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版 论 坛 使 用 答 疑
搜索
查看: 3362|回复: 2

[激情 H文] 乱世三章 (转)3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9-10-24 07: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注册/登录后可以看到图片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Register/登録メンバー/회원가입/การลงทะเบียน)

x
第二章(中) ; r- \! c! C. P* T- I9 @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0 r/ L- E  O& y  w* U) i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6 _* B& A" u0 s9 E& p4 ~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3 ?# ]9 k- z  K: Q+ x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 C$ t' c2 g' z0 |9 @/ p4 l8 l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7 H( g# q3 b1 o/ O7 T% D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
$ R- p% S" h/ n2 G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2 Z) b0 Y" l$ y7 m7 ]0 v' @5 W  没人回答。
3 o4 i6 D" J1 }5 W- g7 w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W- M' b) n' U/ g; Q7 E8 w  r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 y1 ?. q' W2 e( B; y* O: J8 Q9 ^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1 {: x6 _% _  V5 q& U" l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8 T6 K- D0 d5 W3 c% D6 |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0 K8 I! ]1 G* g4 _4 E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 k& {. ~+ w/ \8 V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1 \8 _+ z: ?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1 g( v9 A0 k9 S6 \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8 V! w. E) ], X6 X( t/ G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 C% ~1 p4 T2 \' \4 ~( r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2 S- U4 `; A" E# Z' a) @# a/ F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E7 v7 p- E4 ~; N' ^: I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S- s+ W3 d7 _  N) n, g7 _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
/ M8 V; k$ E$ V6 J) ^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2 }1 V% \# J7 E; G' N- I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9 B2 c- x  `- ^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
1 U5 _- W8 T6 z  S6 E0 }" J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3 s) G2 J8 P% d4 d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7 m! r1 b9 j4 V5 I- ~9 t" v+ Z) ]* O3 o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 b' o' l1 x9 g6 L9 A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 J1 M- G4 N+ T: k( D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 f8 {& d# k4 }0 j. F9 r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 o) C' R1 Y2 ^' ?3 H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4 ]+ Q! D( o$ N7 z* K( S3 h9 w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5 \" _7 y! e% h" D1 f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f9 v/ {9 X( L& T1 f. L' w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 G- E- p+ _7 k) O' D* E  “对呀。”老叔说:“你是?”
9 [8 B) w7 a9 W$ a& D# k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k$ N9 ^5 z( f% p9 L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0 Q* q* L* U' d+ \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
+ p+ P$ E& W) p! p1 k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 ~# K3 l( l* Z0 n* d! X* l( x0 e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 |7 d( ^; u+ N2 r' }9 K" B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0 o$ q6 r4 i4 ~+ g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 s6 c0 q! `4 \( F5 u2 Y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 c3 a) S0 ]) Y, ?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
- ^9 }% G$ ~% P* {% r0 F" l# d5 _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 Y6 n# I- o  {, C8 D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x. T+ {0 a) a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 e' [( U0 X, ?5 n/ N% h9 C8 x: a$ d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
! a) h0 `% ^4 \9 d& h; U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e7 A1 o6 I, N: D! t1 {/ ]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R  ^) j- Q( z5 e1 y7 x/ k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t( m3 L6 ^9 f- _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1 E) Z6 T3 N, H$ Z$ v3 b4 S' B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 F* `6 c/ t, c- c; O: y" p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4 p# v# n# l4 _  {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d# V3 X7 [* @- m5 G" ?+ H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 S, t; N9 `$ V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3 |, x0 s8 X0 c( C( a& ~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 t0 |. o3 g+ L5 p7 g' o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2 x9 O! s4 A; B$ G9 n# _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 }  N3 h# f0 B3 i% p; M+ H  y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3 W& m# [' o$ \! t$ [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 h3 L  @3 P; \" b4 u0 Z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
5 w! ?* b# g; ^" Y8 a- P  老叔说:“没事。”
: U! o- I+ X0 `: Q: }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3 F, K4 Y# C0 q3 |" s$ |/ I$ ]  老叔说:“不用啊。”; r/ z4 `7 B& ?9 E" H/ r- K. t9 ]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Y7 D0 r9 r" W+ t8 {+ x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0 H9 S% H7 |: `; a& X3 q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
5 T9 n" i4 `" w* y, |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9 J+ c8 r5 K9 a7 y+ y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 ]: m- m0 L* N; f3 n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 X- ?2 f( W. g. g+ s8 h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
% p7 p0 P% F! Q- _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 b, V9 A* X3 i0 Z. O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 \* N9 z) q* s' @, m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7 o  A% A( ]0 K- E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H* ^3 j) S  G. ^+ [5 F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9 |6 Q8 i+ @+ |+ e$ f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
* B1 S$ w  M* K; z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9 a! M: Z; i, F8 x5 p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 V# D8 M3 M7 j9 i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M' J" T/ i, s# Y2 J: u
  老叔说:“不知道。”* g- Y- d/ h" \) S. r) K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 {1 O' \4 ^' l) r* }$ M( ?7 s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A: J( |& l0 _) U( a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8 T- o% r2 I# E% x/ y1 `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 _9 k% ~' _6 ?4 Z  ]5 {8 l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b" Y1 N; X( n+ p, x+ z0 o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 X; c6 F, q8 a3 E0 ?5 _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R- y+ D5 u; J5 V# o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4 m( t+ {% L4 F4 W" e% N+ ?! F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7 g5 G% e* Q* w' |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 j8 [$ D# {$ j0 U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 k2 B/ F4 ?4 Q8 J
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6 ^/ P# o2 _' h# h3 O1 \0 ]0 N: J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 y3 H) Y; Y+ G" i, x4 G$ W8 h+ U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T' d  [8 O9 q% u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1 t' N1 r' G3 w1 _+ u% n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 v8 G- z0 ^* W" S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8 ?8 _3 i5 Z2 F, j0 h- c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4 p1 L( E! H' I  K9 g, Y3 |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 |1 I4 b7 X- h/ @5 M1 `6 ~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V% w! {/ M9 d8 E5 A; X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t6 T# U6 a7 N3 b# m. A! c+ E$ @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9 K* X% K7 j' B& }* ]' k6 a, X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5 {2 v& U/ T% m' m4 i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2 x& F  C  V" Z: _# ^5 Y" o3 \
  老叔说:“你先洗吧。”( ^) |% C* s: W' ]1 \0 D- r
  我说:“不嘛,你洗。”
" j7 g0 }" k, Z. B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
# {: {1 U; L; V  我说:“脱了,都洗洗。”0 C' Y3 I0 S: z# A' l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n7 {1 B8 C7 K- j" X' I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L+ J/ }6 b0 a2 _  U; p: @& C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R2 m/ P) x4 d. r' X, |1 l  e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3 H! M. Y0 }" z4 @! b6 [  O) Y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 N' Y4 m: e4 x1 _" H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3 Q1 \: ]: |" x5 {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4 P. n7 N$ R0 @6 m2 {' a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 _7 U. o7 P  Q8 x5 M7 \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2 O- W3 \- ?$ D! L6 D. L* D4 V/ H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 a) q) e5 m! N4 \. M. v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B: [+ l. Q0 g4 r! d0 v& H/ E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2 b, V7 g8 _7 E  d4 b( J3 j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 h' g6 V5 w0 s2 z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c7 ~* n$ R% _: X* u' v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S- e5 r" T9 J8 Q) j& ^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
( j: r. S: k6 }/ e  E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j- f# @: u# X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4 `, W' D- I+ w. d  l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 u% M! t& B# U  ?* X
  “快来吧……”8 d# |7 C. m5 Q3 Q) N  D$ z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4 z' \( l1 D% Q1 t4 F7 ^. P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6 h1 A- f! ~" u) N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1 o/ h' F! c& Z" y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 d; u# b; Y2 m/ u1 E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  S! Z' U  L6 k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2 J, s! A& H) ~" Z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 {5 s" N4 K, g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8 k$ ^3 w( Z5 |% e% z* U$ [& i6 G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 ?0 U" Y" {3 Y& W( D2 X  老叔哼得扭着头……
: d4 [1 P0 H$ {* R% j+ T% I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n6 {, ]$ Y* A; |: a( }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4 J' e: ]2 G, e7 Y- z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
5 l6 O0 r, {6 I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
! F; r( t, c, M# f& @7 `/ V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 d2 h- s! X: Q7 o$ T4 I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R( o( c8 |+ G$ _. d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 g' W" f; V! W0 N4 m* C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7 }9 w6 N' Z8 Q4 I  L# c0 W4 o" B( A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_9 ^; K& Z( ^7 u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 j4 I& }% e- `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 `$ c3 Z; \: b% X+ l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7 f$ q; H9 L; h" l" h, P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1 e# S" e7 p4 h6 r' t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 m4 p# `. C$ u8 [' {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 Z6 K6 ]( O' i2 p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7 T) S1 O3 D) B& Y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 A" |+ j6 |6 V& Z( i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 h8 U3 W3 O! p- d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4 c$ Q* V" _. U( |+ i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4 B& p# V9 Y, e+ ^4 ?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B/ R+ s2 l8 t* Z, l& n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5 ^3 B) L# _! h/ a$ E, {- v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 v( H+ A) X: V; S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J( S+ {5 N& g4 O( M' Q7 p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h1 \3 k! I4 E, ^/ Y: \0 G% d+ k. p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2 P1 W# A" p" W: _, W9 a, Y, Z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2 P- C: M) Z* H  o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 p" x+ ?& v0 t' l# ?$ J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 `- _8 ]+ K% T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T" Q: [' D5 m& J4 y1 X9 P) w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C' X2 R9 R" S5 Q( ~' h$ t
  “好,你叫。”
! b: w1 v2 C; D+ I$ D  “爸。爸爸。”
