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被分到军区警备区。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森严的军区机关。我那年十八岁没满,本来要下野战部队,但是家里托了点关系把我弄到这来当后勤兵。这在这个地方很正常,没有父母舍得把儿子送到山里去吃苦,而野战部队大多都在远离城市的山里。总之我到了这个位于闹市区的机关,要度过我当兵的日子,这在别的新兵眼里就是天堂的地方。0 g! y4 M0 i6 H
第一次走进大院,连我这个刚刚告别普通老百姓的新兵,都不由挺了挺我的军装。宽阔笔直的马路,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整齐划一的营房和家属区,还有礼堂、球场,来来回回的军车和跑步的士兵,见到的干部肩上的星和杠都能闪死我,我一路不停地敬礼,像傻子似的。可这地方就这样,见了官大一级的,你敢不敬礼试试。
. I3 i& t/ {" P- ] 不管你是不是军人,都能感受到这里威严的气势和庄重与神圣。这个说不清楚,就像我上学时暑假去故宫,去了就能感受到皇权一样。一个道理。
' Q6 u# o3 m6 I; p 当时我被震慑了。我开始兴奋,我期待起在这里的生活。
0 g: l% v5 _; L3 e r: g" x 刚去我被分在通信连。通信连女兵多,个个长得还都不错,这里是男兵做梦都想来的金窝,可惜我对她们不感兴趣。真是浪费了这个名额,应该让给那些眼里冒绿光的兄弟们,呵呵。
, g2 Z" t0 k: A9 |. q9 b 在通信连待了没多久我就待不住了。这地方实在是浪费时间,接总机,出黑板报,搞联欢会出个节目,连里不多的几个男兵整天围着女兵转,他们找到了待下去的意义,可我没有。
' Y7 q* ?# F: J5 Z8 I) D 我找到了连首长,请示想调动。+ z2 \1 x6 x- H' ?) Y3 I) S, u) s
“你想调去哪?”4 J+ C' r' l" o( `
连长是个好脾气的人,对人比较和气。他温和地问我。
/ [" M7 }8 _# f “报告!警卫连!”
& E" g. B6 g& K) R 我没犹豫。我早就想好了。7 F9 ^& C, E9 W( l) x
“再说吧。”
3 J9 i0 _, ~% O( P' W$ [( }7 ? 连长没立刻答应我。但他知道我是关系兵,也没立刻发火。回头想那时够弱智的,要知道自己的兵提出要跳槽,这对连队主官是个挑衅,要是在野战部队,或者战场上,这主官能一枪毙了他。而我竟然傻到自己跑去提出来,要是搁在现在的我是当时我们连长,我不把这傻兵练得北都找不着。
6 C0 a$ k7 ?' [, e2 z 我没消极地等结果,活动了一下,去警卫连打听了行情。抛几根烟,找个地方一起抽几颗,海吹胡侃,认识了几个警卫连的弟兄。他们告诉我,警卫连有训练,抓得挺紧,早晚出操,各个科目都要训,当然强度不能和野战部队比,不过比通信连是苦多了。最苦的是站岗,巡逻,岗哨是两小时一班,几道大门轮岗,夜里还有夜间巡逻哨,夏天还凑合,冬天就难熬了。5 Y( n5 P/ v3 L
“你小子打听那么仔细,干啥,想来啊?”马刚问我。这是我老乡,比我早来一年,现在跟我很铁。
0 A5 p# T* ]2 E, R+ m7 D “咋的,不欢迎啊?”我虚虚实实。& W0 W. V0 q/ T f! u0 Z
“得了吧,我去你那地方还差不多,到这一年,女兵啥模样都没敢仔细瞅!”马刚有点不好意思。% u! f s% ]6 w8 z7 @, _4 \$ p
“瞅你那点儿出息!”我笑骂。他虽然是老兵,可我这人性格就这样,熟了以后话直不客气,奇怪的是好像也没怎么真得罪人。大概我们那的人都这脾气,外放。
! I& L5 w- o, b& Y$ s “那咱俩换换。”我半真半假地说。
9 l% @; q4 F5 Q6 O- J* V “脑袋被门夹了?通信连不待要来警卫连啊?”马刚可能看出我有点认真的意思。
@* \9 u! v$ E) ?& G “呵呵。”我抽烟,没再搭理他。& L, ~/ x! N0 t9 U
# F8 d# S* o8 X6 Q 我为什么要去警卫连?只有我自个儿心里清楚。
! x- n3 u; i. [' g v1 a 那天,我去澡堂洗澡。澡堂离大院后门不远,旁边有个锅炉房,烧煤的,堆着煤堆。我刚打完球,一身臭汗拎着袋子往澡堂门里走,进门的时候和里头出来的一个人撞在了一起。他把我的东西撞到了地上。2 Z J+ K) z5 k( h' ?+ [" |' c4 D
我们回头互相看看,他弯腰帮我把东西捡起来,递给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 Y' |: ^- m! }5 t) V4 n! L+ L 我眼睛发直地目送他走远,心里像跑起了一匹野马。
- k' k, r6 k% k+ V# j2 u 自从进了这个机关,我就没见过这么帅的兵!, T5 q! W9 R4 P+ `( N) Z
他一米八几的个,身材英武挺拔,两条长腿笔直的,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英气逼人,坚毅的眼睛明亮有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像被一箭穿心。0 m5 u" Q I8 H# o/ R- ^
那晚上我睡不着了,兴奋得睡不着。我满脑子都是他!
* n6 j Q8 T( J( T# a 说是一见钟情有点夸张,但就有点那个意思。他的样子一直在我眼前晃动,怎么都赶不出脑子。第二天我就去打听,知道了他叫杨东辉,是警卫连一排排长。7 t% E; |1 i0 C/ ^3 [- h$ L
原来还是个排长!我有些犹豫,可是心里像长了草,在呼呼地疯长。我压抑不住想认识他的念头,冲动就像浪头在心里一浪接一浪地打着。我想方设法想接近他。当天我就找了个借口,吃完晚饭后跑去了警卫连,去一排的宿舍。
, R& a% l x; s6 U 他不在,去球场打球了。我有点失望。其实要是他在,我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就这么脑门发热地就去了,那种想再见到他的冲动根本压不住。一排的人问我有什么事,要不要转达,我随口胡编了个借口应付过去,走了。, W# }& _4 a- {8 _& g7 }; u
可能老天也要给我点缘分,巧的是,刚走到警卫连门口我就碰上了他。
6 K b6 g& \3 h* C5 r$ ^ 他刚打完球,光着胳膊穿着件背心,作训服搭在肩上,和几个兵有说有笑地走来。
" o' c- y" X8 U5 c% w6 @: s 我痴迷地看着他,他一身强健的腱子肉,肩膀上强硬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橄榄色的皮肤上铺着一层油亮的汗,把他帅气的脸衬托得非常性感。
+ \' Q; P4 O s2 z0 Z3 H “一排长!”+ l7 M( }' m" O/ g9 M
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壮起胆子大喊了一声。5 P# m1 z) ~# C. @, C4 i" P, m* x$ U
他回过头,疑惑地打量我。我有点紧张,啪的立正敬了一个礼。' T. b8 E7 q; r: a4 a4 O
“你找谁,来这有事吗?”$ i# l4 V6 b, e! s
他的眼神显然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有些泄气。
`1 y. V/ |! e) V1 F0 e “报告,我是三班马刚的老乡,来找马刚借本书。”我随口胡诌着。“排长,你不记得我了,昨天,我们在浴室门口碰见过。”+ \. O; F* ?+ C. }3 Q
我提醒他。
' ]! v2 h) ~2 O8 W/ ?& n+ W “哦,是你啊。”1 V9 u+ Y4 a# P/ W. W- ~/ S3 L
他想起来了,上下打量我,我在他目光的洗礼下后背一阵僵硬,我从来没在谁面前这么紧张过。
0 | _2 K `( O. @& F1 l; d “我记得。昨天太暗,没看清。你是新兵?叫什么?”
2 R* }( C# K: e& O( | 他笑了笑问我,我看着他的笑容,又是一阵晕眩。他的脸实在太让人眼晕了。
3 z* o4 \8 f+ r “报告!我叫高云伟,通信连一排一班的。”. U& x2 p4 m6 T& w$ k
“别报告报告了,现在是休息时间。来了就进去坐坐。我们排有不少你老乡,以后来玩。”, l# j' l1 U% _1 N5 k1 J
杨东辉一拍我的肩膀,进去了。) \4 [% D- W9 K" e' P& {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拍在我肩上的地方起了一阵热度。我暗暗地想,我一定要搞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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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e( t6 o3 T3 s/ @/ i. a 从那天起,我一逮着机会就往警卫连跑。我们连首长知道我想调动去警卫连,也没管我,通信连本来管理就松散,事也不多,除了早晚点名和话务,自由时间还比较多。我借口去找马刚,其实是逮着名目去见杨东辉。杨东辉和几个班长分别住在班排长宿舍,我经常去散散烟,借几本书,去唠唠嗑什么的,一来二去,跟他们都混熟了。他们都很欢迎我去,因为我嘴能说,会白活,也有眼色,常带点烟和零食什么的孝敬他们,所以那几个班长到后来都跟我混得像哥们似的。2 \0 M8 o3 U, W# k) I
我和杨东辉也越来越熟悉了。他吃过晚饭常去打篮球,我就天天往球场跑,跟他一起打,所以他后来就常主动跑到我们连队来叫我打球。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和他一起打球是一种享受,我可以大大方方地触碰他的身体,欣赏他打球的英姿,他投球时姿势非常标准,修长有力的身体运动起来像素描里漂亮的人体画,胳膊上的肌肉时鼓时凸,像是活的一样,每次看到他满头汗水的脸,撩起背心擦汗的动作,还有衣服下面绷的紧紧的像钢板一样的雄健体魄,我都为之着迷,不断偷看他。他实在是个迷人的军官。- E; T" ?* K% e& T0 p- D5 T
我对杨东辉的暗恋像草一样疯长。但是我不敢表现出来。他很有威望,人缘又好,身边整天都围着人,好在他好像对我印象也不错,每次我去找他,他都显得挺高兴。; A W, T$ m5 E
有次我去他宿舍,只有他一个人在,他拿着盆正要去水房洗衣服。- T$ D& F6 v1 G4 D. `* s4 y
“排长,我帮你洗吧。”$ k' A3 u* M$ \" h- X$ J
我大献殷勤。
. E. [3 W0 f* i! `& F “用不着,你坐,抽屉里有烟。”
! D3 \% N. r. i7 L# C# V, P 他已经习惯了,我每次去都是跟他们抽烟海吹。他以为我是去找地方抽烟。& ^# x- F- k" R1 U5 g: N
“信不过我啊,我这手比洗衣机管用。”* \" s) a0 F9 D. A
我还是抢过了他的盆。
" P( c( e1 b" {, _4 X7 K" n “吹吧!”
4 V) T% w$ j+ y; N4 Y 他见我坚持,也就没反对,我抱着他那盆衣服在水龙头下冲洗着,天知道,我在家别说衣服,连双袜子都没动过手。
, g$ |0 G9 H9 _$ s! [; R2 g 他在旁边跟我说话,也看出来我手艺很生,他笑笑说:“你这是解放前的洗衣机吧?”/ A4 `0 X* L/ M9 ?6 h1 m" g( r# b
我们俩哈哈大笑。反正我心意到了,他能领情就好。& J! r3 @+ a* i$ m+ k( s
后来他又拿了一个盆,跟我一起洗,我一半他一半,边洗边聊。我俩配合默契,一盆衣服很快就洗完了,我在盆里洗到了他的内裤,刚拎起来就被他抢了过去,放进了他的盆里。, w/ ~& X' {( b6 G& W) `
“排长,怕什么,跑马了啊?”' r2 @0 T) E4 _' s0 h8 H6 q, l) F' g
我试探着开玩笑,其实心里直跳。
5 @- R% ]5 z7 J. U6 K' y8 b- k “小兔崽子,懂得还挺多。你没跑过啊?”# [0 k* L; M& C
他给了我一膝盖,语气透着点粗鲁,我很喜欢他这种语气,我冲他嘿嘿地笑,笑得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一张黝黑的俊脸透着点红,我真想过去亲他一口。可我没那个胆!
; w/ m- C }" c% ?# f9 G; l+ M' r “笑什么笑?再笑毙了你!”% K' I& H7 o5 |1 N; F
他佯装严肃地恐吓我,可是我根本不吃这套,我趁他不留神把盆里的水用力一拍,水溅了他一脸,他抹了把脸就来抓我,我拔脚就闪,我俩在没人的水房里你追我赶地打闹成一团……; _8 `5 ~6 S: W9 L
+ q, i, ^# K4 U9 t: d 从那次之后,我和杨东辉真正开始要好起来。% y2 r0 d! w. @) e+ A! @
星期天休息,我又去找他,我好不容易申请到了外出,说想去街上买东西要他陪我去,顺便请他吃饭。
: H, Z( u0 c$ R* L2 i, q 他同意了,我们兴冲冲地换上了便装去逛街。我俩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当兵的人穿惯了军装,穿平常的衣服走路也都是挺胸抬头,走路带风,我也养成了这个习惯。俩帅哥走在街上,很多美女都看我们,不过我猜更多的是看杨东辉,他那天穿了一件短牛皮的皮夹克,水洗白的牛仔裤,太帅气了。好多女孩都在偷偷瞄他。/ t3 ?/ t2 y" F! G5 [, w
我俩去商业街逛了逛,我买了点日用品和茶叶,他也买了点,后来我们去了一个小饭店,说好了我请,可是他坚持他来。他说他好歹也是干部,有津贴。我刚当兵能有几个钱,省着点儿,别乱花。
* @1 D& P* _, g* J" H2 A4 u1 X 他的语气,就像兄长对弟弟说话。我有点感动。我们要了啤酒,不敢多喝,怕晚了回去查纪,但是几杯酒下肚,感觉都更加亲近。我打量着他,他喝了酒脸庞有些发红,那张像刀刻出来的脸更加英俊,性感,我不知不觉忘情地盯着他,移不开眼睛。( i% ^+ ?* C8 B+ n) b# z$ u+ n1 G8 B
就在不久之前,我还只能徘徊在一排宿舍外犹豫怎么和他搭话,而现在我和他却像多年的哥们那样,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喝酒。人的际遇真的很奇怪,说不清楚,也许就像那句广告词说的,缘,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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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也抬起头看着我。
; d a" l$ z* T3 r) v “看什么?”
4 U! j5 g5 V; [; c" q 他笑了笑,问我。
1 k k& M0 A8 _0 I% R “排长,我能叫你声哥吗。”3 V! |: a& l# X0 S
我酒精壮胆,大着胆子说。我想叫这声,想了好久了。* {* L' w4 @5 i
“你看得起我,就叫。以后私底下,也别叫排长了。我比你大几岁,你就把我当成你哥。”/ _' u: m, I7 J7 ~5 }3 I+ n
他也专注地看着我。我心里一热,话就像喝下去的酒,在不断往上冒。我有点控制不住。
0 w- h# ?1 [) x9 w8 d$ W7 x “哥,我到这以后,最高兴的事就是能认识你。我敬你。”
4 I; F b% x B0 L6 _0 T- L 我拿着杯子和他一碰,仰脖把满满一杯都干了。他也干了。我又给他和自己倒满。
: z, z) W* ]' d; D “第二杯,还是敬你。以后只要是你的事,就是我高云伟的事,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是拿刀子架我脖子上我也为你去拼,只要你一句话。”
7 t/ j/ |7 c4 _! u; t 我一仰头又干了。" }" B6 K9 r, a/ j
他把我还要去拿酒瓶的手按住了。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他为我这句话也感动了。
7 _: C- N/ H# }& l) P) Y “行了云伟,别喝那么猛。知道了。心意哥领了。”- x) I) ?8 p; p6 m+ @/ f
他没再让我多喝,自己却干了。这顿酒下去,我和他又近了一层。
9 F$ p# e+ y; F% P2 N* P% J 那天我们又聊了很多,现在我已经记不太清具体的,就记得他在酒意里告诉我,他对我的印象也很好,觉得和我投缘,虽然他带过很多新兵,但是和我说话不像是和自己的兵,像是和一个认识了很久的兄弟。, O$ Y+ U: M* v! ^: _
那天我们都喝得有点多,回去的时候差点迟到,幸好赶在晚点名前回去了。他是干部,和我不一样,要注意影响。我那晚上在自己的宿舍反复咂摸着他的话,就连一杯白开水都像美酒一样,让我醺醺欲醉。' t. W5 e" A8 G! ~* \3 f' c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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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A/ N+ C" p0 m$ Z 接下来的日子很美好,虽然我调动到警卫连的事情还没有下文,但是我和杨东辉的交情却在与日俱增。我们连接到任务在营区里打扫道路,他喊着口令带着警卫排出操,整齐的队伍跑过来,他坚毅的脸在军帽下更加英武,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威严,他边领跑边冷酷地喊着口令,在他身后一群战士高吼着响亮的口号,喊声震天。他跑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他,虽然我们没有语言的交流,但是他的眼神却在告诉我,他看到我了,他还不被人发现地冲我偷偷地一笑,然后立刻恢复严肃的表情,看得我直乐。我就目送着他矫健的背影,暗地享受着他给我的这个笑容。
o" {4 ^- c6 d( O, _ 他站岗的时候就是一道风景,戴着白手套,手握微冲,一身威武的军大衣裹紧在他的身上,他像天神一样凛然不可侵犯,经过军区大门的人们来来往往都用好奇和敬畏的目光望着他,其中也不乏年轻时髦的美女害羞的目光。但是他目不斜视,是最称职的哨兵。杨东辉站岗值勤的时候,我总是会借故往门口跑,干部有什么事我都主动请求出去跑腿,连部的人以为我很勤快,干部还夸我,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目的,我就是为了去多看杨东辉一眼。
: u! i6 b3 o# t. Z* H+ h 这是冬天,有一天晚上下了大雪,杨东辉主动提出来干部带头站夜里的岗。我窝在温暖的宿舍里,看着外头飘扬的雪花,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军区,寒风刺骨,想着他独自在冰冷的岗亭站岗受冻,我就心疼不已。我对班长撒谎说肚子疼,要去门诊部拿点药,就溜出了宿舍,一路小跑,也不管雪地路滑,跑到了中门的岗哨前。
# }$ ^; e9 N/ K7 ~ 这里四处空旷,万籁俱寂,早就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昏黄的路灯照着一个背着钢枪的挺拔的身影。我远远地看着他,眼前纷飞的大雪中一个坚定的军人纹丝不动地立在岗哨上,他绿色的军装和洁白的雪地构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图画,深深地扎在我的心上,再也无法从我的心中抹去。
8 G$ Q# Z3 ~+ C; ^/ ]/ \( Q 我踩着雪地过去,他老远就大声喝问:“站住!口令!”- D, c5 d+ H% S$ Z8 {
“冰山!回令!”/ Y; r+ K* i: @# t% \$ a
“高原!”% I0 N1 E2 R- c8 \" Q
他收回了枪,惊讶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大半夜地跑到这来。' U: q8 h8 J+ `* i4 K7 o: j- K# g
“怎么了?”2 {& R: M0 | t1 S+ d
他声音压得很低地低头问我。岗哨是不能随便说话的,不过因为是半夜,而且中门只有他一个岗哨,他为我破例了。. r! d" d% H7 f! k3 _$ L% h' J
我看看四周没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炉,这玩意儿是通信连的女兵送给我的,关键时刻很好使。我把他军大衣拉开,把这个暖手炉塞进他怀里,再给他把衣服笼好。这样他胸口腹部就可以保暖了。" B0 W3 |% @) K2 J( @& z4 T
“冷不冷?”
% h& j# G; V2 H8 ]) C 我问他,看着他在寒风凛冽中挨冻的脸,心疼坏了。( I' p+ D: y9 ~& w# j1 |; \6 \( `
他微微摇头,还是手握着钢枪,可是他看着我的眼神却带着感激。6 i5 U7 Q" Z3 u% |0 O: }' s
他一定没想到我专门跑出来为了给他送这个。我给他塞手炉的时候,他都愣住了。9 l9 R$ w" W! P" [ N
“快回去,雪大,外面冷。”" A/ B0 k+ }) M, ^# Z$ F' a/ t7 K+ B/ d
他低声对我说。. G, ]4 f; b1 V8 l
他虽然是命令的口气,但是声音低沉,温柔。我虽然站在雪里,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可是看着他,心里就像燃烧着一盆火,根本感觉不到冷。以前黄舒骏有首歌叫恋爱症候群,我就是那歌里的状态。/ r9 L" z( P7 D* e$ n. c; c! O' C
“你还有多久?”
6 f6 t4 N. u0 J, n# m& G# `$ [# I “半小时。”
6 X: ?) |2 D: T1 |5 R “我等你吧。”
9 X n( S) J2 d- \6 }+ f, P& _1 R “胡闹!你想冻死啊!”
& X9 T* k2 n9 n/ z" V \$ }+ Y( W 他瞪我。我没听他的,进了后面的门房。岗哨后头有个门房,现在里面当然是空的。这里有热水瓶,白天两人轮岗的时候,一个在外头站岗一个在里头值班记录,夜里只有一个。我抖了身上的雪,现在回宿舍就没借口再溜出来了,我摸身上,幸好口袋里还带着包烟。我把衣服裹紧,打算等他下了岗给他抽根去去寒。不敢在岗亭里头抽烟,烟味儿会被查哨的发现。就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他站岗,这么看着他,心里就觉得踏实,平静。2 Z# _6 q9 S7 `0 q
半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他跟下一班的哨兵交接好,就赶紧进了门房。我早就在门口迎着他。我一把将他从风雪里拽进来,关上了门,把风雪关在了外面。2 \3 X1 T a( U q* f) \/ ]. L
他身上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手脚已经冻僵了,他摘下了凝着雪晶的帽子,我摸到他的手,他的手被冻得通红,像一块冰。我很心疼,也不顾那么多了,把他的手拉到嘴边帮他呵气暖着,用力搓着,帮他回暖,我做这些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我,我边搓着边问他:“好点没有?”他点点头,还是那么看着我,我想他还是很感动的吧,呵呵。我把倒好的热水给他,让他喝了暖暖,他摸着我的身上,我身上其实也冻坏了,摸上去冷冰冰的,他把他怀里的暖炉拿出来,塞进我的怀里,我不要,他坚持着非要揣我怀里。
1 J9 Z1 i4 V, R 手炉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放在我军装里贴着我的毛衣,让我心里一阵阵地热乎。我们一起回连部,在路上他问我:“冷不冷?”6 r9 L: s- Y$ p
我说:“不冷,这点儿冷,在我老家那就跟玩儿一样。”
3 ?7 Y2 {( h: k, g 他没问我为什么大雪天要冒着冻等他,我俩之间好像已经有了默契,有些话不需要问,放心里就行了。7 z" H' O! v7 z; _" T+ ?
我给他烟,我俩一起躲到军人服务社的门廊底下,这边有堵墙背风。我俩蹲着抽烟驱寒,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我们一起相视而笑,外头冰天雪地,这里却像春天一样温暖,我的心也在春季,一片春暖花开。
* ? _$ N; L1 U: h( _* a* x 抽完烟我们回去,脚踩在寂静的雪地上,咯吱咯吱响。我们的影子在路灯下一会儿分,一会儿合。他问我手冷不冷,我说有点,他说把手给我。然后他就拉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放进他的军大衣口袋,他的手也没有抽出去,就这么攥着我的手,一直放在他那个口袋里。他拉着我往前走。( v" ^# ^" h: w/ A
我知道他这么做只是出于感激,出于兄弟情,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是我还是受宠若惊,忍不住浮想联翩,和他紧握的手上热得仿佛要发烫,我默默享受着那股涨得满满的甜蜜。我望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手被他紧紧地握着,我心跳得很快,心里涌起强烈的冲动,我真想一把抱住他,想冲动地告诉他我喜欢他,我他妈的真喜欢他!" w# G2 N6 i. d$ _
他回头看看我:“怎么不说话了?”& h! g. }8 v" B1 i8 G
我:“排长……”- I, b& {8 J) N- L1 B5 F+ J! X
他:“这儿没人。”6 u# V7 I E! x8 y
我反应过来:“哥……你对我真好。”
( {; T; Z( p; y9 k5 { 他又回头看我一眼:“你对我不好啊。”# A/ Z4 {4 g. A
我:“好啊。”
; Y& J B$ A+ ~' Q 他:“那不就行了。”) E( I3 S: L; R# T
那天一直走到连部外面,他才把我的手松开,我才把手从他的口袋里抽出来。
6 W, K8 z/ ?1 ] 那天之后我俩都没说什么,没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自从那天之后我们更要好了,杨东辉也比过去更关心我。他知道我想调动去他们连队,说帮我想想办法,我跟他说我对他好不是为了这个,不是为了要他帮忙,我怕他误会我接近他是有所图。他在我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说,想什么呢?你是我弟!哥哥帮弟不是应该的啊?
2 v4 _7 ~/ N3 G9 d 我后脑勺疼着,心口却满满地发涨。4 T6 O. V& o& l9 G, @% S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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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式调去警卫连那天,杨东辉比我还高兴。我不知道是我家人托的关系起了作用,还是杨东辉也找主官帮了忙,或者两个都有,总之我成功调去了警卫连。杨东辉亲自把我交到马刚他们班班长手上,郑重嘱咐他说我初来乍到,要班长平时生活上关照我一点。其实不用他说,我和班排长宿舍里的班长早都混熟了,他们都对我不错,但是杨东辉的这些话还是让我觉得非常温暖。
" g7 `0 X* K( h, C 当我第一次抱着钢枪在岗哨上站岗的时候,我从心底里感受到一种自豪,兴奋,骄傲。不仅因为我能够成为一个站岗放哨的战士,还因为我实现了心愿。
4 g% D1 \5 ~7 m 我深深吸了一口军区大院的空气,感觉是这么美好。我为了接近心上的人,终于成功地和他在一起了,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朝夕相处,天天见到他,再也不用在通信连因为想他想得受不了而找各种借口往这边跑了。如果杨东辉知道我是为了他才费了这么大劲甚至不惜动用关系调进警卫连,他会吃惊吗?我一想到他吃惊的表情,就恨不得现在就抱住他,告诉他,我是为了你才来的!
( h6 w i* G) U" W }% D 刚去的那天晚上看新闻联播,看完后排长训话,杨东辉站在了一排面前训话着,他的语言简洁、有力,掷地有声,充满了军人的魄力,那和平时在我面前亲和的样子很不一样。他是一个很有威信的排长,我在警卫连打听过,他的风评是三个排长里最好的一个,在干部战士中都很有口碑,听说也是上头的红人,重点培养对象。" E# X" A2 ]( U1 s" a/ C
我坐在马扎上热切地注视着他,火辣辣的视线相信连他都感觉到了,他看了我好几眼。现在我也是他的兵了,他是我的上级了,可是我却完全没有这种概念。他是我的哥,我不想把他当成我的上级。
8 [; Q! H4 s+ S5 r0 I: w 讲话完后,他严肃地当着全排的面说:“高云伟,到干部室来,其他人解散!”
2 O) r9 U* X# _% f3 S/ G 我是调动来的新兵,排长给专门提点要求、上点紧箍咒很正常,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而且我和杨东辉关系不错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我一直比较注意,对干部和别的战友都一样的态度,给干部抽什么烟给我那些战友抽的也是同牌子的烟,所以人缘不坏,没招什么议论。而且都知道我本来就是关系兵,关系是上头的,就不会特别议论我讨好杨东辉或者是杨东辉特别关照我这样的小话。想不到我是关系兵倒在这一点上帮上了忙。
& m) N7 I. I! |2 Y 我和杨东辉一前一后上了办公楼,进了顶楼最里面的干部室。这一楼晚上没有人,只有我们俩上去。他进门打开了灯,我紧跟着进去,把门关上了,然后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在他还没有转身之前,我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 {( K# N( f9 i
他愣了一下,我没松开手,我心潮起伏,管不了那么多了。5 X+ L0 A- H1 w* O
“……哥!”8 n6 \4 \% H7 q9 E t
我把头搁在了他背上。他的背宽阔,结实,温暖。我和他都是大个子,可是却想把他紧紧拥抱在我的怀里。) Z+ X7 E7 p5 w, L0 Y* U
“咱俩终于待一个连队了!”: p7 C, k, ^, Q: |" o$ `
我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手臂紧紧抱着他。能顺利调来警卫连,成为他的兵,我用一天都没有走出这个兴奋。) J! Y. }; L9 q
他也握住了我的手,转过了身来,我抬头看着他,他比我高一点,他也低头望着我,他的眼睛真漂亮,我真想亲上去。他看到我这么开心,他也很开心地笑了,他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兵了,要是不听话,我照样训你,别给训得哭鼻子了。”
) M9 ?, e" a% ~/ ~2 p. f9 o4 K “小看我了吧?排长同志,你小看我是要付出代价的。”6 I( C' Y. a2 a- ~
我傲气地说。那时候年少气盛,我的军事素质是过硬的,只是他还没有见识到。4 @* e5 D! i: }' h: t, z
杨东辉被我逗乐了。
3 Y' P. o$ k, `% p+ M& t4 M8 H! f' A+ ~5 W" d “还代价。什么代价?小兵蛋子,你能把我怎么样?”# T$ y6 a9 x: H" q& D1 l
他挑着眉毛,笑得既坏又挑衅,语气里还很不把我的警告当一回事。
! F# u0 D% T2 U9 l 我会让他后悔的。我忽然就动手了,他反应也非常敏捷,我们俩就这么打闹起来,到后来真的用上了力气,也是都不服输吧,打着闹着他就把我掀到了值班的床上。他把我用力摁在床板上,腿也别住了我的腿,一手撑在我的头边,他的劲太大了,我的手劲和哥们儿较量的时候从来没输过,想不到敌不过他。他边摁着我边假装凶恶地说:“怎么样,服了吗?”/ l+ i* v7 r' X/ w+ H7 J
“不服!”我大喊。
5 R6 [/ ^1 y, a5 M5 R( {2 ]' r) m8 i- s 他就更用力地压制我,我俩很野蛮地角力了一下,直到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笑了,我们俩就这么出了一身的汗,脸望着脸傻笑着,可是渐渐的,我不笑了,他也不笑了。% o% m" K5 M5 V# p- q: ^5 S. T
他停下了动作,俯视我。* H) a7 x- k% \' e( |4 H, |1 K5 p/ D
我躺在他的身下,也迎着他俯视着我的眼睛。2 K0 @# W3 P# ]9 @; P
那时刻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我听见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屋子里沉默得有些可怕。我们俩的呼吸声有点重,杨东辉那时的表情让我痴迷。他沉默,迷茫,若有所思又迟疑不决。
- l' E& n# y: X, u 他放开我,起身要离开,被我一把抓住手臂把他拖到了床上,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 t4 C! m# d: j
他没防备,被我压了个正着,我失去了理智,开始不顾一切地亲他,亲在他的脸上,脖颈上……我疯狂地亲他!他躲避着我,我扳过他的脸堵上了他的嘴。2 ?/ C3 f+ h8 J
他一把将我推开了。6 A) s n) ?) M9 g: o' j
他的劲很大,我被他推倒在墙壁上,后背狠狠地撞在墙上。他坐了起来,一言不发,整理着凌乱的军装,他脸色僵硬,看了我一眼,站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从起身到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y! V5 H) u( R
我呆呆地坐着,全身的血都是冰冷的,仿佛停止了流动。4 `6 \9 Q/ W/ y7 V' c; e% K
我知道我们之间完了。
0 G' @7 \: K7 }& H& R4 a4 A我的冲动,断送了我和他的关系。
3 l. z; ?0 \& j! ^- [0 ~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像坠落在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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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1 P8 a4 e# L0 r 那天之后,杨东辉开始避开我。. D6 F; c" V% G: S5 i
他再也没有来喊过我打球,也没有在集合训练的时候再看我一眼。我站在他的队列里,听着他的训话,看着他军容严整地发布着训练口令。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一刻,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调动来站到这里,就为了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可是现在,我跟他之间只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却远隔重洋,天南海北。什么叫作咫尺天涯,我现在明白了,如果这个时候让我去写这个词汇的词语释义,我可以写出深刻的体会。: `* h. W/ e, D% T. {- y
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但是他却一次都不看我。我知道他的余光可以看到我的眼神,但是他巡视队列的目光一到我这里就绕开了,像跨越着障碍,那么露骨地跳过去,这种生硬而又刻意的闪避,像一把尖锐的钢刀扎进我的心里。* G9 i$ k+ p- ]+ w$ v
我故意去班排长的宿舍转悠,想和以前一样通过散烟、唠嗑来化解那天那件事,但是我去的时候,杨东辉要么借着什么事情出去,要么就是沉默,而看到他因为我的出现而这么为难,我再也没有去过。
. q1 D( u% G3 D: }! V8 s9 ^2 } 我们几乎没有了私下里的接触。在营房里碰到时,我对他敬礼,喊“排长”。他公事公办地点头,并不看我,和别人走了过去。
" T- d% @8 i0 l 在食堂吃饭,我和他端着盘子在过道里碰上了,在狭窄的过道上,不可避免地抬头对视,他终于看了我一眼,但是他的眼睛和我一碰,就移开了,他似乎根本不想看到我,根本不想跟我碰面。' x' h5 {2 y1 z& j
我们擦肩而过,谁也没有说话,像两个陌生人,好像我们从来就没认识过。
6 n6 l5 Y- W# ~ }3 h 晚上,我在寒风里站哨,站在冰冷的岗亭上,我手握钢枪,刺骨的冷风钻进脖子里,吹得后背一片冰凉,整个人都是冰冷的,连脚底都是冻僵般的僵硬。
3 b+ O# G, l: p 但是比起身体的寒冷,心比身体要更冷一百倍,一千倍。
- r5 ?# B4 }8 G$ d9 Z2 ?. z 就在不久之前,就在这个岗亭,我们还温暖地依靠在一起。就在下哨的路上,我们一起躲起来抽着烟,在烟雾里对着对方的脸笑,那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亲近,他拉着我的手宽厚,温暖,我们的手在他的衣袋里紧紧握在一起。
! v! q7 }4 x; z1 s" z 这一切,都成了黄粱一梦。
& H7 U: o" i* @! X 这怪谁呢?我在心里苦笑。只能怪我自己。
! m8 d) z/ b/ d2 [" J: {) x; \ 他现在是怎么看我的,我心里很清楚。他一定认为我是个变态,恐怕连看我一眼都嫌恶心吧。' \% s- k0 K7 U; K1 I" Z! o
我们这种人总是容易自作多情,把别人单纯的善意一厢情愿地理解为他对我也许也有那么点意思,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抱有幻想。
# j; U9 k8 Z1 x 幻想总是被现实无情地击破,而我也尝到了苦果。
5 q. U3 b u9 p$ a. I# r 想到他在心里对我的嫌恶、反感甚至唾骂,就跟被人拿着刀往心上砍一样。但是我不怪他,正常人都会和他一样的反应,不正常的人是我。
! o4 C" p. b* B6 l 而且,他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没有当面痛斥唾骂我,已经对我够客气的了。
0 R2 S& ]! h7 |6 ? 也许事情没有这么严重,也许我可以向他解释那就是个开过火的玩笑,嘻嘻哈哈地把那件事带过去,但是我不打算这么做。6 W4 ]2 m) l$ J1 i4 k9 @ j+ @
我不后悔那天晚上的举动。虽然那是冲动、莽撞的后果。
! H* H( W* Y) a( W, S 如果迟早有一天他都会躲避我如洪水猛兽,我宁愿让他知道。憋在心里忍一辈子也不告诉对方不是我性格,就算因为这样我们彻底连朋友也做不成,至少不会再有遗憾,否则我会抱憾一辈子。# g( [' i1 \) o6 w, I# e
而且我相信,他在我那一晚的眼神里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那不是一个玩笑。3 n s9 t: P: A% m/ o8 M& `6 ]4 D
嘴里可以说着谎言,但是眼睛只会出卖真心。2 Z7 q5 O4 \0 V/ c: l2 L
" X! R& t+ ? R! \ 下了哨我没有回班,在墙根下的树林里猫着,抽烟。! ^' S6 H: _1 l5 q( v. t7 G
一根接一根地抽,感觉不到寒冷。烟很差,味道很呛,把我呛出了眼泪。
2 c( e/ D; G9 D) i4 e) v8 k+ l# ^ 这个冷风嗖嗖的树林,在风里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叫声,浓重的黑暗里仿佛随时会扑出什么,把人咬得遍体鳞伤。
' ]/ l5 V1 Z/ ^; v+ n 但是这个树林现在就是我的避风港,它阴森,冷冽,可怖,对此刻的我而言,却是我唯一想待的地方。1 F3 F& _+ S) T: U' l' y
我抹过爬过脸颊的冰冷的东西,嘲笑自己,妈的,没出息。" u( I n. z+ A6 n
然后告诉自己,过了今晚,不再掉一滴眼泪。
( n) Z1 g, s! s( i$ E/ A0 y
" ^& m: N" @/ ^, ]& [+ ] 夜间巡逻纠察逮住了我。第二天,我被整个连队通报批评。
* a# C* {' c( c5 E5 u5 {: ~' H 连长严厉地训斥我,在一个连的人面前把我骂得狗血喷头,我麻木地听他发火,脑子里很空,他骂了什么我都没进耳朵。
5 t1 y) I6 ]8 p “一排长!”连长嗓门很大,“把这熊兵带回去!你们排开会检讨!”* H/ _7 X. T) f" {! r
“是!”我听到了杨东辉的声音,但我没抬头。
: f& ^% G. `& T3 Z 我写了检查,在全排面前读,在班务会上又做了一遍检查。* D$ e) ^8 f, W' v" P4 l! ^
战友们很同情我,过来拍我以示安慰。马刚背着班长对我嘀咕说,抽个烟而已,屁大点事。“傻逼啊,下哨不回来不被逮到才怪,瘾犯了非要蹲那个冻死人的外头抽?也不怕冻掉了JB!” w# N- P# g* X1 E& x$ y, r
马刚骂我,我无言以对。但心里还是挺感动,总算还有个关心我的人。
' b& j1 Q V4 I, ~ 杨东辉集合全排做了训话。他没叫我出列,我也就站在队伍里。他说了几句,说的什么我也许听见了,也许是不想听到,所以过后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时间不长,他就喊了解散。% q/ w; A8 u5 y; _
“高云伟,到干部室来一下。”解散完,他说。& {4 f9 G0 k/ G2 w* h3 [
我站在办公桌前,他坐着。门已经被他关上了。
: H+ B$ P& m! R s+ e4 H6 M 在避开我那么多天后,他终于肯跟我单独相处了,却是为了训我。真是讽刺的场面。: n2 \, }/ X4 k5 m& L" s
我一言不发,他也沉默。: M8 {0 C5 y1 R# N7 u1 ?' m* }
“以后不要这样。对你自己前途不好。”他终于开口了。7 w; L) L( T, S4 b% ? ~7 r: b$ H, V
“是。谢谢排长。”我回答。' w5 j+ [$ W$ K7 e
他终于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我表情很机械,我是一个兵,而他是我的排长。我是来接受上级训示的。
! h3 U) q2 x& t “对不起排长,我给排里抹黑了。”我硬邦邦地说。3 v" z- v& V+ x- A! B! G: s
他又沉默了,既不说话,也不训我。
1 c9 m$ l6 o P 我等了一会儿,他还是坐着,我说:“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v# m4 f) m/ H
我向他敬了礼,转身向外面走。5 P3 }( _, C+ n O8 v
“站住。”
9 F+ d( b" ?8 f5 {- d2 ? 他叫住我。 2 G# w& S; x7 r1 _
“……是因为那天的事?”
