搭那茬儿。7 U1 k+ ?5 c. T# i, L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7 A6 P- W" A% W9 V/ r) U+ s  我说:“有。”
# D/ m/ N+ m) u8 F/ A  他说:“早点回家。”9 I  d, l( P( @: t* W+ r8 c7 ], ?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7 z2 ]6 O( |" p  f7 X0 e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7 b* d& I. N4 _% z" g9 S' n* u, F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9 |5 w4 V  T# O* S6 U% a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J+ p# K* T" m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C( `# n. S5 W9 h  h# C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2 z/ H2 B  B8 ~, B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5 j0 G9 }" ?- L( O
  我说:“上哪?”
* X9 @+ }% n' M7 J+ B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
* c& d; ?- I# n8 N  “回家。”" |8 ^" F3 K- Q; ~8 T. I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 v/ K& I( c+ }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 r$ J! {& [) A5 D3 `6 A6 @' {2 V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1 }. u. R3 g" I. @6 R  C) Y" n* c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U- X/ ?1 o9 s. ?. `. ]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0 u" L8 _- _( l' k# X3 M- h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 |" R' O! k! ^/ _4 D5 p( X( C; L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4 u1 y" o# U) o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  {  M5 C( a( W1 X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 s4 Q+ F7 Q+ x8 N; ^: m: L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4 E! g4 A0 [" k  l: G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1 E; H0 x3 q$ M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8 d# `* N5 H0 Z$ x4 p( q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i6 _: _" a1 _* x3 X. N( d: M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M3 n/ G' [% Y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 F+ I3 M9 L8 A( i4 S$ A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8 t1 t, ?3 z9 z' j% s3 P. T  l' N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5 I6 h5 I8 s. V& }! T9 _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g( a9 x$ E( K* `3 m* E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 S! ^! d8 Z; j3 d( X2 D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3 w6 ], P0 v" i- o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S: T" f$ S: U3 z7 z& g) \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0 L$ w* v* T0 T% B3 A0 p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7 l4 ^# G7 W& K. p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 [! J; I2 Y& v1 a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c# I& ]2 e/ }5 d& v. f5 ?: x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 b& F% N% p6 n0 V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 D: F- D; h% D8 _7 a: ]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1 u2 E7 R3 B# V# M1 ~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d  Q3 x7 y8 g3 E9 a, {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2 i  p2 `8 @% ?7 M; @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 p- L& r' o) ]+ ^! Z- W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 [" M8 l# ]+ O' B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 a4 z8 I; n' {3 |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 X* U2 E! F5 @& V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 A! X* Y* o- g9 f- `# e$ g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4 {' S1 K$ z8 g8 A  老叔说:“你慢走。”, i; F& R. k( E4 m. |. t: F2 Q2 J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9 z$ ~% y( m1 h9 r, d! i, j6 B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1 ]$ l+ @3 F$ P6 T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1 ]5 y9 [" h3 d9 Y0 s% R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7 @3 p6 f0 o5 W& R! G3 x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5 W. z# E4 b& z* `* X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 A' x" n7 A! [0 {! {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j% y: d4 Y8 Z5 ~& s2 m
  “那你这是……?”