9 A% s1 m. t& U7 m1 g  “哎!”
; n' Q5 T1 V) |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2 {+ a! P2 u' n1 N" J" S9 _: }, K# h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3 P+ S3 {* K- H% `  q6 n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
2 z9 _! @& e9 J% j0 V  |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 n3 l) c& ]1 Y: Z' A  S7 r, C
  我顺嘴说:“知道啊。”9 s9 E7 g7 I8 n: Z; K) R7 }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2 ?3 Q" t, y; B5 \' ?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 \: C& I  U: O; b, S: m, N6 Y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9 H5 H: Y) b* Z6 J: o% H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0 f  a, ?# E6 a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 T. n, S5 |* X: p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L3 S! {9 r6 j; o' c4 `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
' f- M. y+ P- x* t2 F* h8 t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 Y) K- r0 Y' _* t7 T; c: f, h% c! f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 C! k" k1 T; K! Z. R, W7 i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 r! C- C& O4 v. `# r+ I; n* q  f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0 F) J' V1 N- [1 [6 X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0 l5 a; a5 M2 G$ W& S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1 _) z+ g/ b9 b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4 ]2 @' V, b+ b- C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 f+ T$ {( V& Y" U* P" J5 x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5 ?, [* @$ w: \) T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 R: u' h6 V$ F" C$ P" Q4 u8 _& @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4 b& G+ Q$ i! Z& b0 x% a7 A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0 m, d4 C7 G  ~2 ?! v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h0 \% }) H; ]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0 ]1 Y$ Y( o* S' a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7 I) g2 [' y" L. Q# U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T& r3 T6 g; m" k, ?5 y: j" y5 g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 U3 S- L* C" P  L  W" T; `  V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W  T  `+ i) m& R$ w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C: C* m$ z9 I* I+ u' x) U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 p- m) }8 G$ E" M6 }$ y2 P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 k8 O9 Y/ f- r' I/ j4 z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x1 y: O( C$ f  Z0 R9 D" H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 j% R- [" k% A5 u, T: ?! O) b
  朴成浩哭了。
* u4 h( F: p+ ~7 c  ^( C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3 B7 F6 B+ C4 e% H1 ]- ]9 F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 b4 U! V) ^9 D3 w* d; U# c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1 v/ ?( M$ R8 B* }$ m0 V  S9 O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 Z+ ^% x% v. Z. p/ C! v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0 |2 F9 m3 S. Z0 r% [5 E6 u5 F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
+ z% `2 J* u5 A- Y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a9 j0 p% J) h' K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 P1 c( W; r- P: X( v6 o0 j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e- `2 m; Q1 c6 D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0 G! E& E, [$ D( _8 ~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7 l7 B: a9 y! ^# }& E* S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 ?$ V/ ]* Z8 C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 ]) T% B  ~- j  T3 c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s; g, ]9 B& Z- _% s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5 p# H$ W6 g0 C: v' M: E1 l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 y; L+ h4 Q; K2 F& r" n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 \" ^8 v, @1 j) D* h% }% K0 P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
9 c: T, Y' r/ V+ a) ?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 Q3 O4 |, q6 |& N% X% c; W$ ]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5 ], X& ]. G. J: |# d# l. H' P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 v$ o0 {0 _9 [3 A. L  d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 m4 `: e9 T1 y) f* @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C6 Z, D6 M' Q7 O4 p2 M0 x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8 N6 R! V4 ?" g8 ~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 C' @+ I" q4 n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 P' i5 q8 P/ r, j4 i4 R! N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6 n! Y8 ]: I) ?2 ~( v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8 K6 X6 M7 k; _" c! m4 q. |% i# }# M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4 J) ^# V" a7 y3 }% b+ m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 I1 f/ o0 s, G/ {' L; T4 y9 p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V9 r' q" g5 N5 m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f0 O$ Q, O8 o  B  |* z6 ~3 c8 P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V9 A6 w: q- o! g  U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 O) i1 {" X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 q6 X4 b+ T0 \4 M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6 _! v! d5 W  Q; F+ {$ o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 d4 q- q) A$ y8 G" X& F2 X) t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 j) z4 g9 N6 `. P9 {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E# a% l& g* L1 h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8 U8 y5 Q. f6 m; m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2 C4 Y" |4 P  \+ i, K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3 p. ~& i/ P) r+ S& d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8 D' Z6 @* ~$ S. o( b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3 l# Z0 f* @5 A+ g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5 }' e0 n8 R( Z, B0 U! ?2 m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 M, {  s4 H0 U# i% @' Q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9 M1 b/ F% n# a. F( E& h/ z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7 c- O! {4 \  b8 ^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V; b6 m9 `# K$ U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 \& [, I* J" M) s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 F8 d! _8 K+ l: Q4 @% Z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7 t+ z& t# J9 L# H2 e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M: F  m  \/ X8 m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 _- d, C- n3 `9 M4 }" U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5 ^2 j1 ]# F5 S- ^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Z, s; ^! G$ L$ v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
+ K" }( M" J/ ]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4 B9 e2 `  B' O- ?  ~% K9 g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 z# N7 @" w( O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 l* O0 O: x$ J% C" ~4 A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 Y) g* I% g& n" T8 g. \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2 ~7 A1 F/ p+ p$ \2 j# E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7 {6 P) s+ e2 F$ I3 G' m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x9 \& H/ U7 A# E; G' z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w8 B, ~# l0 b" }* a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K8 ?! d# V8 Q6 X/ Q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4 ?7 h% N3 y- G% a: `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 S6 k. `; I" u. T# A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