0 ]3 Z( L" V, z$ U! ^& a% M 他低声问。
4 P, r# e; i" B; N+ v4 a2 } “不是。”我伸手去拉门把,他忽然站起来把我拽了过去。 2 H* v8 e# f) L. z
“再抓到一次就开出连队了,你懂不懂?”
6 r( w* [- F' ^* U* a5 g3 W5 y 看到他那副担心的表情,我一直压抑的情绪一下从胸膛里爆发了:“那正好!反正你也不想看到我!”
" D+ z+ w. C9 t$ W- L9 K- |7 e4 s “你说什么?”他攥着我的手很用力。
% X% h/ ~& Q% `* M! J7 z. d. p! c “你终于肯跟我讲话了,”我想起这几天他避我如蛇蝎猛兽的样子,心口就像针扎。“那天的事要是让你恶心了,对不起,我道歉。”
\& \+ @. D1 W “我没这么想过!”
) C2 Q, a/ U( w& T “那你为什么躲我?”我看着这张脸,这些天我没有一天不是想着这张脸彻夜难眠,我一根接一根地抽,想忘了他,可我忘不掉!
! {0 K6 p; M% |8 K “你还小,别犯糊涂。”他皱着眉,他的眼神里有无奈也有困惑。“把那天的事忘了!我还是你哥。”
) y6 [' B [1 E' E “忘了?”我也想忘了,我他妈比谁都想忘了!
" I4 @: w+ D N4 H! R& P2 f; t1 S “我忘不了。” ) X' A/ T8 b, [, b' w
我面对着他,挺着胸膛,年轻气盛的冲动和勇气,让我堂堂正正地告诉他。 4 N' ?5 [# V, O/ {" ^
“那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
% n/ d0 B, B1 n) ? e( n# {8 v6 d9 h$ i 杨东辉看着我的眼神震惊。 - X4 h! P8 e) b9 `1 M& D
“排长,我喜欢你。” ! K* R2 h3 A& V; V4 x/ K7 a
这几个字就这样从我嘴里迸出来。 . b9 I- q# q+ |7 T) D! u+ k9 S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我费尽心机调到警卫连,全是为了你。”
: b7 y8 m- D) I! Q 他呆住了。如果让他知道我不止一次地在被窝里想着他打飞机,是不是会被他一拳揍出这个房间?我不知道!
# P0 }) f: U; |: { “闭嘴!你个熊玩意儿,这是部队!” 1 ?1 S, m4 H( a# K O9 \) q/ m
他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第一反应是告诉我,这是部队!* A% l+ `' f1 p6 @
没错,这是纪律严明的部队,是说错一句话都能把我打回老家的地方,我这句荒唐的话,荒唐的念头,在部队就是自找死路!
3 y; u/ Y6 K, K% c “我知道,你不用怕,这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以后我也不会来打扰你,你放心吧。”
! K0 W7 a% h# }" F 我知道,我跟他之间是彻底到此为止了。从这个门走出去以后,以前那些私下关系就都废了,他是排长,我是兵,从此以后我们只会有这层关系,其他什么也不会有了。该说的话,到今天就全部说尽了。
! p; Q. s. @6 N9 s+ N t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这么难堪。我只是想让他明白,我不想强加给他什么,更不会在部队这个环境里用这见不得光的心思抹黑他的名誉。我不会再打扰他。$ E% W0 o* o+ i1 c) k1 R
我拉开门就走,听到他喊我,但我没有回头。开始是快步走,接着就跑了起来,一口气飞奔出干部楼,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器械场,脑子里是他最后喊我的那声“高云伟!” ' @& [# O3 U7 h$ r
我抽疯似地在器械上发泄。器械场上的风沙乱舞,我自虐似地冲障碍,让头脑可以放空,让大量的体能带走脑子的思考,这个时候我感激体能训练,让身体极度疲劳之后,汗流浃背之后,把整个人都掏空了,以致晚上和全班又练过一轮体能后,脑袋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什么都没想,什么也来不及想。
8 x5 s* w2 {% I- l8 L 后来我们班长告诉我,原本惩罚犯错的兵就是练你,让你玩命地做俯卧撑,蛙跳,冲圈,练不死你。尤其是在基层部队,违纪的新兵都是这么挨练的,根本不是一篇检查完事。但是这在机关,而且我人缘不错,最主要的是,他听说排长私底下向连长求过情。 5 X- B) ?) {+ U( c4 W0 J q
“当然,我也替你说话了。”班长大概是想点化我。
8 \9 v7 J7 J# ^- B# L “谢谢排长,也谢谢班长。”我已经学会怎么说话了。 ) {6 q1 H" G( i* L$ o4 m5 Q2 w3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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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对杨东辉保持距离。
9 X5 y1 y h9 h- E+ x' Q 为了让他不会因为我不自在,也是兑现我的承诺,我尽量避免和他的交集。除非公事上必要的接触,其他时间有他在的地方我都避着走。 0 l# T4 V; T. M1 I9 e* @
梦寐以求的警卫连的日子现在变成了牢笼。看到杨东辉会让我痛苦,看不到他,照样痛苦。
9 A' _& m" h2 h5 B 真不知道老天他妈要我怎么样? " Z6 Z3 i; j+ a+ R6 s! ]
我的烟瘾直线上升,几乎到了烟不离手的地步。马刚兜里仅剩的几个钢镚都被我强行征收了,以至于后来这小子一见到我第一个动作就是捂紧口袋,那样子让我好笑,他可怜巴巴地叫嚷:“地主家也得留点儿余粮啊!”
1 l; f* w, _3 t* ~; L+ o! }# O 我们几个老烟枪总是找个隐蔽的地方当瘾君子,这个大院很大,白天找个地方,躲过那帮狗日的纠察,还不是什么难事。
0 Y$ P7 q& I* {* R$ S& U “我们几个抓到没事啊,高云伟你可是有案底的,抓到了可有好看了。”一个弟兄挤兑我。 ! u0 x/ p# g% [$ o
“大不了打包袱,回老家。”我满不在乎。
2 }; C, r: U; ?0 ^ 我现在是真不在乎。
$ d, Q) e5 q1 U1 h1 K4 @0 z “城市兵就是吊,我可不敢,为了当兵花了不少钱,家里还欠着债呢。”这兄弟是个农村兵,当个兵不容易,他说了这话,我们就都没怎么说话了。
* {+ M" J: V) S: u 我看着烟雾袅袅上升,寻思着当兵的意义。 4 B6 }" K* Y+ E' G; B7 ?% U
原来,我是为了这身军装,为了军旅的梦。我有当兵的体格,我也有报国的男儿志。 : N, ? l( ^" `3 w% E+ Z
可是到了这儿,都变成了三个具象的字,杨东辉。
- Z% Y, c3 J1 j$ C' v. b 烟雾幻化出了一张脸,棱角分明的面孔,漆黑铮亮的眼睛。我还是没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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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上,我越来越消极。
/ B& Z0 `8 K' v7 U( a 人就是这样,突然没有目标了,也没有奔头了,做什么都没意思,也没意义。我曾经像个卯足了劲的发条,一个劲地钻进了警卫连的大门,现在到这地方的意义忽然不存在了,我这根发条也变成了废铜烂铁。 0 d4 i# L" G! I
该做的训练照样做,该完成的动作也完成。只是以前是200%地去做,现在能达标就行。
8 u3 c: H- Y1 |! R! E8 B% z! W" [ 训练中,杨东辉不止一次地训斥我。
& L) C1 ~4 Z# N 他是一个带兵严格的人,即使在机关这种单位,在警卫连三个排长中间,他是对训练要求最高的。进了他的排,就别想混日子摸鱼。在没来警卫连之前,我没有见过他这一面,现在我领教到了。他雷厉风行的训练作风,在训练场上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对我消极的状态,他很不满意。 6 c: O( O2 _& a! k" N u
他不止一次把我叫出队列,让我重复技术动作。
[1 V, l& ]( d 集合时我动作慢了两秒,他罚我原地俯卧撑,200个。 # v% ]3 x. q7 G6 w |' @* T9 n
汗水滴在地上一滴一个花,我咬紧了牙,坚持到最后一个。
: M* [- W0 O; P 他一句话没说,让我入列。
% c4 d, X4 R. _ y( C 站军姿,他踹我的内膝弯,将我踹倒。我倒在地上,他呵斥我:“站起来!别跟个面条似的!”
- w; l1 [& N/ M$ g$ Z4 P$ ?: n 因为我被踹倒了,他命令我多站一个小时,其他人都走了,我一个人在空旷的操场上站军姿,眼前是肃杀的北风和无尽的萧索。 x" ~# b2 t: S. }+ s+ N' V! r
马刚私下问我,是不是得罪了杨东辉。
* ]; t! M. u0 I2 q# b- P5 t “你还是多往排长宿舍跑跑吧。”马刚向我做了一个递烟的动作。 # i. I& s) o2 T; e, r, N
班长找我谈心,他要我尽快适应环境,要提起干劲,不要有情绪。 & C/ f: d! v1 t, g! ]* [: m Y
我没有情绪。如果有,已经全部留在那个干部室里了。
# y7 H6 X! I$ Q% }! C# y4 a: i: J 在我从那个干部室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两手空空了。 % r' K, y/ j1 b0 T/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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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又一次晚体能,绕院跑圈,我在最后一个梯队里,卡着标准跑到了。合格了,我和其他人一样,站到一边休息。
4 D# x% A# I5 z/ W2 _4 Q; C$ e 卡表的是杨东辉,他看着表上的成绩,脸色很沉。 / ] F1 W: k! Z- D
“高云伟!”
. G/ Q6 ^( W2 v( i4 o% D0 M" S/ T “到!”
$ H# `7 R1 ?! \! g “重跑!” g" }! C- a% |2 O8 D
我看了他一眼,他严肃地看着我,周围的战友都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他叫我重跑。 H* |9 z z$ K; U K; \
“是!”
4 z( U. m! o4 y+ U: S ^9 y 我服从了。我不想问为什么,又跑了一次。 , {. F, X T5 T( O, L, t& G
等我喘着气跑回来,他卡了表,我抬起腰来的时候,仍然听到一声:“重跑!” " c' p6 d Q2 E+ g
我火了,压着脾气看着他。他什么意思?
- n. u7 O, u7 b# E6 M j3 Y “报告!为什么?” 8 E; V# f: I; |1 |$ H
我嗓门很粗。 B( x" s8 _2 O7 H
“因为你不合格!” 7 q+ B/ }. d& s8 @; C, d6 A
我看了表上的成绩,这个成绩在达标范围内,我向他提出了质疑。
9 a/ Z5 ]) w/ T “对照标准你是达标了,但这是你的水平吗?”杨东辉严厉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你有没有混你心里有数!你想就用这个训练态度混日子,门都没有!高云伟,你要还是我一排的兵,就别跑成这个熊样!”
/ ?8 ^9 ^! \) r! W7 u& i# Q 偌大的一个排,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喘,惊惧地听着杨东辉发火,看着我。
, m% F5 ?( b( y( | “重跑!”
- J6 t+ c! l {7 l h6 y( @" R. D, a 众目睽睽之下,我感到屈辱。
& _/ ^ H @% E# e3 ~" _ 我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 @: f8 |5 m1 d' L' C
我玩命一样地冲刺着,跑得像一只疯狗,跑完了全程也不减速,冲过了拿着卡表的杨东辉,继续往前冲,听到身后杨东辉喊我停下,我没停,途中我吐了,吐完就着直饮水喷头喝水,冰冷的水流进烧灼的喉咙。
" u3 E) b/ C, }. D ? 我接着向前跑,杨东辉追到了我身后,硬把我拽住了。
- a2 s5 @4 c. V }9 N0 z% H' d “别跑了!” 6 y2 {3 x$ M: E5 Y3 B, l% U$ j; O
他皱着眉看着我,我他妈最狼狈的样子!6 ~7 y2 E5 a' D" ]. W( z
我甩开他:“这个成绩你满意了吧!排长!”
! B; V1 `6 E% ~$ a “你就是这倔驴脾气,说你两句都不能说了?”杨东辉看着我的狼狈,他似乎着急也恼火。! s% P9 k9 n! R9 z8 @1 |, ?
“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我马上走,你用不着针对我!”
! j) ]2 k" h) I0 {2 ^4 H 我吼了出来。训练里,我忍了,就算他对我有芥蒂,就算他不想看到我,他怎么练我我都没话,不会说半个不字,可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伤我自尊,那一年我还没到十八岁,对那年纪的毛头小伙子,最强烈的就是自尊心! w* N1 O3 M( B0 G6 u: D1 j
“我针对你?”杨东辉听我这么说,剑眉紧紧拧在了一起,他也火了,“你进连考核时候是什么成绩,现在是什么成绩?我要你好,要你当尖子!在这个地方,只有尖子才有出路!这样混下去对你的前途有什么好处?”
* c& t4 V: ]2 D4 g/ b: W l “前途?你就知道前途!你怕毁了前途,我不怕!”我的情绪一爆发就像脱缰的野马,“我从来没想过要当尖子,我就是来混日子了怎么样?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就把我踢出去,我不配当你一排长的兵,我也不想在一排继续待着,走是早晚的事!” / S. B' ^: y" {1 w% ^7 z, }+ g
他突然安静下来,在路灯下盯着我。 8 H' r) k& z* J6 u
“你说什么?” # q& Z- y9 r( ?! b
“我报告都打好了,我要调离一排,随便去哪,二排三排,炊事班,汽车连,总之不是你的兵都可以!”
+ v: _% m; f' E' K" `# z3 s3 X 我已经口没遮拦了。
# ~+ k2 q- z2 i0 ]5 I) ` 他一拳挥了过来,砸在我的脸上。我倒在地上,他愣在那儿了,我也愣了,我们俩像两个傻子,谁都没反应过来。
4 Y/ i9 T5 }: z6 i, n 他先回过神来,过来扶我。拐角走来几个人,他们经过我们时看了几眼,我赶紧站起来低着头躲到了树影里,不让那几个家伙注意我的脸。
" O; e8 L; b: v6 y- f6 `% O 这是在营区,如果被人看到他打战士,对他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4 {7 l( U% ^. E' L5 _ d 这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虽然在基层部队,过去干部和老兵打新兵是默许的练兵手段,但是那几年经过整风以后,这股风气已经被刹住了。而在这种军区机关,干部当面打兵,那更是不允许的,犯纪律的。 9 v+ M" o; i4 Z N/ S
让杨东辉这么自制的人都耐不住出手,我想我是真的让他怒到极点了。
! E( i2 m* C8 b0 Y4 q- x 那些人走了,又只剩下了我们,在偌大的树林里站着,刚才还激烈争吵的两个人,现在哑巴了一样,面面相觑。 0 }. V4 f7 m5 Z1 b7 X6 U3 ~
他走了过来,慢慢到了我面前。我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一瞬间就摧毁了我的防线。
8 E/ T x/ h1 s 他低声向我说:“对不起,打哪儿了,我看看”他伸手来要看我脸上被打的地方,我倔强地扭着脖子躲避,他的手固执而有力地把我的下巴扳过去,就着昏黄的路灯看我的伤,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后悔和心疼,那种眼神彻底摧毁了我,压抑的感情不受控制地一涌而出,我还是这么喜欢他,没法忘了他,这些避开他的日日夜夜我的心就像被钝刀在一刀一刀地磨,那滋味儿还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我用了多少理由说服自己,要想办法离开一排,因为只要还待在能看见他的地方,就控制不了,只有走,他才能真正地摆脱我。
( A' m+ U, r% J; _1 ~& V 可是,每一次下定的决心,都在再见到他的时候土崩瓦解。
% y) F/ A; @" L, r* p# c “哥错了,哥不该打你。” 0 n: N3 X) h- u8 o
他轻轻抚过我脸上的伤,低沉的声音充满歉疚。
' a$ t, T: E, S' F3 q" s6 J “疼不疼?”
2 v% N7 F/ }3 K3 s7 J' n ] 看着他的眼神,听着他的语气,感情的闸门一泻千里,我再也克制不了,一头栽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我的头紧紧抵在了他的肩头。
+ M5 {$ y8 d2 W: y2 u! p7 ~" e- W 他也用力地抱住我。
) g% i1 E$ D1 V9 r# k 他柔声安慰我,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安慰着年轻受委屈的弟弟,他知道我淌眼泪了,想让我的脸抬起来,但是我死死抵着他的肩窝不动,我不能让他看见我没种的眼泪,他摸着我后脑勺上短短的寸头,安抚着我的背,低言软语。
* w3 H9 y6 v! Y" D3 z# ~ “好了好了,不哭了”
3 X1 R* x( d! A" p) \ “这么大的小伙子,丢不丢人啊?”
A9 f% w& M2 E p" G+ ^ “这么怕疼啊还流血上战场呢,都哭成猫鼻子了……”
% v u9 ?% o F 他努力地逗我笑,我抱着他不松手,把他抱得很紧很紧。, I1 T) d( M7 f8 f' ~5 Z
我知道现在我扮演的是一个弟弟,一个不懂事的新兵,只有这个角色他才能允许我这样抱着他,也才会这样抱着我,安慰我。可是,如果我变成那个说喜欢他的高云伟,也许他会毫不迟疑地把我推开。
& j+ I, ?6 E1 V! _4 \* [ d 既然如此,现在就让我抱着他吧,再感受一次他温暖有力的身体在我臂膀中的感觉,这将是我后面难熬的日日夜夜的一点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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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3 @3 Z5 i6 a5 n ]. w8 {1 j% |/ j 等我情绪平复了,他把我带到门诊部值班室,让值班护士上了点药。
& K+ M. c; C1 x/ l 上药的时候,他很沉默。然后出去了。
; Q# q7 o) q# y) `! c 我弄完了到门口,看到杨东辉坐在外头的台阶上抽烟。 0 ]% O1 r9 }& R! e& X5 ~
晚上的门诊部很安静,这是一个小院落,有一排围墙,墙下种着矮矮的冬青树。密密的冬青树像一排屏障,只能看见那里的一个红点,明明灭灭。 1 w# C4 i+ O6 o$ d& q9 m) \' X
我在杨东辉边上坐下了。他抽着烟,若有所思,他沉思的目光,让我知道他有话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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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 V6 L" h% C! _ 那天晚上,杨东辉跟我说了很多。
1 f4 A: q2 Y4 C' p2 {. A 他告诉我,在他当兵的时候,在下头连队,他碰到过这样特殊的战友关系。他说部队都是光棍,一群火力壮的糙老爷们,一年到头连个母的影子也见不到,当兵有三年,母猪赛貂蝉,憋狠了,个个脸上都起火泡。一个班的战友到了晚上也会整点粗俗的闹腾,比谁的家伙大,粗,甚至还比拉炮管,比谁射得远。他说部队就这环境,没办法解决需要,所以闹过界的也不是没有。他在集训队的时候有两个战友,整天形影不离,经常一个把另一个按在床上做那种动作,他们这些战友都当玩笑看。后来有一次撞上了,才知道是动真格的了。但是这两战友复员以后,追美女的追美女,找老婆的找老婆,很快都结婚了。后来私下说起当年那些事,那俩战友说他们都不是那种人,那都是部队里憋的。他们喜欢的是女的,就是忍不了了一起解决一下。
+ I% o) C, N* D7 G 我听着,我明白杨东辉说的是事实。这些我也听说过,在网上那些聊天室里,我也听当兵的网友聊过。有一个退伍的网友在聊天室说,他们当兵那地方晚上特别冷,特别是冬天,一些老兵都会挑一些长得清秀的新兵去给他们暖被窝,有的暖完了就让新兵走了,有的就没让走,留在被窝里了。有时候没睡着的,到半夜会听到床板声…… 6 G1 ^- ^! @, _% _
我相信,没有那么多天生的同志。这些人都是异性恋者,但在旺盛的性欲年纪,在特殊的环境,因为生理的刺激而和同性发生关系,这叫境遇性同性爱,当然这些文绉绉的理论是我后来才了解的,但在当时,我已经明白了这么个意思。
9 r6 r0 L: _- w0 E 杨东辉说,我还小,分不清,而且初来乍到陌生的地方,心理上不稳定,把对他的依赖和感激错当成了别的,其实不是那么回事,等我长大点经的事多点就明白了。他说是他不好,那天他的反应伤了我,他向我道歉,让我不要多想,等到时间长了,这种错觉自然就没有了,他也会帮着我消除这种错觉。
/ j: i! ?: s/ Y7 o0 L 我默默地听着。 & w5 o# F: c) a% J$ q" Y% k
我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告诉他,我跟他们不一样。因为我就是一个天生的同志。那时候有网络了,我一早就清楚了。 ; {6 @+ |% r6 o/ q2 L
告诉他也没什么意义。就让他以为这是错觉吧。反正都一样。从结果来说,没差别。
: P2 }) W- a& d% g. g 他还告诉我,这些天他拼命练我是因为有一个机会,警备区要组建一个标兵队,参加年底汇报演习,这是后勤兵难得一个机遇,而且标兵队主要在新兵里挑,如果能选上,后面的机会会比较多。对一个普通士兵来说,没有什么比机会更重要了。 1 D2 J$ }/ _: z& G; ]
我嗯了一声。 1 G- o& b% a) _! v: [, p- T3 N
他看看我,我看着他烟雾里的面孔,感觉他也有些变化。说不清楚,有一点憔悴,疲惫。
! s6 T9 R4 K) w0 a 他又抽了会烟,然后他问我,这些天我处处避着他,是不是故意的。
0 w+ [ F2 X6 r. _ “我怕你看到我不自在。” ; T, G& W( n# ~7 f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
0 F8 \2 T/ T' c. r% g 他夹着烟,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夹着烟的姿势,我后来一直忘不掉。 7 o3 N# H8 V: p3 @% M* u
他说:“最近看到你躲我,我心里也不好受。”
/ p: \0 H {) r) g 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调走。我知道我当时那话伤了他了。 % w# m+ u' p0 R- g4 x' [; s
我向他说了实话。我没有打报告,那是骗他的。 5 a; c6 d: m4 Z2 Z5 u; z/ K
他的烟灰掸落在地,军装上的肩章反射着路灯。他没有做声,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R0 a$ `6 |5 `& d; e" j* y
“我还记着咱俩在小饭店,你说的那些话。” f2 t4 o5 n( R+ L; w4 J+ s f# a [, O$ L
他说,他把烟放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0 X: K6 E; K% G; F5 d3 t# ?4 m “云伟,”他若有所思,“咱们还能跟那时候一样,是好弟兄吗。”
* ^; W+ c' C* u9 z0 J( _ 我明白他的意思。
/ ?: m8 Z4 p2 r1 k8 `$ P 他希望翻过这一页,和以前一样,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他还是我的哥,我还是他关心的,照顾的小弟。
# q- O; m" V( d+ v' C 我感谢他,他没有看不起我,甚至希望修补和我的关系。这已经是我不敢想的结果了。 / i) O' v: d+ T1 i
可是,有的事,是不可能翻篇了。从一开始就不单纯的接近,怎么翻也翻不回一张白纸。
: S) k& r9 T0 i2 ~0 Y P. ` 我也抽着烟,烟雾在路灯下像妖魔鬼怪,那是我的心魔,紧紧地捆缚。
: I% X! C: P" S. B “我试试。”最后,我告诉他。 6 h7 p" j" w$ o! L; F: A% g/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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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简单,枯燥,重复。 5 Q% p; f$ _7 K) y! |
警卫连的生活很机械,出操,训练,站岗,打扫营院吃饭睡觉。日复一日循规蹈矩,待久了就是乏味。
4 E. |" X( w( F! k6 r- I 训练上我对自己提高了要求。杨东辉比以往更严格地要求我,我的训练成绩也逐渐恢复状态。我的体格本来就好,当初能顺利调进警卫连,我的军事素质考核成绩是说得上话的,现在拿出拼的劲头,这个排里,甚至这个连里,能超过我的还不多。 + a, r4 q* O4 R
那天杨东辉找我谈过之后,我答应了他,从头开始。我说到做到,在训练上,杨东辉看我的眼神满意了很多。他知道我把他那天的话听进去了,我想他是欣慰的。 0 J U/ f: p$ n G+ ?
我也不再刻意避开他,有时候人多的时候,也还会和他唠唠嗑,开开玩笑,像以前一样。即使在营区里单独见了面,我们互相招呼,都挺自然,他有空的时候也会来我班里坐坐,跟我聊几句,没事的时候他抱着篮球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打球,跟几个战友一起打得满头是汗,再回到宿舍冲凉睡觉。 $ @/ s. c) l" {; ^- D; v6 U
这段时间很安分,不管是我还是他,看起来的状态也都挺平静的。之前那件事我们都不再提起,就好像真的没发生过。有时候当作一件事没发生过,也不是那么难,至少表面上,只要你想,就可以维持得很好,好像那事儿不过是发了一场昏梦,梦醒了就从头来过,把梦和现实分得很清。 1 _! E! `4 D* [2 c3 b3 ~: P- X
他一直分得很清。而我,属于彻底醒了吧。 ; M5 g, ~7 V# d. X0 D
那时候没事我就练体能。体能这玩意儿是只要找着了门道就会上瘾,一天不练都浑身难受。每天能吃,能睡,能动,身体也和当兵前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前我体型偏瘦,现在肌肉强壮了,三角肌和腹肌都出来了,有了肌肉力量也增强了,爆发力更好,在完成训练动作的时候比过去更轻松,考核也更容易出成绩。
. Q# w. U9 d( D. {- {. T8 d 所以那阵我练得比较疯狂。这是种可以让人不多想的方法,马刚那阵子极度怀疑我,他说我每天把自己操得像狗一样属于脑子有坑,是病,得治。 2 Z% t! U. t5 ? V
他知道个屁。我这就是在治病,治相思病。 : j1 Z+ E6 v) a+ U
很多人对哨兵有兴趣,觉得很神秘,让我说说站岗的事情。其实哨兵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威风,也不是你们以为的“酷”。其中的辛苦曾经让我抱怨,抗拒,但是现在回想当兵的日子,在哨位上的那些日夜常常让我怀念。有时候做梦还梦到自己抱着枪,站在风雪里。那段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 g8 A; e0 e+ ]5 Z) O. H$ _0 Z
我的哨在军区大门。因为个高,身材硬挺,穿起军装用我们连长的话说是撑得起门面。所以我被挑上了大门岗。这是警卫连的传统,大门象征着军纪和威严,门岗的哨兵形象就是军区的第一张脸面,代表的就是这个军队单位的形象,要经过严格的挑选。当初,杨东辉就是这哨上最亮的一杆枪。
m6 A9 | r$ L. y2 h( C0 t 现在,我站在他站过的哨位上。内卫和流动哨还能偷懒,站大门哨位就是被放在火上烤。头戴沉重的钢盔,抱着钢枪,脸上必须绷紧面部肌肉,身体要直得像一块铁板,保持这姿势一站就是两个小时。站在这个哨卫上,必须耐得住寂寞,忍得住艰辛,经得起考验。冬天换哨,脚常常冻僵抬不起来,夏天汗水浸透了军装,换下来都能刮出一层盐碱。6 x6 f2 r8 \& e9 x
军人钢铁的意志,不是只在战场上,在那个岗哨上锻炼了一年,我已经不是刚进部队的那个我。这是后话。 1 `0 K% [$ S# `" S4 |- |7 U7 @7 K A
站岗也会碰到各种情况,比如有时有一些人会来要求跟我们合影。有一次有个女孩在门外拍照,我上前制止,她说想跟我拍一张合影,我拒绝后她坚持说:“就拍一张,你太帅了,我想留个纪念!”现在的女孩太大方了,我当时一下有点不知所措,虽然我不喜欢女的,但是对女孩子的热情我还是有些窘迫,站岗时这种情况第一次遇到,把我弄了个红脸。我谢绝后请她离开,她坚持要到值班室等我下哨,后来直到换哨那女孩子还等在值班室没走,我几乎下了哨就落荒而逃。
?% i3 [: k# |, G( e 这事后来传开了,被连里那些战友取笑了很久,接哨的那小子把我下哨的样子添油加醋地到处嘚嘚,妈的,全都跑来笑我。 , B. R1 r) Y9 H4 T6 p3 b3 B
杨东辉也听说了,他也在那群人中间,拍了下我脑袋:“不错啊,小子魅力挺大!”他笑嘻嘻的,笑容布满阳光。我也笑了笑,笑得像阳光后头的阴影。 ) Y( P$ o5 j: ?" D"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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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训练是上来了,但烟瘾是下不去了。有天晚上,我去服务社买烟,瞒着班长溜出来的,为了抄近路,看四下没人就翻了道墙过去,也他妈倒霉,刚落地,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我一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纠察。
" G! W+ C7 |( V8 s2 E$ `( M 当过兵的都恨纠察,他们专门盯着你的错找茬,没事儿也要来查一查,抓到违纪的,落在他们手里,不是挨批就是处分,严重的卷铺盖走人。我亲眼见过一个二级士官因为被纠察逮到违纪,本来板上钉钉的转三级没转成,退伍的时候那愤恨的眼神。在部队那么多年,到手的前途就毁在纠察的手上,说毁就毁了。 2 M9 X5 x; a# O1 }2 W2 M3 m
上次在小树林抽烟,也是被这些纠察逮了,我对他们没有好感。 ' l$ Q2 m S$ m+ [$ w& x
其实他们跟我们一样,属于警卫连。他们是专门的警备纠察排,主要任务就是逮我们的错。一个连的兄弟,他们却没手下留情过,这也是这帮纠察招恨的原因。平常人五人六地戴着白钢盔晃着白手套,四处在军区里转悠,一个衣服扣子扣得不对都能来找茬。
; i' {: D1 f c, b3 ~ 在军区当过兵的都知道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老兵退伍的时候,纠察都要提前一个批次走,提前复员,或者延迟,总之不能和大部队一起走。否则会招来老兵的报复。曾经有纠察退伍在回去卡车上就被报复的老兵们揍了,后来纠察提前或推迟退伍成了一个默认的规定,全国都这样,不信问问你们身边当过纠察兵的战友。 - h1 P/ l$ K! ]5 l. i! x
我说这些,是为了说明纠察不是一个讨好的差事。当然后来都理解了,职能分工不同,他们也是在尽他们的职责。可是当时年少方刚,对这些找茬专业户,实在没有好感。
* |9 W# b/ y/ h% J) l 现在,我身后头就站了一个。我翻墙的壮举在他面前来了个现场直播。我心里直骂娘,操他妈的,太背了。 ) \* h; h4 J9 `+ g- o/ @
就他一个人,他瞅着我,手上打开了本子。我看到他翻开本子的动作就头皮发胀。
- W6 q; B+ z" L5 L7 M, r “哪个连的?叫什么名字?”这小子问我,眼睛还从白钢盔底下扫着我。这小子个头不小,可一张脸长得细皮嫩肉,浓眉大眼,够漂亮的。
! W( Q1 Y' R' ^ “警卫一排,高云伟。”碰到纠察不能反抗,反抗就是个死。聪明的就得装老实,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 9 o' `+ h* _+ V
“翻墙干什么去?”我看他也就跟我差不多大,人模狗样地审起我来了,心里直冒火。
, W( }) J: x( X8 p! t1 m “去服务社,买烟。”
. F- g( Z4 l0 t! K! f% t' E “那不有路吗?有路不走翻墙?”小子官腔还挺足。 4 Z5 q6 P& W5 A/ `1 n" e3 {
“怕绕远。下次注意。”我只能自认倒霉。 0 v T& |- r' B- W4 n! \
他记录完了,让我走了。我等着回去挨批,不过这小子还算通情达理,后来就我们班长骂了我两句,说我溜墙根也溜的这么没技术含量,给纠察活逮,丢他的人,我听他这么骂就知道没事,那小子肯定也就通报了班里,没往上通报。 ' l1 {* G9 [. k, J' S
过了两天,一个傍晚我去澡堂洗澡,回来路上迎面有个人匆匆忙忙地拎着个袋子也来洗澡,一打照面,嘿,熟人,就是那个逮我的纠察。还真是冤家路窄,我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向他走过去。他也认出了我,看到我向他过去,这小子明显有点紧张,还向左右看了看,那样子非常搞笑,我差点乐出声来。 9 X% g6 ]/ T) i+ U, k
“你干吗?”他警惕地打量我,向周围瞄了一眼,像随时准备逃跑。
4 [1 T# L- Z$ T r' f" A 后来他跟我说,我当时是“一脸凶相”,他以为我是去报复那天的事,去揍他的。
# Q6 Z0 c# v3 ^ “去浴室啊?别去了,冷水,跟冰似的,你看我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心提醒你一声,别跑冤枉路!” - ]; o, E; O2 k: w* z! C
我忽悠他,把军装袖子卷起来给他看,他半信半疑,还真往我胳膊上瞅,那呆样没把我乐死。这小子也太TM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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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W6 W2 ]+ @ 打那以后,我跟他就认识了。
- l& k0 E" I6 C( @5 S N& a. M; e$ O 从此,我的军旅生涯多了个战友。我的人生里,多了个兄弟。 - `# `( k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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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洋后来跟我说,他那天在墙根底下逮住我,其实比我还紧张,因为纠察执勤一般是两个人,那天就他一个,落了单,要是我跟他动粗,就我这个头和这身板,他怕一个人弄不过我,肯定得吃亏。我想起他那天在钢盔底下不停地瞄我,原来就是因为这个,我又给他弄乐了。 # Y6 M/ q7 o: Q6 S7 ?- D) n R7 ^
我跟白洋是不打不相识。我们是同年兵,他原来是军区体工队的。这个军区体工大队很牛逼,后来出了奥运冠军林丹,牛逼大发了。当然在白洋的嘴里,他自己也很牛逼,是受伤了没法练下去才找关系转来当后勤兵。不过我看这小子的尿性,八成没说实话,估计是受不了运动员的苦不想练了,来机关混日子了。 * a, ~2 N7 _2 |5 x! b
我中学也上过体校,练过田径,我俩找到了共同话题。在军营里有个兴趣相投的哥们能少很多乏味,那阵子我俩走得很近,白洋不执勤我不站哨训练的时候,我俩经常一起行动,一起打水一起洗漱,就连刷牙时候我俩还满嘴泡沫为争哪个球队更牛逼争得面红耳赤。 5 h" W1 i7 E* Z* C% @5 j; l
在白洋的插科打诨下,我的注意力分散了很多。我感谢他,让我的脑袋不用再整天去想杨东辉。 % [7 s( S& Z' W* I' b" K0 Q
5 R7 I+ y B- k7 y/ o 我得说说白洋这个小子。
% a: o- ]9 p, W4 l+ E 纠察排的没有长得差的,基本上都是帅哥,就算脸不咋的,身材也是杠杠的。那都是挑出来的。白洋也长了副好皮囊,他就跟那首歌里唱的一样,“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长得真跟棵小白杨似的。这小子长了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那眼睛要长在女的脸上能把人迷死,长在他身上就太秀气了,冲淡了一些军人的阳刚之气。每次我故意说他“长双牛眼睛能当灯笼使”,他就双手托腮做出一副祖国花朵的弱智样,大眼睛对着我直眨巴,没把我恶心死,一脚把他蹬出去,他就跳老远地喊:“老高!蹂躏祖国花骨朵啊!唉哟!”