8 Q" O% D$ K% e! z% }% B3 p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O) Y; e' |% _( k  j: I1 h4 u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9 P4 q" [# G! J% C8 }4 ]4 M6 \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y. X" c4 A9 K7 i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w' v/ J. y' x5 a6 P0 Z1 T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9 t" F8 M* N" d2 \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 Z% a8 l, k+ k  }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L6 M0 v0 b& i. x7 D
  我一扭脸,哭了。2 L$ o- s! z/ }/ Q! l( X! s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U5 u# P" _$ b2 c; h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5 X4 M& H) R% G& C1 L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 [  _/ c4 F- \1 h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6 t  ]0 i1 E' p+ P7 j6 @( [" U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7 l: V) `) U+ M2 U/ E2 D; R+ ?/ @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s3 x; Y' B* Y. E$ Q, u3 r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8 l& ^. M0 E  W6 n9 G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7 Q% k, i7 i+ \3 n4 M2 ]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 `0 L* i3 S" f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 W: U( z8 C- E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
! L4 T/ p) C( d/ `1 z( Z1 }9 x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9 g) Q/ f5 F5 a' r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3 \( b4 ]! y/ q( a& m& n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4 n5 H: u$ v2 ?5 Y' ^; v7 d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5 l1 G' f0 G0 O+ f1 F4 i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9 v/ Q$ }# s# i9 t8 ?' ]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 z+ K8 h4 d2 I9 f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4 k3 P1 J) M# y% g0 E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3 {; p7 i& P$ l' |9 g# U* w  L3 A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9 ?) d! j6 I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k/ p. G/ ]2 I% G5 H6 S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I2 X1 u& t) L, `# g& \; ]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 f: S. Y5 e" a4 w# y* w/ \+ P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3 i+ e: _( W6 @: X/ t" M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I& {6 |* D' I6 c0 u5 n- X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3 n  j* T) _! D# R) j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 `/ G' `1 K% c- H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 u. q9 f1 R/ q- A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 }, x/ ~* s9 P0 e1 G- [& H6 E) n+ c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3 n) o9 v3 V: v) ]$ ?! y: J% J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7 D5 M: c" Z* b  d* H" c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d1 t0 e+ Y, ~+ }" m" V- c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5 }! a) v# L* `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J% _. F$ H. ~9 h! m9 c7 N8 B& E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 p4 ^4 u6 j" g" H3 B0 P( Z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2 T8 d" U. b6 @+ E  }  _0 Z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2 N% `4 Z" T- C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O: C* d8 b  ~3 {
  凤香问我:“吃了没?”
/ @8 d/ h, S; M: X. b. y* p# I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9 y2 g/ k3 L: V7 L4 E; D$ v: U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0 R4 i/ x2 c; v+ \8 q) i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0 |; M" Q+ ^1 g) A9 d0 r  b! @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 W1 I, `, T+ N% c" K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 r  i# ~0 ^$ U5 a* ?, d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1 w8 ?# w4 D8 c. P  J$ }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 m, y- ~  L% ?) Z( M+ A3 V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 p% B+ C$ [4 f2 ?6 ~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7 B5 h* {; m8 |$ z: Q+ f0 _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r: s' r5 W: y* X. i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J3 m3 g, Z) }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 p5 L4 S5 M& R9 H/ l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 z* u( l4 f6 Y8 @: r2 k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5 j/ _4 V) j7 g- t& Y$ N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9 ]2 f3 G1 q$ v5 T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4 G. m' ~4 T/ I6 n( o* n) H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 G" r3 C6 [$ B+ Z" H' u' v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9 P8 {5 ^& d, E# E5 a$ V5 G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5 R5 N3 H& h# I6 f* I7 |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3 i* P0 m5 W" \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e( ]3 R, V. X" X6 g& c  e  U, l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 j3 H& ~% W& R4 C4 P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 V) k* b2 K) T' _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7 k) @- i9 i' A* w2 k- B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9 q3 I) f( D6 x/ `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 N; j4 t7 N3 s6 L. r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 O2 C7 q4 k4 `, w$ q( w; V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 |; k& @4 y7 A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3 \0 Q$ F% L' P6 K9 i6 X2 C# N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 I9 O  p  V; U" Q: ~: B$ z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
6 L. ^5 O9 d  v: g9 X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