0 M0 {( l- w# w  “啥?你说啥?”
: D! D7 {6 ^. {% G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 E9 \1 m" [& ]7 P0 _) S# S3 h7 |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 B( G% j2 Y  ?4 Q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6 y) {5 C( V  ]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w& S9 W) I: H( ~( x% X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n6 {- w- K1 K; p- a) {( u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0 m5 k  m7 Q3 Z8 X8 T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l) a; u+ W" E1 c& k# g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P0 h: `$ [" G' ?" I8 _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 E: C$ y9 i5 L; E( ~, l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 D, b- T4 r; R6 w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b- J' Y( E: ~( `8 I0 D7 q) T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3 O' c6 D) g; j6 J# t  w. h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5 Y% B. Y2 D- X" y
  凤香还在抹泪。, h# ]  `6 F# n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0 i7 m; r% |$ y# a* t/ k) K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R2 c/ p! I, f% ~4 s/ Z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 _' s# u1 f% n8 O6 f7 W6 M  “嗯。”我应了声。" P) ^* w9 Z. A: C. ?2 r9 `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7 y1 ]& E5 d3 [& v' ~. o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 i7 h% x/ h6 t" h+ S* |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 _( G  h& |5 c) m  我说:“爹都给了。”$ O  o: L5 X% x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6 \- |1 U) C, B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C8 u3 N4 V: r. w; R& D* X. e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 d3 X' z, [: F8 s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3 r) g' E* y% N! ?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4 y: s" l& _1 ]3 {8 _$ U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 v( i7 N. q5 ^0 Q4 ^9 K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6 C: ?2 h) ?% h& o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 ^) A3 g; u* V, q& T( o# l* m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  r2 z1 A/ z. t0 `2 c+ z# |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4 i( r- |$ E/ C5 t( C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0 \0 j( @9 {7 s; Y3 E1 g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6 \7 T* t4 Y, c" Z( l6 X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q% E7 l+ o# ]1 p: e* L9 h- Z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 @4 j- _+ r7 }, V+ u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 H8 [) z8 b$ q! M/ k! U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 x$ |( ]- h, `% D6 [6 W% R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U, r) F* u8 j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0 T5 Y" l  V. }5 x' `# D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S4 C( u: l; G# w6 G4 K3 J1 n1 T7 A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G1 E/ L0 W) L5 ?6 }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 S& K4 f. v6 \6 V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 b: F* r+ Y/ b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 m) V" q1 G" k4 K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7 D# L# Z* w, d! T" Y6 @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S! Y/ s( N' t1 b) v7 G0 r& f& c
  我说:“刚打那回来。”
+ C  J6 p0 q4 {3 d' @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6 K" h& ]) ~6 Y: X6 \; Y+ V' X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6 _/ S: e$ z' e# l3 X  ]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K5 q5 ?( E4 }/ I, N9 x: ?3 i. G% c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r" C+ U) k1 r* _  x1 t. P
  我说:“我也不知道。”! Q* B, o( @7 Z7 |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b8 r& X% `1 O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 T* ^* h+ |; I" w) a; j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 r/ }5 {, z9 s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1 U1 w( x4 X$ ~# P) x  P, R0 P5 o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7 @+ T# V% [- ?& U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2 I  ]  t% C  ~# k8 U5 j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5 a: s  I# J. r$ E2 }! U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0 m) k  K7 ]1 h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 [1 a. ]6 ~& y8 K: P$ x* H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4 R. T% m, X# ?5 M0 Y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  O& m: Y$ o* K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0 g* W, e# _% m* X% J$ O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9 L6 Z) h& P% `0 ~2 H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9 `. {, h7 a0 M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m, C' W& C1 Y, d5 y/ f& @5 B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7 c0 G4 N4 V, k$ a% q) i' h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6 R) N- b1 k$ v5 b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6 n2 p' k/ ^9 c6 N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s0 {9 ?$ t* N* f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 w0 w) @! [2 D1 f2 b  b* A4 W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 h" {7 e6 Q5 W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5 E8 \/ K2 Y; ?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G/ |& K2 T( Y) z1 w1 i8 G6 @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
2 K3 O: l" w' p* i6 ?/ X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 t5 ?( I& [+ A. x" U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 {3 h" ^( v: z$ G7 a6 g9 s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5 c% R6 r' d8 z& J7 \
  我说:“知道了。”
; J# d& ]8 ?" F8 Y. q+ I% z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t" u" S0 X1 G8 C! S8 _4 N9 l9 y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a% n3 n" G- G8 ?6 f6 t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3 N: J$ _, n1 ?/ M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 ]* H3 {2 I& g" \+ f+ Z% _* c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
; D; U1 W( T* P2 [& b$ s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y0 t* {" I2 y$ C$ u5 |  n; ?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 f7 s$ M+ ^: e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1 N' f+ u$ F9 x- V. Q, k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 }+ E9 C  E! X/ c' D  y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 U3 `+ u9 [' }$ A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 y8 ^# S  I3 Q5 `, w' A0 \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B7 X! H0 u0 O4 \* b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 l5 G) A( k) T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7 y- e9 y6 c+ }7 a3 s- K; M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0 |3 O* E2 P: n% ^  U* t. N8 h8 d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 W5 M$ A) E5 n8 Z; C1 I
  那人说:“杂牌子。”( g; P7 \( u! J- X* Y6 A: P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4 X% H( I' s8 \& L5 p9 C" Y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 o& X% R# P; A! f: @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1 t8 R2 m4 n# d' ^( N" N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M' J9 A- S3 o  \; q1 v! b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 `$ X0 r5 P2 F1 b! P8 u2 ^# q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 P& |' H/ ^& \  e+ }8 I3 ~& t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
# q4 m, }4 ]9 h- u" |4 M8 q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
* I) D4 k* b9 @* C- x* T  我说:“你别问。”
& j# l) c4 |  B# I  V( |# {+ v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8 j1 ]0 i7 t- W# X9 K9 a
  我说:“没有。”0 b0 ~, a$ ~2 F  f# a* l; [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x3 t: U& W- r9 v( b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j) v' S3 X" Y+ `5 D1 G9 W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 {2 j3 E& P, G6 R* n7 Y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5 i" j! D( _3 d' ?0 z4 B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 Y8 P/ B7 K( w  Q6 `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 k( s8 R4 ~0 l; }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5 O# L3 D# V9 R8 A% m* [4 w( o' w- E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x0 E) l8 d1 G* ]4 k' D. [3 K  J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 z. G! @# n0 c/ e  x# b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 a/ d& {/ n8 I9 ^1 h+ E# R  ?8 i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6 X: b& n6 y& u  W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
2 k/ u3 X; o- `8 h$ a: J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 Z, K; [# n. O' S8 k% E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
2 k' N6 e2 ?0 G2 b- F' `' _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 R' }& S0 P$ W1 p% T% i  “啥事?”我问。$ t# c/ d9 F4 t0 j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
8 [# Y5 g# O  j5 d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 Y9 c; F! [% H6 y; d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X2 `/ i: Q) x. I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
) q" l6 B" T7 k% x' x! i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 m9 b) ]4 u/ m1 w4 t! Z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
2 o9 y/ m- i4 L& Z: q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b2 k6 F% @+ U3 [5 _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2 _$ k! W3 k+ l* Y+ r, A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 x$ e/ e+ n- `; e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8 ]7 k  G6 R- K0 C) e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o" P  y* C; E3 J7 [7 p( x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S4 L+ w/ ^7 }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2 K6 d$ w3 x/ v; L; ]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s  C0 K5 D9 E: v% a+ \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 o. i' Z  f' \+ f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9 v( p" I: ^, j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f2 U& a4 L; v  V5 `3 K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0 l& v4 j9 Q& x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5 n( t6 b( @3 r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4 N& z! u; J0 N2 l; S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 }! T2 u+ D7 V# h; Q2 {4 K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9 l) W- e( g: a4 X4 l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 i1 {6 k1 w5 M& h3 O- B3 E5 j4 H  我也喊:“找我叔去。”5 z, ?! }/ U: T0 w5 m% X* r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g1 d0 m- ]0 C# K, c6 M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4 z3 ^) B  m% C$ p) K/ A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6 K2 U9 n1 D/ M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 V8 Q- J4 b# F" _3 A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 t5 |3 E' P0 [0 Q5 w* n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b+ H. {: D$ z! s! `; E; ?2 A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0 j* b' B+ ^. |2 H7 u( S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D9 V# H2 O( @- N/ x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F: {' Q/ `7 c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5 d! ^* F& M6 }% ]7 m/ a' @; F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6 w4 B/ C' O- h! ~) S7 J1 e  我站在门口没动。
2 a, m0 m6 D4 Q% n9 P. T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