' V( z& y. K. [$ R' V; ~+ o% s$ t 有一次吃饭,他坐我对面,深情款款地边吃边看我,看得我浑身起毛,我踹他:“看什么看!我又不是菜!”他也不搭理我,就这么看了我三天,第三天他对我说:“经过我三天的观察,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你每顿最多吃三个馒头,我能吃四个,你没我强。”说完得意地啃了一大口馒头,我无言以对,他说:“想说什么就说!”我说:“你神经病啊!”
. P# l( J. [& m) w 白洋这人很能闹腾,话还忒多,跟他在一块儿就没有安生的时候。我真佩服这小子总能想出各种歪招逃避训练,纠察排的训练强度还不如我们,他是能偷懒就偷,跑个步说是磨蛋,做个俯卧撑说做多了溜肩扛不了枪,还经常泡病号糊弄,他那个班长也不知道被这小子灌了多少迷魂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小子要是一条腿能走路,绝对只长一条腿,另一条都懒得长。就这么个货,让我极度怀疑他说他出身体工大队的说法,简直是在给咱中国人民解放军运动员抹黑,但他振振有词地说就是当初在体工队练太狠了,把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完了,所以现在要把之前的力气都省回来,要不然下半辈子就没的用了。这番高论听得我再次无语,我扳过他脑袋看了半天,他说干吗?我说我看看这脑袋是咋长的,研究研究,脑袋是怎么长歪的。
( j- X' x/ y$ F* _( H4 G7 \3 Z7 Q" C 就这样,白洋成了我在警卫连最亲密的战友。当兵当兵,最大的收获就是战友。白洋的性格按我们那旮旯的土话说,敞亮,喜庆,有了这么个朋友,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也不再那么无聊了。白洋篮球打的不怎么样,他喜欢羽毛球,每天傍晚拉着我跟他打,我对羽毛球其实没多大兴趣,但是技术还行,要是我不打,他找别人不是嫌人技术不好打得不过瘾,就是别人都打篮球不肯陪他,看他一个人耷拉个球拍蔫里吧唧的样子我也不忍心,所以后来也习惯了,天天陪他打,打着打着,对羽毛球的兴趣也上来了,每天不跟他打个一小时就浑身不得劲儿。 $ j5 R, }( B: B0 [1 _8 J6 `
杨东辉抱着篮球来叫过我几次,我都推了。
) x- X/ n: u1 }, I9 P' o4 W6 u 开始是不忍让白洋落单,后来也是确实喜欢上了羽球。当然,也有我那心里的事,也算故意吧,能少见还是少见,我这么告诉自己。 ; @' o8 f% I* k n9 W* X
杨东辉起初还是经常来叫我,后来被我推的次数多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再来了。
8 J6 w% S0 s4 C9 {7 M 有次我跟白洋打上瘾了,直到天黑透了彻底看不见球,我俩才嘻嘻哈哈地冲到水龙头去喝水,白洋使坏拿水往我身上滋,我一抹脸胳膊一张就把他箍了过来,他那瘦身条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被我箍着脖子直蹬腿,我掀起他毛衣把冲得冰凉的手往他胸前抹,边抹边骂“还嘚瑟不?”白洋一叠声地哥哎亲哥地叫,直求饶,我正闹得痛快,没留神背后撞到一个人身上。 & m3 L' p& E$ I4 z* ?" o, a
我一转身,看到一个人抱着篮球,在身后看着我。1 V! ~- d% Q# h- p6 {5 {
他五官的轮廓,即使在黑暗里,我也能一眼认出。
0 x% |2 L, s9 v+ M% [2 L8 _3 I' O3 u
2 ]5 q$ ?* e1 f2 a 我赶紧松开胳膊,手也从白洋身上抽出来,白洋也赶紧立正站好。. S) N. y; w3 ^2 Q! ~6 t5 |
“排长。”我敬了个礼。
2 g5 z' v6 S; | “一排长好!”白洋也敬了礼。& y( r- J6 }0 ~1 O
杨东辉还了礼,他看了看我们:“干什么呢?”
* {% C. _, q6 q) M “没干什么,闹着玩儿。”我有点尴尬。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他。- ^" K4 [ A) c- u, A, x+ c
“来打球?”杨东辉看了我手里的羽球拍一眼。
2 |/ t9 N9 c; @6 }$ A# u" b “嗯。打完了。”乍然看到他,我不知道说什么。
( n# l* B* ~4 k8 k7 b. |7 k% ?- { 他也没说什么,在水池拧开水龙头,冲洗着篮球。我和白洋站在那里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因为他没叫我们走,我也没找到话题。他弯着腰,一言不发地冲洗着篮球上的污泥,杨东辉虽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一般也不会不讲话。我感觉到他不是很高兴。现在私下里我跟他已经交集很少,不知道有没有冲撞了他,所以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 B& m) G# J. d8 ?' ?0 `6 d “那个,一排长,要看新闻联播了,我们先走了啊?”白洋拉了拉我。要赶不上集合了。
& D! f- O- q6 I “哦,去吧。”杨东辉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好像才发现我们还站在那。* _* E! P, W+ |
走出老远了,我犹豫着想回头。他情绪不高,让我有想转身走回去,想陪陪他的冲动。但是被白洋拉着走向连队,我忍住了。
+ P4 d5 s2 u$ @% o 我既然给自己和他之间划了一道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守住了这条线,我不想再跨过去,我对自己没有把握,没把握跨过去了之后,还能再跨回原地。" ]: d. q V7 U
回来以后我回想,他前几次叫我打球,我推说有事,现在被他撞见我是去跟白洋打羽毛球了,他会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了。我想多少有点,这跟别的无关,就算换个人这样几次三番地拒绝他,面子上也会不好过。在部队得学会做人,如果不是杨东辉,我一定会想法去弥补,毕竟在部队得罪人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他,我没去解释什么。得罪就得罪吧,这样更好,我也不用再配合去演一个好兄弟,去他妈的兄弟,我这辈子不可能跟你当兄弟,只要我还爱你一天就不可能,你知道吗杨东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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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澡堂每周三和周六开放,每到澡堂开放日都跟下饺子似的,挤得全是人。晚上7点关门,我跟白洋每次都是赶在快关门前去,人少能洗得痛快。 3 ?0 S6 A: X" x, Y/ c5 C
当然,作为一个天生同志,男澡堂是个有吸引力的地方。血气方刚的军人热气腾腾的肉体,充满了青春和蓬勃的热力,对我简直是一个考验。这也是我不愿意跟大多数人挤在一起洗的原因,没办法,生理反应身不由己,万一一个控制不好起了反应就出洋相了。 6 z" ~4 J+ d( F0 J5 a: t
即使是白洋,跟他一起洗澡也让我不太自在。
4 Y0 @9 Q) X( c% d$ ^6 |7 g, U5 d$ y6 ? 一到更衣室,白洋就脱得赤条条的。这小子也有肌肉,运动员的底子在那,身材很不错,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一起洗澡了那么多次,难免都互相看过,他那家伙不算大,但形状挺好看,跟他人一样,长得标致。白洋是大大剌剌的,拉着我要跟我比大小,操,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往枪口上撞,弄得我很尴尬,只能用暴力掩饰我的不自然,每次都在水池子里把他制服。我必须表现得像个直男,尽管身上有点起火,但我及时用冷水刹住了那股苗头。
* l- E+ W7 K1 C+ G 对白洋,我真的没有想法。
! u6 J% B- j' q, n1 N; h 客观说,白洋是个美男子,在纠察排这个帅哥云集的地方,他也是数一数二的。说心里话,如果没有遇到杨东辉,也许我会喜欢上白洋,他人帅,热情,又跟我亲近。可是,现在我对他确实完全没有一点想法,他就是我的战友,我的兄弟,对他我没产生过哪怕一点别的念头。就算有时候闹,我们的身体接触很多,不留神会碰到敏感部位,那顶多也就是生理上的一点反应,过去就过去了,我很清楚,那种反应只能叫反应。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 q0 ]! v0 ]3 B: i" { 因为那时候我的脑子,全都被杨东辉占据。他满满地塞满了我的脑子,我的心,没有一点空隙留给别人。 # N" W8 j+ P4 ]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喜欢的是白洋,说不定就轻松多了。我跟他能无话不谈,能肆无忌惮地打闹,能口无遮拦地乱开玩笑。可跟杨东辉不能。
+ F3 F2 t1 t6 w9 p) c2 D( q$ h 澡堂就那么大,洗澡的时间就那么多,有时候会碰上杨东辉。我从来没和杨东辉一起洗过澡,原来跟他最亲近的时候也没有,他叫过我,我不敢,开玩笑,跟他赤身相对光是想我就受不了,真到了那地方,我所有的欲望马上就会在他面前现原形,那不是我的理智能控制的,出了洋相都没法收拾,我唯一能避免的方法就是不跟他一起。 ) M: P9 V- z o4 A+ s
碰上过几次,都是我和白洋在相邻的隔间冲着,杨东辉在另一边,隔着门互相打个招呼,就各洗各的。洗的时候我们很安静,有他在,毕竟是排长,杨东辉不出声,白洋也不好太放肆地闹腾,所以气氛很沉闷。白洋私底下跟我说过,他觉得一排长气场太强,他有点怕他。
& [1 j" y& Y* Q4 K, f6 `1 N, l* F7 _* E! E 白洋洗澡跟大姑娘似的,总特别磨蹭,每次都是我等他,杨东辉没从隔间里出来的时候,我也不敢出去,我怕当面撞见他的裸体,我会忍不住当场升旗。所以每次都是杨东辉先走,洗完了,他简单地说声“走了”,就拿着盆走了,语气客气,也很疏远。 0 y' w* |" m( T; r5 Y% C1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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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跟白洋又比赛似地冲到了澡堂,飞快地脱衣服,在池子里泡暖了就上来冲淋浴。冲了一会儿,白洋忽然到我的隔间来了。 1 e4 D8 e7 p+ J- p& X0 r
“老高!给我搓个背!”白洋一直叫我老高,其实他还比我大俩月。
8 m- l R: l# G “滚!没见我忙着吗?”我正闭着眼睛抓头发,满脸的肥皂沫子。我不着痕迹地背过了身,在这么狭窄的地方裸裎相对让我不自在。 2 }+ ~; H! i# F8 _/ V/ w
“行行,我先给你服务还不成吗?”白洋笑嘻嘻地拿下淋浴头,冲走我头上的泡沫,我抹了一把脸睁开眼睛,一眼看见了白洋下头那家伙,赤身露体地在茂密的丛林中间,这视觉的刺激太大,我把他往外头搡:“挤在这捂疮啊?滚你那边去!”
7 A* Y1 N8 C% `) g6 b; Q “给我搓搓呗?回头我给你刷鞋还不成?”白洋非得腻在这儿,我真服了他了。
$ h1 _) H2 ~+ d% P7 A) }0 n- ~ “你说的啊?背过去!”
9 ^( r5 @+ j( _4 l 我狠狠地把他转了个身,按在了墙上。再看着他那玩意儿,我保不住要起反应,要是被这小子看见,我就没活路了。 9 X+ l; B8 ~/ e7 _9 i5 R* i/ A
我用力拿毛巾蹂躏他的背,搓得这小子龇牙咧嘴的,嘴里“啊”“哦”地瞎叫唤。 0 q0 I, ~8 u/ Q! h% o D2 f$ G
“叫唤什么?叫春啊?”我故意拿毛巾抽了他一下。
6 X9 }/ N- `; L7 `( |3 c0 Y- O “啊……”“嗯……”“哦……”浴室没别人了,这小子索性越叫越大声,故意叫得那叫一个销魂,妈的。 ( c# ]* E' N+ i1 _
“操,这么淫荡”我笑着拍了下他的屁股,打出“啪”的一声响,这小子屁股肉很结实,弹性很好,我一巴掌拍上去的时候没多想,但是手上的触感确实有点叫人受不了。加上白洋还在那献宝似地夸张叫唤,叫得我耳酣面热,下头不可控制地有点抬头。 ; i2 p+ h6 s+ F @$ f+ ^
偏偏在这时候,有几个人进来了。 9 B( m6 k' L# R7 {" E* _- N
我有点做贼心虚地一抬头,眼睛和走在前面那人撞在了一起。 / z" k: I+ C+ q3 e2 h0 \* b
那眼睛我太熟悉了,每天晚上都在我的梦里,被我亲过无数次。 7 N3 a: `9 m, V& N1 t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操!
& x. _0 R! c2 Q6 | 杨东辉看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前的白洋。 " f9 D- T9 X0 o* B% K2 n2 @9 G c ^& a
隔间的墙壁不高,只到胸口,让我现在的尴尬无所遁形。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离开了白洋身后,抽下毛巾裹住了腰,我不自然的反应更让这个场面非常尴尬。 0 N( g7 @5 c& h8 v Y, v
“这满屋子都空着你俩干吗挤一个格啊?”马刚坏笑着直咧咧,还夸张地嗅了嗅鼻子:“什么味儿啊?”妈的,真想抽死他。. k. O+ r% x# E
“我说刚才听到里头有人直叫唤呢,白洋,高云伟怎么你了你叫得那么浪啊?”都是我们连的,几个人都瞎起哄地开玩笑,部队里都是老爷们经常冒荤腔过嘴瘾。
8 g6 U) f, A6 ?, Q4 ^1 @ “你管的着吗?想知道你也来试试呗!”白洋拿下淋浴头去喷他们。
7 t& K' e# ~0 g; h1 F4 X- a “得了你慢慢享受吧,云伟跟你这么好,我想试他也不伺候啊!还是你俩继续吧!”那战友哈哈哈地乐。 ' {9 T D$ d1 O5 [5 x& D0 U) U
“都滚一边去!”我恼羞成怒,虽然我光明正大,但是对着杨东辉,刚才的生理反应让我心虚,我那宝贝在这么一折腾下,总算下去了,没让我当面出丑。“你也滚!”我一巴掌把白洋拍出去了,白洋光着屁股到隔间去了,那几个家伙又无耻地起哄起来。
1 ^: K' m, w0 y* A" _' U9 Z “云伟别害臊啊,哈哈!”
5 O5 X. M" ]2 [ “害你妈个头!”我用骂声掩饰窘迫。 / q7 ]5 T2 t$ ^- G
“不害臊你脸红什么?”他们还没够。 ( [" y* x) r- M3 m9 X
“没完了?下池子去!”杨东辉一声,都安静了。 8 K% J- z/ T$ k' v
我瞥了眼杨东辉,他穿着军用裤衩,也看了我一眼,表情我说不上来,我眼里只有他像雕塑一样的完美胸膛,他在澡堂子热气里的身体让我头晕目眩,那里的每一处对我都是致命的,我不敢看他耀眼的身体,我擦干了身上就低头匆匆走了出去。 ! o. D) x) m" l. D' e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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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衣室等了半天,白洋还没出来,不知道那小子在磨叽什么。在我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杨东辉却先出来了。
1 {6 \' A( q/ j! P 他已经穿上了短裤,但是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血液还是冲上了我的脑门。: j9 A) c: f- O3 K- j U) ?
他强壮精干的身体,每一块肌理都鼓涨着雄性美,完美的腹肌线条结实紧绷,随着他的动作那些肌肉仿佛有了生命力,在他滴着水的皮肤下凹凸鼓动,被短裤包裹的胯下包着硕大的一团,随着走路显示着沉甸甸的分量,我立刻移开了视线,脑门嗡嗡作响,口干舌燥。
( T7 C5 O5 G, K0 d, n( k 这里所有的肉体在这副身体面前都黯然失色,那是一种钢筋铁骨的性感,只属于铁血军人的性感,这种性感冲击着我的感官,让我热血沸腾,呼吸困难。
' I' l2 B2 q; Q 我的眼睛望向门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等白洋,欲望在我的心底翻腾。
) a4 a* ^" |6 K, ~; H3 @/ g 这个时候,杨东辉已经穿上军装,过来了。他偏偏坐在了我身边的休息椅上。3 u; F V; N. @/ h1 J6 ]9 ]
我的心跳得很快,他此刻的靠近,对我真是一种折磨。
3 \" Y$ t0 V" O' U1 t “在等白洋?”他边抬起一条长腿架到另一条腿上穿袜子,边回头跟我说话。
7 |: _+ A0 ?$ n7 [6 S( s “是啊……他太磨叽。”我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以至于回答他的话都显得机械。
: l4 i9 w/ x1 Y c! k “你俩是老乡?”他穿上雪白的袜子,我的视线跟着他修长灵活的手指移动。我真想抓住那只手,紧紧地攥进手心。
& F, v' L! w( x" S “不是,他南方人,你看他那身白肉,我们那儿长不出这身细皮肉。”' L$ ^ \6 s- g
我冷静了一下自己,尽力恢复正常。6 K! z( u- }. Z* d- A' o
“哦。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个地方来的。”杨东辉说,有人跟他打招呼,他抬头跟他们点点头。
V" j5 J; A3 S& p2 H 杨东辉这么说我不奇怪,事实上好多人也这么以为,因为在部队一般最要好的都是自己老乡,尤其是同批兵里的老乡,特别抱团,马刚跟我这么铁,也是这个原因。看我跟白洋这么要好,以为我俩是老乡的人还真不少。5 _+ v3 Q, E" [" \
“没有,我们那儿都是实在人,这小子油嘴滑舌的,要搁我们那儿,不见天地挨收拾?保管收拾得他服服帖帖的,贫嘴怎么耍都能忘回老家去。”* ~% H1 @) X, n: f& F; o
我嘴皮子忽然利索了起来,为了显示我现在的自然,我正想找点什么话题,所以逮着白洋的话题拼命发挥。
1 T4 U9 a2 N" y/ t5 j1 `* l 杨东辉看看我,我也看看他,身边又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人缘好,到哪儿都受欢迎。
9 w9 n3 z7 a% x( C 他应付完了他们,看到我手边的球拍。我跟白洋刚打完球就过来了,球拍也带过来了。杨东辉拿起那球拍,在手里转了转,看了看。
) i9 Y; s- V) e' ]0 j" |4 J/ S _ “羽毛球挺有意思的?”他问我。
& J$ B+ ^& Y8 C2 d 我一愣,顺口说:“还成,天天打也就打出意思来了。”' _, f0 m4 L6 T& j3 M
“篮球不打了?”他忽然回头看我。
7 C4 s/ T; t; L1 d 我的目光和他碰在一起。他的视线笔直地射过来,那目光有一种无声的穿透力,带着力量,有一种压迫感,不容人逃避,也不容人拒绝。
7 G4 K: h! Y' c/ L. c! |$ b9 j 我沉默了。他明知道原因,他想让我怎么回答?
- C8 w' m& J/ U9 y3 @$ } 白洋终于出来了。$ _: U) ]& y+ k/ h. v: V/ I
“一排长,洗这么快啊。”白洋看到杨东辉跟我在说话,跟他打招呼。
/ o5 b* b- C9 { “排长,那我们先走了。”我站了起来。
! X6 e0 v. D+ ~1 G; r9 H “一排长,一起走啊?”白洋说。
( H8 g( I! `4 M2 {% ]$ X/ w 杨东辉没站起来,看看我们。
8 Y1 o1 e' P3 ]! D5 I. x$ H “我等他们,你们先走吧。”
! l7 r) ]- x; ^5 \ “是!”白洋和我走了。
/ s m7 v/ z+ T$ N# x5 v 出了浴室,迎面扑来寒冷的风。要到年关了,冷风刺骨,往脖子里钻。刚洗完澡的热皮肤逐渐在寒风里冷却,我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不开口,白洋纳闷我突然不做声,他问我怎么不说话,我说没什么,他说咋了,刚才你们排长训你了?我说没有。' @$ B4 i9 ~5 q0 M. d
“到底咋了?你说话呀?”白洋还急了。
, `! \# T( h2 o* c “什么咋了?我就是不想说话!你烦不烦?”我不耐烦了。! z. W) g" v: D" S8 W, p; z1 m, U1 N _
“靠,吃枪子儿了你!”白洋惊奇地看着我。, z7 i4 ?2 e6 _( p
我就是不想说话,我脑子里乱哄哄的。) f1 y/ u; V9 U; J. o6 l! |7 N
第一次遇见杨东辉也是在这个澡堂,那一撞,撞进了我的心,我的骨头,我为他笑,为他哭,为他高兴为他流眼泪,我他妈为什么啊?我为什么就要爱得这么痛苦,这么糟心这么放在油锅上煎?杨东辉,你他妈要我怎么样,要我天天陪着你,天天守着你,天天喊你声哥让你知道你有我这么个弟弟!我呢?我他妈看到你痛苦看不到你更痛苦!你当我回回拒绝你我心里好过?你当我不想跟你一起洗澡一起打球?我巴不得一天24小时都跟你一起待着你真的明白?!我放你走,你到底懂不懂,我得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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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 f9 G$ v( F 白洋见我心情不好,说要带我出去散心。
7 I( v) V# e D V- B2 P 外出是每个人都盼着的好事,但外出证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我前不久刚用过,这次怎么也轮不到我。白洋说他有办法,能搞到两张,叫我等他的消息。
3 G& H* t. S* y( Z 星期六早上果然有人来找我,只是不是白洋,却是杨东辉。他已经换上了便装,兴致勃勃地说带我去街上逛逛。 * E: E7 @8 I6 X: _8 w" h
“今天连长开恩,多弄到一张,那帮小狼崽子嗷嗷的,不便宜他们,就你了!” . M' @" ~+ d7 a& Q5 r! B
杨东辉笑着说,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3 r3 _0 ~# Q* y4 D1 V# ~& J 自从上次我们一起出去喝酒,就再也没有单独外出过。看着杨东辉我是多么渴望跟他出去!可是想起了白洋,他为了我千辛万苦地去弄证,我丢下他自个儿出去,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5 t& i) g% l& F7 \* b( y" q: w “谢谢排长,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出去了,下次,下次我请你喝酒。”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还是不能对不住兄弟。何况,我要克制自己,和他保持距离。
3 M% v, T1 b2 x 杨东辉很惊讶,我在他的眼中看到闪过的失望。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什么事这么重要,这样,你先跟我走,下午早点回来,你再办你的事去,不耽误。”
, W) Z1 f: G$ K" A3 I “真的不去了,我……我家里来人了,说今天就到,我在连队等着。” $ h5 d' i/ g; e6 {1 [7 N. K& x: C* i
我撒了个谎。我不能说是因为要跟白洋出去,才不跟他一起。 " E( a# V# D% D$ X1 H! U3 ]+ H
“家里来人了?怎么不早说?跟招待所说过了没有,没有的话我来安排。”杨东辉听了,连忙关心地问我。
/ C9 n0 K2 }; Y H “说过了,都安排了。”我忙说,掩饰着心虚。 0 a& _# m, V4 {6 j- d, P: n( W
“成,我叫炊事班多加几个菜。司务长那有两瓶梁白,你去拿,就说我让你拿的,记我的账。悄么叽的啊,别让那帮狼崽子看见。”
9 X! S' L5 w+ a: n; Y “排长……”他冲我摇摇手,示意我不用说了,转身走了。
5 V* q& f! }$ \# A& p' o7 u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7 L! B1 ~: ^9 O& I3 w, d 我拂了他的好意,还骗了他。这个谎只能回来以后再圆了。然而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涌上了后悔,也内疚。
0 i4 C$ R& R+ Q* }' O) a 白洋果然弄到两张外出证,这小子还真有能耐,我问他是怎么弄来的,他得意洋洋地说你别管了,反正到手了。
" g3 m. L( P2 ?" K9 {2 {4 R 那天我们痛痛快快地逛了街,找了家地道的东北菜吃了个痛快,还开了包房唱歌,我不会唱,白洋非拉着我唱,他那破锣嗓子偏偏还要唱情歌,跟驴叫唤差不多,唱得我直想捏着他那叫驴嗓子一把掐死完了。唱完歌白洋还嫌不过瘾,又要去打桌球,这个我当兵前玩过,很有些瘾头,现在瘾头被勾上来了,打得很是爽。出来以后看看还有时间,我们找了个地方喝酒。白洋说他打听过了,今晚上连长不在,值哨的是他兄弟,他打过招呼,晚回去点也没事。
0 N8 E% I/ ]' h! e, u' T “你确定,连长真的不在?”我不放心。 8 y$ T* O0 L6 J$ K
“确定,连长陪新来的指导员交流学习去了,今晚上回不来!”
' U) c* F1 u5 z6 N8 U 我俩都喝得有点多,等到出来冷风一吹,清醒了看看表,才有点慌了。我俩匆匆往回赶,赶到大门前,看到白洋那兄弟还在岗上,才放了心,赶紧溜着边进去。
+ V& p4 L3 z2 o# V% h C “谢了啊兄弟!”白洋如释重负,笑嘻嘻地和那哥们说。
$ {9 i9 Y B4 C# z9 R( Z* p 哨兵看着我们的眼神却有点古怪,我直觉地觉得不妙。 0 V$ e' ?% f- L% b2 \4 x( i, a
等到我俩赶到连队,都傻眼了。 * v9 T- c& u, c. Q# s" r
一个连的人都在场院中间整队站着,连长站在最前面,虎着脸看我们,脸色铁青。 ; G0 E5 f, c, k& {7 b. G7 v
“回来啦?回来挺早啊?”连长冷笑,“没再喝两盅?”
0 p- D1 Q E# p D 大伙都回头看着我们,眼光中有同情,有担心,更多的是因为我俩的连累在大冬天晚上在外头吹了一晚上冷风的埋怨。
. W! d( d v- X R O7 j1 e 我跟白洋对视一眼,酒一下醒了。 1 R5 K8 r R% ]* i, Z+ @; ?
“把他俩的外出证给我弄出来!” 2 q, y! C6 I* s1 s" W% f
连长的一嗓子吼得所有人都一个激灵,有人跑过来从白洋手上弄去了那两张证,交给连长。我看到白洋的脸色发白,我疑惑地看着连长审视着那两张证的表情,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 W! s( D0 D, w' K% i& } 连长把那两张纸片掼在地下,抓下作训帽劈头盖脸向我俩扔过来,帽子擦过我的脸颊,生疼。 * P1 w$ Q, o8 \/ ^
“这都是谁的兵?谁带出来的兵?!你们他妈的就这么给我带兵?外出证也敢伪造,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这一套!把我们都当傻子是吧?当你们连长指导员都眼瞎是吗?来这一套!”…… 6 N8 a& K7 E- |/ d
我惊呆了。 ; o8 I) C$ X* `8 \7 g# C
我转过头看白洋,白洋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声不吭,承受着连长山呼海啸般的怒气。
$ `# _* V$ F) O8 S2 K& _& s2 C' l 我心里全明白了。
9 U+ Z1 @( x" `# G1 v# T+ A7 {3 m- h 抬起头,我碰到了一个人的目光。
& d2 F" T! }% ~% S- v5 K) l 越过人群,他的视线和我交会了。
- k% N$ Z. J3 ^ 连长的雷霆震怒没有让我太惊慌,我已经做好受处分的准备,最初的恐惧过后,那些训斥让我麻木。可是现在这道目光,却像劈到了我的心里。
% v+ E2 B; l% F- X7 d' `. N2 @5 g 那目光我难以形容,他面无表情,只是看着我。
: ?3 c4 R* |; @ 他一言不发,可是他沉默的目光,足以比任何语言,都让我无地自容……
$ q% v1 q: F2 G; a6 _! {- Q6 x1 y- k$ D) z6 T% X9 I3 i2 J3 {
我和白洋都关了禁闭。# Z) A& M3 X2 ^4 B
上头调查的时候,白洋说外出证是他造的假,跟我没关系,我不知情;我说是我想外出,才搞假证想蒙混过关,白洋什么也不知道。 & c; q; x1 s, U. A( ~: a f; z
我们各执一词,连长更加恼火,把我们分别关禁闭,等调查结束之后严厉处分。
$ i# o( ?! L* j" P 呆在狭窄冰冷的禁闭室里,我并没去想处分。已经这样了,想也没用,反正已经被处分过一次,再背个处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希望白洋那小子别太难受,这次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走这步险着,都是我连累了他,我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他。
: T6 s5 t! A9 t; R 呆呆对着对面的墙壁,我又开始胡思乱想,我想起了杨东辉,想起了那晚上他看我的眼神,我的心一阵刺痛……
7 o% r3 ^0 y, m; m! e0 E 外头传来说话声,我一扭头,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9 x7 o( @2 a/ u1 o; a/ T 自从被关禁闭就没人进来过,也没人跟我说话,外头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哨兵看管。 ! K# z }1 `1 Z& I! w( N
看到走进来的人,我呆住了,下意识地赶紧站了起来。“排长”两个字在我喉咙里滚动,我动了动喉咙竟然没出声音。 5 u6 u$ ~2 C1 U" g3 ~
我没想到他会来。我以为他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3 t( D" r+ m- u( D7 L: T" S) k7 K. N 杨东辉扫了四周一眼,然后眼光落在我身上。我们的目光对视的瞬间,我的脸涨得通红,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么羞愧过。
; k! y" t7 t9 V: `$ }, G4 V3 j' l 从我进这个禁闭室开始,我就憋了一肚子话,我不在乎连长要给我什么处分,只想赶紧出去去找杨东辉,向他解释,向他道歉,告诉他不是别的意思是因为我先答应了白洋,我不能食言,我非常后悔撒了那个谎,后悔犯错误连累了他,也连累了排里的兄弟…… 1 L! X; p) e6 k1 v5 w. z) c. X8 L
可是现在见到他了,我却没法说,因为他身后还跟着连部的文书。当着外人的面这些话不好说,我狼狈地面对着他,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文书一脚踢到门外去。 + ]1 B$ l, m3 Y" K
从他的表情上,我判断不出他内心的想法,我只能立正站着,面对着我的上级。 0 J9 }' E4 h0 a4 c9 ]" L
沉寂了片刻,他先开口了。 ) B4 U, M, N7 S' g m4 `
他没提这次的事,说的是另一件事。 , {- j) }& x# m5 N* F) a
他说,警备区标兵队的选拔马上要开始了,考核命令已经下来了。连里正在考虑人选,按照训练成绩,我的排名靠前。
$ l0 V4 v3 u4 N6 w0 d1 t# W9 x0 X9 T 我想起了这回事。之前他拼命练我就是为了这个机会。也许原本我很有希望,但是现在出了这事我还有没有资格,显然是个问号了。 " k% e" k8 A; O7 p: b; [. p
杨东辉看着我,问我:“你还想不想参加?” % H# W. Q- M: J' b
我也抬头看他。现在他是我的排长,他正在严肃地跟我说公事。
9 V) q& g) O0 d8 G6 c' Z “报告,想。”我说。
! d3 L9 d2 J: N6 _* g" a7 ]$ D, h: J2 E 杨东辉看了看我,说,白洋已经向连里交了调查材料,里面说明了他伪造假证的经过,和我从头到尾没有参与的情况,连里也根据他的材料找人核实过了,现在连长要找我问话,他希望我实事求是,如果我确实参与造假了,提交证明材料,接受处罚,如果没有参与,就有一说一,照实回答。 & ^( @2 L5 H) J) M$ R7 a. X
我听明白了,可是我不能这么干。
( c- T# [* j% m7 J! V" g “白洋说谎,”我说,“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是我造假的。” 4 V: e& @ g: _- c( e
杨东辉忍耐着什么,抬眼瞥了我一眼:“那你现在就把怎么造假的,在哪里制的表,打的印,哪里刻的章,章上刻的什么字,都说清楚。” 3 b4 s4 D/ w) l- a$ ^6 n
“……”我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0 M; d" t1 {% _1 Z% `* o$ _$ b “……反正就是我的主意,是我说弄不来真的就弄个假的,表……表是照着真的描的,我自己描的,我……” 9 |2 m5 n4 G- D4 b6 e# a4 X, D* M
我绞尽脑汁地编着瞎话,正在颠三倒四地往下编,被杨东辉突然拍在窗台上的一巴掌打断了,他攥住我的作训服领子就把我一把扯了过去。
) t1 G# ?& j+ r& r" ~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连里就那么好糊弄?你当这是过家家!” ( X4 e f9 k$ |$ o$ t% j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 C$ A3 [$ h L' {
文书在旁边惊呆了,过来拉他:“杨排,有话好好说……” * l& N" x2 w% ?( K8 O% c
“外头去!” " K" [& ?! K- o% t, t( m3 M
文书吓得退到了门外,关上了门。
: M: J; v1 |) v( ? “你要是有本事把谎编圆了,我不拦你,要是没本事,你就是害他也害自己,欺骗组织能给扣个更大的帽子!” 6 \7 H8 _% v: d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在部队,组织就是天,不管你有多少道理,欺骗组织就是罪加一等。
/ B) |4 T$ c7 B" u “知不知道这次选拔整个警备区直属队只有三个名额,三个!你到这是干什么来了,你要想混日子混完几年走人,就当我这是放屁!你要是想在部队干下去,你就得抓住机会,机会不等人懂吗?”
% D& }) i6 r& P6 l z 我看着杨东辉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那里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和我也说不清楚的东西,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很清楚这事一出我肯定就没了资格,可他现在来找我,一定是求了连长说尽了好话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6 p% W) P7 g Y3 h+ A. z6 n) l
机会,在部队没什么比机会更重要。入党,转志愿兵,提干,上军校,哪样不需要机会?部队的晋升制度就是这么残酷,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抓不住机会谁也不会等你。
" |! H+ i: u* B# p. p1 {/ O 我低头不吭声,杨东辉也放松了力道,他在等我思考后回答。 2 V; R# W9 a7 }% }* }
但是我的回答,一定让他失望透顶了。 3 p) p9 a- W7 F3 ^
“谢谢你排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艰难地回答,“白洋是因为我才挨处分的,我不能丢下他自己当标兵。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对不起他。……对不起,排长。”
+ C( t+ r! G( L9 ~8 u j 那声“对不起”,艰难地从我嘴里说出。这是一次宝贵的机会,我知道杨东辉为我争取这个机会有多么不容易,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毁了他对我的看重和信任,我这是在往他心上扎刀子,可我别无选择。
" X2 C! C/ p+ G' i 对十八岁的我来说,前途,远远没有一份义气重要。# W0 ?# u0 m) B* B7 H, e
- n! B# m. L& f3 [8 f, |/ F% Z 我低头看着地面,等着他劈头盖脸落下的痛骂,可是并没等到。我感觉得到他,他就在我的面前,但是压抑的沉默却让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时间变得难熬,每一秒的沉默都让我难捱,我不敢想他在想什么,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 R0 t/ v' p6 s! _+ x 他没有看我,看着窗外。
# o' E# F$ I0 I9 ^- m2 _ 夕阳的光线很长,透过窗户上一道道的栅栏落在他的侧脸上。他高挺的鼻梁落下一道阴影,脸孔被金红色的光笼罩着,像一座力与美的雕像。但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光线,那里是沉的,那里是什么,失望,愤怒,痛心,还是……伤心? ; Z+ y% ]' @& y3 e* o( X
我看不清,可这表情让我的心像被重锤敲了一记,特别难受。 1 Z6 n* V% p' f
他走向门外,我急忙拦住他,“排长,排长对不起,那天我……” h; A. g$ n. t% {0 j& R+ M$ V8 n0 @
我语无伦次地向他道歉,为我那天拙劣的谎言,之前想了无数遍的话出口却说得磕磕巴巴,混乱而苍白无力。我从来没有这么不会说话过!