, c) R8 r' u+ L. D" F2 Z$ z4 o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 ], ?0 e3 B4 w6 l8 b8 S! _* x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8 M' t4 I0 F7 a8 q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8 f# f1 j+ M- ]7 H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t9 j+ q/ t* C  r  @; G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9 L0 }- u1 s8 K2 ]" {' p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L1 Y/ k$ `8 G# L: q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
  S8 p# w; u; ^- k2 B  x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 \+ v  c, X8 c$ Y  Y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6 M) ~2 X0 l7 S% E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I# A, ^+ m+ g& Z% |. u. _$ O* Z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 V# n' h# E& s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6 b. q$ X- s! u9 \* V9 j. _7 }, ]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2 N9 Q$ o' T( c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7 v8 b4 N9 e) p- j7 t4 v/ {/ m( ]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Z. ]" A" _' Q" Y* V  v* c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2 O: E. A0 {$ ^! I4 I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 {8 c, t! w4 r* w7 ~$ Y4 j$ w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 b$ Z1 b' D2 k. D- w( m9 [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 I7 X! ~% |4 V3 O( j+ O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9 K- |' b+ ~& Q8 n% h9 F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 B$ b. U# @, S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6 P; O' m/ |3 Q; v9 d. ]$ S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 d4 F' D" e% J. j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 E0 S5 t- }0 A4 @; b$ B  e
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8 }# S" I3 ^. D! f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 ?6 d. A3 E) l: p  ]* |9 ^: D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7 O" d' e/ S6 p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 Q. R* h/ j8 u$ p# N: j8 G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d6 c' W1 }# r3 T  “没啊。”8 j( l6 a/ m1 w! t+ `# h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 ]7 o: T. O: B; K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m$ H+ o5 U$ d* O; J3 v) ^, ?, Q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2 ~" e& A2 r, c0 E4 k4 b  我说:“谁说不是呢。”/ h* ^5 C+ C/ z* \0 X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L" d4 K- k! a  r1 L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 T. [$ a) p) ]  D3 x5 I$ T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5 ^4 v  ?4 w% L( {; z; H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 B8 K7 B) c! G7 o/ z1 E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 y* E: q, A1 i$ i1 C6 c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N1 d4 D; w  `& n( X: b- _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
1 Q6 V& J) t; @8 W8 e( [- B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p0 J. a: T8 r* i1 _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
8 O( Q( _* r8 u; _* J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 z  _- ]$ o$ ~% b. {( p# `+ b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X& u# u# e0 b: g# ]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S; C" D, A; P  Y: N$ J- m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1 p4 w; p/ E% D% z8 N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 t3 P. D) c. ~4 e( Q
  “是啥?”' G1 ?7 v/ R0 M8 q3 F6 `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a8 n; D, v' I, h1 k6 t/ K% S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6 M6 u$ y  F: ?, S+ E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7 x) X, Q% X9 J, T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6 h1 g& _% q. y, x1 I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 W" d* i8 u: [; [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7 g6 g7 h1 L  o* p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A- ?6 [6 w& u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R1 g) A+ g- {% H# z, v1 `, \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
  V/ u0 ]5 v% i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 Y2 P% O- G# P4 e0 x3 {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T; k! @7 w" G% [: q+ }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0 x+ L+ M# ^* C4 C+ d, v) {7 Y
  我说:“没事儿。”1 R! V0 j; g0 q9 D6 d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 }# m% P2 y$ G8 y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  N- m, Z1 B2 j; F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n7 }3 J# Z/ b! J# w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C3 S5 c; h* V2 d/ n4 l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N. J# }' w, ]9 B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L; N( _* {5 `  F, b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 Q' `0 z, Y# c  @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 Q5 j" S' }$ K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b: X  z: p8 p: o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 Q: O7 a" E1 Q% K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_1 Q% j* _; m2 s  O, j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4 y" R  r4 I- V; Q/ F- b* \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r( w4 X0 J2 e" K" y/ L$ M. u8 q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D: _# ?* b3 z$ L6 r6 N  Q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4 \" B, j0 Q3 G9 u& e5 \, _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4 f  o6 W# s8 j# h8 f# Q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g+ ^# t8 ], i/ R, H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 n7 P# G) H1 o6 I. }% a5 d7 P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4 D+ x) r% D3 P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4 [5 X! z$ o) l$ t6 H2 _% e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x  l# v! u" k- E: z' [, o