0 Q! J, I$ g; p  我说:“他打我。”$ W5 f  D$ ^) K6 c" R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0 j: d/ V2 ?# G. `# b' O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g& g6 Y" S0 E  E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 V8 N5 }/ X( s( i- ?$ G  我说:“就他打我了。”+ g4 O; u- a- q; d# U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1 |! _5 w; f- t" E4 R* {# K! J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 p, D/ }; \+ T' B0 C( f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m& w( O. D9 \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 m3 W& L6 Y$ B# y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C1 q# P" m4 c$ K/ W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 x8 @' b( J- O; A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8 c0 u$ F: I2 w! n
  我还是站那不动。: y/ }" l( q4 v& o4 L% H! c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4 ^' K* g1 W: G/ K$ Y) V5 A7 j
  铁头说:“你上哪啊。”
' e/ ~; S, _& f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G$ L6 e  @/ e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y# N4 {6 ^$ m) `+ V# r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 J% b( z3 P" ]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U% I( I" r$ K7 ?4 a3 Y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y2 }" o8 |% `; b9 u% K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 ?% o( @/ q. V9 F3 @& z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4 q. Q; x. R* `9 g4 o" Y# w" Y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I( |9 S: y. F! ?* |. q/ V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5 x+ \4 L6 _/ e7 \' E7 T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I6 Q5 U" e* |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7 m. p+ S3 I) o) w; z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 A  O/ X: X7 X0 h0 q$ |+ h! k" r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E8 r3 J/ y3 B4 g7 H2 D5 N8 ?7 R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o9 d& k3 {; L" ^  w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0 ]- T( @0 H* Y# l& w5 d2 m* u! ]9 R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5 ?$ s( I7 a& n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8 B+ f# t  P8 n: B. S; ]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J9 c* ~/ O- v0 z- X  ]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1 A) j5 \3 u% N* S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O  V1 W; d3 j4 ~3 u8 |9 K+ V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 {( c. B* J) \; _" J: H& E1 Q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 N2 _: j+ Z- H* s  川子舅不吱声了。$ c9 c" o6 k" m, g2 V, O6 V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 k/ J  @/ z, R6 ?# D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B9 A9 X! B2 m' A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u" K0 Y" ]8 h1 P0 q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6 L0 B6 ^5 |. L/ k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 y) J& \) [  {& H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N  w; J  O8 h4 V; f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4 F4 y( l/ q0 _8 j3 }6 _* @: ^
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5 d# U) I1 ?1 R$ ~+ Q, Y; v' w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k6 q# d, y2 \# v/ M# e. r3 k, t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8 {1 s/ s$ N2 h2 |6 P! l* s9 D* U) }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 S# J* d; W" d, k. K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6 \% }& |5 R: C9 ]4 Y. _* j9 F2 ?8 M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W  P4 Q; X3 P4 |4 U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D' K+ M! u5 r. ?1 a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 k' e3 q' G  D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4 _6 J6 M& g* @4 s0 f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
4 m$ c0 k1 |; a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 w  F0 b' A" o  m: ^0 i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 b2 I3 R# e1 Y4 `: V; E% T: m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3 u, q2 O  I2 S5 J. G) m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3 H0 j' ~" i" @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 ~6 F6 ?" ]7 {6 ~9 q( p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x. [1 D7 x* i8 R7 a; W7 g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6 m0 O/ n* A) e. Y  s- ?9 u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9 @5 j. v+ B3 j+ {9 b+ a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H3 m4 L, r( e: y$ C" \5 O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
5 j! d  y0 d. }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1 [! v5 i( Y( u9 a* K% k  S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1 T" B0 z9 |, t3 P* G: |' a+ D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2 E7 ?) ^0 B* o/ ], \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 L* l! ]6 i& Q1 Y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K- p/ w$ [0 C' f' f+ Q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0 |8 e- v, U" x) I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 a3 y8 X% E! Y# U8 S$ [$ G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9 L0 y  t$ J1 w3 b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8 \/ z$ R1 N0 O+ q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4 \1 b8 Q- H5 r$ Z1 K5 |4 i! D& ]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 y$ E6 w+ F; g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 _- ]1 L, X! W; W) m0 x1 y, W$ N7 C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
8 A% I0 h% a: W: k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8 S& }. H: c; n- W: @/ t1 v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g4 d1 p( j8 X3 u0 q( V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1 G, M9 Y& V" L6 Q# i4 J( A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3 o6 r& A) {# D1 G3 B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2 v- q- h: i$ _2 H0 W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 p* L  G, e" X4 b# l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k/ E7 A$ z8 [; l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2 V+ B9 ~8 ^/ K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S. Z# Y2 m& X( F' j8 c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4 T# Q( n8 ?$ e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9 |% w3 |$ w! E8 }& M: x5 _# y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 N# q/ o, ]0 n: c: E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 [! g) F" N# L; b" M7 |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q9 x; g  [6 ]# S( L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 ]" |- e9 |2 H* ~! @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 ]  H3 W" N- y. u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 Z  V( b4 y2 i) ]# n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0 S# G  Z6 D7 B. B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D, L  t' U; [" J" D- l8 w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U/ |& k" i4 m) W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I3 f: l3 ]8 ], j& s6 g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6 d" U; j' y' }' [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7 u: N9 G( e+ J% K! A8 E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 {. y4 b. E  m2 ]9 m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1 X( v$ H- @2 u. D- a1 R9 U& |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 q1 v( p4 a! o% ?  “哪个二大爷?”3 A# _% s% @9 R( Q6 r! Z5 l- n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7 C- [9 X  e% Y% M* f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6 f6 W7 i  U" B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 p" R3 o; F: ~, L4 O; y) b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
* J$ j) ]6 b' b: G1 a) y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V) l7 i/ K4 e. J& [; ~9 A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1 Y+ s( w& U' k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 H! f2 ]9 R* x* u' t+ w7 E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 D2 X. t7 l: b- X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B+ w5 \+ P, a$ U. p4 ]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q# J, z& n5 Z; _, L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 Y- Y  f8 S0 P/ G- L! H  我说:“嫂子呢?”& Q0 A0 L" d/ J6 ^! ~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7 g* z; U3 l6 A) a: D+ t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7 d" A, M, B% I# @7 a+ V3 h8 ]  李家纯说:“你嫂子。”
1 j5 c9 K. g1 T: N; e! X  “怎么会?”, N, d0 H/ S& ?- v7 M% H0 k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6 k9 N6 Q2 V7 t' J
  “有这事?”
6 V* k& M9 d  h( n( F1 `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 o# E; B2 [8 ~0 J; V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 n+ ?. Z( ^2 Y) M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 |$ J, m5 Q* ^$ O. f! L. d" n& _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6 S2 y3 q* F% y8 R2 k* ]1 Y- E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 W; r* h5 U( l+ O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1 o1 C" v8 \' r1 l0 N1 P, p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Z9 K+ p2 q4 P' k7 P  j& a- \
  “哦。”2 _; J$ u6 r; G) b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 j7 s' J9 \9 _! @2 V0 Q: S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3 B/ w* z' B- E4 L1 l9 n1 b5 i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5 F* {# L# V$ L4 p1 U" C" Z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P" \- T& z8 Y2 X) {. I( i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j% X) l2 w, t+ G/ M, O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 E$ C- U9 A( C0 l% E/ A- }2 j0 `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 U9 @0 \  k/ {2 z: V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1 S0 O% a/ M1 b& H) u6 G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k6 t$ t& ]; N( a% F; S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 g% \4 u" w+ b/ U  L! v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5 m2 v( H% |1 t/ r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0 f( f8 p$ C5 u5 O, W7 H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 W, j' t2 [# h  老婶说:“你很为难?”! x* u, ~; Q2 N  p8 J6 y) V. U% h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 k& b5 }+ o4 C/ u* K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7 Y: m- L5 r9 W; G8 V8 ~* Q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 I2 n! z2 n: |/ W$ N, M# E' ?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 j+ v9 N$ p" |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6 V- t, C/ S. G; z5 C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_. g/ A. ?1 p+ N$ }( J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 P( L2 W! `3 N4 z  M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 S/ v1 Y2 E3 {  F+ A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6 M  q4 K5 U  G$ M5 D. K; I! V2 g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 ]* M# e: e- p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0 f" l2 i3 h3 V2 g5 t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
* v0 r& ]- Z, B% y+ V5 |! W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
# [! q8 [/ `! o' x0 M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 X% x% a$ D5 M+ R; f0 v: w6 @9 ?& b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 A* s: v) M, p& l* g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1 Q. J% O( |* U  E# k- q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b! G4 z5 }7 T  E% z. @+ q2 q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6 L# A( Q( f6 A. t) F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L( a3 W1 S# Q! X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4 ]) D5 j8 d* C8 B; c3 N6 X7 N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3 v1 k2 {3 m' c% F4 z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0 R3 c; _% ~% k  s$ U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K: d* z( {/ P$ b" R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i/ S$ w6 W3 @0 k3 }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4 ?8 V' R- r6 N0 i: X. g$ N& d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 E8 s  @; q; d6 K4 v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 I7 i/ y8 v, l7 g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v  s( R5 _4 ~" }, r2 A
  我问:“啥病啊?”$ Z- D  o6 _+ Q2 F7 M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2 ]1 [( U- F; ?- u0 ?6 J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 B4 {, Q! ?, X2 ?, i7 y- z4 |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