4 Q9 G% G, {* r$ X" x 他突然转向我,打断了我:“所以我有证你不跟我走,宁可拿假证跟别人出去?见不得我就说实话,不用扯谎连篇!”
/ [2 w& W6 W% B2 h% K+ { 我呆了,杨东辉拿起帽子戴上,重重地拉开了门。外头的哨兵向他敬礼,他还礼。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5 o' ^7 e3 ?' H8 m @5 G “排长!排长!” & j4 n" a! G9 A. E! D% c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哨兵横过枪杆拦住了我:“干什么!进去!”- [: ]. O; b3 O, d+ r
“排长!杨东辉!!——”
7 {; K$ f5 I% V7 w8 o. O. v 他已经走远了,只有背影。
1 {& t4 M3 o; I0 V* Y& G3 t/ d, M6 W6 g 我被强行推进屋子,门再度重重关上。 4 l! y, X4 _. O: f- D8 {5 g
这个禁闭室从没像现在这样让我绝望,我颓然坐在了墙角,抓下了头上的帽子,我一拳接一拳砸在冰冷苍白的墙壁上,懊恼和沮丧像海水一样淹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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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我和白洋被放了出来。( ]% Q9 t' W- P, n+ e
我们一人写了五千字的检查,罚打扫一个月的厕所,还有点名警告处分。这个处罚比我们想象的轻多了。我以为我们至少会背一个写进档案的处分,跟着我们一辈子。 0 ? Y) P6 k0 _7 f& ]6 Y( P6 N
白洋出来后知道我始终没松口,所以跟他一样处分,他骂我:“你傻逼啊?” 3 S$ x+ G; ~8 w$ m V
然后他一拳擂在我肩上,眼圈居然红了。他一把抱住了我。
0 \: \ Z2 W! d0 q9 B 我也抱住了这个共患难的兄弟,用力拍拍他的背。 0 T4 L4 x' I% G$ k+ S2 U: U
我对住了我的兄弟,却对不起一个全心全意为我的人。 5 B) K% @* x8 Y
0 {3 R$ o8 v' u r+ k/ |3 D
) i+ d5 `1 D# M 出了禁闭室后,我心急火燎地去找杨东辉,他却已经离开了警备区。他带着参加标兵选拔的队伍去教导队考核了,考核结束后原地集训,半个月都回不来。
0 r) p+ `2 ^( I8 F; O 我站在他的宿舍门口,看着他整洁的床铺和空荡荡的牙杯,心都空了。
, U% o' _. W3 x- E9 A, o5 N 我知道我们这么轻的处罚一定有原因,不止一个人告诉我,杨东辉一趟趟跑连部为我和白洋向连长求情。他是连长亲手带出来的兵,也是连长最喜欢的兵,连长被他这一趟趟的跑磨得实在受不了了,终于放了软话,杨东辉早出晚归地带着选拔队伍操练了三天,成绩超出兄弟单位一头,才换来连长点头。 / }3 C0 I; C& G* T. @+ I
“你没看到连长训排长那个样,”马刚对我说,“就差没踹出来了,排长就是不走,说连长不点头他就搬被褥住连长屋里了,把连长那给气的!……你是没瞧见!……” 6 z$ H( ?, S1 z. v$ C6 o" b- k
马刚叹口气说:“以前我看他老练你,还当他瞧你不顺眼……排长对你小子是真够意思,太够意思了……”
- Q8 W8 C5 e7 l [ 我手里牢牢攥着一个东西,坐在床边,不断抚摸着那个东西。
v8 s' |, u8 J4 d 那是外出时我在店里买的。一个造型特别的火机。% O. c0 B, Y0 [5 _5 _( Z Y! B5 n
上次和杨东辉出去喝酒时,逛过那个店,他叫营业员拿出来看过,把玩了半天,看到价格后,他犹豫着放了回去。 5 R" K0 ?# k4 ^! ]. n2 X' A0 {1 M
我抚着它,它的外壳已经被我的体温捂热,躺在我的手心。 8 ^! ^% {4 S/ M* @ Q
我低头抚摩它,像攥着杨东辉的气息,我紧紧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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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连长,要求加入后备队训练。 ( \0 ^/ R, C$ ~- G5 g
虽然选拔队已经走了,但是为了防止标兵队在训练期间有特殊情况,都会组织一支后备队备着,类似替补,有特殊情况随时替上。这个替补几率很小,大部分时候是不会有特殊情况的,后备队也派不上用场。所以说是训练,也只是完成一个要求,几乎没有真的参加的机会。而且训练是在警备区内自己进行,并不在教导队。
! r* v* R+ O$ g: ?$ r 听到我的要求,连长嗤之以鼻。
& l% N3 q- \2 i; V7 ^ “干什么,后悔了?现在想参加?” % z2 x) Z3 k# S* z: S. s
连长不屑一顾地看着我。一个不知好歹的兵,不配让他最好的一个排长这么袒护。 0 M& G* F# _% M4 n) p H
没错,我也认为我不配,我要配得上他为我做的一切,现在的我远远不配。 % e0 P t* {9 P( [
“你想去可以,不过我告诉你,别想什么好事,我现在就可以明着告诉你,别说替补用不上,就是真要替补顶上,我也不会派你上,你练得再好也没用!话我撂这,听清楚没有?” # ~' I- h0 j y
“报告!听清楚了!”我毫不犹豫。
( W7 p$ V: w/ J “那你还去不去?” * _( |, z$ g# [! J% L8 T
“去!我不为上场名额,只要参加训练,我是警卫连一排的兵,我不给连里抹黑,不给排长连长抹黑!” - j1 @: Z% c- g0 r* g
我抬起手臂敬礼:“请连长让我去!” ! S2 d% b8 g! K5 y' Y
这个声音,是从我胸口吼出来的。 # H$ Z7 o0 W( F
连长没说话,他盯着我看。他不出声,我就一直举着手不放下。 / M! `" J6 K) ?' ^7 K' B
直到他挥了挥手,说:“随你!”
" N; [7 n. g6 H “是!!”……# ]/ ?. G8 R4 X/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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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玩儿命地练。队列,方阵,齐步正步,冲圈蹲跳,军姿仪表,这些最基本又枯燥的训练我练得像玩命。其他单位的后备队人员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他们不能理解一个替补上不了场的训练走过场的程序,我为什么要这么卖命。这衬得他们很不当回事,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后备队本来就不是回事,只有我一个人在当回事,所以显得我很傻逼。 7 Z- @0 @1 k* I9 d; P+ J- J
在自己的地方练,没有上级首长,没有教导队考核组,没有选拔和争名次,这样的训练都不知道给谁看。
* D4 V; P3 x& K: D# ~9 ` 可是我憋着劲,什么科目都要拿第一,只要有一个科目不是第一,豁出去也要拼到第一。 ; E7 J6 o+ r5 n
在禁闭室那几天,我一直在反思,但不是反思违反纪律这件事,而是我对杨东辉的这份感情。) e4 N1 }& }& s7 Q, {
我一直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我为他做了什么? # H I/ V8 D: N. M! L4 Z# D
我只知道埋怨,消沉,只顾着自己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得不到回应就自暴自弃,杨东辉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为他做过啥了?争过气吗?挣过荣誉吗?给他脸上添过光吗?亏我还一个劲地说喜欢他,可除了嘴上嚷嚷,我什么都没做过!
. T: I5 n( e0 M3 D; ~: v 这所谓的喜欢是这么自私幼稚,我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0 s; D, s0 g1 ~* k9 U+ ]. s 有没有机会当标兵我不在乎,我只想让别人看到,杨东辉带出来的兵不是孬种,杨东辉极力维护的兵不是糊不上墙的烂泥,一排的兵到哪儿都是尖子,都不会给他们排长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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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4 ~2 E( g- K" w 标兵考核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最终我们这支后备队果然还是没派上用场。杨东辉带的我们警备区的队伍在考核里表现突出,作风过硬,军区首长亲口点名表扬,消息传来,我们这些后备队的人都一片欢呼,很骄傲,跟着特别光荣,虽然我们这些人没机会参加标兵队了,可是在部队就是有强烈的集体荣誉感,各单位之间的竞争和荣誉看得特别重,虽然不是我们亲手得来的荣誉,但是这个荣誉同样令身为集体一员的我们振奋和自豪。我更加骄傲,更加自豪,好像是我亲手挣得了这份光荣一样,我就知道杨东辉是最棒的,我的排长是最棒的,我心爱的人从来都是这么令我骄傲! ! h; r. V5 t' D6 n, u! d
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在标兵队训练结束后有一场汇报阅兵,我们这些各单位的后备队成员也要前去观摩,一是为了安慰我们训练之后没能上场的遗憾,二也是为了鼓舞我们的士气。
5 k/ g; _/ S# \3 v7 Q7 ?' B. J/ W: _ 我简直兴奋得一蹦三尺高。我能去见他了,我能见到杨东辉了! 5 P* E+ W3 c5 N, w: \3 {
到达教导队那天,来自各个单位的精英组成的标兵队正在操场上操练,四处呼喝震天,杀气腾腾,各个方阵有打军体拳的,有操练队列的,有完成技战术科目的,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龙精虎猛的姿态和地动山摇的气势,充满了“沙场秋点兵”的壮阔,眼前这个雄壮的场面震撼了我,让我心中激荡不已。这是在机关看不到的景象,也是我们这种后勤兵感受不到的气氛。在这种时候,作为一个后勤兵,就对基层连队战斗班产生了无尽的羡慕和憧憬,这样当兵才是真正当过兵,历经千锤百炼捶打出一身兵味儿,想当初我也是被这种兵味儿吸引,雄心壮志一心想要去野战军连队,想要在这种真正的军营淬火成钢。可是阴差阳错我成了一个后勤兵,虽然也穿着一身军装,却无缘经历这些真正的军营。如果问我后不后悔,以前的我一定会后悔,但是现在我不后悔。因为如果不是来到这,我就遇不到杨东辉,遇不到这个时时刻刻盘踞在我的心头,让我情根深种的人。 8 ^8 S4 }; C! r* @) u* g
我在满操场的方队中焦急地寻找着,目光在同样的迷彩作训服之间逡巡,我伸长了脖子不停地张望,终于找到了警备区机关的队伍,我一阵欣喜,可让我疑惑的是,正在带队训练的几个干部我看来看去,哪个也不像杨东辉。 / C+ o2 ]7 x6 U8 \
虽然距离隔得很远,虽然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军装,远看上去身高体型相差也不多,可是我非常笃定地肯定,那几个正在操训战士的干部没有一个是他。我对他的身形太熟悉了,我偷偷凝视过他无数遍,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烙在我的脑子里,甚至他的操课动作,他的各个姿态,他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我全都知道。 8 e e# w. O* u, ]% Q! l. W
我焦急了起来。杨东辉怎么会不在呢?不应该啊,虽然警备区的方阵是由警备区各个单位组成的,还有别的军官带队,但是杨东辉不可能不在他们中间。 2 d4 |1 l o! Z; }3 k
我扭着脖子四处张望,想在这人头攒动的大操场找到一个人相当困难,可是突然,我的眼光捕捉到一个身影,我一下子定住了,心立刻加速了跳动,我知道那是他,那就是他!
, S$ k7 R* t# {/ o/ V5 X# L' ]4 X 他正在主席台前,他的衣着和别人不同,那是一身威严又美丽的军礼服,戴着雪白的手套,脚踏黑色的马靴,他的右肩扛着鲜红的八一军旗,鲜艳的旗帜在风中猎猎招展,他行进的步伐沉稳如山,坚定有力,完美无瑕的动作和英姿飒爽的身形,是那么英武、伟岸。经过主席台时他铿锵潇洒地变换动作,端旗正步,那一刻他走在阳光笼罩下的身躯犹如军魂的化身,和我想象中最完美的军人形象重叠了,狠狠撞击向我的心房。 1 Q% n0 G9 P7 C4 F5 o
我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我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全身都在发热,我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时至今日我仍然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
: f" q# r' l4 ?) _% j 我爱的人是这样让我骄傲,让我为之光荣,这种激动人心的感受像这冬日暖阳将我的心头照得火热一片。我痴迷地远远望着他,手心都攥出了汗。我多想也成为他这样的军人,跟随在他的步伐之后,用手中的军旗和钢枪,向祖国宣誓我的忠诚,为国家洒尽我的热血!4 W) l+ b* q, L5 d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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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东辉被选为军旗手,将和另外两个护旗手一起完成汇报阅兵当天的护旗任务。军旗手不说千里挑一也差不多了,这又是我们警备区直属队的一项光荣,听说连长知道以后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我们那天去看到的就是他们正在训练的情景,虽然正式阅兵是在几天以后,但是我已经可以想象到阅兵当天激动的一幕。4 J1 a3 F5 x G
为了不干扰标兵们的训练和休息,我们的住处和他们不在一起。不过那三个从我们直属队选拔出去的标兵听说我们来了,还是很兴奋地来找我们侃,说起考核时候的事情,我旁敲侧击地打听杨东辉,这三个战友说排长很露脸,军区首长还点名表扬了,兄弟单位都很嫉妒,这次如果弄得好,说不定能搞到一个集体嘉奖,我听了表面上没怎么显,心里是心花怒放。0 z8 \4 s- w' U' r/ A
看着前面那幢灯火通明的楼,杨东辉就住在那里。我想他应该知道观摩的后备队来报到了,只是他应该不知道其中有我。
9 U& r% O C E ]0 A, g1 i 如果他知道我也来了,他会见我吗?
% e" Z2 v% `! M6 z 我犹豫,矛盾。我想见他,又怕他不愿意见我。想起在禁闭室他离去的背影,我彻底伤了他的心,他对我一定非常失望。现在去见他,会干扰他的训练情绪吗?
1 p" S4 [1 B! q0 _$ {6 v 想到这里,我硬生生地把那只想往他的宿舍楼上跑的脚给拽了回来。
3 W3 q9 U) C& Q8 X 听那几个弟兄说,护旗任务很重,训练压力非常大,阅兵的旗手是提气的关键,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连万分之一的差错都不能有。所以杨东辉和两个护旗手日以继夜地训练,杨东辉扛的军旗杆就有十几斤重,加上旗帜和风的张力,整个重量有几十斤,如此沉重的旗杆扛在肩上,普通人拿上三分钟就会拿不稳受不了,他要坚持一个小时。而不管风力多大,军旗手都必须始终保持军旗不抖动,还要始终做到军姿绝对标准,步幅绝对准确,走向绝对笔直,这背后都要付出大量的汗水,他们说排长肩上都磨出了血泡,手上磨破了好几层皮,我听了,心一下就紧了。( I$ Y3 d- k4 M& _0 {# f/ l# G/ ]
第二天,趁他们都在训练,我跑到前面的楼,现在楼里空荡荡的,有一个人正在走廊扫地。% N# o% a8 `" V; A n% Y
“小陆!”我喊他。
1 z7 J6 l) U/ O" R& E; I 他一回头:“嘿,高云伟!你也来啦?”
% W' X d: i' f* j- [( E7 y 这是连长的通讯员,这次陪同标兵队来教导队做服务保障。$ Z0 u' Z% U6 {- r# A
我跟他说完,他疑惑地说:“这不好吧?要是排长知道了……”- s- i. x7 g3 D
我说:“你不说不就完了吗?”, P+ _* \* ] S, k) `+ ?) G
他还是很疑惑:“你揽这差事干吗呀?”
% G: x4 o' x3 w7 E 我说:“嗐,闲着也是闲着,我这不也帮你分担分担吗?”
8 f w3 w- Y* X# F0 V; F3 K6 |. q 我用两包烟,封了他的嘴。他答应帮我保密。
' {% i) p, |: [# a1 y 我找到杨东辉的宿舍,推门进去。$ R& d' S1 w( g
由于训练紧张,干部们的内务都由各自单位的保障人员来保障,不用他们自己动手,这也是节省训练时间。小陆一个人要保障好几位干部,都在不同的宿舍,难免不能面面俱到。
! v! [) u7 a6 U G& T: \ 我走进杨东辉的房间,他天不亮就出去训练了,床铺还没有整,房间里都是他的气息。
5 E" w r0 V$ k: d }2 ] 我折起他的军被,被子上还残留着他的气味,让我心猿意马,把被子抱住,深深吸了一口。被子上都是他特有的味道,温暖,干燥,有他身上让我陶醉的气息,我就好像抱着他的身体一样。强烈的思念涌上,待在这个处处有他气息的屋子里,连呼吸都很贪婪。
) M6 C2 b7 G( W" R2 ]% l 我把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把被单抚平,收拾了书桌,把地面仔仔细细拖了一遍,再去水房打了两瓶热水,把他的水杯灌满,拧好盖子保温。看看手表快到中午了,我匆忙从口袋里拿出几盒外用的药放在桌上,开门走了。/ y# S2 u8 q% `% f& s* P
我已经交代过小陆,就说药是他从军医处拿的。
/ I* ]7 N8 |' B/ c, M 晚上,在他们夜训结束之前,我再次走进他宿舍,铺好床,准备好洗漱的热水,牙膏也挤好,放在牙杯上。
! T! v- y5 @. p0 D2 i4 N 做这些事我并不担心杨东辉怀疑,因为这都是通讯员要为干部做的后勤保障。我只是想做得更舒服一点,让他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现在,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点事了。7 d, V% ?+ w8 ~9 q0 l
接下来两天,我都做起了影子通讯员,在杨东辉不在的时候进去保障内务。我就像那个童话里说的田螺姑娘,可惜不是姑娘,是个五大三粗的兵,那就田螺小兵吧,这样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虽然只能帮他做这些内务琐事,但是做的时候心里很踏实快乐。; }6 i$ x( c( Q/ I$ X$ x4 x+ ~! U
有一次吃完午饭,刚走下食堂楼梯,正好看到一楼的杨东辉,好在他没看到我,我听到他喊住了小陆:“通讯员!被子叠得有进步啊,终于不磨水豆腐了?”' @( ^8 Z, ^4 n& \8 q
小陆心虚地陪着笑,我躲在楼道上正高兴,又听到他说“怎么把鞋刷了,这活不用你干,那么多人你保障得过来吗?衣服也不用洗。”
8 @; M3 y! O0 Q; N- B" I6 }$ r4 I 旁边几个干部正好经过,听了说:“嗯?小陆你这是偏心杨排啊,怎么就给他刷鞋就没给我们刷啊?不行,你这保障工作没做到位,晚上不给你留包子了。”
. |1 @ f7 c% U2 w7 R# ^ 小陆急得在那儿编瞎话解释,我估计他这会儿一定在心里骂我,我差点哈哈笑出声来,赶紧溜上了楼。
/ R3 y2 z8 p# e. D8 { 晚上,我老练地铺着床,被子白天时候晒过,在家时我妈说冬天一晒过被子我就睡得比猪还香,今天晚上让他也当一回猪。我弯腰把被子铺好,把枕头放好,抽出枕头底下的毛毯铺上,再从口袋里掏出膏药,老样子地放在枕头旁边,还放上了一袋方便面和两根火腿肠。
# d+ |3 `9 o7 N, K4 X 做完这些,我转身准备走,呆住了。
* c5 h! Y0 D2 x1 q3 i) l他站在门口,看着我,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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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蒙了。 ; _% E# g$ k& Z6 }9 y$ }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一点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回来,这个点不是训练还没结束吗!我一下面红耳赤,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 U* |. ^% t: U0 u' d# \: Y8 v0 o 他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我僵硬地敬了个礼,嗫嚅了声“排长”,低了头擦过他往外走,他叫住我:“跑什么?怕我吃了你啊?”
, |6 Q3 M; t6 I 我只好停脚,他进到房里,在床上坐了下来,抬起头看我。 ! e. N! V" Z" L i: B3 v# `. @
我窘迫地涨着脸,真是太大意了,没想到他会提前回来,这下当面锣对面鼓地撞上,想不承认都不行了。
- s( }( s/ x9 ^$ ? “……排长,你……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5 v) P* B8 b! r( p
我心虚地拔脚准备撤退,他说:“站住!”
4 N b$ f# Q- D, ~# p 见我还是要溜,他干脆喝:“稍息,立正!” : `2 o* O V- ?3 g& Y$ ~- {
这下我只得按命令啪地立正,直挺挺地戳着。 ^( } |9 u [) f( i# w
“过来,我有话问你。”
: H5 X: R. _, \* ~& s6 ]/ ]: H. L6 P 他示意我站到他那边去。我只好过去。 9 q0 d1 n# }6 _, g6 j* j/ H
他盯着我看,在他的目光下我无处藏身。 0 r: e- H/ e, X8 ? ]6 {7 s
“哪天开始的?” 4 Y- N! {8 x1 a% A: ]6 c$ o3 @
我真不知道咋回答,只能装哑巴。
; M1 \" Y/ A& Y7 Y' P( [: L- s “为什么偷偷摸摸的,怕我知道?” $ I' P+ ?& K8 u. o% {1 ~) y* X
“报告,没……顺手做的。”
$ l# I7 ^ R- Q# }, x3 f 他手在枕头边拿起了膏药和方便面。 + c* f ^% F+ H, R j
“这也是顺手的?”
x8 x- P( P, d1 A! O* b2 Q7 Q “……”我还能说啥。他也没继续问我,房间里短暂的安静,这安静让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 \; X) F6 ^ z3 A 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也还是那样看着我,和他的眼神对上的时候,我的心跳都乱了。 “这些事让小陆做就行了,你做好自己的事。” 9 r3 S0 B4 N- T0 T
沉默了片刻,他说。
( C: [. |: m; h% i3 ]% } 我盯着鞋面,心里一阵失落,一阵憋屈。我低着头说:“是。”
" s. z8 p( Z8 s2 F& H% X! b! F9 k “手怎么了?”
9 X, `8 @ x8 I& H6 H0 y 他问我,我看了手上一眼,不知道在哪儿划了道口子,淌血了,我都没注意。
. [( \9 u" E [/ c& ]0 C6 T “没事。”
6 P( r7 G6 N: |) h7 J 他走过来,把我的手拉过去,我想收回来,被他强行拉了过去,他仔细地就着灯光看破口,把我的手指送到嘴里吮了一口,又吐出了脏血。
5 ^) e: Z3 Y5 y2 }# H, B 我呆了,他说:“没酒精,就这消个毒。”
- r2 s8 ]9 e8 _1 n- W8 u, ` N他拉开抽屉,拿出棉纱利落地处理了伤口,我怔怔地看着他,手指上还留着他口中的温度,热热的麻痹,从手指一直麻痹到心头。
, s4 D2 M+ C% E* L “排长,你……你怎么回来了。” 0 I8 r/ f1 }$ Z9 z6 P/ U" {! X! y( D
我忍不住问。我希望他是刚刚进来,没有从头看到尾。
7 ]. T& ]/ Q2 Z* K0 |/ L 他哼了一声。 / X- D+ G: p6 h( O. j
“晚点回来就发现不了你了是吧。” , |0 X u% Y7 ], i. z( _$ o9 L2 q0 g
“不是……” . C% a$ @2 C' F( s
他抬头扫了我一眼。 # O% l6 h- y# @
“小陆那被子,连长天天骂都叠不好,忽然就叠好了?别人衣服都没洗,就我的衣服洗了?还天天有吃有喝的。你当我这么好蒙?”
0 `5 n# l- ?8 B0 n 原来他早就怀疑不是小陆做的了,他是特意提早回来看个究竟的。 1 m! Z; g/ i- ?9 Z5 P# ~: P. u$ [* g
“……排长你别生气,我错了。”3 l) J$ u! K( N' \7 I+ N8 ]6 s
我盯着自己的鞋面。
% j, I4 g7 e9 N9 O4 O “哪儿错了?”0 [ L. I, s3 l+ b+ C+ s
“我不该偷偷进你房间,瞒着你做内务。”我艰难地说。
& V4 h# a S, v, @* R* m “我是怕你不想见我。再说……我以为不会被抓到。”我只有老实交代。
& Q% S9 N8 A- Q: h1 {' P; X0 F2 Q “是啊,”他的声音还是很严肃。“让我抓到一只田螺,还是只会做内务的小田螺。”+ \7 A" r8 v# ?- w1 V' K
我一愣,抬起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飞快地一闪而过。他笑了! 0 J8 j& o2 M5 k" Y1 T* w
望着他那飞快的笑意,我一呆,心中瞬间涌上狂喜,我腆着脸问:“排长,你不生我的气了?”
0 |/ j/ O' d& d& M: ~' {7 k" r 他又绷起了脸:“谁说我不生气了?站好了!” " Z. [& d$ T# V4 V% W8 q8 b: n/ d
他踢了我一脚,根本没用力,我再也克制不住,在看到他笑容的那个瞬间,这么多天来的担心、忧虑、懊恼和沮丧都一扫而空,压在心上的大石也不翼而飞。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5 j% l3 n3 O/ {2 V/ `7 C
“我知道你不生气了,排长,你真好!” [( N5 N3 v& H' J+ j, g1 ^
他瞪起眼睛:“少来这套!” 4 @- N" u9 o2 @
我已经知道他不生气了,我再也不怕了,我把他的手抓得紧紧的。“我错了,排长,我错了。排长……”
) R4 d. @$ E* M4 W& _& J2 }; y! |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冲他这么亲昵了,那些纠结矛盾的心绪,孤独痛苦的滋味,让我难以再对他放肆,可是现在却是那么自然地脱口而出,手心里是他温暖干燥的手,我真想一辈子都不放开。 ! Q. z: L: o& P$ {5 F7 P( F \
他看着我,我知道他心软了,他看着我的眼神让我难以自控,我真怕下一秒控制不住亲上去。他没有把手抽出去,这让我非常安心,我趁着他心软,问了一个从刚才就想问的问题:“有没有猜到会是我?” ! F: }2 U8 q3 a1 |6 K2 O$ w2 s
来的这几天,我以为杨东辉不知道我也在后备队里,可是他看到我的反应,让我知道他知道,他知道我也来了,他是看见过我,还是也打听过我的情况?排长,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 : w4 W* F1 v- F7 c9 Z- H
“没有。”他很干脆。 8 s% Y! p4 s `# x, g
“喔。”我有点失望,他看看我,似笑非笑地拿起桌上的纱布在我帽子上抽了一下:“叠被子里头那窍门,我就教过你一个,我能看不出来,傻啊?” " S$ q$ } w8 o% r
杨东辉后来告诉我,他起了疑心后,就猜到是我,看了被子的叠法后就更怀疑,只是不能肯定,直到提前结束训练,回来证实他的猜测。
* K$ ~; H! O! M# R* R我恍然大悟,当初我烦叠军被,他手把手教了我一个窍门,看来我是够傻的,可是知道了他只教过我,傻了又咋样,我高兴!
. x* S1 `( X0 A x“你故意捉弄我,我要罚你!”
; ~! I( c0 [3 ~( P热浪在我心里翻腾,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我实在无法忍耐,一把抱住了他。
6 Q- K! D1 W, O6 B t. |+ H怀里传来一声闷哼,我连忙松开了手,他紧皱眉头,强忍痛楚,我刚才突然的用力一抱不知道碰到了他什么地方,我慌了,扶住他四处打量:“怎么了?” $ K$ A5 e& L, q8 p/ U7 c1 w) E
他摇摇手:“没事。”
2 ]% D$ J# u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是没事,我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的肩膀!
6 U6 F: E8 ^9 [' G2 K( U该死,我怎么忘了,那几个标兵说过,他扛旗扛得肩上都是血泡!我刚送过药,居然忘了! “让我看看!”我要看他的肩膀,他没让,我说你要不让看我今天就站这不走了,他见我倔强地一动不动,训斥我我也不听,无奈下他才让我脱下他的军装。
, h( w& F8 G2 }我小心翼翼地拉开他的衬衫,露出他的肩膀。
/ ?1 }7 z% y; ]3 x看到他肩膀的一瞬间,我惊呆了。
: \$ y8 J4 l- |8 h! v% M6 I至今我都不愿去回想那肩膀的样子,那里几乎没有一片好的皮肉。青紫的瘀斑叠加肿起,触目惊心,血泡磨破了又再起,不知磨破了多少层,我拉过他的手,他的手上也是一样,伤痕累累,那还是我熟悉的手吗?那还是我拥抱过的肩膀吗?我手上划破个口子他都要包扎,他自己这样他却不出声! * [ ~2 d1 d' m! E; N8 F" G0 k
我瞪着,半天没有说话,他把手抽了回去,不让我细看。鼻子突然一阵发酸,我强忍住了。“干吗,我水杯满了啊!”杨东辉看出来了,他用开玩笑转移我的情绪。“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 E8 s# w, w9 w% \. [7 q; ^# n他拿起我在枕头上放的膏药:“再说,不还有这个吗?”# p4 k) Z l2 e% q! K0 x
他回头要给肩膀贴膏药,我说:“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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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K; Q, w* a9 l我让他趴在床上,把衬衫拉到下面,轻手轻脚地为他擦上药,再贴上膏药。
5 X! n7 p+ z' r. W' b/ X7 I( O做这些的时候我没有一点邪念,我专注地、全心全意地做着,生怕哪一个动作会碰痛他的伤口,贴好膏药后,我说:“排长,我给你按按吧。”
: g* S- _3 a* l* Y2 ?' O2 N: u“你还会按摩?”他问我。
1 E1 U) g3 Q2 p7 C. g/ A9 U7 y“你就擎好儿吧。”我故意让语气轻松,帮他拉好了衬衫,就在他的背肌上揉了起来。我放松着他的全身,缓解他的酸痛和疲劳。 [% ~3 l; E+ X! {4 U; l% E, \6 Z
“会按摩的小田螺。”他自言自语。 # B {& N0 [, _) ?- w
“小田螺还会打枪呢!”我故意说,他哈哈笑起来,脊背在我手下抖动。 ; G6 x3 O) D% W/ y' K
我揉捏着他衬衫下结实强健的背肌,紧实有力的腰,笔直修长的腿……我一寸一寸地按摩、揉动着,这是我朝思暮想的身体,这热量和肌肉的触感都是我魂牵梦萦的,可是现在的我却没有一丝杂念,我用我中学在体校时学过的所有按摩和放松肌肉的技巧,为他按着,我只想能缓解他哪怕百分之一的疲累…… - q+ P! R( S: u# ] `. B5 A6 [4 r
当我按摩完的时候,他发出沉沉的呼吸,过度的疲惫,让他已经睡着了。
3 i5 |2 F1 v+ m我看着他沉睡的脸,小心翼翼从他身上下来,为他盖上被子,他疲倦的面容,让我心疼……
9 q( u `0 ^3 ^, H) T% s我摒住呼吸,弯下腰,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
" M, l x6 S, M0 Z他睡沉了,毫无觉察。我摸了摸他的头发,排长俊美的睡容,真希望他多睡一刻,再多休息一刻,减少他训练的伤痛…… 2 | \2 z" h" y$ W)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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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后备队不能上场并不让我意外,那么我实在没想到一个天降的任务落在我头上。
: n! G$ n0 \$ U8 g; r7 t 就在第二天,也是阅兵前的最后一天,已经训练得万事俱备的护旗队出现了意外。由于训练强度太大,一名护旗手不慎扭伤了脚脖子,这个突发事件让指挥团一下紧张起来。动作的走形掩盖不了,指挥员很焦急,因为已经练到这份上了,任何一个人受伤对任务都是致命的,出了这样的突发情况,不得不紧急换人。
- J# P! O! r0 { 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护旗任务,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阅兵的气氛一下紧张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也备了替补的人,但是身高体型和杨东辉还有另一名护旗手不匹配,除非把两个护旗手一起换掉,那整个节奏就得大乱。指挥员先是到标兵方队中间挑人,大概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指挥员向着我们后备队过来了。
$ v0 [' i# d* b( t/ d 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操场上乱哄哄的,乱了一阵之后指挥员到我们后备队的看台前,领队把各个区队的后备队紧急集合在一起,大着嗓门问:“有没有担任过护旗手的?出列!” Y% Q# G4 k& }+ O( e& s* U! q
零星站出了几个人,都是带衔的,普通战士一般是没有机会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的。指挥员一个个看过去,而我站在队伍中,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听到的命令,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大步跨了出去,几乎是吼着:“报告!我!”( m9 L- y0 S0 B# X( G
指挥员看向我,他惊讶地打量我:“是个列兵?还是新兵?你当过护旗手?”
7 ?: X7 h0 {2 Z0 { “报告首长!新兵连汇报演练时担任过护旗手!入伍前在XX市体校运动队,担任过XX省第X届省运会的护旗任务!”: Y- a$ N+ L3 f; V W# l8 ~9 L
中学上体校时,因为身高体型标准,我一直都是国旗队的,也因为这个基础在新兵连汇报时被选为护旗手接受过训练,所以我对护旗这个神圣的使命有特殊的感情,而现在,我只知道我要全力争取这个机会!; i% ~3 Y: \) ?+ B( X/ z( T4 S
我全身绷得如同一块钢板,拔着标准的军姿,指挥员的目光挑剔地审视我的全身上下,点了点头:“小伙子形象不错,就不知道动作怎么样?”
* i6 |; X6 x8 [3 q! n 我昂首挺胸,声如雷震:“报告首长!我有信心完成任务!!”
2 b4 s- x0 ]* q. `, r 我和另外三个人被带到一边紧急考核,那三个都是军官,只有我一个大头兵,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护旗任务一直都是在军官和士官里选拔,从来没有一个兵来担任。* e2 @3 P4 S9 U( P8 ]# _6 s5 T
当我被带到杨东辉面前时,我看到他脸上的惊愕和不敢置信,还有一刹那的喜悦,那表情让我全身犹如过电。在他的眼神里,我的血液在加速,我感受着一份光荣,和一份急于向他证明自己的冲动!2 }7 B; J' k( R6 E; H) V
指挥员让我们分别展示动作,再与杨东辉和另一名护旗手合走一次。当我和另一名护旗手走在杨东辉的身侧完成一次合练,我的每一步都如同我生命中迈出的最重要的步伐,每一步都和走在我前方的那个身影呼吸相融,同声共频。短短的距离,对我却长得仿佛一个世纪,脑子里一片空白,眼中始终只有侧前方的身影。这个坚定的身影就是我的方向,在指引着我,牵引着我,让我忘却了紧张和杂念,只有一步步地追随!
2 w' V" T( X% _4 u4 b 劈枪,正步,敬礼,每一个动作,都早已在我的脑海中分解过无数次。这些天的观摩里,别人都看着各个分列式方队,各种眼花缭乱的演示,而我的眼睛始终追随着护旗队,杨东辉和护旗手的每一个动作分解我比谁都要熟悉,什么时候变正步,什么时候劈旗,经过主席台时的敬礼角度和托枪角度……反反复复在我的脑海里播放,闭上眼睛都是这些动作,早已经让我不知不觉地模拟了无数遍。3 B$ c5 c& F0 E0 z7 `3 G/ v
现在,听着杨东辉的口令,我做着这些梦寐以求的动作,这种激动的感觉无与伦比。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即使我不能被选上,能和杨东辉走这一次,能做一次他的护旗手,值了!; o$ F( A* [& H8 ?: D" m
当走完这趟全程,指挥员当场把我叫了过去。
9 R- b( e+ w0 _! i. y- Z* q 他和其他几个首长都看着我,我有一种预感:我被选中了。4 \) D6 v9 G- Y, y$ z) M
后来指挥员告诉我,我的技术在这几个人中并不是最好的,但是走完那趟合练,他们几位指挥员却看中了我,不仅因为我的身高体型最匹配,还因为我和旗手的步调感觉最默契,整体配合度最高,而护旗并不是一个只要个体出色就能完成的任务,强调的是团队整体性和严整划一。节奏!指挥员说,我抓准了旗手的节奏,这个契合的节奏才是让他们选择我的原因。
" f- H# R. I2 w( p1 ]* _ “你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指挥员问我。& G2 F j; F9 u1 t7 E5 Q1 z
“报告!警备区司令部直属警卫连一排三班,高云伟!”- E: m, _# M! `4 w
指挥员意外地对杨东辉说:“恩?小杨,这是你排里的?”/ m6 e! t6 Z6 U! p4 x
“报告首长!是的!”杨东辉大声回答,声如雷震,而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赞许,听到了骄傲,这是任何嘉奖也比不上的肯定,我紧抱怀里的冲锋枪,用力挺起胸膛,我是他的兵!
5 ^. g1 E1 ?7 x 几个首长低声商量了几句,指挥员面露犹豫。而我站在原地等待着指示,也是心急如焚。! o% S/ E5 |( F1 J. T
我知道他们在犹豫什么,我毕竟是一个兵,一个刚到军营不久的新兵,心理素质兵员素质过不过硬,这么重大的任务能不能交给我,让指挥员犹豫不决。当时有首长提出,还是让军官上,保险一点,万一新兵出了岔子,这个责任承担不起。! K7 A7 ^ I" v- m8 U8 K, Z
我很着急,我太渴望了,我渴望和杨东辉并肩作战!我好不容易有了实现心愿的机会,实在不愿意就这样失之交臂!
( x" x8 r& I4 M 杨东辉走到我面前。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他盯着我,问我:“你想不想?”