  我说:“我去。”" s* h' F1 V; e* G+ S3 A; d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 y/ h. S7 @7 |+ n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
  s, O' F1 F0 N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0 ]7 _0 ~% ~! ^! b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1 c2 q& `% V9 ]2 R- W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M: F. g6 I+ {& l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 \4 |8 L5 I7 n0 M) s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a  T# l" W* U+ j; I. \/ }1 u( h& r# J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5 K8 i6 w7 k9 w3 k% q6 H2 ~& p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1 \! \: u! [8 v1 P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4 I/ S+ d% r. }( [( b, ]6 w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F& l' L! x/ }' V/ m1 U. u- K/ `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
' i$ H4 Q1 Q4 ~- ]1 M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e6 V  Z1 z: R% @* k# k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4 r; k1 _) `) T' S; W: k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q8 {7 J* c2 h- [  n9 }! T
  我说:“是。”
! B1 C5 L* f# X: C' q; J5 `1 V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f& o  ?/ Q$ O: D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w' Q- x  h$ Q; H. P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7 j/ w! t; g5 T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 p$ i0 }9 l* v: e' n) p' K6 ]$ J. w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4 S9 {+ C7 `- u) Q6 E  l2 O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 S  \* t+ X& X$ M" j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 `  `5 |9 z( S% l: _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 m5 Z/ _& J9 g6 f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 i5 J9 H3 g) K+ [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 m& }( n4 I0 N0 Y  [. x7 t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x! e& |, [3 H: ?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3 V! d& A- c1 K4 R! E4 P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 j7 |0 H3 L% l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6 s1 e9 n$ c: Z. Q9 K9 W% Y6 a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 }- l) g& R& b+ ~( L, a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 Z( K/ f( n* F- D+ |+ c5 X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 D2 {& z3 u4 o1 |- N& t8 f5 Y! T) Q- O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v5 `  s0 v; D: p+ R& V) X; M+ X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 H6 }( {6 M9 P! c. i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 i, Q& ]+ g9 Y. r2 J2 s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 ~5 l3 U, X3 ]1 j* x$ d" h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 U7 h( `3 F9 z4 E, c% F5 b9 {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B+ _' A8 ?4 n; p  |$ [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 E& U: s9 I7 N/ O& C
  “你明白啥?”
# k. J  p7 K" w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2 J5 X! B/ O& x, q. k" n1 l4 A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0 \( Q- L- X* z  q  K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s) E3 r$ }' o' W6 m5 V" g; O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7 T. k/ N- l4 s' T, k1 M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 N( k) p; J; |( e, E+ j5 v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0 M" O7 n+ `% a- `, o5 V0 x, U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_& f# o$ y7 w2 X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8 f! Y( p" D0 w) g" _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8 q) [: s  j7 Z  w
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 k4 z- r# J- W& t* M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l$ P. A* T( x7 J( X3 j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A$ [  K( t4 T: [$ T5 ]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l' y# y) r& p5 K# w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d7 S( p. W/ Q3 e( d2 k( v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 N! Q# T+ A3 q% k$ E  我说:“没事啊。”
1 T. U) K& ^: j8 r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8 E5 J3 `& ]; t% l5 D+ I5 ^
  我说:“不是那回事。”
3 y: ]- c5 P, B( T- m  “哪咋的?”川子舅问。: ?( H5 V9 @0 T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
7 j0 A. j: ]! R" A" I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 U, ]7 g  c2 g) @9 s: p, R/ W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 v, H1 G3 \+ V9 e+ E0 V/ Y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 s+ e- S( F$ |8 M
  “嗯。”我哼了一声。3 L- v2 H( ]' U' V" i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 z8 R) ^" m) ^1 l$ `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g$ J' J  A  \& z: {; Y* I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 q4 a% v, L( f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j5 }$ f; {" }, R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3 n. o- X' s0 z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 J' P( v, T# V2 p9 G& J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Y/ G( d8 V- n: g6 f2 p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 m& O/ Y2 F) {, G# u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 z" j# n  Y( |% K( F! h( _+ ]& M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8 m, c- r; T3 j4 i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3 a3 @8 Z( B7 w" B- d4 s  O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 d+ D$ ~% `3 j- R. E2 n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 L$ T8 ]+ ]1 v* b# }5 \8 Y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Y1 O6 h. a1 ~$ t5 a' ^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 k7 g) L! q9 x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7 Q) p3 r3 B2 f8 |+ }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U9 Z+ a  S0 P. y% Z4 ^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 _. X, Y& M; ^$ P! W9 S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 c9 i  q8 A5 `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1 Y# X8 a5 E* C3 T$ B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 V! d2 w7 G# ], t7 n  d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f: v0 t8 f- ?