5 @2 p" X3 _4 _# H: g4 A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I/ a4 A0 `: g& m1 o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 |" S, h0 B* d( l# N% r! V  我说:“他死了。”
$ w* t) ?' R+ X0 a/ l  ^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 ~! i: r" s& ~& ^" p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s' O+ o/ Q+ w1 t: s# H$ `8 h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9 ?0 F8 M& D* Y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8 D" t* }9 y0 Z" q5 w- Z. q+ c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E9 v4 [/ Q6 {' G3 s0 O6 a+ A  h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
1 F# r, c$ q: r/ w" }! L* Y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 Q6 Z( C- t5 ^1 x( |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 z& J' M+ q" O, L8 l- C5 ^, N4 b2 ]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1 K' m8 P  t# r9 j) d0 u- b( {  c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x& {/ l5 j: p7 l7 x5 z: a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T( a% a, p; p" Z  w8 J9 m5 j9 t
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z6 E+ O7 N( D" v5 }' ]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 R% V- z0 @- ^' }9 f1 E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2 t7 K+ ?' N  z9 N2 K6 G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 y+ U7 o( F( b- C" X, S' {- l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B2 t) V. o' w" ^% E
  “朝鲜人?”我蒙住了。
# g; m1 D+ v) B( g& M; ~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z" F" S4 N5 A" ~5 v- k; H3 P
  “回来了。”
2 r7 c/ U: w! c8 v; t. P( F8 g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Y6 u/ j% g5 W8 g1 a' j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m" [$ h. L% I3 W. T* \& T- O2 p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4 x, B4 j% }6 T2 p& j) {( ?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y6 U3 e# }3 [- u+ a8 M6 n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I3 E* b5 J4 v6 Q- v0 F* M" R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v( Z9 a, _8 R" {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
$ R, E0 C# e- \+ c" a% L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 e4 o# Q& e- ^  O) u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7 g( _9 \9 ~* r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a7 g( A$ q  }! y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Y  v; o% E2 G  s+ \5 O0 B, ?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4 R1 S. z( g: {: l  L: S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0 M, w3 i5 D) X% S. G* d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R. x$ Q* ^% g6 N2 ?: `( Z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8 g; r2 o' Y& l! I* O$ J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Y0 o, J/ }6 w" v9 ^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x8 k* u! ]7 ~# p8 d6 B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a: Q, K7 f8 q* T' u7 U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I# ^! b! |# H# `1 o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6 G& j+ V( E. s7 O3 Q, x& N+ g* @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7 s/ {5 d) j' ^) \7 I* q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v2 A" [- [- P) w; a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 ~; T. B+ w- y* n. C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 r4 g9 c8 N# q& i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y4 C2 R2 }6 \0 r0 r4 t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1 e" E9 }5 T. \. Q1 T; d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 |6 U+ `( F: I* s  我坐炕沿那没动。, E- W! m& l9 z) \$ Q( `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1 n) g8 j0 Y3 |2 v9 G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2 |3 z1 r) ]- C3 H) a' r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 @8 |* F# e% i0 m% |' w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V7 w3 `1 ^0 K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O! G3 l) Z& \2 b8 b# |( J5 u
  老叔说:“好好。好啊。”
- f6 x; S% i. V! B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8 E$ u+ k5 J( v& m; t- |# ^3 ~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 Q* N) x- h! I9 g! L( }$ z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 N2 d( H, O, K+ |! ?# `  我也跟着进了屋。6 K9 l. U9 c) ?3 H+ p, q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 o  o+ K; t/ H: u! k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 w9 i8 t4 {" }! S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 G" ^. W" E+ ]$ t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 }- R# r$ m, d4 ~" F# T! g- c! |) O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0 A* p; P8 ]0 U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 f% s: l0 q; p) E7 F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
* ]5 G! p7 x  D: E, J  我还是没动弹。" j( j4 }* `$ @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R. ?( L; e) Y2 V; ~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 ^# Y* y5 I7 T2 c, o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7 i# `6 M# w% h8 O/ y% ]' M8 }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 l# N% Q4 K8 [* s1 C( T" S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 W( Z; |* E$ ?# H, Q' u7 ~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K1 j- Q; c% L0 l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i6 W4 W2 H0 V/ H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K% m  N' h( Z  C& @4 x$ L" j* D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 s" ?, I, k3 l  @  E- ^/ ~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 A' P( h' N$ z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 J, Q( h* _, w4 Y, e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2 L9 u3 K; m$ c. @2 r! m0 O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0 o" R' S* `6 j9 U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1 E) ?) T" Z- Y: n8 C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4 d  Y# b# n$ _7 _  _7 H) p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n* V& {& F  G' q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 q2 R# v; Y) z3 U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 d: l8 F( ?5 X! @1 O* |- I& B' F) g" |/ J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 I2 l) N, Q' v$ q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3 Z* }' n# ~+ _8 J" n' O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 o6 G! U3 P, P' z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 w. h5 P4 p7 \. g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 f9 c3 f5 O! j* d$ |( H! Z) e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S) N9 w$ ]  v3 u& ]) {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0 t; d* U) w. F1 I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 K% m. r% _6 S0 E% M) f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 \6 Y# z$ O! ?8 ]* S
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8 `3 W* B6 `" U9 E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 T/ n9 q9 U' ]( a3 {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7 I0 ?! |4 K% R& B% v) s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f7 }0 D. ]6 d" H$ b4 V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2 V( i/ v8 g6 }) ^# F( {" d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2 O- B) z1 i: k; A  我也没搭那茬儿。/ Z9 M8 R3 Y3 G/ ?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 L9 Q, `4 E) i  我说:“有。”3 `+ U' Z: y" Z9 ~
  他说:“早点回家。”# y4 o9 y/ Q2 l' E0 t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y8 t- o6 Q0 s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5 O) y" i/ V4 F5 b1 Z2 g3 e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K4 {  i" n( H  `; V2 P' |3 [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9 K0 y& C# [! |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K( k. ~) m/ s( C! c: R; J. L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S$ m% Q+ Y: q" |- D/ T- G0 {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m- ]' K, V5 t
  我说:“上哪?”
' |8 \2 n6 b/ p7 N, V& T& i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9 }- W% @7 J9 x! `; {9 E" i
  “回家。”
0 v8 X8 A# E% ~" o1 r8 Y  D  H8 R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 P2 e; h" l+ _* T/ X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 }5 D, v* S7 i* ]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K( K; l" m, V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 G$ `7 G1 v8 S' Y- p+ D8 c4 U3 w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 ~: y0 I; r# E+ A# e1 n( y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 ]* f8 m5 u8 C! \9 D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G- A( j' P: F/ S% o& r) v3 p! [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3 {2 L% a! g" A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s- ^& q8 ^4 x& U. t, N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q  D8 U" i2 d8 S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3 A5 q- I) p3 x) u+ Z# L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7 ^+ |5 X; Z9 g7 @9 L7 U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v4 T: l/ a. s( a2 S: P4 L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k/ x' }3 q% _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8 \7 t) l' o' L$ `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8 j! V# n: A! [9 L, j3 z8 K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5 V4 n; `! H3 R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R# @4 K' [9 x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3 f* D3 W, K2 V( S( C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 W, u! z. d, X; r. d- E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C$ ?9 @7 p" f* b8 y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1 @6 X( r4 i0 ]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9 p$ S7 U2 T- V( w2 O+ \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8 }5 y& s- d- Y5 g$ P1 n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h& s& q3 i# {! j2 Y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 G6 W& v; {* U8 j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R6 a8 M  j7 t1 N7 A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7 ^" w) [" T& _/ Q- W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 S+ D! d/ J9 k4 S/ t8 K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4 R# q1 I+ z* D+ ~  E3 n' K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8 ~% y' i9 g. F* f$ G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9 i- s5 u+ [: V! k4 _. C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 j+ ^+ o7 R3 ]9 L+ \  q$ K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1 h- Q: P( {1 k# l! y6 t. e) r* C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P" y. D, ?" p0 [+ \6 p. u4 O5 ^3 a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 M% R( S- D) G( n3 `  老叔说:“你慢走。”
1 G- k8 t* }5 |- x* x; N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 t- \5 ^: j. v5 A' j( X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8 s/ v& A# d! M0 }8 V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 ?9 A) G% x: j8 |$ C  c0 \; {2 ?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7 ~$ o' A7 o$ N' E1 m8 \4 m9 V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 o8 E8 J' |9 V- B. q8 m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7 ^) w! G' C" a1 E% ]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 Q4 ^, E& I: a6 P) _  “那你这是……?”