. e( h7 ?6 X" c7 ] “想!”我紧紧地盯着他。0 O' |9 y l; m, A0 H8 o' @7 S
“你行不行?”. D Y# E: I2 O- m- _) V
“行!”我吼着。' V- G5 h+ H9 R* b: a( O- h
“这是非常重大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考虑清楚,能不能承担,要承担,你就必须扛得起来,扛得到底,你扛的是我们警卫连的荣誉!能不能扛?!”他厉声问我。; p2 \7 g9 D5 y) G8 ^
“能!——”我从胸膛里大吼,脖子上绷出了青筋:“排长,我保证坚决完成任务!捍卫警卫连的荣誉!!”% L; ?6 i1 T; I$ C6 \+ j3 ? O2 q6 H
杨东辉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然后转身,他大步走到几位首长面前,敬礼,几位指挥员都看向他。$ _0 c" v% n/ F
“报告首长!高云伟有信心有能力完成任务,请首长给他一次机会!”5 e* ^) y. @9 t
指挥员严肃地说:“他还是个新兵,你能保证他能挑这么重的担子吗?”2 { I/ \0 y. _4 j
“我能!”; g8 T6 M/ j1 x/ c. [" h$ ]
“你拿什么保证?”. ?) _# q+ |+ r, Y/ R
“他是我的兵,我相信我的兵!”' E# @1 ~9 d K5 V
杨东辉掷地铿锵,字字震荡着我的胸口。+ I. ?; j9 K9 G. a K
“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g) g! `" j: M;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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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兵那天,我终生难忘。
+ p/ H, f9 T6 r0 W 前一天的训练持续到深夜,我的临时加入让整个训练增加了不确定的因素,在接近凌晨的一次次合练中,指挥员终于给出了完美的评价。 * X1 k3 u8 q( u
深冬的朝阳灿烂温暖,金光照在我的军礼服上,在我胸前的钢枪上闪出金花。
9 G( h T( H. \* H- A6 [# G* i 马靴擦得锃亮,礼服熨烫得笔挺,心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快要跳出胸口。
9 a9 Q8 [1 P- o, q 各个方阵在指定位置就绪,等待首长们的到来和检阅。我们三个站在所有队伍的最前方,空气中的寒冷也在操场上阳刚奔腾的热血气势中消散。
s" F1 ]/ z5 j! a1 W$ ~ 在最后的准备时间,杨东辉亲自为我整理着装,做着最后一遍检查。
" J7 E& k/ T: t8 Q& m; d 他站在我的面前,伸手为我束紧了领带,从领口顺着胸膛,手指撸顺军穗,落到腰间,他紧了紧我的腰带,拉平军礼服的下摆,直到没有一丝褶皱。 0 C- U) S% O. h* L
我昂首挺胸,一动不动,感受着他的手指在我的身上整理,他的气息萦绕在我的脸上,他严肃刚毅的面孔在帽檐下英武威严,让我不会产生一丝邪念。在这一刻,我只感受到了庄严和神圣,我在接受他的检阅,一个共和国军人,一个最深爱的战友,一个引领我并肩前行的偶像。 0 D; ?. w' n0 L$ p# y n7 b- D
他整了整我的军帽,压抚过我的领章和肩章,抬起目光端详我,从他的目光里我知道,此刻的我无可挑剔。
3 A0 K0 w8 h( p! n1 N 我们的目光交会了,他看着我,轻声说:“别紧张。”
) Z1 B; F2 z* l7 w+ @, P- e5 A+ e; b “是。”我说,他一定看出了我的紧张,我的心确实跳得非常快。
8 }* ^/ Q% n8 O- r3 Y9 I “放松。”他捏了下我的肩膀,那里因为紧张而僵硬。我在他手心的热度里一阵安心。虽然我很紧张,但是有他在我身旁,我的心就定了很多。 ! ^1 Z; j! U4 q, Z: m& K Y
“别怕,听好我的口令,跟着我走就行了。”他鼓励我。
1 z7 O: o: c% t3 g 他的压力和责任比我大得多,军旗手在最前方,带领着浩荡的整个阅兵大队,旗手是带步的,步幅、步速都必须非常准确,一分钟116步,一步75公分,他有一丝差错,整个阅兵的节奏都会打乱,他的责任重于泰山,而他在这个时候却是在缓解我的压力!
) M4 A0 P. i* r0 `# a2 E( w “排长,有你在我就不紧张。放心!”我紧紧注视着他说。 * X- Q/ |: c6 Q; ?" J
他那声“一切后果,由我承担!”萦绕在我耳边,我全身立刻充满勇气,是的,我决不会给他丢脸,决不会辜负他对我的信任和交托! + T: W2 @0 K& x+ b0 O
他用力攥了一下我的手,温暖的热度一直传到了我的心里。他没再说一句话,他站在我的身边,就给了我巨大的力量。
4 O8 Q" A4 f$ [ N0 E, F 雄壮的进行曲响起,激动人心的分列式开始了。 9 s6 b. V3 ~! W7 {$ e
在杨东辉沉稳的口令中,我们迈步向主席台行进。当我们走开了脚步,我感觉自己不再是平时的自己,我们注目着前方,迈出笔直坚定的步伐,嚓嚓的步伐声融入我们的呼吸,我们的骨血,所有人都向我们行注目礼,那一刻我感到热血在胸腔沸腾,灵魂都在此刻浇铸。阳光照射在青春坚毅的面庞上,在此刻我们就是钢铁军人的化身,我手中怀抱的钢枪就是我们火热赤忱的心,是男儿保家卫国的铮铮铁志!
6 c8 z( P J r% w% A2 V) D 主席台越来越近,当走近主席台前,杨东辉沉着地发令,我们三人同时换正步,杨东辉旗下肩!向前!劈旗!我和右护旗托枪向右敬礼! 4 e+ Y% q! Z# |1 a
这刹那的动作威武磅礴,一气呵成,主席台上的首长们都起立向我们敬礼,身后方阵响起震彻云霄的吼声:“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整齐的吼声震天动地,穿过云层,太阳四射的金光照耀在我们年轻的身躯上,每个人滚滚流动的血管里,滚动的都是勇敢与忠诚!
" x; U; y0 }. p2 D7 U" Q, D 那个时刻,18岁的我几乎热泪盈眶。当兵以来,到此刻我才感受到这身军装的分量,我感到一种神圣的使命感,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杨东辉手中的军旗在风中飘动,拂动过我的脸颊,紧紧跟着他的步伐,我的心里再没有一丝紧张和忐忑,只有无尽的光荣和极度的自豪。我为自己是一名军人自豪,我更感到幸福,能和我最爱的人担负起同一个使命,并肩作战!我们的步伐融为一体,我甚至能感到他和我的心脏跳动着同一个频率,他和我的血管涌动着同样快的血流。他是那么坚定、稳健,他标枪般的身躯引领着我与他比肩,共同走在这热血铸成的军旗下,我和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过,近到我们的呼吸心跳都是一体的,我们的每一个频率都在共振,震荡出激越的共鸣,我追随着他就像追随着我的从军梦,而我的梦就在此刻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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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5 d+ _& Z/ C; {, B5 N 阅兵之后,指挥员陪着首长们过来慰问,最前头的首长经过我面前时,说:“小鬼,还是个新兵,走得不错嘛。几岁了?”( U- P( F; K2 ^5 F" k. k5 ]( G
他肩膀上扛着个星,我差点没晕。少将!一个将军在跟我说话!$ x. N. X) u3 f" l
“报告首长!18岁!”我用力敬礼。
: P0 f/ I' Y; Q' F n2 s “18岁,还是个兵娃娃嘛,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服老都不行喽!”将军发出豪爽的笑声,其他首长们也都笑了,他没有架子,问我:“走在前头,怕不怕?”
* t6 z5 n8 ]: s7 H “不怕!”我吼着,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8 q& G9 Y( M! ?- e0 ?+ `% P1 i( S9 f “哦?胆子很大嘛!”
/ w7 y& U- Q9 O6 m# A9 ^ “报告!因为我的排长走在更前面!他领着我前进!”
9 r2 a7 h- D; |9 N5 Q5 | U4 N- @: C 我脑子一热,冲口而出。
0 e* C- A& u, H) Y 将军很有兴致地看了看我身旁的杨东辉:“你是说他?他是你的排长?”
, s; m8 ]( W* }, g( l “报告首长!是!!”
, Z$ e) _* _/ ?: Z1 k0 G3 S) m “好!强将手下无弱兵,带兵就要这个样子!”& H" L6 s& Z4 E6 y1 o
将军夸奖着,几个指挥员脸都笑烂了。等他们走后,一个指挥员过来,对我说:“新兵蛋子胆子不小,你知道那是谁?”随后他又满意地笑了:“不错,露脸了!”我看到杨东辉笑了,杨东辉急切地说:“怎么样,教导员,我说他能行!今天怎么样,我的兵长不长脸?”教导员乐呵呵地说:“行了行了,看把你美的,你小子也别太得意!”
$ U- R" `( ^* ~" i5 | 杨东辉看着我,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骄傲,而我不知道在他的眼里,看到我眼中的是什么……! V, Q: v$ `6 L; y, v6 e. G: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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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以后,队伍解散,走到靠近宿舍的地方,我终于撑不住了,在路牙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M# h8 }% J l5 z$ k1 k& V1 Q
右护旗和我在一起,他也是带衔的,少尉,来自炮院,经历过这场阅兵后后来他和我和杨东辉都成了很铁的朋友。当时他看我的表情觉得不对劲,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儿,他要我脱下靴子看看我的脚,帮我脱了半天脱不下来,他说你这脚是不是肿了,怎么脱不下来?4 j* O. \4 {3 N O* @8 @: M6 r
我还没来及阻止,他就把杨东辉叫了过来,杨东辉蹲下来脱我的马靴,费了大劲终于脱下来之后,我的脚暴露出来,他们都呆住了。
3 }- l8 I- l2 W1 ~' q 右脚底板上乱七八糟地裹着一圈又一圈胶带,底下已经全染红了,脚肿得很高,这是刚才靴子脱不下来的原因。) x: y/ f9 e! }( J2 F& R7 N
他俩把胶带慢慢撕了,看到伤口,倒吸了一口气。
& I7 |2 ?7 Y0 n" v 杨东辉瞪着我的脚,他看我的表情像是能吃人:“怎么回事?”
1 J: M: w) n2 W& P- c# y# X 凌晨爬起来偷着再训练,摸黑绕近路经过宿舍后的仓库时,我的右脚扎了个钉子。没有东西处理,我用胶带紧紧地裹起来,瞒着所有人。别说扎钉子,就是滚钉板,今天我也要滚过去。阅兵时,我真的没有感到疼痛,完全被我遗忘了,现在那种疼才鲜明地恢复,但是已经无所谓了,想咋疼都行。
" X" {, o/ f- T3 { A1 B, O5 M$ @ 听我断断续续地说完,杨东辉火了:“你胡闹!”
6 T% z3 |2 m1 ?# K, y9 l 他马上背过身去蹲下:“上来!”
: e6 c6 h9 h' c2 R, ]: [ “排长,没事儿,我自己能走……”/ `+ z7 o& u) L# Z, K0 @1 a" X I
“上来!!”他不容分说,严厉地呵斥。
* H6 J9 g& Z! l9 m2 b3 W2 k 我趴到了他的背上,他背起我,就向军医室飞奔。
" f$ C2 @, I+ r7 b' K9 P 路上人们惊讶地看着我们,杨东辉毫不理会,他跑得那么快,我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宽阔结实的脊背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窝,闻着他身上混合着汗水的气息,听着他跑动着的喘息,我紧紧搂着他,希望这段距离永远也不结束……* U+ ?$ W' O& V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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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已经化脓了,军医挖去一块肉,打了消炎针,包扎完后杨东辉不顾我的反对,强行又把我背回了宿舍。. x8 {4 S& O' i3 \
我说我真没事儿,他说:“坐着!”1 m: M8 ~+ B* p1 k" V
他一瞪眼睛,我就没辙,我只能乖乖听他的。他给我去打饭,打热水,又到队部给我请了下午总结报告的假,让我在宿舍里好好待着休息。
5 k3 P6 p% R2 q( A2 {' e 我睡了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我醒来天都黑了。床头坐着一个人,是我最心爱的排长,他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我一有动静他就醒了,他低头看我:“醒了?”
, \4 `5 a0 ~6 ~4 ^2 ~: U8 u 他一直在这儿陪着我?还是不放心又回来看我?
2 ~( b. g5 r" X6 R0 m& T { 我坐了起来:“排长,我没事,你去休息吧,今天你多累啊。”
4 v9 |1 {" B. V+ j% B6 Y C. [ r- J& {* F 他说:“我刚眯过了。你脚发炎了,不能吃发的东西,我叫食堂另做了你的饭。饿了没?我去拿。”6 G1 Q( |# N) R2 [
我还没来及阻止他就风一样走了,一会儿他拎着饭盒回来,一个个打开,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
3 k& Q0 R/ G. P “都给我吃干净了,不许剩啊?”他像对小孩子一样地对我说。
7 w" e/ ^+ t; w9 L0 A$ f 还真把我当病号了,我索性也装一装:“排长,我手疼。”# q! w9 Q$ [+ g1 c
“手疼?”他疑惑地翻来覆去看我的手,我说:“没伤,就是没力气,拿不动筷子。要不,你喂我吧。”; Y9 B8 t. e4 z0 i6 p8 V9 E* S8 q
他瞅着我,嘿嘿笑两声,我也陪笑两声,他拖了一张椅子,在床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把两条长腿交叠着架在我的床架上:“我手也不灵光,脚好使,要不要使这个喂你?”* ]' y! U( ~ z, S# E
“别别,手好使了,你那个好使的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迅速捞起筷子吃起来,他哼笑了两声,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就坐在那椅子上看我吃。
6 W4 h1 x' D& P- t$ Z: p 屋子里就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照着饭盒,我吃得很快,一抬头,看到他还在看着我。5 f" `, L! E" A! O
他的样子真好看。这样休息放松的样子,跟白天阅兵时有如天神般的他很不一样。可为啥都这么好看,动有动的好看,静有静的好看。
# f$ F/ a6 r1 `' z# _. \ 我也看着他。默默的气氛,流动着异样的躁动,不知为什么,我俩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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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E3 T; d( c 还是我忍不住开口了。我问他:“排长,你真的……不生我气了吧?”
) Z* W0 l7 n. z* ^ \ 禁闭室的事我没忘,也不敢忘。虽然在他宿舍那天我感觉他已经原谅了我,可是心里不踏实,这事搁在我心里憋得难受,我还欠他一个道歉。
: ^" _" T% f7 @/ t 排长冷哼了一声:“你说呢? 看看你这样,你说我生不生气?”
. J! q/ m6 k) x3 n! H1 A: ?8 `$ U 他嘴里说生气,可是眼里全是担心和疼惜,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就想靠近他,我撑着脚想起来,他过来一把按下我:“乱动什么?坐好了!”
# R% \2 ]3 M7 w 我趁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抓得紧紧的。“别生气了,排长,我错了。你看,我脚上扎了钉子,这就是罚我那次对你扯谎,就冲这钉子你也得原谅我,你要是不原谅我就罚我的脚好不了,走不了路,那你就麻烦了,我得赖着你一直背我了。” 5 C: F" q2 _6 y
我装可怜耍起赖皮来了,跟别人这话我还真说不出口,可是对着他,也不知道咋的,就什么孩子性子都来了,我知道他会心软,果然他没有推开我的手。
+ t+ \) f6 N# o “干啥呢,耍赖皮啊?多大人了,看把你惯的。”
7 d, U" b' _( q 他嘴上这么说,却握着我的手在我身边坐下了。他语气里的亲近让我陶醉,我对着他傻笑,他看着我,迷人的面孔在灯下更让我心动。想到白天他在阅兵场上像天神一样的英姿,现在的他让我有种恍惚的感觉,不敢相信那个耀眼夺目的军中偶像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他并没有避讳,让我攥着他的手,也许他是不忍心推开吧。 5 Z" A+ [' ]6 _2 F+ T. G/ O+ o
我说:“排长,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 t; j9 ~+ G) R8 A1 b, s3 [ “听话了?”他微笑着问我,他清澈的眼睛真美,我没有见过比他更明亮的眼睛,像落进了星辰。
7 `/ s0 @0 W# E! o& T9 j$ B% } “那以后跟不跟我出去了?”他故意问我,眼神中带着些调皮,闪着捉弄。身为排长他在排里一直很严肃、威严,私下的这一面很少显露给别人,我常常忘了他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自己也还不大呢。
9 |+ [5 x$ X; x3 N4 E( W “你喝得过我就跟你出去。”我也挑衅他。
! f; d8 z) u$ O/ x; `; w “呵,口气不小,到时候别喝趴喽回不来,求着我背你,再耍赖可不好使了!”他在我腿上拍了一下,没用力气,我们都笑了,我还是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放。 : h' O9 d5 W7 R
我知道在我受伤的时候这样做,他不会拒绝我,他就是这么心软,放任我在此刻放肆。
7 ~+ i. V4 ~1 E/ h3 h9 b那晚,他一直跟我唠嗑,嘱咐了我很多。
; Z# V8 _' L* h, Y$ o8 K他说我以后受伤这种情况一定要立刻告诉他,不能像今天这样,他骂我自作主张,伤这么厉害不请示不汇报,说任务再重要也不能自己瞒着这样耽误,是他粗心了,没发现我遭的罪…… . x/ v5 N% f0 A+ c3 o
我看着他眼里的自责,关怀,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兄长在叮嘱弟弟,我应该满足,我有这样一个亲如兄长的人发自真心地关心,爱护我,我还有什么理由要求更多? 7 c! s! n& a7 `
可是人的贪心永远欲壑难填,得寸进尺是人的本性,我要的不是一个大哥,排长,你知道吗,你知道,可是你只能做我的大哥。我也答应过你,我们做兄弟。我是不是该知足了?
0 y. K) E" y" Y9 q5 O! h' V 能这样攥着他的手,距离他这样近,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气息,听到他关心我的话语,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 U6 o+ {* m6 ~# K. \( C) E& E+ F, | 我们的手始终没有分开,我想到了他站哨的那个大雪天,他把我冻僵的手拉进他的大衣口袋,用他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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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兵之后,我们警备区直属队标兵队获得了一个集体嘉奖。
( g4 m' i. {; O \8 G. z* u0 d 回到连队,连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政治部特别开了一个表彰会,那鼓掌鼓得呱唧呱唧的。回来之后,连长表扬了我们每个人,尤其是杨东辉和我。连长高门大嗓地说,我们给警卫连挣得了荣誉,长了脸,增了光,让他倍有面子!当着全连的面,他指指我说:“以前你是个浑兵!现在你是个标兵!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懂得了荣誉感!责任感!一个兵!就得在关键时候顶得上去,拼得下来!不怕你犯错误,也不怕你趴窝,但是要爬得起来,蹦得起来!站直了!就让人看得起!”
+ S1 ]3 O% b* O2 j' ]( ^- B 连长情绪高昂满面红光,看得出我这次的表现让他对我另眼相看,连我之前犯的错误也可以既往不咎。我们连长就是这么个人,豪爽,耿直,喜恶鲜明。他来自基层,喜欢军事素质突出,野一点的兵,不喜欢油滑投机溜须的兵,以及关系兵。但能到军区机关当兵的,不夸张地说至少有六成都是靠的关系,区别只在关系的远近亲疏。不过,对连长这种战斗连队风格的连队主官,我反而很尊敬,比起只知道搞人事搞钻营的干部,这样的主官要正直太多了。尽管他脾气大,爱吼人,发起火来全连都要抖三抖。连里没有人不怕他,如果说有人不怕,那就只有杨东辉了。
7 I. ?. R6 G) j9 D4 B 他的表扬让我兴奋,不是为了听了表扬,而是因为我总算为杨东辉扳回了面子,让连长知道杨东辉没看走眼,他护着的不是一个孬兵! 4 V8 X: B8 F2 ~9 [# K/ Q
指导员把照片洗出来了,给我和杨东辉一人洗了一套,照片上三个英姿飒爽的护旗军人迈着正步,威武神圣,我也是刚刚看到照片,自己都被惊了一下,照片上那个英气勃勃的战士是我吗?到现在还像做梦似的。不过我的目光更多地落在杨东辉身上,指导员拍照技术很好,他准确地捕捉到了杨东辉劈旗、行进的各个瞬间,军旗下的杨东辉耀眼得让人无法逼视,这套照片后来珍藏在我的床褥下,在无数的夜晚想他想得睡不着的时候都会偷偷拿出来看看。
. B+ a% y2 }0 B 连里的弟兄都聚过来看我们的照片,羡慕得不行,七嘴八舌地说“你小子就是命好,这么露脸的事都让你摊上了!”马刚死命勒我脖子:“靠,在这地方当兵子弹都摸不着几颗,你小子居然能参加这阵仗,好事儿都让你赶上了!不勒死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2 D6 z" u7 Z p$ W 看到杨东辉作军旗手的照片,战友们都很兴奋,说排长太帅了。尤其是咱们排的,那种骄傲,出去在二排三排面前都脸上带光。在部队就这样,排与排之间,班与班之间集体的荣誉感和竞争意识很强。咱排长是阅兵的军旗手,手下的兵个个与有荣焉,这种自豪感真是打心窝子里出来的,24K纯金的! 9 [0 y. j& s! D
白洋一听说我回来了,下了纠察哨就冲回来了,他一家伙跳到我身上,我不得不托住他,他居然戴着钢盔就在我脸上吧唧来了一口:“老高!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6 d- s, z% @! h' d7 o( G2 G0 \
“操,恶不恶心你?”我把他扔下来,擦了把脸上的口水,他就是属狗的一兴奋就啃人:“还穿着军装呢!注意影响!”
% p& n4 G u3 X7 M/ [2 N “走了连个电话都没有,真特么不够意思。”白洋进了宿舍就翻我的兜,看里头啥都没有这小子一脸失望:“你啥都没带啊?”
. e5 n: r; H9 k4 n1 K, R( U 我哭笑不得:“你当我去逛大街啊?还给你买酒买吃的?” 3 u' k+ L3 D; k) D8 }& W, t
“不带吃的你回来干啥?”他一句话堵得我想把他蹬出二里地。 ( X5 B) s, R. M% [/ ]) i3 Y0 p) o
他不惦记吃的了,开始关心我的脚了,他听说我脚有伤,非要我脱了鞋看看伤怎么样。脚已经没大碍了,不过我心里有点感动,到底是最铁的兄弟,别人都只看我当护旗手的风光,只有他关心我的伤势,够意思。 ) b. j4 J& P+ ^1 U" A% ^; N
看了那些照片,白洋面部表情特别丰富:“老高!帅啊老高!老帅了!”他边咋咋呼呼拍着大腿,边拍着我肩膀说:“不过不是我打击你啊,你距离我的差距是缩短了那么一丁点儿,但是比起你们排长那差距有点大。”
& `0 {& b# B5 F7 c9 E 我说:“你前半句说什么?”
9 R# @+ ^( w0 X$ ? 他说:“差距有点儿大。” 6 u. d0 W9 [) z/ t6 ?
“前半句。” - s1 A* O, Y- k6 f7 b" ^
“差距。” 3 X- `+ K5 T6 z+ e% e
一阵惨叫声结束了这场谈话,两位正直勇敢的革命军人在一顿单方面实施的火力打击中结束了这次亲切友好的会晤。) \3 e9 l1 o% a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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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警备区,日子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不同的是我和杨东辉的关系。以前刻意的回避、自制在阅兵回来后全都又回去了,也许我早就预感到是这个结果,人最难的就是自欺欺人,明知道是饮鸩止渴,然而我已经控制不了了。 / C- m5 l$ @6 S/ ~, D2 ^
自从回来排长的事很多,每天仍不忘到我们班里转转,看看我的脚,提醒班里战友留心。等我能正常训练以后,他也减少了我的训练量,怕我恢复不好留下后遗症。训练时他在队伍前训话,眼光不时和我碰触,那再也不是跳过我的视线,也不是一碰就躲开的回避,我们相视之间有一种不需要说话的默契,他会把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几秒,叮嘱一些要领时也会看看我的眼睛,我心底流过一股暖流。
) I' H" w/ P. \$ V 晚上熄了灯,宿舍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鼾声,我睡不着,这一晚是杨东辉查铺。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终于门推开了,一道手电光在各个铺位上照了照,照过我时也没有停留,光线晃了过去就关闭了。 ; v, V9 ~7 b9 h2 n4 u
脚步声没有离去,而是向我的床头走来,我闭着眼发出轻微的鼾声。他走到我的床前,轻轻掀起我脚上的被子,打开手电看了下伤口,伤口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他看过后就关了手电,帮我把被子掖好。
9 i6 D: d8 N2 \# k5 c 他的动作很轻,我故意翻了个身,把被子给弄掉了,他拉起被我弄开的被子为我轻轻盖上,在肩膀两边掖了掖。这时我睁开眼睛,他以为我被他弄醒了,低声说:“吵醒你了?”
8 E0 ?" U9 B: Z* F我摇摇头。 : J! Q4 A; \# V2 |2 n
“冷不冷?”他问。
& ~! q2 I7 X; ?1 | `我又摇头。
; |- }& X3 q7 j5 y “快睡”他要走了。 ( R' o( o$ u; R9 _2 z! e
“排长”我低低地喊他,他转过身来。
( X9 P! q& I# m7 O. v9 I! i B “没事,睡不着。喊你一声。”我痞痞地笑,舍不得,想多看他一眼。 8 H8 N# D9 ?: t3 J3 m
他也瞅着我坏笑,压着嗓子说:“睡不着?起来做五十个俯卧撑就睡着了!”说着伸手来拽我,我连忙笑着挡住他的手,他胡撸了下我的头顶,“快睡觉!”
3 [# q# b6 M$ L8 t( t 他走了,我却真睡不着了。
3 o- Q- R* ]1 Q9 w( \! w 被子上还有他身上的气味,带着外面的寒气,却让我的血脉贲张。他伸手来拽我的时候,我真有冲动想把他拉倒在床上,扯进我的怀里,压在我的身下……
c, n" m* `& a6 R 脑子里的想象无法遏止,我呼吸粗重起来,下头的老二渐渐抬头,一股燥热往下跑,在我血气方刚的身体上点燃了野火。我的手在被子里伸下去,粗鲁地抓住了它,安抚它,它却不同以往地更加不安分,更加张牙舞爪……我闭上眼,眼前晃动着浴室里杨东辉半裸的身体,凹凸鼓动的肌肉和漂亮有力的线条,在脑海里我紧紧拥抱住那副身体疯狂地吻他的全身,扒下他的短裤,到达那令我头晕目眩的禁区,用欲望的烈火将他和我熊熊燃烧……
# U8 W9 @ u" Q/ ?. J. T 在军营寂寞的夜里,我狠狠地撸动着自己,撸动着青春旺盛的饥渴和苦闷。许多个夜晚我这样想着他用右手战斗,释放着不可告人的欲望…… 1 t x: T h) v; h. Q# q. P+ i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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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出完操,马刚过来贼笑着问我:“昨晚上吃什么大补的了,动静那么大?”
4 l+ ?* v' X+ e0 h" }1 w/ X. m# g 我操,我的脸涨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他:“你干事没动静?你绣花啊?” " h% V# d: q1 T% u3 ?
宿舍里半夜整点这动静,太正常了,谁没干过。一群精力过剩的光棍有火只能憋,憋不住了,只能半夜跑个马放个炮。班长有一次下哨回来以为我们都睡死了,整的那动静,地动山摇的,嘴里还出声,把我们一个宿舍都弄醒了。后来一个兄弟实在受不了那动静没完没了,翻了个身,声音立马就停了。第二天起来,班长跟没事人似的板着脸训这训那,我们也都配合装傻,集体装聋作哑。
5 g- {% ~6 p3 ^ “那也得有花让我绣啊!”马刚很惆怅。外头遍地是花香,但是一道营院门让我们这些火力强壮的大小伙子只能和自己的右手搏斗。
2 a4 m: u4 @4 I “哎,告诉你啊,我看见排长也跑马了。”马刚窃笑说他早上去洗手间路过杨东辉宿舍,看到他抱着被子出来,被子上一块地图正好被他撞见,他跟杨东辉开玩笑,被杨东辉一脚蹬回来了。 4 a8 w& r- h, {6 z
“那地图画的,好家伙,不愧是排长,火力就是比咱壮啊!”马刚直乐,边说边比划,他当作一件趣事告诉我,却不知道我光是听了他的描述,裤子里马上就有了反应。真他妈受不了,脑海里立刻出现了杨东辉打枪时的想象,这种想象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要命。
9 V( r/ S( O$ P0 l, s 他是用什么表情,什么动作拉着他的炮管?在澡堂我透过他的裤衩就目测过他家伙的尺寸,个头绝对很大,也一定很粗。昨晚他查完我们班的铺就回了宿舍,在我在黑夜中做着不可告人的动作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同时在他的床上,做着同样的动作,跟我一样在脑海里释放着刺激的想象?…… 4 @' k' r: J" \! S0 `( d
可是,在情欲奔流的时刻,我想的是他,他又是想着什么在喷发他的子弹?是女人丰满的裸体,是一个女明星性感的面孔,还是一个具体的对象。
& u0 [9 x6 `/ |: y9 C0 a: ~ 这个想法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我的欲火,让我蠢蠢欲动的身体迅速冷却了……; |2 ]( U0 K- a: R. t* g: q
L( r+ P- n$ _2 _6 _" [, U' j6 n: s 休息天晚上,我去找杨东辉。一进他宿舍,我一愣,里面坐了一屋子人,好几个人回头看我,都是生脸,肩上扛衔的,还有几个班长。 ) F7 m5 q* V; h) p
他们正在抽烟,屋里烟雾腾腾,桌子上摆着些吃的还有酒。我一看这架势,我一个新兵怎么也要识相点,我赶紧喊了声“排长好,班长好”就准备退出来,却被杨东辉喊住了:“进来!”0 }. v- K! a) v5 V, P/ x4 S
我想你们几个干部加士官关起门来喝酒,我一个战士混在里面太没眼色,我说:“不了,排长,我没什么事,回头再来。”杨东辉站起来不容分说揽着我的脖子把我拉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把我按坐在马扎上,我赶紧要站起来,他把我按下去:“叫你坐就坐!” # `9 K4 `% Z: g& `0 S1 @ v/ x
那几个生人都打量我,杨东辉一一向我介绍,有的是杨东辉老乡,有的是他同期战友,都是来找杨东辉玩的。介绍我的时候,杨东辉一拍我的肩膀,大声说:“高云伟,我的兵,新兵护旗,教导大队就这么一个!怎么样,看看,这体格,精不精神,棒不棒!”
6 [6 B/ S, j! {5 _ l8 t2 ] 他把我的胸膛拍得砰砰响,语气很骄傲,透着自豪,好像我是他最好的兵。他们看看我,点点头,一个士官说:“是不错,看着就机灵,不像我班里一个赛一个熊,不知道是哪个鸟人挑来的。”他很郁闷地说。 * A- b. \9 F r- B0 `
一个中尉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兵?”他跟他们提起过我?不知道是怎么说我的。杨东辉说:“你看兵眼光毒,你给挑挑毛病!”那中尉打量我:“见过,嘉奖照片不贴宣传栏了吗?长这么精神,该进我们公务班啊,正好缺人。”杨东辉说:“你快拉倒吧,我带兵是给你带的啊?”那中尉说:“别护食,到我们公务班不比在你这儿舒服一百倍?”杨东辉把桌子一按:“行!你问问他,看他跟不跟你走?”+ j7 J" w8 R% q& o
那中尉真的开玩笑地问我:“哎,小高,别怕,说实话,我给你撑腰,你们排长不敢动你。”
+ c! v% s. l, M2 U# h' H: L" V, z( v 我像个小钢炮笔直地绷身而起,敬礼:“报告!我是排长的兵!排长在哪我就在哪!排长就是我的……” ' |( d! ]* x0 o5 F. c! {. {
我想说点啥,说他就是我的雷达,我的军令,我的指挥旗,可是一下子卡壳了,说了那个“我的”就卡那了,想不到啥合适的词在这种场合说,他们看我脸涨得通红,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那中尉大笑说:“排长就是你的?好大的口气啊!排长你都敢要?”他们笑得我很不好意思,杨东辉笑着站起来,表情带着满意和得意,他揽住我对他们说:“笑什么?要的就是这个气魄!你们谁的兵敢要?不敢吧,我的兵敢!去,拿上杯子,把他们撂倒!” ! Q* u% s3 A q: [- t' x: n
他把我的饮料杯塞进我手里,轻易化解了我的尴尬,他豪迈的语气是那么可爱,他的身上传来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是一种迷人的味道。我在心里大喊,排长,我敢要!我想对所有人吼出这句话,我要你,你是我的!……
4 B: X( V; k4 a I# u5 ` 那天晚上我一直待在他们宿舍。我是兵,喝酒违纪,所以我倒了饮料挨个敬他们。杨东辉塞了很多好吃的给我,我要让那几个班长,杨东辉说:“吃你的,他们哪个也没少吃。”敬了一圈后,看东西不多了,我溜出来去了服务社买了很多熟食水果,还有两条烟,回去趁他们不注意悄悄补充到桌子上。那几个干部和士官还是发现了,挺满意,对杨东辉说,你这个兵是不错啊,机灵,会办事。
) X0 l+ r9 g, t6 i9 S$ j杨东辉看看我,眼神是部队带兵的人对自己带出的好兵的喜爱,甚至是炫耀。他让他这些哥们儿战友以后多照顾我,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我是他的弟弟,而我,似乎也尽力扮着这个角色。 ; g1 h: e6 J! l$ P4 |- o
我听着他们喝酒唠嗑,侃以前在新兵连的事,原来杨东辉当新兵时和班长打过架,我很吃惊,简直无法想象……
# ?% S1 \$ h* c- r 后来,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们的聊天上。我坐在杨东辉旁边,在他们侃得高兴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在桌子下头悄悄放进了杨东辉的口袋里。
8 ~, c2 V5 s. _ 在教导队不允许随身带,现在才交给他。 x" r) M3 i: z5 o) A+ O( T0 x6 J
他正在听桌上说话,但他很敏锐,还是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他随意地在衣兜里一掏,低头看了一眼。 / O4 I- q1 }% K& |2 B! [: l
然后他愣住了,马上回过头看我。
8 H4 y% x' @4 ]- s1 j% {# o) A我看到了他惊讶的眼神,我们都没说话,什么语言都没必要,我对着他笑……" h8 B& R; b/ `3 Y+ X+ q3 U
8 v4 j$ s5 l6 n5 _: i$ p 第二天下了哨,刚回到班里,杨东辉来找我。; ~( |- c1 q- F7 t p
他把我叫到连部后面的花园里,掏出钱塞到我的手里。
' p5 }) Y9 m, D* j8 |) F “排长,你这是干什么?”我看清了那是钱,立刻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我不要!” A' y& |. F( P& L+ D6 u/ w' z/ L
“收着!别让我说第二遍啊?这是命令!”他固执地团住我的手,把钱窝进我手心,他力气太大,手指像老虎钳一样。( Y. v! e) T9 ]7 A9 x. e+ M' `
“下次别乱花!你一个月那点津贴不是这么造的。”他训斥我,我死活不肯接受那些钱,我说:“那是我送你的,你要给我钱,把我当啥了?”
% o9 {, _) ~' `+ U: h& ?' | “当啥,当战友。行了,心意我领了,钱就当是你先收着,下次请我喝酒,好不好?拿着!推来推去的,被人看见影响不好。”他不愧是经常做思想动员工作的,硬把那几百块钱推进我手里。9 \+ g/ a, G- j. g
我低头看着那些钞票,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坚决给我钱,跟我把账算得那么清。我又委屈又气恼,一股血气上来,我硬邦邦地说:“你是不是怕人知道你收战士送的东西,影响不好?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给干部送礼!”2 E" O+ N8 ^2 b
他好看的眉毛马上皱了起来:“什么?”# L" j/ O" C: L0 e. f
我掉头就走,他在背后喝:“站住!”
4 Y, ]4 s1 @+ v3 e) s2 J 我站住了,直直地戳着,他走过来打量我,我把脸转到另一边,他探头瞅瞅我:“生气了?”6 N2 e9 {" l% M
“报告!没有!”
: [( ]( Z9 e& F. ?4 t/ x “还没有,看这脸鼓的,能塞俩包子。”
1 Z# Y1 e7 B+ S* F q 我紧绷着脸,他看逗我不奏效,说:“对我意见还挺大。”
7 M D. {+ @' Q4 _# G& q; S3 I “我不敢!”
2 w5 u# X+ R( S3 V3 q “我是为影响啊?”他也有点恼火。# z" \8 |# t; ^; h' n- `) }
我不说话。他无奈地挠挠头,他那拿我没办法的表情真让我心痒,可是我的脸不为所动。终于,他妥协了:“好好,我拿回来还不行?”