$ t3 j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 q: h0 f" B8 X' o5 ~- s5 x/ [7 i! b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f) C* i1 s# g* j* T" h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 i; \0 D* i* V4 E) B! u+ F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1 Y0 ]' \& ^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E7 r: H  _, r2 f1 P0 C: S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7 J/ Y. |8 c& f% t$ [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 r6 k- [8 a# w% d& K" c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 j8 ?8 y- A5 Y$ N/ A; r* L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 n2 N5 V4 `+ f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3 \  X2 J# c+ I" X9 j' g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 D8 j2 t; I2 G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F, b! h# J6 u3 r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3 J. Q$ Y2 N' Q& M* a  L. s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0 G% j7 K- ^+ g. R' J" j5 k
  我还是没吱声。( J! r: ~$ u, n) T# w$ G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 r8 s) x+ F- q1 D6 S) h  p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w3 l7 M# e$ I: j; X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8 ?- m4 Z+ S  {1 w1 Z: g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6 M/ |" i% Z$ P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 Q4 `1 Q$ r, j6 w1 _" P: }3 m2 Z1 x0 a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 X  h8 V( s2 k  “他让人害了。”3 S) z$ g- b( ~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2 x- m$ R! F- s' j! ?1 v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 `, {" T, |2 E! n: }" c# }4 Q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6 c# i0 K; @3 N$ X0 I! A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
4 Z' A2 k2 E; P4 O' l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7 e! g# m( v$ l/ Q9 T/ j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 t9 R# N+ }. @9 ?1 @6 L
  “玉良不让我说。”; B+ ?- A6 r3 J* p0 t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6 i9 f# M! |& M/ y# z( P0 {  j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M. V% w. [4 f7 t  s0 O4 f: U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 p% u' H4 S2 p" }  W' [0 d: |8 F1 M* z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 J( [0 a* Z0 h9 {$ X; w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 I0 a4 p  U6 E' R% D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 s& m+ t' c' a) }1 n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 n0 {0 a  p& m$ ~3 |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s3 C4 f( v: `$ W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 M3 \: h3 X( I' w) a7 J9 z9 u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L* Y3 j8 [( ^% u$ Y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8 I& z* b% }9 N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 y/ s" g8 P  v5 }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 Y8 U) Z8 ]5 H% L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 j2 ~; G; z1 r) w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x6 L$ I: G6 U- {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 Q. @% d% w6 c$ y" q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 p4 A% K! o/ }9 u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 _- E% I& \) y- K% q( }; e" c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m" h5 p: }% U, o# W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i0 r" O% E) R/ T. s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 h. P& w2 \2 W! w4 u' b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 B$ {9 O) V8 K2 N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 o' C' d& I! k3 f9 Q1 K. F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 g  ?) l; F  ?# y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9 Q6 l7 t7 d: V8 S) d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0 M( s$ [$ w- B" R* |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2 L* ^2 g$ {* A; \, N- u" a! P0 W) R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
, g7 B6 f5 L5 h$ |% y# \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 S/ v( Z( x" G$ ]9 a) l8 Y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 J! a( |4 M  Y* g( F) _' P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 c4 T8 g/ d. W, E* ~0 t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 r8 }' |7 ^+ ]) \* j  我还板,使劲板……" s: N3 P7 j! _' F+ M/ v) @7 v) R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q. a+ `! `* Z0 G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8 N/ n' n7 A( A' m, H7 ]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 ?, C7 Z/ |" G4 ]# h% q4 E6 q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4 j! \& [# k6 j/ y' @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6 @) z: a# w! k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U, Y* x8 o2 \; ^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k) d9 h. _' L) `8 H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Z( i3 k$ i, G! x+ K5 W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 ?* r: _) c$ K/ ?