+ ]2 h, j- l" [. ]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a: f; X3 ^" q5 Z2 P4 o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1 _4 l+ J( ], F3 q& ?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D$ P1 ^: q0 X' K* e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K3 f" t' {0 A# l  {: d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R8 ~! W, W$ s) E! s2 ?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6 ^5 l- \! d4 t3 ~/ k4 `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3 }' K8 p+ z$ N# s9 I& J" B& G* D3 }" [8 k
  我一扭脸,哭了。
& s+ C3 S7 `( {' z2 }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n, n- ~  y( G: [+ Q0 C1 H0 f, }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x" X$ p  r) i$ J  H  h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 \* x$ J9 [$ ?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9 O  c. T  e9 n) ^( K3 @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5 ~. U: E) ~! \- j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L9 K, ^5 t  p) N) Q! ]* }4 s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e2 `  \  N6 e& @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 j0 [5 b0 {" ~! Y% A8 E0 w& m% |* F- f+ |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9 n" q* O+ u1 I) i; J) c& [3 U0 _) w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 i' b" D3 Q6 G. g3 n4 q" O6 o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7 K5 h9 O9 z* b( ?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7 j2 h( s" {( C8 i2 C& h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9 L; }5 M: i! j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 t$ g/ G; ~' Z3 z2 s. Q0 u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
1 f$ V2 |) O8 J  {7 A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_6 G* E! @* h3 R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
: y. A$ F. O- ]3 f5 b* c, R7 N' g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R; ^+ e. L# a* I9 b& X( U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0 g, W! _* |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9 R3 m+ J# H# ?6 {: q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 ^% c* l$ |0 W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 x" D7 t% h  ~) z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 n. }" ]/ @3 t) ^7 n5 s5 k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 `7 a5 d$ P  Z+ z3 K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6 O3 ~" Y( `" J3 c& _; k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5 v# }0 Y8 l' E, |* [' r1 H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 e( P4 z; _5 p- ^, {. D; w1 E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 ^# D8 G. t# ]9 s$ ~' z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1 n' Z1 t% C4 r2 s4 L( l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 Q; ?% ]1 w# F5 }+ k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6 U; n' d0 P* O( u- f7 p* T1 p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 b0 C7 {% L! n3 @' H; b" `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b8 c' r: L& @* E  z* ^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 Q( u' Z+ P# U  ~' j. r/ @$ R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 n1 S! O7 R0 w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6 N4 F: w$ K' X- x4 k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6 Y' G% x1 W/ w' F# C0 N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6 y: h  z  z( b  _7 ~4 @  凤香问我:“吃了没?”! X  C, v, Z' @2 q( _5 ^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 z* u/ j1 ]: w$ w% C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S+ [2 _$ Q  Z- v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u% x' I8 e+ h* s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1 _  a; w% u6 r2 f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9 ~' g% d% x5 M3 c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 K. ?2 s+ E  O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3 M5 e: T4 C9 q& D7 s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 x. K) v* ^" f$ v6 Y' u. J1 K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O3 L2 M/ d" C+ B$ z4 T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k  E$ R( T9 {: ]; ?7 |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3 V( D' ?* G4 l: R. z- ^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2 S2 x; n3 i& |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 U$ L6 W, X. j7 b  R0 |- N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0 t$ V5 F- J8 A( i- v( N. Q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1 p' G* Y0 i- P" r' Q; A' T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8 [8 }' Z' l7 F# [! ?6 C/ b2 G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4 F. a: v. v* n8 `: j% Z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3 M3 T: v3 E; e6 M7 Q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5 D3 }5 p& U5 i! v$ g' y! ], ?" R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1 g5 @5 R9 b# T. w8 P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1 X  x' w, p! \% n# ^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6 N% M% ^  M" R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5 m" Y1 r; K, g' P0 c% g* t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8 _9 Y7 a& @# w- e7 f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 ~5 Z- w* l; A+ j0 \- u% J& S' V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1 l6 Q  i9 o( U8 ?: v; E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E" K% t% B4 I- o1 G  M2 }- f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P4 i& u! k3 t3 m6 U& C- k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z, \/ `1 b1 V( l- m3 z3 [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 u3 B& ^0 v: ^; p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 {1 l$ _. c4 _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
0 Z2 z! G+ l( v7 w8 x# j0 O; b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 |  H8 d/ m  t8 n! O; A4 e6 A0 |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9 }6 X. W) s" ?; m2 N$ X  l  U5 Z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 n6 D, `7 F; U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m# ?8 l6 v- n9 u' x' v) B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 n' p3 k" D* k# K* Z& g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i: ~  b; q# F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0 y: X$ _6 `4 B# M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 y* U/ c7 O  {  W( s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 Y7 G. i+ R3 K' T. C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4 ^; {. x: g9 @3 Z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 o+ f9 H$ ?6 E& m" Y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3 A# q( a+ l9 `9 S6 i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s$ E7 d% [5 z: {( I' J$ H; F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 o: r: b; ^: G+ a5 l6 x) N/ M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5 d; T- r; p% Y( Y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d8 F9 M, ~) I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0 L1 n& R% j* E7 ]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 l2 d* C4 \3 |2 f' ^2 K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 _, H+ |4 A/ N  Q: N' G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 J/ S3 U: x/ v; A8 t% W/ X% @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 C& u# l! ?( P, O+ ]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3 v8 j, N& p5 C7 a3 \" y/ p9 K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 g; n0 k) A2 }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 F! R( J2 J) G- r' g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G& l, j3 \6 |6 N; X. N  K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6 i, e) W( D; c: x7 y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v& Q1 Q2 k- `& ~5 W) x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7 z9 a. j, o2 u- h! s2 ^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j3 |9 ?% C, {) f# X  I
  “没啊。”
% I/ ?2 {( h+ v8 ^! ]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0 l4 ~0 E0 f/ D/ B4 F! S" }: k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 ~$ Y* E# `/ b, W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n1 y- D2 _& [/ r5 L
  我说:“谁说不是呢。”
$ q/ n* K* T* N4 a& u  Q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 \" m/ E. ?; `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1 f& h0 [  L. y* u" N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
. \$ ]( ~2 h  G. t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C9 }! Z7 n, {. \' e+ p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 n5 A( F/ D9 s# r+ p- m* O0 P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 M8 ^! S: s% u" D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2 ^$ y5 h' j8 Z6 W* v/ _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4 Q4 U- M" d# p# A3 X0 Z- U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 d! q# U: Z9 _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 t* {$ T8 ~! k8 j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6 ^1 Z8 B4 e5 n7 y7 h5 i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 ]/ t) l) s8 x* i3 x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
( m( K+ ^6 I7 [" G- d5 p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1 |, A$ T: I. T5 C0 G; [* ~
  “是啥?”