+ ^! S6 ]9 P2 d5 s/ J* v! h \& Q 我把钱递给他,他无可奈何地接过去,我看着他的样子,终于嘿嘿笑了,他看着我的贼笑,抬手就扇了下我的后脑勺。我就知道他吃这一套,排长的心实在太软了。6 ?/ d' t/ d. r0 `6 R& l/ w
“但是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想要什么?说吧。”他很认真地问我。' M, s, u8 g \0 [
我差点脱口而出:你。& Q" T* h. F; q2 r) F
我假装用力地想了想:“我想要排长你的被子。”
- a' L3 s2 _$ D% @ “什么?”他啼笑皆非。0 }0 w( C( V; r2 a9 v5 \+ P
“还有上面的地图。”我一本正经地说。8 X4 ^! G$ G( t) b9 T
他一记飞脚踹了过来,动作实在太快,我早有防备仍然被他踹在内膝上想逃都来不及,他胳膊肘一捞别住我就把我制服在地,我嗷嗷地求饶,他狞笑:“要被子?我先把你拧巴成个被子!”
) F0 x, X3 x* q$ V* E& {; N7 f 我哪是他的对手,被他搓巴了半天拼命告饶他才放过我。我被他逼得没办法了,才说没想到要什么,等以后想到了再问他要,到时候不管我要什么,他都得给。6 v6 X. C( w0 Q! m* B2 H* W; [/ h
他答应了,郑重其事。我看着他军帽下俊美微黑的脸庞,心说等我要的时候,你是否真的会给?8 ~$ W- X4 r2 C f' W
闹了半天,我俩并排坐在了台阶上。
, d# N1 K# z: |4 W- b, i2 s" q 冬天的阳光暖暖地照下来,笼着我们,照得身上暖洋洋的。花园里的常青树在阳光的轻风里摇动,干冷的空气也变得舒畅清新。干净整齐的营房前,光光的白桦树杈伸向天空,有一种遒劲苍朴的美。我望着身旁的杨东辉,心里充满了安宁和喜悦。我想和他永远这样懒懒地坐在台阶上,坐在冬日明媚的阳光里,任身边的一切流逝,就这样坐到天荒地老。
% Z/ [, g! T* Y! J 杨东辉问我是什么时候买的,我告诉他就是那次跟白洋外出的时候。
( A8 x" _$ k) L" U9 G 他看看我,没说什么,但是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他的想法,那时他以为我宁愿跟白洋出去也不愿意跟他一起,现在他知道了,我为什么要外出。他没问我是怎么知道他喜欢这个打火机的,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彼此放在心里就明白。当兵的嘴都是笨的,他也一样,他不会用语言向我表达什么,说感动感谢之类的话,但是我从他的表情和眼神里已经都看到了。这是男人之间的表达,是军人表达情感的方式,只要看到他的眼神,已经足够让我懂。
: q4 F/ n* ]% Y2 O) p( Z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打火机放在手心里把玩,爱不释手,看到他这么喜欢,我觉得特别满足。以前看到有人说,看着喜欢的人高兴就是最大的幸福,现在我明白了这种感受。
0 Y! A; ?0 I$ u* L/ h2 {8 h 他边玩边笑着对我说,这个火机怎么做得这么巧,握着感觉也不一样,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他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小男孩,新鲜又兴致勃勃地研究着那个手枪造型的火机,在部队他是一条猛虎,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面前,他却笨拙得可爱。他向我瞄准,眯眼做出射击的姿势,嘴里还发出一声“砰”,配合着射击的架势一簇火光亮起,他英挺微笑的面容在火光后熠熠生辉,照耀得我一阵恍惚。8 d/ L3 }/ N1 B. K/ t9 i1 R ^1 }; N
排长,排长,我什么时候才能放肆地抱着你,用我的嘴唇感受你笑容的每一寸,让你摸摸我滚烫的胸膛,那里为你跳得这么快,这么猛烈!……
; I# X; _6 S% B 我走在一条不归路上,而你不设防的笑脸,已让我越陷越深。& B; ]7 I* X- ~, ^- p3 \5 f( Y9 a7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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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还是告诫我,以后不许买这么贵的东西,即使是心意他也不要,有限的津贴买点书,在部队多读读书有好处,剩下的攒起来寄回家,让父母高兴。+ ~8 Q# a+ ?& T1 m. [ a9 ^' y+ S
集体嘉奖的命令下来了,本来要开庆功宴,但迟迟没有举行,因为另一件事笼罩了营区——退伍。' E' O& ?& U+ K$ a6 ]
那一年,忘了什么原因,那一批警备区的老兵退伍特别迟。往年那个时节老兵早已经复员,距离新年没有几天了。但那年冬天,最后一批老兵退伍就在元旦到来前的十几天,最后走的这批,就是我们警卫连的老兵。
: R9 J5 {3 v9 o0 P' s/ L } 老兵的宿舍再也不收拾了,被子不叠了,喝酒的,抽烟的,打牌的,掼蛋掼到天亮的,即将离去的人有特许可以不熄灯,这是他们脱下军装前最后享有的特权。他们在营区拍照留念,找老乡找战友喝酒,甚至还有打架的,因为再不打就没机会了。对这些老兵连里不会再严厉管束,只要不是太过,默许着他们在离开前的各种发泄,一向火爆的连长也没说什么。在任何一个部队,对这样一群人都是理解的,没有别的,只因为两个字:退伍。
0 k. |5 G9 T# l. p* u' b1 j d 直到几年后,我也送走自己亲手带的兵,才能体会,这两个字对一个当兵的人,意味着什么。
1 J; s% p+ T' p2 O0 N 那几天连里沉浸着离别伤感的气氛,我们这些新兵也不敢大声说笑,都收敛着。老兵们的告别方式各种各样,有的把流过血汗的障碍场最后跑了一遍,有的去抱了抱家属区的小孩,每天在军区巡逻,逗这些孩子玩儿,都有感情了,家属们教这些小孩奶声奶气地喊叔叔好,我们连的人都很疼爱这些孩子。
0 D" \6 V7 M5 e- A) d8 D2 A 有几件事让我印象很深。一是连里照顾退伍的老兵不排岗哨了,但在走的前一天,老兵们要求再站最后一班岗。那天的岗都是他们站的。向我们交岗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偷偷抹眼泪。这个岗哨他们站了三年,有的不止三年,他们用最后一班哨向守卫了三年的军区告别。我不知道在那两个小时他们的心里想着什么,是第一次站岗的兴奋自豪,是酷暑隆冬里在哨位上日晒雨淋的辛苦,还是无数次地敬礼,无数次地指挥车辆,和无数次抱着枪——这个最忠诚最亲密战友的滋味……
$ I% f2 B6 N0 H* ~ 二是老兵们走的那天,在炊事班吃了最后一顿饭,饺子。上车饺子下车面,每个新兵来到军营的第一顿饭是面条,退伍前的最后一顿是饺子,吃到这顿饺子的时候,意味着不管有多少不舍,多少留恋,你都该离开了。他们吃饺子,我们吃饭,那顿饭是我到警卫连后吃得最压抑的一顿,整个饭堂鸦雀无声,老兵们埋头默默地吃,有一个老兵端着搪瓷缸把他的饺子都给了我们新兵这桌,我们赶紧说,班长我们不吃,他哑着嗓子说吃吧,我吃不下。
. o& N8 Z# [! M- J9 Q: A 杨东辉从隔壁过来,把他的饺子塞进那个老兵手里,他说“吃了。以后再想这个味道,要走大半个中国了。”老兵听了把饺子狼吞虎咽地划到嘴里,边用力嚼边抹眼睛,杨东辉沉默地拍拍他,他把杨东辉一把抱住就在他的肩膀里呜咽,食堂里的人都强忍着,我的鼻子也一阵发酸……
+ f! S$ V" x: d1 h; p( A3 o 吃过饭,我们拎着老兵的行李,队伍集合在营房前的空地上,连长给每个老兵系上大红花,上面写着“光荣退伍”,鞭炮和送战友的歌曲同时响起,喜庆的鞭炮声在这个场合下听起来却格外心酸,一个入伍七年将复员的老士官向连长说:“报告连长,退伍老兵集合完毕,请指示!”连长摆了摆手,背过了身去,这样一个硬汉子,见过了很多次这个场面,我想他此时的心中也是难受的。指导员宣读《致退伍老兵的一封信》时,很多人在忍,但还是有人默默流下了眼泪。部队关于离别有一句话,是个军人就没有眼泪,今日的离别就是往日的相逢。可是此时此刻的眼泪,不代表懦弱,只有沉甸甸的分量。 , F' s2 E: Y" a3 \. |# p: X5 N4 B
当杨东辉亲手为他们摘下领花肩章的时候,一个老兵向杨东辉敬了最后一个军礼,撕心裂肺地喊了声“排长!”就一头扎进杨东辉怀里痛哭起来,他是杨东辉当班长时手把手带出来的兵,我看到杨东辉紧紧搂着他,抬起脸,硬把眼泪咽回肚子里,我还是看到了他嘴角的抽动……走的这批老兵,大部分是他带出来的兵,还有和他同年入伍一起摸爬滚打过的志愿兵,他一直控制着自己,因为这时候他的失控会带来一群人的失控,他不能失控,但是我看得到他强忍的泪水。
( t9 A* ?& J: V3 g K 这声“排长”像开启了洪水的闸门,那些被下了军衔的老兵们将杨东辉团团抱在中间,他们都是他的兵,一声声哭喊排长,他们的哭喊声狠狠划过我的心上,让我的心也忍不住在颤抖。我流泪了,指导员也流泪了,全体战友和退伍老兵都哭了……
: I( |7 V/ _$ e. P, ?7 _ “紧握枪、军威壮、警卫战士多荣光! 预备,唱!”是杨东辉的声音,他带着哭音的嘶哑的吼声,突然响了起来。老兵们哭着跟着大声唱起来:“……警卫战士觉悟高、不怕烈日晒、不怕雨水浇、寒风洌冽无所惧、战鹰高飞我站岗……”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支《警卫连之歌》,却是最震撼的一次,几年后当我也哭吼着唱这首歌的时候,我才明白,警卫连这三个字,已经深深刻进了我们每个人的灵魂,每个人的骨头。 0 g9 }: N, P4 I J6 i
杨东辉把警卫连的连旗递到老兵们手里,他们抱着鲜红的连旗嚎啕大哭……我们全体都默默掉了眼泪……
1 t# _" f; U: @: S. l4 z) J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此时此刻,我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残酷。到今天我还记得杨东辉对老兵们最后说的这句话:“一天穿军装,一生是军人!” % Y6 J. \; v: D, x5 {
这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也一定铭记在他们的心头。不管我们是否还穿着军装,不管我们将来走到天涯海角,是富贵发达还是面朝黄土,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曾经是一个兵。我们把青春留给了部队,没有辜负过这身绿色,也是部队教会了我们这帮毛头小子,怎么做个真正的爷们。 # P& J4 H& Q0 ], U0 F' d" G+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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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老兵后,我到处都找不到杨东辉,直到晚上才在训练场上看见他。' ]8 t5 L, y3 C, d% _9 h
他一个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面向着空旷的训练场,抽烟。9 K# k: I! E% g5 [6 w' ~6 \
烟雾中他的脸很沉默,我看到了他眼中的落寞伤感。他在想刚刚送别的兄弟,还是他一年一年亲手带过,又亲手送走的兵。
, Y- C$ k" u5 C9 N# T4 j/ n" a5 D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不想打扰他,只想安静地陪他一会儿。/ `. _0 ]! p: [- n( I% C$ \
他回头看看我,也递给我一根烟。他用手枪火机为我点了。我们就那么默默抽着,白色的烟雾和我们呼出的白气混合在一起,飘荡在空旷的障碍场上。
( }% ~# P5 l' E8 z- w* X6 c: G我知道他心里难受。那些走了的,离别的伤痛就这一次,而他却每年都要经历一回。我不知道每年送走一批人后,他是不是都会到这来,一个人在刺骨的冷风里抽烟,想念同甘共苦过的兄弟,却又无能为力。* Y/ A, d6 G; d5 _1 g9 e
在部队,很多人事,很多情感,都是两个字:无奈。+ }# i) N! L, K! C
吸着烟,他跟我说了很多心里话。+ m/ g2 j% O2 A% V& \- G; D9 Z1 e
他说起今天送走的那几个老兵刚到他班里时候的事,说他前年复员的一个兵每俩月都给他写信,写了两年了,前不久寄来封信说要当爸爸了。“刚来时又瘦又小,还不到我胸口高。” 2 ^1 n' W$ S4 [) S" M
杨东辉比了一下,似乎那个兵就站在我们面前。
" u( C5 e- Y- I/ \" ^; r( y他拿下嘴里的半截烟,看着它说是在老兵宿舍捡到的,不知道谁落下的。他笑笑说准是齐勇的,齐勇是个烟枪,平时一犯瘾就到他跟前讨烟,被他翻过的兜都像被狗舔过似的干净。以后好了,能省点口粮了。
2 ~: r7 C X) g7 _$ Q+ x# i8 ^齐勇是连里最凶悍的老兵,西北汉子。今天送别的时候,他抱着杨东辉哭得涕泗横流。- U- x$ N O0 I4 J1 w- w. B
他说起他新兵连的一个老班长,那个班长很酷,不爱说话,对他要求特别严,他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服管,还跟那个班长打了一架,差点被退回老家。可后来下连队经历了严酷的训练后,他才明白班长的苦心。老班长退伍时,送给了他一颗珍藏的弹头,那是用来做狙击砝码的子弹。班长对他说,别看我总在训练场上说你骂你,我也不愿意,但是好铁不打出不了好钢。你是块好钢,往后没有老班长再骂你了,以后想起我,别恨我。
) P/ F+ u, M D! @/ G0 R: S 杨东辉望着远方出神,然后低头狠狠吸了两口烟,像要把什么东西压下去。# Z x4 W2 d& }3 r& f" ~# H1 Y% y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拍拍他。那时的我太年轻。9 Q: W5 O8 [) _
他看看我,说,没事,习惯了。
& B6 A+ ?7 t% {% W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够刚强,刚强到能把他搂进怀里,让他不再压抑自己,在我的怀抱里痛快地流泪。/ q5 T6 {8 l$ c% B
后来,他又跟我说了很多。) {6 W. h1 z/ C1 G* E( a
他舍不得自己带出的兵,也想到将来自己的去留。他想一直留在部队,将来如果有一天脱下军装,他不知道还能不能适应回到一个老百姓。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四海为家,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也许明天一个调令,他就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警备区,离开这个城市。$ I/ e$ ]8 \% _5 z* \
他烟雾后的眼睛里,有无奈和迷茫。铁打的营盘,他何尝不也是一滴流水,一个军人,就要随时准备着离别。1 V6 {+ \) ?1 f- N/ @
我问他,等我退伍的时候,他会不会也这么难过,他揉揉我的脑袋说:“所以要你好好干,争取留下来,我想多留你几年。”
$ s3 `0 e& d7 u1 S+ ]4 C 我说如果我留不下来,退伍了怎么办。他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挑一样带走。我说,我想把你带走行不行?) O; L( P4 J9 Z( U% B
杨东辉笑了,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站起来说:“有本事就带!”
& @" X4 Z2 ?, i& }$ b8 d0 c 他蹦跳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始冲障,像离弦的箭,400米的障碍在他身下像玩儿一样。难过了,心里有事儿过不去了,就去跑障碍!这是他以前教我们的。+ }0 J. {9 p- J7 ]- A; H' f' m* y3 J
冲回来的时候,他两手一撑腾空一跃,就坐到了水平梯上。然后他就坐在高高的水平梯上,停在了那里。他的胸口起伏,热气随着他的呼吸呼出,他低头叫我回去,要熄灯了。: ]8 e8 Z4 m$ Z5 W! }" _3 l
“你呢?”
& p' f, K7 _6 k! U( b) G “跑热了,再坐一会儿。”他说。 o; R& j( ^! a+ M v6 a
我仰头看他,他孤独地坐在上面,两条长腿挂在水平梯的两边,黑色的剪影映照着清冷的月光。
; `# n" j# _8 b0 z1 V5 s, p% g 我双臂一撑,也跳坐了上去,坐在他背后。他回头看我,我说排长,我陪陪你。5 ]( j9 w; C# |, R
他半开玩笑地说,等我从这走的时候,你能有这份心来送我就行了。
. W. w5 [& P% b& [ 他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深深刺痛了我。
; ]* u$ |6 \, t& ^: F" ^9 Z 我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走,在我还没有退伍前就先离开这里,会是什么情形。我从来都没想过如果这里没有他会怎样,我不敢想。可这就是现实,不知什么时候的一纸调令,就能让他和我天南地北,远隔万里。
- F) c* m- b) ~2 \ m1 d- i! d 我的身上发冷,心比这冻僵的空气更冷。
7 D! t- j$ F+ N; `& |0 _ 我低声说:“排长,我冷。”/ x0 L% ?& c' [* l5 _* {; H
他赶我回去,我不肯,他低头解他的棉衣要脱给我,解开了两个扣子,就被我从背后抱住了。( Q. s, c5 l1 I" X6 c* l
他的后背有些僵硬。
' x* Y8 I( n# Z9 T* {% i6 n3 I 我抱着他,轻声说:“排长,别脱,让我靠一会儿就暖和了。就靠一会儿。”1 {7 Q5 b' ~& Y: g
他没再抗拒,我见他不再动,把抱着他的手臂收了回来。我不会再轻易冒犯他,破坏这段日子好不容易换回的亲近。
3 k6 n3 E: L2 o+ F5 f 我把头靠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背结实,宽阔,温暖。脖颈间传来他的热气,一点点化去我心中的冰冻。1 }, \! i, @/ T( p
我轻轻吻着他的后背,隔着厚厚的冬季迷彩,他不会发觉。如果我的嘴唇拥有穿透的力量,他是否能感到那里的炽热?
- q2 c& Y- {# [& o; C r 我轻喊:“排长。”
3 |3 u* _0 U& o2 X- S$ {+ q5 v' V 他没回头,恩了一声。
* {: s( v; W, H. G6 K6 w “以后别一个人抽闷烟了。想抽的时候,我陪你。”
9 M) Y4 e; }( _8 f* b 如果有人在这时候经过,他会看到高高的水平梯上,两个依靠的军人,在月光下的剪影。如果月光有魔力,给了他们永远不再离别的梦境,互相温暖,留在这一年的冬天。6 H7 B8 B5 k/ d n, G/ C1 Q* N
' ]3 a, o& u( D' ]9 Q- `+ y; C4 n. E 老兵退伍以后,新兵还没下连,我们的站哨任务一下重了起来。尤其是夜哨,从每四天轮一次到每两天都轮,在这隆冬腊月真有点受不了。这个城市虽然没有我老家冷,但是潮湿的阴冷渗入骨头,军大衣也抵挡不住这种阴寒。那段时间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值巡逻哨,好歹可以不断走动,把身上走暖和点,站桩一样的大门岗,实在是一种酷刑。
! N4 g6 S' h1 @) h( p 我们排的值哨表是杨东辉排的,听说私下里找他求情调整哨点的人不少,都被杨东辉挡了回去。尽管连里都知道我是他偏爱的兵,背后的议论和小话也没少说,但是我不在乎,因为我们问心无愧。杨东辉从来没有在公事上对我有任何特殊照顾,相反,更加严格。当然,我也不需要他的特殊照顾。我的哨点按班次排,排到我就是我,都是凌晨2-4的门岗。站过这班哨的弟兄就知道,这是夜哨最痛苦的一班岗,人的生理在这个时段是最困倦最麻木的。这个哨点是让我站得痛苦不堪,但是也磨练了我的意志和毅力,这在日后是我的财富。3 b% S' T! P" q6 z
站了几天夜哨,我就在宿舍里发现了一个袋子,就放在我的储物柜里,打开里面是一副崭新的护膝和一副棉绒的厚袜套。
# }4 t! X/ ~1 x7 X( M3 x# ]6 Y “排长刚才来过,他放在里头的。”同班的战友告诉我。0 e' |+ f" R& D2 a8 N! \, i8 g
当晚的夜哨,依然那么寒冷刺骨,刀子一样的冷风往我的脖颈里灌,我的脚却暖烘烘的像点着火,全身都有了热气,外面的冰天雪地,都侵蚀不了我热乎乎的心……8 x6 Z- t/ z9 O% E; j* |5 x) t
元旦就要到了,连里渐渐有了新年的气氛,我们打扫营区,挂灯笼,缠彩带,磨着炊事班长要求会餐的口粮。这是我来到警备区机关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上一个新年是在新兵连过的。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
" q( Y: O: E9 {9 r- E) F 过新年意味着没有出操、没有训练,会餐,看节目,甩扑克,简直是天堂般的生活。连里要搞联欢会让各个班出节目,班里没人报,班长下指示抓阄决定,抓到谁谁上,结果这帮狗日的,就因为我正在哨上人不在,等我下了哨班长宣布抓阄结果,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8 ?1 l- M" u& h$ O6 ^0 b “奶奶的,我人都不在是鬼抓的阄啊?”我很愤怒。9 n# ]) E- S/ W6 ~7 M o( g, W" f
“你甭管是人抓的鬼抓的,就你了!”班长对着我狞笑。7 W% E; u1 Y: b1 U
晚上熄灯前,我逮空去了杨东辉宿舍,门开着,他大概去洗漱间了,我估摸着他要回来了,就给他的水杯里倒上了一杯热姜茶。这玩意儿驱寒,喝下肚子能暖和一夜。正倒着水他进来了,光着脚汲拉着鞋,拎着水盆,一进来看见我,说:“哟,小田螺又来了?”
, y4 K3 ~; ~' t! A$ N, A; X6 a$ e “来了怎么的,你抓我?”我故意呛他,有点贪婪地看着他用毛巾擦后脖颈的动作。什么动作他做起来都很性感。- W% }& |4 c2 Q7 T8 u
“抓你干吗,抓了谁给我整内务啊?”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也逗着我。' [$ Y/ G3 w( b5 Z' b/ m: z$ d& B
我把姜茶递给他,他喝了一口说:“还有这,哪来的?”
& q$ }/ M8 k1 U h& g; F 这东西服务社里一般没的卖。我实话实说:“张一岚给的。”* @- L8 `# G. H3 r% V4 n4 g
是通信连一个女兵下午碰见我送给我的。以前在通信连的时候,跟她们话务队的都比较熟悉。
# i1 ^% ~, u; ? E* B7 T “‘小白鸽’啊?”杨东辉说。小白鸽是张一岚的绰号,她跟电影《林海雪原》里头演小白鸽的女演员长得很像,就得了这么一个外号,在女兵里很有名气。* n- X% N& H) f2 v
“可以啊!她的东西可不轻易送人,你小子行!”
' O1 g m9 J& E* @( `4 P 我听出杨东辉语气里的调侃,我说:“偶然碰上,她随手给的。”
$ M$ V* t5 g3 e' B$ r “不错,上回老三的人去要杯热水都没要到,还是我的兵有出息。”他坐在凳子上,一边架起腿穿袜子一边笑着看着我说。
' [" f9 v7 l, ]- x# y* R6 O 他眼里玩笑的意思,尽管是玩笑,我还是明白那个意思。- X. U$ ^8 _$ H2 J
我沉默了。# {4 m8 o9 }* U
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思,明知道我对任何女兵都不会有意思,还开着这样的玩笑。他希望什么?希望我能对女兵感兴趣,还是希望我能接受某个女兵的好意?我不知道。
3 C# N0 S2 z, M4 o9 K “我对她没兴趣。”
4 W. N# ]: G* R, n 我粗声粗气地说。( L) w1 H3 q' L; T( Q
我这突兀的一句,让他愣了一下。他看看我,我也看着他。他把眼神移开了,气氛有些尴尬。4 U* y: ^" j& q) Q j W$ X) i
“排长,新年联欢会我报了个节目。”我打破尴尬说,不让气氛变僵。
3 `# k" {9 M0 F! n “啥节目?”他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带着兴致问我。
( u$ \5 o8 g4 Q* y “保密,现在告诉你还有什么意思?”7 m; _% t; u; k; n
“得瑟,还保密,保得住啊?我问文书要个节目单都知道了。”他好笑地看着我。$ w6 R, b3 Z) n$ s+ K; Z
妈的,他脑子转得也太快了。
! ~1 b) H. X! E$ Q; I “你能先不看节目单吗?”我很郁闷。: r% i; B' O( c# E7 |
他看着我郁闷的脸哈哈大笑:“你个机灵鬼也有吃瘪的时候。”3 [" ]3 Y- ^* G* ~4 S$ z! b: a6 P
他这晚上心情特别好,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这么高兴。
7 B6 v0 [# K+ _ “排长,谢谢你的护膝,还有脚套。”我说,我就是想来谢他的。 l+ V8 X) t+ O3 q
“好使不?还有这个,拿去。”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冻疮膏抛给我。昨天站岗,我手上的冻疮被他发现了。
# X5 c+ m3 n' b7 y. u他一直惦记着我。我心里热乎乎的。% T0 @1 s% p% l
我打开冻疮膏往手上抹,他看我粗粗潦草地抹了一下,叫我过去:“你那抹管什么用?跟猫舔脸似的,过来。”
3 j, o$ U2 ?4 e我过去,他叫我坐在他身边,把我的手拉过去看,我抽了回去,那冻疮长得很埋汰。他固执地拉过去不让我动。3 K4 o( y) X6 _* u- r
他沉默地翻着我的手看了一会儿,接过我手里的那盒冻疮膏给我抹,抹得很仔细,小心。
* }/ o- p+ I* ]0 O9 h" Y. C“要新年了,给家里写信没?”他边抹边问我。+ m5 |# O. a0 {* c+ F, n; C
“写了,还没寄呢。”每个星期文书会来收一次信,还没到时候。
7 G' H# }' F7 Q/ d ~4 C- |/ F“都写啥了?不许哭鼻子啊。”2 U& Z& a7 J! {, c& v7 s
“哭什么鼻子啊?又不是娘们。”我不屑一顾。
8 j9 S6 ]% ~1 D2 }; w“别吹,到过年的时候,看你们哭不哭。”杨东辉挤兑我。8 e7 U' C. u4 z0 b& E. I8 Z
我想起了去年新兵连那个新年,那是哭声一片。想家,太想家了。; x" h; U: i; ~$ _
“哭啥啊,过年我也不哭。我给家信里都写了,在这儿吃得好,睡得好,还有排长对我好,有什么好哭。”
' I# e! e9 R8 e“排长让你站岗站得满手冻疮,还好。”他说。 ; U3 I9 N4 Q: e+ U7 E
我说:“要是这点苦都吃不了,我就不配做你的兵。”
0 q$ o5 U- ^8 l+ P8 w1 M4 _$ b他没说话,抬起头看看我,我想我这个回答一定让他挺感动吧,呵呵。& k- p+ D! k3 b
“今晚上,还是2—4?”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我。
' Y: W1 Y6 l* M" D我点头。
( K3 j7 y2 d# c0 t F3 Z“吃得消吗?”他低沉的声音流露出关切和疼惜,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心里都是暖流。1 d4 t B5 T, l% i. o1 c# e
“火力壮,放心吧。”我挺了挺胸膛,有他的关心就足够了。
" C" \: ]5 _/ b# @9 g他看着我,用力拍了拍我,什么也没说。但他想表达的我都懂。他不能给我特殊照顾,他心疼和内疚,也感动我的理解,而我不要让他内疚,因为我也决不会要这种破坏原则的特殊。这些都不需要说出来,我俩之间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语言,这就是默契。, G( \4 n2 c: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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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晚点名了,杨东辉和我一起下楼。走到一半他发现没带哨子,我说我去拿。; W+ ~, Y+ a4 ^/ ~
他先下去集合队伍了,我返回他的宿舍,四处找了一圈没找到,最后在他被子下看到半截绳子,我一拽,哨子拽出来的同时,另一个东西也从被子下面拽了出来,掉在床下。
J/ Y2 Z' Z7 d: L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已经撕开的信封。信封掉在地上,露出半截信纸,和一张照片的反面。7 A @' s7 J1 ~2 x
我捡起了那个信封。7 O8 q: l- |" ]! C' ^
我的动作很慢,仿佛预感到什么。
" C9 O$ ]9 S: Z1 I信封上的字,娟秀,优美,地址是杨东辉的老家。
( G1 D9 x5 G5 `+ Z之前与他在一起的温暖和甜蜜,都在这一刻化为无形。2 f) E3 s/ n" y, F4 e" o% B: x
我慢慢抽出那张照片,将它反了过来。' Z9 O$ e) s+ o
照片上,一个漂亮、清秀的女孩,在羞涩地微笑。 n# [1 c+ ]# ~9 C8 \- b5 H
7 U# _) _% @5 N* z/ |. \ 我站在哨位上,有个首长走过去,我忘记了敬礼,带班员从岗亭里出来吼我:“干什么呢?!发什么呆!”
, u5 L! y8 l! ~( f+ A1 u' x+ { 白洋说我这两天心不在焉,跟我说话我也像没听见,魂丢了一样。他问我咋了,我说没咋,他说不对,老高,你铁定没说实话,是不是家里对象来信了,把你给蹬了?
% o8 Y' x1 B5 O& d6 x; @- c7 w 我说我没对象。他说骗谁啊?就你这人模狗样!
4 j$ x+ s ?- N/ P v 我没再理他。
1 D+ t3 p7 v: t. o+ C: f1 u 服务社后面的小树林里,我蹲在那儿,脚边是一地的烟头。# i: j( w9 n: k6 `
我抽烟,脑子里是那个女孩的照片,和她的那封信。
, f V2 l- Z) n, a" v看别人的信是不尊重的,然而我还是看了。照片上的女孩叫徐静,是杨东辉的高中同学。信里写了她的生活情况,很含蓄,没有什么露骨的话,但字里行间都是一个女孩的爱慕和情意。从她的信中可以知道,她给杨东辉写信已经很多次了,杨东辉也在给她回信,我猜想,从他们毕业杨东辉当兵开始,这样的通信就没有断过。
' X( y! T# l6 X0 t. [- I青梅竹马,说的就是这种吧。8 b& U$ e6 F# O8 Q" e
我抽着烟,烟很劣质,呛喉咙,抽两口就呛得我咳嗽。
2 @. Q* t: X6 v4 R6 [ 我在想杨东辉收到信时是不是很兴奋,他看信时是什么样的,迫不及待的,等不及的,反复看好多遍,还是收在枕头下面,连睡觉都要拿出来看一看。8 t T l1 y/ [- S6 f/ o- n* a
怪不得那晚上情绪那么高,原来是因为这个。# ~3 n0 l! z9 h0 a& d1 y! V
我冷笑了一声,茫然地听着这冷笑在空气里的回响,第一次知道回音也是这么苦涩。
0 I0 \/ H H- Z7 a: Z; { 她是杨东辉的女朋友吗?还是还没确定恋爱关系,还在暧昧阶段。这么漂亮的女孩,就算现在不是,恐怕很快就是了。
$ f8 {0 G% u8 q4 W 不管是不是,都和我无关。没有她,他也不是我的,本来就不属于我。可是她让我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X4 R- X2 r w' ~$ I) k
烟和冰冷的空气一起呛进我的肺里,拔凉拔凉。手上的冻疮干裂得疼,冻得像粗萝卜的手很麻木,几乎夹不住烟。 G" C. Z }( b
这个冬天太过漫长。1 V; J6 V2 ~3 C, Z
我抬头,看着乌漆抹黑的天,一线光明也没有。
* z% R2 u; U" m3 f& G1 C; Z 我自嘲。早知道这种结果,早就知道他喜欢的是女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可能,我在这他妈难受个什么劲?这就是对我心存幻想的讽刺,让现实狠狠甩了我一大巴掌。( y: Z" w4 a5 J5 q1 b
现在,我知道他画地图时脑子里想的是谁了。
0 D$ I; Q+ A! w' e+ ]2 a4 v 我苦笑。在无数个我这样想着他的夜晚,他是不是也在这样想着那个女孩?) C7 W0 l: D0 _$ {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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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课上,杨东辉喊了我两遍,我没动静。旁边的人捅了我一下,我才听到杨东辉在大声喊我。4 B+ [! ?' g7 ^% |1 j0 Q8 p
“到!”我喊。2 [& o3 \$ e7 e$ K1 X
“出列!”2 s) Q9 F- {+ C; r! c
我走出队列,杨东辉严厉地瞪着我。0 a% s# x' j; O& B+ h8 d8 b' O0 t
“听没听到口令?”
9 ], ?# i) m; s6 X “报告!听到了!”0 D! l0 V \1 L0 E% {, E w: S" k
“听到为什么不动?!”. d: M+ G; ]' I, O3 i. k
“报告!我错了!”
+ m% t8 Q' S3 U, e “趴下!”
% T* z9 Z* Z* n* P0 Q4 t 我趴下来埋头做俯卧撑,做了五十多个,他才喊我起来入列。
: ~8 v& U5 R; D8 A: _ 在转体的时候,我又一次出错,所有人向后转时,我鬼使神差地向右转,我对上旁边人的侧排面才意识到错了,迅速再转到后转位。3 C2 r% J7 r$ ]( D% `$ z2 o
“高云伟!我让你调整了吗?”
9 L1 L9 u1 H% i N “是!”我转回到错误的位置,直直地站着。
* T, J0 O" D, |/ g 他沉着脸走过来,整个排都没有声音,他站到我旁边,无声的压迫感让所有人都不敢吭气。3 I. m# |! n, j* F) u. s+ B }
“想什么?”他突然问我,声音不高。
, ?. @6 f k$ \; n “报告!没想什么!”我直视前方。5 _' r$ V$ {; o0 ?& @ `. N
“没想什么魂丢了一样?!”$ [4 r$ m) p# Z/ t7 i
他凌厉地说,但还是放过了我。- V9 V+ Y& c8 L6 ^* w
“调整!”+ K, a; e) B' t: g- u+ v3 M( ~
我迅速调整到位。; @- r: E4 n) ^3 F6 W( h
操课结束后他把我叫过去,问我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么事。
2 v2 d& K9 z5 u. X9 `6 M6 {2 G3 e 我说没有。
: ^6 D u: m6 H! ? “没有?没有为什么老走神?”