# Q7 `; ?: m& a: {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9 w/ g6 W% J4 T8 s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R( Q  U4 ^5 o, V( g) Q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R  Y, l& T+ I8 h+ d3 k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 p8 c& u5 E3 ~7 i$ Y, {/ J$ H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r& p0 H3 R* I1 }- Y* ]6 x2 m1 q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 u" L6 f( W; Z. c" p7 p" Q- i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6 K1 N# k* ]6 H9 W9 m  F1 I. S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 o  r! J9 N; g) a/ @) ~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T$ K  r/ u* x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6 c7 G; i! U9 H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8 F  ^" }1 i" T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M; A% s# e' M/ l2 b3 \" a8 f- G& z, f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 T7 ?2 P- d9 ]0 x$ S! f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 y* c9 Y* P9 E  p' H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 g8 D( ~! u7 m, Y& [9 w  {: |$ X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Q" w# L0 A, W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 @/ C- z5 i5 k0 f( D0 Q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 c7 Q' P/ x5 U! c' r
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v$ f! N8 f! k- O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6 F; G# T* m' B- S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M* C( |; N9 M+ W+ U8 ~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7 J: I; w2 D9 b" Z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 o- a9 G9 V/ K$ r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A6 |7 s2 j  L1 Q% ~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4 B& N: R; S' {- N+ T! f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2 {1 C2 {9 ^# ^  f' H4 n6 s2 B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 L1 L2 e$ Q. E. b, A- M2 P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 S3 p3 n; S' X! f" y3 e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y$ ~) `% g% I& y$ h+ e; N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 j- M$ z9 \+ A6 \% {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P; T- b0 \9 V, x% {- A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2 ~6 m+ {- s& a2 I4 y/ N& w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y1 d" X6 p8 d+ s. u- c# U: H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4 I' y4 u8 q* M# R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 U- ]4 U- p" q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4 ?* L. P6 O5 s1 x+ i% a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F% a: }; ~' d! W$ h6 M' J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 \" D+ T: z3 C; x" l9 E* G% g& R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9 F5 b$ z  A/ B2 G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N& I8 f! Z' D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2 L- b* C0 Y) p  d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 ^# k0 t- L( a, A. `8 ]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
4 y0 }1 d6 g! i( |# {3 o% B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3 S9 m$ b" \6 B* H  w5 V7 u* d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9 l( ^1 \$ P% P) H+ Y. H7 P$ S# X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p: P, }: |4 ?! ?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1 ?: J) W( V( O& R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j' I5 l" g2 Z9 }  q* D- P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8 U3 p  P3 O' B  h7 ]5 N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
: ]: M- U8 {$ q  D9 @4 Y- h; ?9 @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8 `+ _" M4 f  y2 e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 h% @+ a. ^9 e; ~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0 q% a) o9 l3 c# W0 G7 U* T" ~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8 V7 m+ {: c( c/ P( `2 L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 ?6 i9 I7 n& X" m+ f' M1 [6 N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U; f9 N# _- p8 g, q' z) Y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 u8 h' Z8 I2 O7 k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h2 I6 ]5 e$ e! H+ V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 k) U  p/ `$ b$ t, e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
/ R* d7 N8 o( C4 h; W$ D5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
& ~  q  X8 ]' o7 z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 v0 v' a: \. O5 b2 j# u3 c5 D# k6 `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 S' g; x6 t0 t4 j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 X5 q: t- G0 k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2 B# G4 h/ _1 U: h8 e" m$ `& A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J1 W( v! r! {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3 @- z$ n: s4 @  r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 r7 Z# d$ W. U, X4 H# @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D9 B" e& {" d& D& B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3 c; M8 |2 a3 o) y' a1 M  k4 _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0 k. ?0 R5 {$ X6 p& _6 r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W+ ~: I# P$ A8 ?- R8 A- t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 m1 X8 D8 U% e1 V7 K  }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4 H5 O4 k- h- ?) {; g+ q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 O* i3 l) H- K! W9 p8 s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J% O8 l% K8 P' v( s* k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 K) M% ^. {! y6 R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2 y& p! d( j. N0 Y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2 p9 G, m* X( U9 ]' G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 j/ C, ]+ T+ _) w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9 ?# x. W; ~) g3 E* Q# a. ]3 x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 F4 k; T! i$ m$ o! \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 p: q" \; u9 r" d! i% o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3 e' h" C1 w* M9 B  s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 T' P3 H6 g" G! A- M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0 M4 n9 l. T% Q% I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6 v: j# P- ]! ~7 }* x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 R4 e9 T/ Y) k& t! F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