0 f; D8 }' B; U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4 a& D8 q# L) H# D* l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 W: _. B" i# s. g, h- ^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2 S: v; e' S/ w6 C! M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G( ^+ h6 ~! {6 W2 y( s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5 F% S, q2 U  v; E3 U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0 ?+ X$ k$ D. D6 k( g! B( l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2 m$ H7 a$ g8 k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8 g$ s2 ]0 {  P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
: m0 V7 p# e/ {  P* S% s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z0 d0 z7 ?8 P% ~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2 h3 `# x- {; _# B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b6 a: N4 N! `. Z8 f6 d* a
  我说:“没事儿。”1 X4 ?$ D% H, P4 {% G7 y; J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4 G. \' [7 B, ?6 T# a3 ?( {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 k6 P- u9 I- M' c' G! w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 U+ L! I) K, C; Y8 l8 D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P9 L8 H) i1 b+ e5 g; Y; G+ S2 t" g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 ^3 c' m" M1 K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6 g) E0 o, A# Y% ~# Z& y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 H8 z& n5 f+ B) ]# N0 }! a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4 k8 A# r2 h  m: s1 S- B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0 V4 T" m( G7 W2 u3 |4 }! `1 k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 l$ ^' s4 N4 K; ?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0 _, j, W0 B+ }% f% w0 ?' i& A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0 i; J% T+ a/ q0 w9 }) k) K" V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4 q- P( p4 C1 A/ h) v% m& G9 I7 g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2 L2 ~2 j. ^; B9 ]- `. P; k& F, q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 u" \5 O. k  [% @5 [8 j' z$ d4 H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 M# E2 t* x$ q' j7 g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 w6 N' O+ {9 z* l/ s. c* ^# Q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
9 p  [2 n" Q1 ?* Y  W$ z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 y" H7 e$ q" r. k! k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
  N8 s' m: o& D5 @9 \( f) D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 [3 k5 k9 p* w9 x# q9 w/ d: f$ }  我说:“我去。”
( e0 t1 S1 z+ R% g$ X( I% J" k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
- D3 R1 p% f% R% d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
# d% o1 i. B0 F/ j3 H) i6 F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 _9 `3 H* x! U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 z% g# w; k  s4 d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E1 P' T; p8 f2 \/ x3 P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p) r, H# O4 q: i8 z; {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 b& [- I' C" L! ?% E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 F9 \& k: x& g5 F8 w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F0 n/ r: A3 f" C* R: `4 Z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B4 @( `- T; \2 R  ^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5 B5 ?+ g  {6 b* w: e" S4 g: [" ]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 s! M# c/ F  P; Q  w$ Q8 X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2 R6 W  p+ }3 [* s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8 g4 r# C  F( L- R6 B' w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_0 L6 U5 L6 o. s
  我说:“是。”
7 z) m* e0 a+ |" l5 y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3 n% `3 I# P, @1 k1 e% m3 k9 z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 \( q/ T! {! W, b1 ]1 W; f: h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 y3 a; d" Q. C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
) q  r0 [' i9 f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Q7 O$ A$ y; j- G3 c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 _- O+ h; l+ D. `* J' J( B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 w$ v* O4 t( e, W7 U% f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9 |7 u, o9 o% W! V! A" g1 B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5 s+ p* h! C1 t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I  U, d% _# E: U" C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3 \0 g2 m( L0 X% w" }# E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1 i+ Q- D% j' [. z0 i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v! _' H( J" k" j# `5 T) B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0 u5 l$ ~, N  S2 y8 R: A# c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2 Q5 j" R: Z; c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2 x% P" ?2 p2 h& S! @+ V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e, x& @' d% y& x5 |- h; S; V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 v5 w; K2 H3 W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 F8 U1 D7 G) o4 x5 Z: k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w: N- E' ^4 l7 q/ t+ w% P) ]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5 I1 ^8 v! G6 i- T2 k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 X; m! D8 R. e7 N- O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D2 c2 V& k$ e' G' v9 p0 l7 R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
7 m  ?% D7 ^5 V4 L% [  “你明白啥?”
5 n9 N" Y. w5 ^; w- F/ g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
$ y# a2 q/ `6 M* \+ h0 _+ c7 A$ ]4 J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 b( Z1 ?) t  I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3 T: E& y/ R- c  Y/ u7 z* B8 u, p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 n0 N; s/ `4 S+ `0 n/ Y0 Y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6 O+ a* c  e$ {- o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e0 H' {4 c; {- e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5 y3 a2 o! n; E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I5 h0 d& C: ^8 v- w- o* ]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 m; `9 L$ L! Y2 H2 H" A/ c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e: e. s6 [' @! }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 A: x( k7 L% k/ Z& A) Q* F3 A+ U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6 T5 {% K+ a4 T6 K, V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2 N6 Y- R, }! \: b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 U/ W  |3 s: @# _* l: i1 `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 b! P; T' Y* K  我说:“没事啊。”
& |  W4 t4 [. q+ x2 Q6 S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 u& M" \3 B4 B7 F/ B& [: h! T  我说:“不是那回事。”
- i% P( \% ]) U( W& x+ Y5 I6 n  “哪咋的?”川子舅问。5 |4 \- A) r7 |. o7 b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  ^6 O, T" E1 U0 x1 R& j2 b: i* [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Y( a& e9 c5 a1 E% Z$ }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2 A1 x/ M  x; K- z3 E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1 _- ~6 S1 z' c2 a, K) H  “嗯。”我哼了一声。
( y' o$ o+ O4 E) x$ H8 o' r' c7 ?. a6 f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6 n- @/ E: P0 c- ^0 l0 |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 O% f$ L) E7 B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 t3 G8 Z; m  `+ D. _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 c9 G7 R4 Q% a+ {* o6 m* B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N& \# \# o) V( ~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4 T" {0 F9 o# ^$ j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 |1 v5 a. e" w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 R; c! a  F! K( w  ?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1 j1 H0 I6 B1 S0 ~2 M5 D3 y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8 E' `: ?; O5 V' X0 E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1 r2 }* r3 @) u8 K# t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1 a3 t& H# P9 o( w; X  ]: _, Q4 g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C* P* N4 H4 l5 r9 V) C( `, X# {$ s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 j' P, E* o" j9 x  \9 Q# n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G" B4 V: X1 O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 K/ ]4 N, \( ^  B4 D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B% o" ]! _+ _7 s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
# Z+ O- p; C  c. s$ D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 o& [6 @+ `6 J( u+ Z4 q, h8 U: p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P& l. A/ v# p/ \" y2 m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 X" g8 X/ J% G7 o. G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T. l) i5 n; V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 y2 v; g4 @9 K: `: f# I/ j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 A4 A! F4 \4 {# f; _) l& M1 P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0 X7 b* y# J& x8 R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h- ~0 ], }2 N0 Y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3 Z4 H0 L' f( b% O$ w1 C0 q/ m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2 j3 W9 A  C8 G+ a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9 \, ^' n$ K2 [: t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 |* ^1 C! n  q- F9 I6 g3 `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Y% o2 |5 N' C1 V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w% B% a, b, Q  ~; m" S( @! F/ ]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A1 T+ N, r6 f7 O, I9 v" A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2 A- I) _* O2 z% _) d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8 @  e8 \. r. L" N" J. q3 H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 C8 V/ `+ x" t1 e0 Q; E  我还是没吱声。
5 e  |+ g! f; P/ l4 n3 R0 w7 O! \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 I+ `' P  |( y. |% f6 T1 A1 A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P. g4 }2 m( O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7 H3 K& ^7 T6 ~1 E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7 O' f4 y/ ~9 u7 U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4 q  ?9 H6 Z1 e& \8 u1 x. I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6 R- G6 c' ^0 z* p  “他让人害了。”
! }* x4 e8 f) L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0 ^8 Q% z+ @% \( t" i( N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P2 l- K$ O5 ~  K6 r8 b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 m1 x! e) F0 \# O1 X+ t! T: O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 r0 h5 d* i1 F9 R% ^! j$ M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 g" f6 s/ {" r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4 i8 }$ O7 [1 C8 j# y
  “玉良不让我说。”
) e' j1 b) \8 s/ p8 E- W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f- ^) s1 E- a6 u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 `" h/ b( }& N) J! J0 k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5 c8 E8 [5 G6 `  l! m" a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 n1 ]5 W/ S/ V% W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0 l5 [6 i* S' C7 a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5 [; s6 o( W/ C$ O* x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2 f2 T( c5 r- I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8 f. {, _( v, x% l2 D9 N# p7 `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1 ~# i# D" b, q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 W5 \" S8 B* k0 e/ q/ X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9 v+ ^6 K2 `6 V4 V8 ?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3 K7 B- P3 N1 @# o- ~. a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5 b) x! K$ @; f. k- H) ]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 r# w3 q  R; K0 n! D- W7 \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 k: [5 `$ c" O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9 y2 O7 @! k& S. Y1 i' W1 Z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5 T6 h8 k) W' T7 P6 j  X9 O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r( p0 o3 v# m' m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G/ p4 _; z6 s1 V" L' u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N- b% \+ Q2 k+ E. s$ D: p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5 Y4 v4 p3 l- Z' {+ o/ ^0 X% s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o9 O5 ?+ M' L% Q1 @4 }7 Z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8 i! e4 z/ L$ h; {0 J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w* [8 u$ D: I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r# i+ F+ {3 T$ N3 H. j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4 ?; k1 C9 H& R5 h( ]  m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 E8 ]) V/ s6 i( B; R) b$ S9 ~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3 D2 H3 c4 e$ D8 T( G; e, d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w) `  v, a3 W7 g3 q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I+ N" |2 [) Y- ~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7 |! `! ~  I+ x. J% [" t6 D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Q  k/ N+ V9 z/ X! Q