/ q4 R# W" _" {, W0 t 我说可能是没休息好。/ t0 k; ]& A* C
他怀疑地看看我,我不再多说,找了个借口走了。
" }7 `/ ]$ [/ g( @( w. S' m2 m 现在看到他,我就会想起那张照片。我心里发堵。/ p$ M' w- E7 R! G
n( w C& \/ H* S 班长捧着信进来,大家一拥而上。新兵最盼望的就是收信,我也有好几封,除了家里的,哥们的,还有一封。我看了看信封上的字,犹豫了一下,没拆。
& P; s9 F) K( M' b 真是讽刺,杨东辉收到一个女生的来信,我同样也收到一封。不同的是,他收到信是高兴,而我只感到沉重。! h7 d7 u& N. ]
她也很漂亮,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高中她喜欢了我三年,我一直装傻当不知道。毕业时她来找我,我拒绝了她。想起她哭红了眼睛的样子,我只有沉默。9 L' _6 ?- i, g
一个这么好的女孩,我能给她的只有内疚。这是我们这种人的悲哀。面对她,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9 U$ P- ? Z& R7 g4 m L
她的信我一封都没回。我希望她彻底忘记我。9 k6 p; l' d. S( T* E
白洋到我们班来窜门,非要看我的信,我丢给他,这小子就是个好奇宝宝,对别人的信也好奇。他看了以后很失望:“就这啊?也没个女同学来信啥的,也太不刺激了。”我那封信藏着,没丢给他,我说:“要刺激自己找,找个女的给你写信不就完了吗?”他说:“你当我没有啊?哥哥给你长长眼,别眼馋就行。”他真丢给我两封信,我一看,操,还一来就俩,这小子长得帅,有美女倒追也不奇怪,我说:“咋的,拉仇恨来了?这一屋子光棍,削你绰绰有余。”白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笑嘻嘻地说:“别,大哥,我不是有好事都想着你吗?摸不着女人摸摸字也成啊。”我踹他一脚,叫他滚,这小子没完没了地开始吹嘘他的桃花运,说喜欢他的姑娘可以排成一个加强排,但他一个都没谈,我问为啥不谈,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唯恐多情累美人,只好单身到如今。”, e% H% y. }% j4 a
我操,我一脚把这个装逼犯蹬了个狗啃泥。# k5 b8 I; ^" ^/ v2 s; C
他捂着屁股大叫,我们一个班都哈哈大笑。
: I* ^% }( F7 i, O' D 我心情好多了,我的兄弟,战友,我打心眼里感激他。在我最低落的时候,总是来拉我一把。% Z/ ~: P% U3 F" w4 t
在部队,很多时候,友情比爱情更可贵。2 }: i0 N1 l5 r3 f2 N/ [& g9 T& }
. m' r+ _& O l2 e; ` 星期六的早上,我站白班岗。( X: v% s8 M2 E
没多久,门外来了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孩。她在大门外徘徊了半天,不离开,也不敢靠近。
. C$ w: s b) L& T$ A 终于她看了看我,犹豫着向我走来。
% y7 P0 M! x& _+ o& Z$ l “同志,请退到警戒线以外。”我严肃地向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退到黄线后,她有些受惊地站在原地,胆怯地对我说:“对不起,我找人。”
: x5 k3 C2 J1 M8 J) Y: a她把羽绒衣的帽子拉下了,我看清了她的脸。
' ~6 [7 Y( W( |) d# A' F在照片上,这张脸已经印进了我的脑子。我一眼就认出了她。4 p& O6 p/ F K" @$ F4 E$ n7 O/ d
徐静。6 _( K& W8 p# N& b0 E0 `. ?6 Q
“找人请到接待室登记,电话联系。”我的表情没有变化,向旁边的接待室做了手势,她提着行李箱进去了。
! E* Q: r( T1 h6 c* f" e* H# F 等她出来的时候,她把联系单递到我手里,我接过看了一眼,联系人写了三个字:杨东辉。
6 m2 _( s: I. Q7 d 当徐静拖着行李箱,站在军区门口等杨东辉出来接领的时候,带班员、同哨位的战友和巡逻岗哨都在探头探脑地张望她。
# v: o2 ~ u2 Y' X- h C 不久,杨东辉出来了,他匆匆走向门外的徐静,甚至没有注意到哨位上的是我。徐静激动地迎上去,我听到他问:“你怎么来了?”徐静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 e e8 a1 d! G+ P
他们还说了什么,我听不见了。杨东辉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并没有返回,他们打车离开了。) d) `6 a5 b. c9 A' L/ y8 t- H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哨位上,目送着出租车在前方拐弯,消失在宽阔的大街。* G" I& O) s# |; z2 c8 b4 t) I7 t3 d
大门哨和接待室都是我们警卫连的人。前脚人走,后脚“杨排女朋友来了”的消息就在连里火速传开了。徐静的靓丽引起了骚动,谁谁的家属女朋友来都是枯燥军营生活里的调剂,何况这么个美女。
: Q- ?" |2 {. }0 ` “一排长的女朋友真漂亮啊!”“是女朋友吗?”“废话,肯定是,都大老远从老家找来了,没见排长马上请假去陪了吗?”“排长艳福不浅啊!”“我要有排长那么帅,我也找个这么靓的老婆!”……4 m" w* o! i& E2 s3 J9 b
听着他们的议论,我心里烦,就像喝了烧刀子,剌剌地烧灼。+ e+ U1 |( l: X1 i% o/ j+ X" e
如果说那封信还让我不那么确信,这个女孩的到来,不得不让我跟他们一样的想法。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她本人,这一切来得太快!
7 ~3 |; i% p3 s8 b, s, c: b 那个白天,我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我隔一阵就往杨东辉的宿舍跑,看他回来了没有。那里始终大门紧闭,直到下午五点的销假时间,他还是没回来。通信员看我老往这跑,问我有什么事,我说:“训练上的问题找排长请教。他还没回来?”通信员意味深长地笑笑说:“不会这么早回来的。”说着和文书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文书话里有话:“明天再找他吧,今天排长有要紧事。”5 R4 g1 t/ j( k' `1 i% |' Z5 K
我口气很生硬:“有什么要紧事?”
' I. }% ^2 `9 L3 F; b 他们没有在意我的语气,嘻嘻哈哈地说:“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小别胜新婚懂不懂?大人有大人的事要办!”2 O7 z+ h+ E2 v; D& l
我走下楼,像一根木桩杵在楼下的阴影里。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孤独而狰狞。8 ^1 J( R/ A* C2 ~$ ~
我对着连部门口的方向,天色越来越暗,心也越来越沉。( v9 {0 [# p/ I- k3 V: Z
规定的销假时间早就过了,为什么他还不归队,他是一个最遵守规章制度的人,他在干什么?此时此刻,他和那个女孩在做什么的联想充斥了我的脑海,让我无法忍受。
+ Z! {, P4 h, _1 [- q0 x$ x4 B 我去找一班的冯亮,要跟他换岗。他已经穿上大衣准备去接岗,纳闷地问我:“你不是上午上过岗了吗?”我说:“有事,临时跟你调个。”他说:“别想好事,夜岗我可不换。”他以为我要跟他调凌晨的岗,我说:“你不用换,这岗算我白要的!”
" |3 j. a2 y5 A" z6 g 他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我,以为我脑子冻坏了:“这么想不开啊?”
, B4 L- l! k* @) [, t6 ~ “拿来吧!”我不耐烦多说,抢过他的枪带。
9 O5 S6 ~* q) S+ ]: ` 我头戴钢盔,背着弹带,穿着冬训服,在夜色里守在军区的大门。3 l" V. S" T$ q
早已习以为常的两个小时,变得那么漫长。每分每秒都过得如此缓慢,要数着时间过。冻僵的腿失去了知觉,风刮在脸上像刀在割,但我两眼始终紧紧地盯着前方,生怕错过那个身影。我受不了等待的煎熬,站这班岗,只为了在他回来的时候能第一时间看见他。
0 ~- o0 ^& o" p+ T4 l5 E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逐渐深浓,外面的马路空空荡荡。万籁俱寂的军区,耳边的风声像奇形怪状的兽吼。
% ^2 W# t5 _* P* ~1 x 十点,我下哨了。他还是没回来。
* t I- h& g1 R
" i. R3 N/ Y* G% A9 s6 X9 r& N0 A 第二天晚上,全连会餐。* o1 x$ Y O/ j/ f u" m3 [
我们阅兵汇报获得的集体嘉奖由于老兵退伍的事一直没有庆功,连长决定把庆功宴放在这个晚上。连长下令允许喝酒,在基层部队对喝酒管理很严格,普通战士会餐最多几瓶啤酒,但机关里没有那么严,每次会餐都是敞开喝。部队喝酒的作风,当过兵的人都知道,能喝一斤喝八两,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能喝半斤喝一斤,一看就是解放军。有人对部队喝酒有看法,我引用我们连长的话,训练玩命,喝酒也要有拼刺刀的气势,能喝能打才是血性男人,部队彪悍的传统不能丢!一个男人连酒都喝不了,喝了后控制不了自己,那这样的人也不会是个好兵。
+ G7 P% v5 N" }. J6 s! o 每个人都抱着搪瓷缸,敬连首长的,拼酒的,找老乡的,灌斗闹令的,食堂里到处都是兵,到处都是酒。% {" e5 y( k1 j* C" K9 a% W5 \
杨东辉也来了,坐在连长指导员那桌。这场庆功宴他是主角,连里逐排逐班地上去敬酒,形成包围的态势,他被好几个人围着,喝了不少,但那点酒对他不算什么。
$ e, b. q/ v2 v# z0 B& J4 O 我拿着搪瓷缸走过去,拍拍他旁边的兵,“上那边坐去”我赶走了那个兵,对杨东辉说:“排长,咱俩走一个?” G! k' H4 E+ ^% X& f
杨东辉扭头看见是我,很高兴,拍拍我的脊背:“来,云伟!”他举起缸子要跟我碰,我移开了手:“这么喝你是打发我了。”. _- j- o) `& I' B: Q0 ]
“那你想怎么喝?”他逗我似地问,脸膛因为酒精微微发红,眼睛显得格外亮。
- F) L8 a9 F6 b7 f; S- u “你是领导,我是兵,只有你说,我接着的份。”
- X4 _4 M: q3 K+ H 指导员在旁边起哄:“好,一个旗手一个护旗,你俩最该碰一碰,碰出战斗力!”9 E7 L9 [8 Y8 E- Q( o! E
“行!老样子,正步走!”杨东辉把搪瓷缸往面前一顿。
" @9 ^$ ]) y$ H3 v3 R7 H% h, n “是连续动作还是分解动作?”他戏谑地问我。5 n* q/ g0 X. f% M
正步连续动作,那是一口一杯,也不讲究杯子的大小,酒精系数的高低。正步分解动作就是一杯分成几口下去,每一口都要是一样的分量。* {& F4 P. a# d6 _5 E9 x
我说:“排长,我文化不高,不会来那花的,我只知道感情铁,喝出血,来点痛快的。我跟你喝,不痛快不行”9 |9 G7 s' j1 I1 l( Y3 h
我放下缸子,拿过瓶啤酒牙一咬把瓶盖咬开吐掉,扬起脖子对上瓶口,一口气吹干,瓶见了底。0 V8 W! V' s0 o4 e( w# ]
喝完我把瓶子倒过来,一滴不剩,周围大声叫好。
6 f3 j' G m& L) Q 我拿眼睛看着他,他有些迷惑,诧异地说:“小子今天一上来就硬拼啊?好!作风硬!”
" E- l0 c0 M5 _ G 他没犹豫,把他那瓶也一口气吹了,吹完了顿在桌上,四周都是叫好声。1 T: ]# Y: a6 v0 D
喝完了他要坐下,被我拦住,我说:“排长够意思!痛快!刚才是替我们三班敬的,这瓶归我自己。”我又拿了两瓶,把一瓶塞到他手里。“排长,我也不会说话,当兵的喝酒就是一个字,干,你看得起我,你就干,看不起我,我干。”
- b* G8 X1 L: g: c! R8 Q4 t$ S 我说完,不等他怎么说,仰脖就灌。酒洒在胸前的军装上,滴滴答答湿了一片。等我放下瓶子,我盯着他,他终于感觉到了什么,看了我一眼。但是在战友们起哄的嚷嚷声里,他什么也没说,拿起瓶啤酒跟另一瓶一磕,瓶盖“嘭”一声就飞了。他二话不说,一扬脖,一瓶啤酒在他的口中也很快消失殆尽!
4 J/ ]# `; [7 x, r# G1 E! A7 u- u “好!——”掌声叫好声雷鸣,指导员发话了:“行了,小高!要拼酒以后再拼!你们排长今天醉了不好交代!”
! ]- |9 L$ M0 A }; j- W 指导员话里有话,战友们都哗地笑了,我也笑了:“对啊,指导员提醒得对!排长,听说嫂子来了,在招待所,怎么不一起带来让我们认识认识,也敬敬嫂子。”. ?* Z' V6 o; Z% b- @
“什么嫂子,胡说八道!”杨东辉盯着我。& l( E" q0 r: G3 A3 h: t
“藏什么,是不是嫂子太漂亮了,舍不得让我们看啊?”我说,战友们都嗷嗷地叫起来,有人喊了一嗓子:“昨天排长外出晚归了!”叫声闹声哄成了一片。4 Z, P# i( j, \# d! @8 A4 T
“这我更得敬酒了。”我再拿了一瓶,把瓶盖往桌边上磕,手被杨东辉按住了,他脸色有点沉:“你喝多了。”
$ A2 W- ^2 y3 q “不可能,排长,我老家哪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点儿能喝多?”我对着他笑:“你放心,我也不让你喝多,你是不怕喝多了,回头不好给嫂子交代。没事儿,以后成了家给交代的日子还多的是,少个一晚两晚的,忍忍就过去了。”
# M: y% D7 ^5 b5 v 哄堂大笑,哄声笑声和嚷嚷声里,杨东辉的脸色渐渐难看,他盯着我看,我浑身的酒气……" t; S* e0 S( k" |3 O
……' {* A$ m+ R* l
那晚上我们换了白酒,到后来,我跟他都像上了刺刀。如果不是周围人劝着,我俩还会喝得更多。他们都不明白我们在喝什么,以为是因为高兴,因为热闹,因为感情铁,因为嘉奖,所以我俩对拼开火,找不着对手。连长提前走了,性情温和的指导员也管不住我们,最后是我半扶半抱着杨东辉把他送去他的宿舍,因为他已经不清醒而我还清醒。指导员叮嘱我必须把他安顿好才能离开。% ^( x& Y+ \( T0 L+ q* Z* {1 W
我把杨东辉放到床上,他已经完全醉了,沉重地躺在那儿,呼吸间全是酒气。我解开他的军装,看着他的脸。! z+ i3 E4 o8 X5 s! G( M4 U6 X
他英气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薄而硬的嘴唇。我的目光落在他的全身,他坚实的肩膀,有力的胸膛,结实紧绷的腹肌,身上因为训练磨练出的棱角,萦绕在空气中的是他呼吸间混合着酒气、烟草和他的气味的醉人的味道,那味道让我发狂……
, O; ?+ j: }! M! E 我摸着他的脸,他毫无知觉,这个性感的男人,我苦苦爱恋的人,我听见理智断裂的声响。我抚摸他时眼睛都充了血,我狠狠地想,我他妈不碰他,我不碰他是我没种!再不碰他就已经是别人的了!我受不了,也忍不了!. @2 D1 x, S. a; m! q7 O, R& u L E6 K. R
我的脑子里是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我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是嫉妒和痛苦已经毁灭了我的理智,我想起了一个电视剧的名称,过把瘾就死。在那个时候,什么都顾不了了,就算他醒来把我打死,我也认了!& F% t+ q3 S8 W7 a
我把手伸进他的军装里抚摸他,他的肌肉紧绷而火热,我贪婪地抚摸着,热血简直要冲破我的头顶。这是我在梦里肖想了无数次的事,这一刻终于变成现实,我感到身体在发抖。我抖着嗓子喊排长,他没有反应,如果他醒来知道我在对他做什么,他是不是会枪毙了我!, q. [% ~7 O8 C
我一低头,吻上了那棱角分明的唇。
! Y9 o. H6 s) y% f! H1 B8 @触电般的感受,他的嘴唇毫无防备,我的舌头一下就窜了进去。
- T: { _2 \! c1 J* L头晕目眩!5 o3 Y7 N3 _0 Q3 E+ S, c
那一刹那的滋味带给我的冲击,一辈子也忘不掉,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就像火山喷发!: e* j0 }) G+ K5 [
我卷住他的舌头,失去了理智,在他的嘴里狂热地探索着,掠夺着,占领那火热滚烫的禁区,我不顾一切的动作让他也有了反应,他下意识地开始回应我,喉间也发出了急促沉闷的呼吸,突然他用力抱住我,一个翻身把我压在了身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沉重地趴在我身上,紧紧地抱住我,开始吻我!7 U7 K0 t8 t5 B; N& i
他的意识并没有清醒,不知道他在睡梦中把我当成了谁,还是只是醉酒后的本能。他闭着眼喘息着亲吻我,我们的舌头互相吮吸,交缠,意外降临的幸福让我灵魂出窍,我紧紧地抱着他,和他尽情吻在一起,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在这狂风骤雨里,那是一种让心脏麻痹的眩晕!+ a: k& R+ x1 Y3 ?! ]
混乱的黑暗中,我们紧紧抱着彼此,疯狂地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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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停住了。% v( P5 P% r% h0 C
他睁开眼睛,僵硬地在我身上定了两秒。然后一下放开我,拧亮了桌上的台灯。' [5 H# t& Y: X$ ^9 [8 l; q3 {
突然亮起的灯光将我的脸照得无所遁形,还有他震惊的眼神。
* a9 Y2 a' ^4 q我们这么死死地对视了两秒,空气里像陷入了死寂,然后他推开了我,起身整理军装,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清醒了,从醉酒中明白过来刚才吻的是谁,他动作的背影表达着他的惊愕和尴尬!) L$ g4 K. V& b$ R; p
我坐在床上,一秒从天堂到谷底。让人窒息的沉默,在还弥漫着酒气的房里,显得刚才的一切更加狼狈。
0 i4 ^; o7 c1 \0 A' g/ A他背对着我,抹了一把脸说:“对不起,我喝多了。”
( K$ N6 u' Y' t1 Y4 y5 ?他要走,我跳起来从背后把他扣住,他掰开我的手,我扣紧了不放,想要放倒他,被他一个擒拿反震将我摔开。
8 C8 t& N2 i' b1 Q我摔在床上,他回头瞪着我,他有点摇晃,还在醉酒,他揪住我的衣领把我从床头扯了过去,台灯下他的眼睛还浸着酒精的红。6 r9 d; q2 q. x8 o3 Z& H
他说:“你是不故意的?” ]7 K. E+ ^: ^7 X
我说:“我是故意的,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你是不想揍我,你揍吧!”, E5 | c2 ]- |( X, U
他攥着我,力气很大,我没反抗,等着他迎面给我一拳,可是他的拳头没有落下,他揪着我的领子,还带着酒气,他的目光充满矛盾,他一定想狠揍我,在用他的意志克制,终于他手一搡把我松开,我被搡得往后倒,背撞在床头。
9 F( r8 ]" ?9 v3 w& y4 \, d: i “回班里去!”他低喝,再也不看我一眼。
F0 `( W& W+ S1 z3 w9 c3 _. x } 在干部值班室,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离去,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我跳起来揪住他,豁出了一切:“排长,你今天给我句痛快话,你到底咋看我?!”6 E: j# c: q+ E K, P: y% `2 D
他转过身,他的回答让我绝望:“把念断了!”
/ |9 \( F# O3 q$ A0 n我痛彻心扉!
7 Q' C: {. D+ J) W“那你为啥还对我好,还不让我滚!”, T% q( }" `! B& N
“换了别人我早就让他滚蛋!可是你,为什么是你?”他揪住我,混乱又迷茫,“我不想和你断了这份交情!……云伟,你是我最喜欢的兵,可……不是这么搞!这是部队!咱俩怎么就不能跟从前一样,你为啥非要把我俩的关系往死胡同里逼?”7 k! h5 k; _5 O, a1 c
为啥,我也想知道为啥,为啥我非要钻进这个死胡同,只因为我也无能为力!0 g+ g" S$ _ z* L4 o6 k
“你干啥不动手?”我宁愿挨他的一顿痛打,这滋味儿太他妈难受了,我宁可他一枪毙了我也好过钝刀子割肉!& Z% z& s. k' a
“因为你是我弟!”他抬起我的下巴,用力擦去我流出来的眼泪。他瞪红着眼睛看着我,痛心地说:“我是你哥!”- _9 Q% X) \1 f5 e* U: \) v6 R! Z" w
“我他妈不需要!”; N @1 t% k: z( F: E
我拉开门冲了出去,脸上一片冰凉,我胡乱抹了一把,十八岁的我感情和自尊都受到了深深的刺伤。他是我哥?所以他不能眼瞅着我误入歧途,把自己在部队的前途毁了,所以他一个劲儿地往回拽我,不惜容忍我对他怀抱着不正常的感情,连揍我都下不了手。排长,你真是我的好排长,你真是我亲哥!……3 d" j& }$ \. Y% g
那个年纪除了莽撞和偏激还懂什么?他的火热还残留在我舌头上,我的身体却已经透心凉。除了像个疯子一样疯跑,我不知道如何宣泄这让我伤心透顶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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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最后几天我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什么人也懒得理,什么事也不想做。我开始痛恨自己在这个不自由的鬼地方,想大醉一场,想发泄,想找个什么人痛打一架就像在体校时和哥几个出去干架一样!可现在在这个坐牢一样的部队机关,我什么也干不了,甚至没有能一个人待着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当兵?为什么没去那个野战部队,偏偏跑到这来?我抓下帽子沮丧不已,浑身的精力无处释放,就像一个憋着气的气球随时会爆发,可是却没有我爆发的余地。纪律,约束,条令,每一样都足以让我窒息。0 \5 l' W0 T" r" z5 `0 C. M
和杨东辉只碰到一次,早上在热水房,我往门里走,他拎着两个暖水瓶出来,我们在门口打了个照面。他帽檐下的眼睛看了看我,出门就走了,从他的表情我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喜怒哀乐都隐藏在他沉稳成熟的面孔下。我看着他的背影,手中的两个空瓶也变得沉重。
2 @' \: g6 W3 E9 G! s徐静没有再来过,关于她的话题流传了几天,也逐渐偃旗息鼓了。/ S9 d$ E9 f/ ^% Y* K% b- E+ C6 F
元旦要来的几天,除了站岗,日常训练都停止了,我们的任务是布置军区大院准备过节。大门岗挂上了“喜迎元旦”的横幅,警备区里道路两旁张灯结彩,挂着红灯笼。我们被派去插彩旗,挂灯笼,闪闪的灯泡让军区多了过新年的气氛,战友们都沉浸在过节和不用训练的喜悦中。我帮着一起布置,给主道两旁的冬青挂上小灯泡,看它们通上电,一亮一亮,闪得很喜庆,我羡慕它们,它们没心没肺。- p. U, _/ s1 @
杨东辉不在营区,要放假了,除了值班干部很多干部都上街了。他去哪我不知道,应该是去陪徐静了。她大老远地来,就是为了跟他过新年吧。
6 k$ Q7 ^/ A. d5 t0 o 连里联欢会要买布置气氛的拉花和水果饮料伙食,任务交给了我和马刚,还有班上一个江西兵张顺。我们三个获准外出,跟着司务长采购完后,我们用一包烟向司务长贿赂,争取了一个小时的自由。- v+ }+ w+ q, R, S8 V3 p0 L3 f
马刚藏了一张IC电话卡,把我俩拉到了马路边一个IC电话亭,这东西现在马路上瞅不见了,当时是非常火的,部队里谁有IC卡都是个宝贝,因为可以往外打电话,还便宜。IC卡火的时候,碰上人多还要排队,那电话亭里一腻歪就几十分钟的,让人火大。: U" _, I& z8 [) B: t7 E
马刚掏出卡说,这一小时谁都不许往家打,只许给对象打,抓紧时间。
2 e: F V% J' } 马刚看上了通信连的一个女兵,没事就打总机,就为了听听那女兵的声音,我还给他带过一封信,都在部队,不敢说什么露骨的话,无非是XX同志:感谢你和话务队接通我们的电话,祝工作顺利什么的,就像封文法不通的表扬信。信过去了就没下文,话务队的女兵大多都是领导亲戚安排来的,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马刚不气馁,跑外头来花钱打军线,服了。张顺对象在老家,难得能打个电话,也叨叨个没完。
1 e1 y+ m& n$ A: d2 C4 I" s0 @" ` 他俩抢着电话线,我在外头闷着头抽烟。
) i/ P6 }- q$ q5 c- T 马刚过来拉我:“快,到你了。”; s8 a* {. z2 b8 G4 _% Y
我说:“你俩可劲打吧,我不打。”5 L! w8 V3 _: Y) u3 f! s' m1 |
“咋不打呢?客气啥?”+ J! q" w8 O% d' q2 E% U( ~: k+ o
“没对象打给谁?打给你姐啊?”我没好气。
) q9 @. U1 Y, ~, |5 L “你打啊?你要打我现在就给你号!”马刚非把我拽进电话亭,把话筒塞我手里。
' g# i O7 P6 e% l+ t: T “就你小子那晚上那动静,没相好的我都不信”他在我耳朵边上叽咕,拽着张顺买烟去了。0 S# K0 C4 L2 X* F
我举着话筒犹豫着,慢慢插进了卡,开始拨号。/ ]2 t; e/ {* m% j0 V3 Q6 U& ^
那是个寻呼。挂了之后,等了三分钟,电话就回了过来。4 Z \% s; Z! U# g) h
“喂。”他的声音清澈,低沉。我抓着听筒,一言不发。
9 e' S& J, m" S9 r" Y |# F# f “我杨东辉。哪位?”他问,我沉默着,他等了片刻,追问:“喂?”
i2 \ [! Y+ T: o% J' \# s 我仍然沉默。他也沉默了。4 C0 }" G( u" ?/ L% B* p
电话仍然通着,他没挂,我们都一言不发。电话那头他也身处大街上,有街上的喧嚣。他只有外出时能使用这个寻呼,他在哪里,是不是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同样,他也能听到我身边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声音。7 A) ]. \! n u; }8 n
我们都没有挂断,就这样在电话两端静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在话筒两端持续。
- E( G6 u% ^$ G- D" _ 良久,他突然说:“云伟?”; @' y* j5 ?! F
我挂断了,抽出卡,紧紧握在手心……: Z f, C0 F, L+ f$ t/ v
4 B- S9 Q) ~) y( H7 h: t
新年还是来到了。
- j3 g& q" ]- D2 t) F元旦晚上,新年联欢会在欢乐的气氛中开始,分区首长也来了,慰问后就走了,剩下的时间是各排各班出节目。轮到我时我走上台,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说:“我是一排三班高云伟,给大家唱首歌。”马刚,白洋,还有我们班的弟兄们鼓掌起哄为我捧场,提早准备好的伴奏带响起,前奏很熟悉,熟悉到战友们用热烈的掌声表示了对这首歌的欢迎。% b: `$ {7 E: C
那是那几年流行的一首老歌,一个现在已经被遗忘的歌星。我在前奏的曲调里报出歌名:“《太想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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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_2 k8 i$ Y0 C: Y 慌乱城市中2 T v' F4 T2 I- v- K
连风都不自由
! o& J' K- ? v7 r 热闹的街头
; {0 v" j" R8 O7 s( D1 I( W2 z1 p, S 就属我最寂寞, _8 z4 G# i8 n& ?. ]
R9 p- g3 d6 {3 {: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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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爱的蛊惑
5 s& w/ o7 H8 Z% D1 E 让我又兴起贪求的念头- }# U" S) Q% m) j G5 E* Y$ f
我却常犯错
# o/ w( p: X7 C1 i0 L; O3 O 像一个太忙太累太傻的陀螺
" c2 S9 _. b. v$ F8 w. q + d; W. g& n% M3 E n! _
转个不休- I! R- W- u+ I8 _# C7 `
只放不收
e9 a. y4 l2 k, W A7 ]2 O) m 停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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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d" }! ]/ N: T. C- |2 k, l3 ?: X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念头
% k- O: G1 z* P3 u 想要全面占领你的喜怒哀愁- S8 z. H3 f; g( t
你已征服了我, k$ _* z3 [& n# X! P- U
却还不属於我5 {$ J0 ~9 @% [
叫我如何不去猜测你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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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 x) s: e' |# x) {: S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折磨: G5 N9 l I. K$ j& C+ A4 w* W& t
能否请你不要不要选择闪躲
N. H U( @6 R4 \ 只想爱你的我
6 ~$ C* o6 t3 X 太想爱你的我1 Z3 n5 ^8 O* g7 {7 p5 L
难道只能在迷雾中猜你的轮廓……6 V! Z- C* |7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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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D: o% H; S7 T4 v% ]3 z' J: k 我唱着,一句一句,都像在我心上刮,在高潮处变成了大合唱,战友们和我一起嘶吼,饭堂里汇成了一片高亢的歌声。我望着下面坐满的绿色军装,望着他们中间的一个方向,他坐在那里,看着我,隔着彩灯,隔着人群,隔着那一张张桌子和冲上来揽住我的肩膀一起唱的战友,我看他的目光变得模糊, “只想爱你的我,太想爱你的我,难道只能在迷雾中猜你的轮廓……”我在肆意狂吼,不知何时已泪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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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歌让我在连里出了名。联欢会最后节目评奖,给我发了个第一。兄弟们起哄说,我肯定是想对象了,唱得也太投入了,投入得他们听了都得哭,我笑笑,不知道说啥。
5 ^0 V9 @- N* o, f# [1 \; v; s 白洋听了那歌后一直问我:“老高,你这是想爱谁啊?”
4 |( |( v" `5 {; U9 K) f “爱谁谁。”我不想对他说太多。
8 C# c, Q3 Z% l+ b8 Q* N “你他妈唱得也太投入了,我都想哭了。我咋觉着你是唱给哪个听的呢。”他平时嬉皮笑脸,在这种事情上却很敏感。
0 L, h. S1 g/ n6 ?* x; z q. v “给你听的,行了不?”我不让他多想。
" Z4 J3 x! A: E* i; [ “哎呀妈呀,老感动了。”白洋笑嘻嘻地抱着我脑瓜子啃了一口,这个属狗的。; R) V/ t3 `4 u0 L4 U$ I/ P& N
联欢会进行到一半,杨东辉就走了。在最闹腾的时候,没有人留意到他的离开,只有我发现了,因为他始终在我的视野里。我目送着他离去,他独自离开热闹的人群,给我的始终只有背影。
8 h/ G( b, T# ]' p6 A 没有时间让我猜测杨东辉听到我的歌的反应,因为第二天,我就被指导员叫到了连部办公室。4 z& q5 |2 ]$ Q# ~
“报告!”我在门口敬礼。
; R$ E# ~# v5 d1 R7 U c “小高,你小子挺有运气,好事上门了!”指导员把我叫进去,大声说。' H7 u5 ~: N2 S* S" X: g0 g* K
“什么好事?”我一头雾水。- D; P4 ^5 D* G4 M- f2 m
“收拾收拾,等通知,准备到省军区报到!”指导员说。- \& C7 X. C3 o, x9 q& i
我脑子一蒙。% L% T5 R! q5 G. K9 `0 {, X- [
“省军区?到那干什么?”省军区是警备区的上级军区,和警备区不在一个城市。
/ N5 E3 M5 @" o1 u- U4 ^4 U “干什么,调你给省军区首长当勤务员!”
4 K1 ?! [' K9 } j8 F+ t: N' Y 我眼前一阵发黑。( J( Q; @# `; Q; |: d+ l
“指导员,你是说我要调走?!”0 g: R( r. w O4 `% X7 h
“是啊,这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还不谢谢你排长,连长,要不是他们的推荐,哪有你这好事儿?这是你的光荣,也是你的荣誉!”; d6 F% k7 ~% l6 q3 l/ u( Z
“……”我什么也听不见了,耳边嗡嗡作响,差点站不住脚。
9 S5 \0 ]* q# u1 C, k- D ——他要调走我?!他要让我走?* p4 r" c, y; o/ v6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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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A( r) y. A2 Y1 Q% c 我冲到连长办公室,报告都没打就闯了进去,连长在里面,杨东辉也在。他们两正在说着什么,一见我进去马上停了嘴,连长骂:“还有没有规矩?回去敲门!”8 X% @5 T# K) y) W9 F
我退到门口大喊“报告!”一眼看见连长手底下按着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6 C$ q L7 M( S" t% ?( M2 M5 w7 l
我脑中一片空白,看杨东辉,他在连长桌旁站着,一言不发,从他的表情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我看着那个档案袋,这不是真的!
4 t8 t; U6 C3 q4 I$ I “你来得正好,正在说你的事,你……”连长传达了去省军区的命令,亲耳听连长证实,我的血一股脑涌上脑门。我直着脖子说:“连长,我不去!”
; I4 S$ R$ [$ K “你说什么?”连长瞪圆了眼睛。' G/ w- f1 ]3 Q! \ e
“我干不了勤务兵,请连长换人去!”急火攻心,我急赤白脸地顶撞着连长。$ y1 p" {- Y: w! X9 }6 I' i* \2 M
“你当这是在你家?想不去就不去?这是命令!”连长火了。+ j( J/ Z/ Y. u% l
“为什么是我?连里那么多人,谁去都行,反正我不去!”我彻底急眼了,不管不顾这是什么地方。命令,部队的命令意味着一座大山!* F+ U# Z* l9 r
“注意态度!”杨东辉猛然抬头呵斥我。
% t& j/ I& l5 l$ I 我脸转向他,我不知道我的眼里是什么内容,我无法形容,他沉默地看着我,脸色难看。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让我呼吸痛楚,我不能相信他真的要调我走,但是局面已经摆在眼前。我心里清楚,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论我怎么反抗都是徒劳无功,就因为我是个兵,我必须服从!
9 u) t1 x# k5 o* H+ i “兔崽子,个熊兵,想造反啊?”连长骂人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当这是菜市场买菜!抓把芹菜不要换棵大葱?到门口站着去!”2 p6 Y/ S* k! b. t6 O1 f
楼下,我站着军姿,已经站了3个小时。连里的人来来去去都投来同情的视线,但慑于连长不敢跟我讲话。很多人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我的调令在连里传开了,我顶撞连长被罚站军姿也被传开了。
9 P5 d) o, q6 E7 K ]( ?- f 三个小时,冰冷刺骨的风刮得我脑仁麻木,脑子里像被轰炸过,乱哄哄过后是一片荒芜。2 i5 ]+ G! \1 g1 l+ x
寒冷让我的头脑渐渐冷静,清醒。
, w6 T4 _0 V v/ r' |' x, c 杨东辉,你让我走,我不怪你,你不想再看到我,我也不怪你,因为从头到尾这都是我自己种的苦果,我是自食其果!我没资格强行索要你的感情,我也没有任何权利逼迫你接受我的感情,从我那天晚上的冲动和疯狂,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男人要为自己干的事承担后果,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我扛。) `+ W1 _8 V v
我谁都不怪,只怪我自己。怪老天把我生成这种人,让我和他不能在同一个世界的阳光下,做他堂堂正正的一个兵。强人所难死缠烂打,我就是个当断不断放不下的孬种。他不是这种人,他对我已经仁至义尽,我又凭什么?
8 j+ |$ i& d4 @2 W8 g" a: s 爱情不是借口,不是一切行为的理由。这是我后来明白的道理。
! Z8 c; N' h0 a& g7 {3 x 我纹丝不动地站着,在冰天雪地里,看着夜幕降临,周身被浓烈的黑暗包围。我感谢连长,给了我这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让我冷静了,想通了,明白了。3 I- W9 d( L5 \0 L2 i
后来看到一本书上说,人的成长都伴随着痛苦,痛得越深,记住的教训就越深刻,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4 t& Q6 q4 S# ~+ `( ?- h% }) E& O5 F 门口已经寂静一片,连长的通信员小陆来了,带来了连长让我休整的命令。他带我进了连部值班室,让我坐下休息就出去了。我坐了一会儿,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没有一点知觉。小陆又推门进来了,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上面盖了肉和菜,还卧了俩鸡蛋。
0 [+ K- c0 \$ _* |# } 这时候早已经过了食堂的饭点。我没什么胃口,但为了增加热量,暖和已经冻僵的身体,还是把这碗热乎面吃完了。吃过后我谢小陆给我留饭,小陆说:“你别谢我,这是你们排长到炊事班专门给你留的,让我端给你。”
: P! u6 O3 c; t 我没做声。小陆说:“杨排去查岗了,让你在这等一会儿。估计啊,是给你做做思想工作。哎我说你啊,傻不傻啊?这么好的事儿还不上赶着去?” # A, S2 Q, i4 H i
我打断了他的叽咕:“我不等了,代我跟排长说一声,我不太舒服,先回班了。”
; }$ o- R1 O0 f* \* H! @3 \& E4 V 我不知道见了能说什么。问他为什么要把我调走?这已经没有意义。听他来劝我走,我受不了那刺激。
& c1 v U/ z# ~$ ?. n/ E 此刻,我只想闷头睡一觉,让我那像战场一样的脑子静一静。回到班里,班长和班里的战友围上来插科打诨地跟我开玩笑,又掏心掏肺地跟我唠了许久。知道我要走,这些战友用部队里特有的方式表达他们的不舍,我挺感动的,虽然这些没正形的玩意儿嘴上嚷嚷着叫我早点滚,早看我小子不顺眼了,还叫嚣我走了咱三班就更和谐了,但我知道他们是舍不得我走,同吃同住同站岗同训练,这情分都是心窝子里的。
, f/ j- f$ k/ b: F 今天我闹的这一出,谁都知道我不想去。他们都在劝我,班长说你个熊兵傻不傻,知道这是啥好事儿吗?你当这天天都有省军区的首长来挑人?你这就是占着老虎窝还不知道掏个老虎蛋,呆啊你!不去,多少人想去打破头还轮不着呢,别说省军区政委了,就咱们分区政委的勤务兵,以前跟我一批的,去了一年,第二年就党票,第三年进军校!人家出来就是扛衔的,你班长我,还是个士官。连长排长给你挣了个好前途,你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7 f/ a* p8 V1 X& `$ l) b+ N& c4 m 班长感叹着说了一车轱辘话,中心思想就是我多么傻,这机会多好。我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在后勤机关,削尖了脑袋也想去的就是公务班,能当上首长身边的人,机会比普通兵多得多,前途一片敞亮。在他们看来,我这是得到了一份大礼包,跟中了彩票差不多,他们都羡慕我,恭喜我,而如果这好事我都不想去,就跟得了便宜卖乖一样,矫情,没人能理解,也没法理解。
[ J3 i0 V5 m 所以我啥多余的话也没说。熄灯后,宿舍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我头枕着胳膊,望着上面的床板。
3 Z+ U) L0 D; @( c 瞪着眼睛,一夜无眠。
5 W8 r; `) w* e( U 第二天早上,我去了连长办公室。
2 [) R1 C T7 d; [' A2 T2 U: M C “想通了?”连长看我。 ; k6 ^1 v3 [5 @- V( E5 d5 S: E: f
“是。报告连长,我服从命令。”我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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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4 v$ a0 _, [# c3 {# |4 l 墙根下,我一声不吭地蹲着抽烟,任凭身边的人叽里咕噜个没完。
: t7 \4 |3 Y. e “这地方缺烟缺酒缺母的,就是不缺一个脑袋四条腿的,怎么不挑别人专挑你呢?”白洋急眼了,他从知道我要调走就一直没消停过。 . ?- _( b% @- Q7 d
“你一个脑袋四条腿啊?”我没心情跟他贫。
5 X4 Z8 j' E0 Y' v/ z; N “你走了我咋办?”他还真急了。
2 @. L, L8 _* T3 q “你没认识我的时候咋活的?”我知道他舍不得我走,心里懂。
, D$ ]1 V7 l: Y5 i! j2 F; C “老高,我早想说了,就你们杨排,我瞅你俩也挺亲的,怎么听说是他把你给荐走了啊?这要是我,我跟你这么铁,我肯定不把你送走,什么上军校提干,勤务兵那不就是干伺候人的事吗?洗洗涮涮做饭刷碗的,又不是老妈子,上军校怎么了,了不起啊,也不问问你想不想在部队待,就你家条件退伍了回去找找门路,啥好工作没有,非得留部队拿那点儿津贴?说调走就调走,也不问问个人意愿,这还有没有人权了?”白洋跟谁较劲似的,直嚷嚷。
8 _& A7 z% Y+ l" c% p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我本来就心烦,被他咧咧得更烦,“闭上嘴!” " B* J" `, F/ G6 o$ `
“老高,你要是真不想去,我替你想办法。”
" b' I w% `' ]' q L 白洋给我出了很多招,他那些歪招,只有他那脑子才能想得出来。他说他打听过了,省军区那首长有个女儿,正上高中,就凭老高你这长相,住到首长家去,肯定能迷死人家小姑娘,首长打死也不会再把你放身前,巴不得把你赶紧给退回来。他说这招歪是歪了点,可管用,部队首长用勤务兵,最忌讳的就是跟自家姑娘不清不楚搞出事来。 0 K$ W% m+ T- R# R$ T g
他见我闷头抽烟不搭理,又出了很多歪主意,最后他说,他在大军区有关系,讲话好使,这是最后的底牌,我要是真不想去,他就是用了这张底牌,也能把我留下。 % B) q: C0 J# z: e% P: p
“算了。”我夹着烟,烟屁股烫着我的手指。“我已经想好了。我去。” . e9 w/ g7 h. `6 X. O9 @
这是最好的结果。被他彻底地送出局,我也可以彻底地死心了。这个了断早在当初就应该下,是我太不死心,太纠缠,是他太不忍心,太心软。如今,这团乱麻是该当头一刀了。在这,他看见我不自在,我看见他,也不知道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把他害了。 * @' Z' k M+ i2 ]- C/ ?