7 W# E  j# r' |4 G' g) t# |9 C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 O, {5 `' x, p# \4 J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 W, s; u3 o% E. I& Z- H) V% b  “打你了。”老叔推我。* ^- c( s: u  L3 z' Q( q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6 e4 R  h( z+ }0 Z/ I4 J4 ]& n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
4 R/ |* W) N8 A  [7 Z# Z  ~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N: q% O8 I0 ]- K' O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 K* J) [% ?, D  y+ _6 T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1 m: c( u6 X5 a, u- M- I5 o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 D% X9 _0 d% c" F) s1 S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6 I, R% j& D8 c' s8 K5 A2 _, G7 r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 R; \! X! C, G  l6 m0 M  V" @8 P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6 X9 ?7 ~. @# l# D" V3 X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t0 E1 D; C/ |6 `' o0 C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y' h9 e) {" N! {; Y4 L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E( \8 c9 v) s  i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 P: {. _; D1 i3 v% d, L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i# x4 a9 t2 N5 T3 ?$ m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 c0 Z8 c; Z  v7 w% K+ d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9 Y. g$ m1 p0 i  e" E1 i* ?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 L. I# t- k- X1 p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5 {, Z$ k0 G7 P& M2 O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0 ]3 G6 D4 u; f8 Z/ v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n+ j- X0 k2 W6 g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G5 N8 d7 k6 L) F! \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y2 n; m, ]  q# I5 @1 f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_6 B4 a  [7 V; E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m* {9 n; c( F8 k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8 m* C; C/ n, i5 t: K! x: ~( j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 J- r" f. W/ K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 B5 t, H- O3 a5 S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G5 L! ^. `6 j7 `* @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 R( X# `; _& b. s' T5 B  C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 D  A; \6 p7 q+ {4 P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I2 q$ B+ c: F+ c0 \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a2 A9 r. U; ^: U) ?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 F$ C. I6 T+ j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5 v1 e5 U5 u( A; z( O, m( a0 Y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 o, W4 s; w+ W" d! k  g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7 }% @% s+ `: u+ Q: ^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
. }$ p! k# ]# G$ c' ?/ W! f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1 v1 r, Q7 r/ _: `0 w& ?2 h+ G
  这就又喝。
7 K" {2 u+ w. W/ V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A8 d1 r4 f# D, X$ j( M' y' H1 ~) z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 D+ k0 ^) i. X3 a9 b: k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8 v. g. k3 y. z. v7 H' ]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E; m$ x  o+ o: [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 v  ]0 C4 J* [% k% j7 Z, N5 O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 }5 a; ]% k: N5 e; E9 s$ b  b. D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
2 v9 [" F6 |* g: K  \( d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 V! k! V6 C0 Q% ^$ \2 o! s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 \4 @) c1 A* l: O& }+ [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9 B6 U  V7 ^9 }+ p6 j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 p9 i4 w3 t' f( L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p/ e3 _% l; ?! K1 Z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5 B6 H) m1 v" S# i$ {3 o! |7 i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8 ]- A/ D! F0 e! P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2 }2 Z2 `4 f* h& ~8 g8 p7 u% ^5 p  E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1 M1 {2 e$ E( o' Q6 n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 v9 O% y& V% @/ G: O3 n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 H, h* R. Z' k3 \5 n
  川子舅也跟着笑。" g( f  A, H; R2 U( A* t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3 d; r4 H8 k* {5 J$ W- T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U6 V8 [1 W, ~; |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x- M( q# u- H( R1 L& P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
  H8 v0 ], q* F2 `+ Y$ {# e6 c) V8 ]/ j* g, B4 Q  \& K
[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发表于 2019-3-12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有我看完了吗?
发表于 2025-6-5 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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