  我还板,使劲板……
' ~7 ]7 C. l* U( \% q. g! k8 v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 k. f' ]0 M0 E. ~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 h8 G. C3 T( L1 X) P) v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 n, X" Y, k9 C- ?' A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p9 I& j# i" M- t7 }8 V4 N" F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q# N6 s+ @' q+ y; T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0 E" s5 H; h5 H4 C$ ]# b# h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 V! M9 T$ ~. b! g5 C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 i: \# O0 I1 D- `: p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u5 Q/ q& j  ^) h6 b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 R6 C+ ^; }/ r5 c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 R0 A; L" H2 L% L9 ]! p; E8 a/ }* N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 K7 f& D2 [6 k" j) N7 v, b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1 B6 w6 }, B' X, f  e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6 @8 O7 x* n: m: s) \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 w9 r2 z9 J1 U' t2 R: P/ D4 G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3 O+ o3 i4 d3 V+ c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0 J3 |( C& Y- ]1 O" y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 }- z. j# _/ m+ f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 \& @. E5 [# }- m/ q0 c/ A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9 w: V) X5 P5 K; t8 Q6 O6 _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B+ F$ R/ l1 l* M! R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o) z6 l9 H% e6 M" g- B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3 K$ \$ m) `* u+ u+ z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2 |5 S" C- j$ ^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J* n" A1 X4 A, E& g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 ~, p& [+ D; H9 M9 h1 i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H' Z. F+ ?3 p- l! {+ E  k: \  J
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 |8 W2 d7 p) J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d+ Q7 Q0 m: ?2 V, {! U" g/ T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 N' f# F" W" i" `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2 ?- X$ q" \$ }) L( M9 U7 q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
7 Y6 ~+ U) |9 }* D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4 @, D! Q8 U  w- P5 }1 r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 b( D; K  i( d, ~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 [) n/ l6 ?" b& w" M6 ]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l- [& ^( t* X- Z) x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C1 X. ~/ \4 N+ b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q% [8 m( S1 h4 \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 ^, }& N7 I. [2 {2 K. k$ c1 \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5 D$ I9 `& D8 c4 q- i- a9 l- g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E4 v  ~; ?( ~2 V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 o1 W  y* G7 h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7 b' E: M/ `/ u3 |9 e* [# T* l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 b. J1 W, S: }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1 l' k( ^5 x6 {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1 h, s2 g( Z) e' n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6 r' S9 R) D3 b* k0 Y2 ~9 Q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W- v5 B4 k1 M. n- t! _6 O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8 L& m$ Z. {7 ^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 Q# u( Q6 i: |7 D4 h+ J! n, Y5 R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6 g1 ?  w" ?& T1 e3 B0 [  L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2 K. J* B2 x8 ~5 L: l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4 U6 t, |# P' o4 v& }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 n3 b& ^/ D  T  l( t6 c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7 |: z3 u7 a1 z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6 C/ L% H& n5 A! L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a' d! E+ z4 Q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R! S* |: n# o& ^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
9 q! ?: m; N9 N9 Q" x2 j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 U5 d8 M; I; w# m) C0 r1 O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g1 J7 d% e1 G5 O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c: O# ^; v- ]4 w- p" i' Y! o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u% ^; L, {$ i! v2 E1 ?* h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 l$ [6 ]& n* t8 x# N4 J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e, l" B, l, X# h, Q4 [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 C7 M  p' E% u2 f1 F9 l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 c. x! A/ s4 H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5 r  D! J4 F, i; K8 v0 I1 L, G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7 B9 h& |% Q6 @( x0 {: [& R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3 |' g3 `7 A" C6 p: ~% F' y) ]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 E/ S' j& I3 H/ d! j) m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 ]- y( R7 d8 w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h- H! n  d8 N* l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4 n8 t7 |$ o1 E  [) |4 e9 ~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2 Y2 r& T5 S  s% Q% v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 ^% ]: W* K6 L/ j$ `3 f- F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j  j  L0 C6 v' F" g% B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j3 h9 t- b5 p1 u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W& H/ _! Q! C3 a4 ~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 H8 Y, |5 x2 |2 e8 ^. P7 o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 m& {) e7 v8 m/ B9 W1 F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t& E# G2 i( K, x& ~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 |! B  b5 a! j+ q/ J' ?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 S9 }1 m& S" d! J  N1 H6 D4 e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3 q, R, P0 c' Y8 O, c/ I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8 d3 G; q4 l( \' v) ?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 u: q5 f7 D5 C5 y. j* E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H& x( n- e/ c9 E: X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q5 {9 B( X) L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5 z  n0 ^# g" Y4 i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y* x, K4 ?, H" }2 ^' G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1 T$ q2 e$ O$ J4 ]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l% b! I% ^- X! @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4 d" z  `9 f3 Q; ~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0 ^( ?! p) t& ?& N4 r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W; \6 I6 D' B. Q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2 {; x1 T- D0 e4 N9 d7 ]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 I2 N8 Z2 U9 X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6 P5 n, x4 Z* t+ Q1 y9 \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 y" B+ M) B3 i: N" o' i  `) i. w  “打你了。”老叔推我。. s8 B1 M$ c! B' r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2 h/ X0 D6 x8 B7 k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0 U/ q& U  y1 w& G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4 z: s; \4 P+ x* T8 V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4 Z) f6 l1 D& `5 X5 O# R9 T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9 C$ u, r6 G# b- R+ l( K% u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1 C  U' u6 p$ p# D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1 Y$ y& R2 s- N: a# O% c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7 h# a- P) u4 l+ K2 j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h' K; n7 m5 d. J# a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2 n) h. D5 d- ?0 ?5 I7 e1 y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 \; |/ t; z* ^9 P- {0 e6 A% W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r! F: C1 E& O  H; \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 y5 T4 s/ f" T% S/ @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X5 E  X' V7 P4 o" s$ z+ h) A2 j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9 _$ ?$ G3 B/ p  q* g% O, ^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 X" g  e5 H8 R; s7 x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 @/ X6 {- }' Z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9 ^2 z& c# a: G9 L! _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3 r% Z) v. |# V( Y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3 `; C2 l2 {3 Q  m0 x) \7 h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 b( u1 @: U6 L* g1 \2 ^% O5 K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 N( ^: g- l; D# N. V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7 M  N. ]+ v& \3 _# H! _( u+ B  W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 b7 }- s; k+ m* V: l+ u3 `! I$ H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3 `8 ]1 e& f, X( W( n0 G- G( X9 W! n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 o1 p* Z$ g+ `* F8 F% s; j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8 t0 B3 K6 h" k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D- T$ H+ r1 X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 e5 A4 v% d4 b" F# e# u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f% y; Z+ {8 H* y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D& _  O# Z6 R& ?& w2 s( F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X- I0 ^7 l+ d+ Q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1 Z; f6 T6 y" \$ l/ M7 _7 ?, q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 m5 W3 \( h% Z8 r4 H& A/ J. |8 U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 ^8 X, H2 F; K$ Z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3 j3 T- x2 z+ P9 S- l' d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8 I* `6 k6 [& X' ?3 N/ W' P6 A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L$ w+ M3 @' k+ a
  这就又喝。
' O! U) a1 |) ~2 W% k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N0 c2 j; v# a4 A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6 `2 {- {, P9 Z/ F9 Y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P" L8 d" a- V7 I  O+ @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7 z( x, K4 w6 j" \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1 D3 K8 V* F# f2 t9 ?; h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P0 E6 o5 E  n) |/ [" H8 N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9 _, N: Z+ f' f/ F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 c: ^3 `0 Q2 F3 O; [, V# e/ x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 y# \3 \; G9 t* x2 D* z6 A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 b, y0 ^. W) B9 o5 t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1 ]2 w" ]+ _& Z, ?+ _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W6 j  N5 S/ Q3 ?. v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
/ ~. r+ S# D$ s* W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 N! v+ R7 e/ s, S8 a3 y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2 s7 x) j( E0 t( }6 V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f7 `0 P: n# M$ X7 s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2 T4 [: r  x# s9 {; Q3 D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 Y5 z6 E4 W2 a
  川子舅也跟着笑。
' y* g+ ^. }0 q) V9 k- g3 E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 l( r. z# x2 X* j9 Z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X3 |/ y! Z) p  ^$ [* _0 A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 r. d. G  z, a5 C7 Y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6 A3 v. ~8 ], _4 u& ^# s, U
) |/ R. X9 b6 H9 R8 C
[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发表于 2019-3-12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有我看完了吗?
发表于 2025-6-5 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分享!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搜 同

GMT+8, 2025-9-20 14:20 , Processed in 0.043250 second(s), 9 queries , Gzip On, MemCache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