我必须走。 & Y/ s5 V$ K3 B+ |9 h/ Y3 i
烟雾在眼前散着,我蹲着的地方,远远的对面就是澡堂。 % W" ~- H& C* W+ J
现在不是开的日子,那儿一个人没有。我看着那个门口,我就是在那儿第一次看见他。他挺拔着身板走在阳光里,湿漉漉的脸庞,英气逼人的眼睛,让我一眼就看进心里。像一团明晃晃的光,照进我内心最深的地方。 6 Y" f7 h4 b$ [2 ?) d0 V9 H P! z+ L
从此以后,我再也看不到了。 , J0 M% [0 d, x- E) r( R( W1 d
烟头窝进手心,我紧紧握着。
Z6 }1 Q, y* p& ? 比起手,我的胸口,是一种钻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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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 K; _5 Z7 q) b 白洋的纠察哨点到了。他不放心留我一个人,我说你走吧,抽了这根我就回。 % D5 ]! S" l W3 N
他走了,我一个人在墙根下猫着。天空阴云密布,军号声吹响,还在元旦,人员抓得不紧,我不想回去。杨东辉昨晚没有找到我,今天会再次找我,我怕见他,不,我是怕见了他后听到他说的话。他会说什么我猜得着,就是猜得着,才不想听。
5 F4 J6 d( A$ t 我抬头看了看那堵围墙。 5 h% |6 L0 G! C7 S
我翻了出去。在一个小馆子我一个人喝。随便什么酒,整点儿就好。就快要不是警卫连的人了,纪律,管束,禁令,现在对我都没多大的意义。随便吧,抓到就抓到,惩罚就惩罚,怎么都行。我就想喝几口。
9 W2 c K: \. }' R0 O0 G 下雨了。我在雨里一身酒气地回去,从翻出来的地方翻进去。落了地,喝了酒身体不听使唤,一个趔趄,撞进一个人怀里。我撩起眼皮抬起头,他黑着脸看着我,我的酒没喝多,怎么就开始做梦了,我笑着喊了声排长,他拎着我的领子,大步流星地走:“你跟我过来!” , G# ~% I* c" i8 T& R# V
他把我扯到连部楼下的场院,我们一个排的人都在雨里站着,他们齐刷刷地看着我。$ _; B: U+ s0 H0 x/ T3 W0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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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真他妈倒霉,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太背了。
6 Y ^" P- t) f( a4 _ 为了元旦后的一轮上级检查,杨东辉临时集合抽训,全排都到齐了就差我一个。我身上的酒气已经说明了我到哪去了,不需要再解释了,我也无所谓了,该咋办咋办吧。
& U$ h$ x; s( x+ Y7 w “高云伟!”他叫我。 x6 a* O* L. A. n9 V, d8 s* w
“到!”我眼睛盯着地面。
8 E4 q( x9 l: V9 ]6 h& `- S 他也站在雨里,雨水打湿了他的帽檐、肩膀。% h9 C, f- Z' J/ v
“把纪律条令给我背一遍!”他的声音像砸在地上。
- A0 S$ X( G2 z J# n “是!”我知道,该来的总要来。“第一条,为了维护和巩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纪律,正确实施奖惩,保证军队的……”
+ K% n6 @6 f$ X5 S 他打断我:“第四条!”, T! i' |9 J/ }# u8 A
“第四条,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纪律要求每个军人必须做到:一,听从指挥,令行禁止;二,严守岗位,履行职责;三,尊干爱兵,团结友爱;四,军容严整,举止端正……”* @% O3 g1 ?: K, i$ F" _5 W
我机械麻木地背着,排里的人都面对着我,我看见了班长和马刚他们担心的目光。想不到我在离开前还能有这么一场别开生面的告别,对着全排人背纪律条令。
# p; T- g* ^$ v6 t2 J1 ^: s 杨东辉吼了一嗓子,“大点声!”
! j w' |, G C/ R. f “军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严格遵守和自觉维护纪律!本人违反纪律被他人制止时,应当立即改正!发现其他军人违反纪律时,应当主动规劝和制止!发现他人有违法行为时……”
/ F4 e& G- Q3 k* E/ n6 K' k7 V 我吼着,雨渐渐下大,雨水顺着我的帽檐往下淌,我的吼声穿过雨幕,像呼喊出胸中积藏的郁闷,我用尽全力地吼着,如同炮膛发射着炮火,一字一句都吼声震天,直到杨东辉打断了我,他大步走过来,站在我面前,面对面地盯着我:“是不是不服气?”
& H' j2 B0 C: a- r Y+ ], \! F' Y- U 我闭着嘴不吭声,他:“是不是?!”) Q0 c, N& u( t. t& J* [) V4 ]
“不是!”我吼着,猛地抬起了头,和他的眼睛碰撞在一起,他的脸膛沉得就像一块黑铁,他死死盯着我,雨也顺着他的帽檐淌着,我们俩像一对仇人互相瞪视。
" Q" [( t4 f% W( U “你还没走,还在我的排里!你在我排里一天,就要守我一天的规矩!”
( H' w9 w k' M1 U% L8 } 杨东辉发火的嗡嗡声震动着我的耳膜,他这是拿我立威来了?我不明白,他火什么,他急什么?要走的人是我,该火该急的人是我,不是他!
. `9 O3 e/ F3 x+ v* u# t 我忍着,还是不说话,我倔强桀骜拒不检讨的态度激怒了他,他搡了我一把,我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5 ^ `3 c p1 b' q) l/ j “软得像面条一样,你还有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站直了!”9 Y4 R W2 O9 `0 Z3 Q2 I
他不是一个在带兵中会动手的军官,很少在训练中动手,可是他搡我的那一下却毫不留情,眼泪一下涌上眼眶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我痛恨自己越来越像个娘们,当着全排人的面,我的面子和自尊心都被撕开,我是去喝酒了,我是翻墙了,可我这是为什么,别人可以不知道,你杨东辉不能不知道!
8 x; n$ q* \% Y5 d0 z* n2 \ 我绷紧了全身,凶狠地瞪着他,僵硬的对峙中班长马上跑了过来,他厉声呵斥我:“高云伟!还愣着干什么?违纪你还有理了?还不赶紧认错!”
# _% H2 p& \, o 见我挺着不动,班长急得踹了我一脚:“快啊你!”
3 m+ P6 M3 p2 V4 u( L “要罚就罚!痛快点儿!”我没有理会班长给我的台阶,我的脑子是一片沸腾的血,血红一片。这他妈的雨,这他妈的纪律,这他妈的条令,罚吧,关禁闭最好,关个十天半个月最好,我就哪儿也不用去了!
* `! J7 u8 n* j; [3 a9 I 杨东辉向我过来,班长连忙拦住他:“排长、排长,别上火,回去我开班务会狠狠训他……”2 b9 M1 k1 Y2 N; q% L7 ^
杨东辉甩开班长,喝:“各班带回!”他转向我,“你,到操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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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G; U6 ?3 \/ c 操场上,雨越下越急,冬天的雨阴冷刺骨,杨东辉和我用背包带拖着轮胎,在大雨泥泞的跑道上奔跑。
9 N, c8 [; E8 f$ `' l* \5 h9 u “委屈,你赢了我再委屈!”
$ I$ y2 a1 N& g0 N 他丢下这句话,我们俩像两个疯子,拖着沉重的轮胎不要命似的在跑道上冲锋。一个轮胎几十斤重,再浸透水和地面的摩擦,重得让人想死,可看着杨东辉冲在前头的背影,我撒开两条腿使出全身的力气追赶,我不会输给他,就是死在这跑道上我也不会输!五公里负重武装越野我都能扛,这种程度我更不在乎!我超过了他,可是又被他赶上,我俩都面部扭曲,嘶吼着,咆哮着,像两只野兽,究竟是我在发泄还是他在发泄,我已经不知道了,我摔倒了,又从泥水里爬起来,我狠狠瞪着前头,被刺激的杀气和血性让我只想超过他,战胜他,扳倒他!2 i7 }: _8 B- L2 L8 n
可是他像一个怪物,在训练场上他就像一座高山不可逾越,不管我超过他多少次都能被他甩在身后,终于我再也没有了力气,倒在跑道上,任雨水砸在我的脸上。他扔开背包带和轮胎,喘着气走过来,我看着他的脸,看着那张让我痛彻心扉的面孔,我嘶喊出来:“你要我走,我就走,你还要我怎么样?!”
* X1 y G% f j" c) O" ]* z$ t 痛苦,委屈,伤心,无望……这些被我一直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喷涌而出,像冲开了一道闸门一泻千里。从理智上我可以接受这个结果,可是不代表我的心里没有伤痛!我本想窝在心里带走,可是现在都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憋在心里我快憋疯了!$ L$ O$ w5 m& m" h
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脸上也混着雨水和汗水,他狠狠地抓下了帽子,坐着沉重地喘气。他没说话,表情焦躁郁结,看着雨里的操场,不回应我的质问。
8 y. p1 t: w4 N8 s' @# u0 H+ p4 U 他终于说话了:“到了新单位,不能再这么任性,在首长跟前不能犯错了,没人再纵着你了。”1 O- u6 `; a4 x9 C
我看着天空,任雨打在脸上,我说:“我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你想让我走。”: r* K1 T1 \9 `6 s8 N
他说:“是也好,不是也好,命令就要到了,说这还有意义吗。当兵就是服从,如果明天调我走,也是一样!”% g. V1 k5 d' `6 a
我梗着脖子朝着天空吼了出来:“我心里憋屈!!”
" E R* L, Z' R0 z, }" {( O3 d$ }( l& e 他说:“你憋屈,我也憋屈!要是咱俩打一架你能舒服点,我让你打!”他的表情也很烦闷,他说:“要是都不想受委屈,那来部队干什么,不能受委屈那还叫军人吗!”
; M$ k, u. [. x: C 我难受,他也难受,这他妈是为了什么?我起伏着胸膛,无奈地被雨水冲刷着脸,我实在憋得难受,绷着青筋对着空气嘶吼:“啊——————!”9 |0 O! R! o4 j* r/ p. Q8 ^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离开你,就因为我天生就是这种人,就因为我爱上了你,就因为你不是这种人,因为这操蛋的一切!……
8 n, v9 p/ |, E4 i: l- g) ~8 ~ 他向后倒在操场上,我们俩都浸在泥水里,躺了很久。也许这是我们最后单独相处的时间,这是他给我的道别。
! c6 g# ^" g8 l9 G: I 我说:“排长,我还是你的兵吗。”
/ L3 f8 f9 X6 a. C- P# a 他说:“一天是,永远都是。”7 ?! o. w& U# O2 L/ N
我说:“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 l3 d/ W( h6 N
他沉默了片刻,说:“会。”
2 ?' V1 f$ E N8 v& I' k1 k 我说:“联欢会那天我唱的歌,你知道我是唱给你听的吗。”
6 @( ~8 l9 s: A1 ?6 x 他说:“知道。我听了。”
F9 O; ~+ P2 S" ^# o 我说:“排长,我爱你。”7 ]5 ^4 U" r( ~8 B0 B5 x& z1 W5 W
雨水顺着我的脸膛滚过。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他说这句话。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进入他的生命里。
& B Y ~4 s5 g! U& U6 @. j) n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然后侧起身看着我。他看到我湿透的眼睛,我听到他沉沉的叹息。他抚了下我短短的发根,低沉地说:“云伟,忘了吧。”, Y+ Y9 r' Z# P6 H
我看着他,我说:“排长,你答应过,我走的时候,可以问你要一样东西带走。”
% z, x9 ^. Z0 a1 S( o: Z. s 他说:“你要。什么都可以。”9 g- Q' K, W' [/ s) L& L2 U
我一声不吭,忽然猛地起身抱住他把他压在地上,吻了上去。6 B0 t9 ~: X8 D \* _6 B: w: W( P
我狠狠地深深地吻他,近似于咬他,我要在他的唇上留下我的烙印。他扯住我背心的衣服,但最终他没有把我扯开。也许是因为我要走了,他纵容了我最后一次,也许因为他答应过我,所以他在兑现承诺。+ V5 d, c; |2 \# _: V$ b6 G4 S
我深深地吻他火热的嘴唇,在开始的被动之后,他抓紧我,仿佛是一场战斗,在唇舌里也要夺回主动权,他也用男人的方式回应了我。我们吻得凶猛而短暂,像一场暴风骤雨。我紧紧抱着他,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彼此清醒的情况下接吻,在雨雾的掩护下在无人的操场上接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是一个短暂的吻,却仿佛用尽了我一生的激情。
A% N* _3 h, l8 Y* [6 d 我放开他,站了起来,他喘着粗气,唇上还留着我咬过的痕迹。我俯视他,说:“我想带走的是你,可我带不走你。排长,谢谢你给了我这一次,够我一辈子念想了。”. R: O. R3 K8 S/ A+ {3 r- |4 G @
我转身就跑,冲进大雨里,我疯狂地跑远,不敢回头。我怕回头,就动摇了我的决心,我更怕这个转身,就是我和他最后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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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部告诉我,正式调令还有几天才到,等调令到了之后会有干部送我去省军区报到。这几天我仍然是警卫连的人,还要按照连队排岗正常上岗、执勤。/ ^& ^& Z8 ^2 M3 a) `$ o3 d
为了年前的上级检查,连里气氛紧张起来,但这已经和我没多大关系。再过几天我就要滚蛋了,等不到上级来见我一面。我站着岗,我想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安安分分地完成我在警卫连最后的任务,算是我给这段日子划上一个句号,也是给这个我爱过,痛过的地方留下最后的纪念。
! T- N( |( ? W7 u8 l) {+ j- R" T 没想到,这最后几天还是出了事。
! i) E& X* j0 S6 @+ i 当天我站晚班岗,快十点的时候,来了一辆车闯岗,把杆撞歪了,下来一个一毛三,穿着军装,喝得醉醺醺的,没戴帽子,衣服扣子也没系,下来就咆哮问我怎么不起杆。' j5 @7 ]5 r) y8 z1 \) e
我看他喝多了,并不想就撞杆的事情跟他纠缠,只是请他整理着装后再进入,谁知他暴跳如雷,指着我说:“你知道我是谁?敢拦我?”我不吭声,站岗碰到一些拿架子耍横的干部,咋咋呼呼的,我们都是能忍则忍。没想到他见我不吭气就开骂了,到后来越骂越难听,我的火气也上来了,妈的,我忍了几分钟他还没骂完,我严肃地说:“同志,请你注意文明用语。”这句话一下惹火了他,他突然冲上来就照我脸上来了一拳,我戴着钢盔都被他打得嗡的一响,他把我拽下哨位开始对我拳打脚踢。另一个哨刚去叫哨,还没走远,听见动静赶紧跑回来,这个人已经把我打倒在地。他的拳脚又狠又重,厚重的军靴踢在我的肚子上,我用防护姿势护住头部,不管他怎么动手我始终没还手。另一个哨和带班员跑来拉开他,把我扶起来,我感到鼻子下面热热的,一抹,都是血。那个人看到我流血,酒有点醒了,丢下几句骂骂咧咧的话,钻上车就开走了。这里带班员要记车号,被我阻止了,我狠狠啐了一口,把血吐在地上,我说:“别记,这事儿也别汇报。”) _' k) U ], |6 N2 [
“为什么!你都被他打成这样了!”, o8 _ w' Q9 V# b+ e x9 a0 ~; k
带班员和同岗哨的都是我们警卫连的,看到这个干部殴打我都非常气愤,打哨兵是很严重的事件,汇报上去绝对够他喝一壶。. U) q5 s, d) y" y' G
“你不会还手啊你?” o, s, A) Y: }+ s7 ?$ S9 Q
他们急眼了,问我。我的火窝在心里,但我忍着。如果是以前,按我的脾气,我绝对会冲上去跟他干一架,把他拍死在地上当洋画,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对我动手后还能两条腿站着的。可现在我不能还手,不是因为我在哨,而是如果我刚才跟他动了手,性质就不一样了,那就是事故。这个事故会直接连累到我们连,我们排,连累杨东辉。我是他的战士,上头会向他问责,在马上就要来的上级检查面前,这个事故必定会影响到他的年底个人荣誉、甚至下一年的晋衔。; v; T+ U/ r7 U/ F! n7 I$ v' I
那混蛋踢我的时候,我的拳头死死地按在地上。' X z$ Y2 c$ w( J3 I
我在这只有几天了,我不能在最后关头,给他惹出任何乱子。
) z& w7 p0 d Q) y' f! c 我跟他们两个说,为了连里的先进集体,这个事不要闹出去了。在这个警备区当干部的,裙带关系什么的都不好说,这个一毛三敢这么嚣张,明显是个有背景的,即使汇报上去,最后也是轻描淡写,不了了之。为了马上年底的检查连里太平,这事儿就闷了,就当我被狗咬了,谁都别再提。
2 d& q( X6 }1 d; {0 g7 k0 u( J 下了哨,带班员去门诊部值班室给我拿了点药,我擦了药,回去对谁都没说。第二天有人见了伤问起,我就说下哨回来走夜路摔了。
8 w% I! |8 D" j# Q+ k3 H 可我没想到,这事还是传了出去。; H# g9 T3 m) r7 C: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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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是马刚发现了我身上的淤青,那淤青太大块了,一时半会消不去。马刚说这咋回事,这也摔的?我没文化你别蒙我,这他妈谁打的你?
- @8 c) y w6 d# w 当兵的,要是连伤是打的还是摔的都分不出来,那也别说当过兵了。我们那疙瘩出来的都是爆性子,马刚袖子一撸就急眼了,他说是不是哪个老兵动的你?操他奶奶的,不把咱老乡放眼里是不?我给他熟熟皮子!! v0 C' m+ b6 }+ i7 I, y
他也是老兵,一般老兵也没人敢惹他,我拦着他说你别这么彪成不?没有的事!马刚说我知道咋回事,是不是有人眼红你要走,跟你背地里下绊子?个王八犊子!" N- g+ J' @# f
我见他为我这么急眼,心里挺热乎的,但也真头疼,怕他那莽性子声张出去把事闹大。我胡编乱造了一堆故事才把他稳住,编得连我自己都不信,这傻兄弟居然信了,他就是这么个实诚的实心眼兄弟。我警告他,不能说出去,不然我走的事就得黄,连里的先进连队也得飞,他被我唬住了,真的守口如瓶。1 V) F: h* x! J- k. H) D; p
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来了通知,年前首长们抽查了另一个分区,我们这的检查取消了。这真是比过年还好的消息,连里一下解放了,我也松了口气。可我被打的事不知是谁捅出去了,在连里一下传开了。马刚向我发誓不是他说的,那两个同哨的战友也说没往外捅,还没等我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杨东辉突然地叫到了干部室。
. H+ p" R' h/ W: B4 p ?( E9 P- S+ I 干部室里有通讯员和文书在,我预感到是什么事。杨东辉看看我,叫我把上衣脱掉。
/ ?9 P% u% L, I. X 我马上明白了,找着借口搪塞,他斩钉截铁地命令:“脱了!”
4 B/ G. ?, M6 j' s# D3 I 我看看文书和通讯员,他俩埋头做自己的事,也没敢抬头。我慢慢解开了军装的扣子,解了一半就停下了,故意嬉皮笑脸地说:“排长,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就是摔了一下,什么事都没有。”
! s$ v5 {+ c% r6 n: G9 T a 他没有跟我废话,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在了墙上,他的手伸进我的腰里,一下拽起我的毛衣和背心撩上去,露出了腰腹一大片皮肤。他停住了手,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儿,我立刻把衣服放下,他的眼睛从下面移上来盯着我,我说:“排长,真没事,我真就是摔了一下。”
" B1 A# ~% C' G5 I2 G 他一言不发,脸色像铁一样沉。他回头对通讯员和文书说:“你俩送他去医务室,把他看好。”说完,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r# L/ ?: A# P$ E4 ~- n2 M9 g2 a6 h 通讯员和文书把我送到医务室,我哪有心情让医生给我处理,心里很不踏实。我问他俩排长干吗去了,他俩说司务长刚才打过电话来找排长,他应该是到司务长那去了。2 O4 e+ u, F" @; c; M
我知道,他了解我是个倔性子,在我这问不出实话,回头他一定会去问那两个跟我一起上哨的战友当晚的情况。我得赶在他从司务长那回去之前赶回连里,跟他俩套好话,千万不能给我透了。这事我不想让杨东辉知道,再说警卫连的兵让一个外人打了也是件丢脸的事,我不想给连里丢脸,不想给咱们排丢人。, b. L, n2 ~# Q6 r4 i2 p9 O" h* k! L5 y
可是在医务室偏偏碰到个慢性子军医,给我又是敷又是按又是开药的倒腾,我几次跳起来想跑都被老医生按住,他说小伙子急什么啊?有火烧你啊?我给整得没法,通讯员和文书还一左一右看着我,我说你俩去忙你俩的,我这弄好我自己回去,通讯员说不行,杨排叫我们看着你,你要伤没捯饬好落跑了,我俩还怎么交代?3 h) ? z) a# \* k/ s
我们等拿药的时候,窗外突然跑过几个人,没一阵又跑过一群人,都是我们警卫连的,看样子像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三个面面相觑,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要往外跑,医务室门突然给推开,马刚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他一看到我就气喘吁吁地一把抓住我:“你还在这干啥?快,出事儿了!”
! X R- E, E$ f* n “出什么事了?”我的心一沉。
* `: H' W8 B6 c3 j 马刚说:“排长把打你的那傻逼给打了!”# T! J% v- M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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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子一蒙:“什么??”
5 Z0 x! X. L/ X 我跟着马刚拔腿就跑,一路上脑子都是空白的,跑到机关楼楼下,那儿已经围的都是人,我们连尤其是我们排的几乎全过来了,我拨开人群冲进去,没见杨东辉,也没见那个一毛三,我一把抓住一个人劈头就问:“排长呢??”那人说:“你现在才来,早打完了,你们排长给上头带走了,另一个送医院包扎了!”1 I" M! L- M' F5 n5 J
我脑子里嗡的一响,我们排的人看见我,全都向我围过来,情绪激动地说:“高云伟,这下你出气了,排长替你把那王八蛋给收拾了!你没看到,咱排长刚才太屌了,太他妈解恨了!”: X+ a; r- N, p8 H
他们七嘴八舌地向我还原了事情经过。
" o; o. e% I f$ ^8 d' c1 _ 杨东辉从我那出来后,直接去了门岗调监控,门岗有多个方位的摄像头,每个角落都能拍得事无巨细,杨东辉按我的哨点一调,就什么都看到了。那两个同哨战友也被叫去,他们都说了,那两人心里也一直憋着火,现在检查取消了,他们全盘托出,包括我闷了此事的原因。
% ] N* Z2 z8 p6 n 这是白天,在门岗的人员很多,都跟着杨东辉看到了这段监控。他们告诉我,杨东辉看了一毛三踢打我的过程,一句废话没有,扎上武装带就走了,他们站一旁连大气都没人敢出,就知道要出事。4 o3 y/ J: L k
“那王八蛋是运输科的,排长进门要他跟你赔礼道歉,他还死不认账,排长把监控带甩出来,那傻逼脸给打得咣咣的,跳起来就骂骂咧咧,指着排长说咋的,你还敢动我咋的?你动我一下我叫你脱军装回老家!”2 F" n' G( A( |6 F, ]- o
张顺他们几个亲眼目睹了全程,他们热血沸腾地描述当时的情景。6 s3 {5 z# O2 {8 Q3 S5 k$ O* }
“排长说我就问你一句,去不去,那混蛋说不去!刁兵就是欠揍XXXX……话音未落排长上去就是一脚,那人横着就飞出去了!”" A& J, ~. I/ V( {
接下来的情形,目击的战友们说,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那一毛三也是当兵练过的,五大三粗,可杨东辉那一脚之后他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被踹得爬都爬不起来,杨东辉揪起他摁地上就往死里揍,“排长那眼神跟要杀人似的,大吼‘你再动我的兵试试?!’一拳头下去那傻逼眼眶都开了,那血淌的,我靠,人都软了,吓傻了!”就几秒钟的功夫,一毛三满脸开花头破血流,旁边人全目瞪口呆看傻了眼,要不是一群人反应过来冲上去拦着把杨东辉拉开,一毛三就不是被扶进医院的,得被抬着进医院!
/ l. o' z( o( g. E* Q$ X这电光火石的过程在他们的讲述中惊心动魄,地上的血迹还在,触目惊心。连里每个人都很激动,都因为这一幕热血上头,痛快不已。警卫连的兵被一个外人打,伤的是连队的自尊,这不仅是我个人的荣辱,而是整个连队的荣辱,而现在得到捍卫的是警卫连的尊严!一个基层干部能为自己的兵出头打架,虽然后果是严重的,但在部队,这却足以让这个集体的士气和荣誉感飙升到顶点,一个能护着自己兵的基层指挥官,上了战场他的兵愿意为他挡子弹!这就是一个连队最骨子里的情感,这种情感只有当过兵的人才能理解。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沸腾、激动、振奋;只有我,脑子又惊又懵乱得像一锅粥,第一时间涌上来的是担心和恐惧!% ?1 g' k" G h8 [; ]" ?& K
为了我,他出这么大的事,为了我,他竟然如此冲动,身为干部动手殴打另一个干部,这在部队性质有多严重,甚至可能断送了他的前途,他不是不清楚!1 Y& V" `1 b) ^+ q: X( _) j3 ^
他一直都那么冷静、理智、自律,视纪律条令如生命,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m/ G0 B U# K! o0 B
——为了我!……1 D1 v9 v$ P& A- f
我无法形容这一刻我的感受,在他们沉浸在排长是如何牛逼、如何出了口鸟气为警卫连挣脸的时候,我只想知道,他会怎么样?!我紧紧揪住他们问“排长人呢?被带哪去了?!”, S! L; z& T( x4 X/ z$ L
战友们都不吭声了,我:“你们他妈给我说话!”
$ {$ v+ C$ d% z* C7 H7 u; ^ 他们担心地告诉我,排长被保卫处带走了,不知道会落个什么样的处分。当我赶到保卫处,才知道保卫处已经通知连里把人领回,现在事情闹大了,已经通报上去,等候上头调查处理。6 R. U' Y7 t; [0 s
急火攻心地冲回连队,我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结果:杨东辉已经被关进禁闭室实行一级看管,连长亲自下的命令。在调查处理结果出来之前,不许任何人探视。0 k) N6 d# B% R. c0 B
" O# f3 E0 s3 U3 _ 那几天我像被架在火上烤,手足无措心急如焚。 + A- m" a3 H* F. q
杨东辉被关在楼上的禁闭室,楼下楼梯入口布了哨兵,根本上不去。楼梯口旁边就是连部值班室,连长请指导员亲自坐阵看着,知道杨东辉带的兵多,人缘好,防止连里的人上去看他,情绪一激动,再闹出什么乱子。 : w3 k/ Y/ i7 J
我跑到连长办公室,里面已经站了一屋子人,两个排长九个班长,全在,还有好几个老士官。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打了一封联名报告,每个都签了名,报告是向上头求情的。杨东辉和那两个军校毕业分来的学生排长不一样,他是摸爬滚打从一个普通兵一步步干上这个排长的,一身硬本领,威信又高,连里现在的班长、士官一大半都是他带出来的兵,对公是上下级,私下是铁哥们,那都是铁上钉钉的交情,现在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能眼睁睁看着吗?那两个学生排长刚来的时候镇不住手底下的兵,也是杨东辉处处帮他们,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排长关系也是最铁的,我冲进去的时候,那俩排长正在据理力争。连长叫这些班排长们全都回去,看好自己的兵,一个都不许再出岔子。我冲过去喊了声“连长!”他指着我说:“不用你张嘴!老实待着就行了!” $ S' D, E& L- ^# t" d$ |
出了这事,我以为以连长的暴脾气会大发雷霆,没想到,连长连一句都没骂,戴上帽子就去了机关。 * c5 L& T3 \4 r
后来指导员告诉我们,连长这个从来不求人的人,为了杨东辉这事,上下跑了个遍。他说连长私下里狠狠地说,杨东辉揍得好,那个混账玩意儿就该揍,还揍得轻了!可是毕竟这是在军区机关,首长们的眼皮子底下,连长也没办法,把杨东辉关起来也是迫不得已,其实心里比谁都急。 0 g3 L$ s# H) X2 v/ M6 \9 M" o
我焦急地四处打探消息,但是结果很不利。这是年底的关键时期,涉及到单位评先和考核,听说上头知道这事后很恼火,在这个敏感时期出事是头头脑脑们最忌讳的事,因此很可能要严肃处理,连长几次三番说情都不管用。至于那个一毛三,确实是有关系,据说是某个处长的亲戚。 % r9 v! |. s- T8 u. T1 y, e
我天天往家打电话,四处找关系,无论如何也要能说得上话。可是家里问过后告诉我关系是武装部的,跟管征兵的熟,对这不归征兵管的事他们也没办法。我转头就去找了白洋,我记得他说过在大军区有说话好使的关系,白洋也很帮忙,忙活着打了一圈电话,可带回来的消息让我失望:那个大军区的领导年前跟着检查组下基层检查了,要等他回来再去托上关系,至少得是大半个月以后的事。 7 I4 {5 \* `" H. x$ }5 |* [2 T
墙根下面,我的脚边是一地的烟头,白洋从我手里一把把烟抢走:“别抽了!”
; ~& F8 e. r7 t: J+ u, B# j “拿来!”我凶狠地把烟夺回来,擦上火塞进嘴里,白洋指着满地烟头冲我嚷:“你这一包一包地抽,你想抽死啊?!” 6 k' M% y0 W$ N3 I2 M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这么束手无策,一筹莫展,他为了我不知要面临什么严厉的处分,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这个时候,我恨自己没有那些关系,背景,这些我一直不屑的东西,如果我也是什么处长的亲戚,我也有个后台硬的当官的可以找,我就不用在这里像热锅上的蚂蚁,无济于事地干抽烟。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兵,无力改变任何结果,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兵,是这么无奈!
2 Q- L3 x, z9 s- q 我恳求连长让我见见杨东辉,在门口看一眼也好。连长警告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添什么乱,我不是帮杨东辉,我是害他,我说连长,我啥也不干,我不说话总行了吧?我真就只想看排长一眼,看一眼就走,连长说你看有什么用?看能把他的处分看没了?看了还是添堵,不如不看!
- j5 a$ V! @! p) @- X 连长也心烦,他可能已经知道结果了,他是个护犊子的人,却护不住他最喜爱的兵。
3 J+ a( s6 L3 X 调查处理意见下来了,当我听到处理结果的时候,我惊呆了。 ) b7 b c" I1 l! ]: {) G+ Y
一毛三酒驾撞杆,殴打哨兵,只得了个警告处分,而杨东辉不仅被记过处分,取消当年个人先进,还因为下头郊县一个偏远军资仓库暂缺保管员,被调去顶替看仓库!看守归期待定,处分年后通报!
. [* @9 t* O( N7 ^. |, X 我们全连都懵了。 # O! ^0 k7 o; V3 c) d/ g. h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本以为最坏的是他背上一个进档案的处分,没想到现在不仅要背上一个要跟着他一辈子的处分,竟然还把他打发到那么一个荒僻的地方去看仓库!让一个军事拔尖、比武夺魁的带兵排长去守仓库!…… , @4 ^+ ^8 I- n( e
杨东辉背着行李被带上车的时候,我发疯似地拍着车窗,摔开把我往回架的人群,撕心裂肺地喊“排长!排长!!……”杨东辉探出头来瞪着我,厉声呵斥:“回去!我没事,你别冲动,老实去新单位报到,不然我饶不了你!”
( h) ^' J( B* M+ p# V. h* w 这是他走前留给我的唯一一句话。车开走了,我抱着头蹲在地上,攥紧的拳头一下一下夯在地上,白洋过来拉起我血肉模糊的拳头,我把他搡开,他摔倒在地上,其他人站在后面默默看着我,我瞪着地面,泪眼滂沱,心碎如绞。 , g5 H/ ^6 ] l- v) B7 K
我爬起来就向连长办公室冲去,白洋在后面大喊:“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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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闹!”连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梗着脖子说:“连长,我请求把我也调去仓库,那里缺人,我可以顶上!”
4 R# d* o8 r& q0 H+ Y' G2 u* ? 连长因为杨东辉的处分结果正在气头上,他暴怒,“高云伟,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你去省军区的调令马上就到!” " Y/ s5 Y$ }9 m. d
“我去不了,请连里换人吧!”我瞪红着眼睛。
( I$ `+ o0 V) Y* _-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连长火冒三丈:“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你把调令当放屁是不是?告诉你,你去当这个勤务兵,是省军区副政委亲口点名要的你!换人?你说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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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副政委,不是排长推荐我去的吗?”
+ J; x7 W0 |+ b$ n “不认识?不认识怎么会亲自点你的名?上次教导队阅兵,副政委就在检阅队伍的首长里!阅兵后是不是还跟你们说了话?首长说了,那时就对你印象不错,所以这次才会把你要过去!你排长还舍不得放你,可是省军区来政审的时候,还是给你说了一车好话,为了啥,为了你前途!现在你说不去?你个兔崽子对得起谁??” 8 Y: w& W8 l) p, f
连长轰轰的大嗓门我已经听不见了,我呆在原地,呆若木鸡。 & x3 x+ d4 o. _/ L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是这么回事!!
' N& S; `4 ]$ h$ X 我的心仿佛崩裂开来,悔恨、懊恼、心碎,将我挤压得无法呼吸。原来不是他要我走,我错怪了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排长!……
* ], V/ M) | u; Q" I 如果反抗和请求都不能改变命令,如果只有挨了处分的人才能被打发到那个仓库,那么我知道我要干什么。
0 n" g( ]. K. O- i7 x5 f “我明白了。连长,我不让连里为难,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8 d3 c) U! [4 o. q; ]
我对连长说完,敬了个礼转身就走,连长喝住我:“站住!你想干什么?” * Q9 n2 ]+ h. t! C0 k$ ?6 G3 A
我说:“排长是为我才受处分的,我现在拍拍屁股走人了,让他一个人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我还是个人吗!” 0 x' d3 s: _- F4 }
连长说:“你在这就有用了?就能撤销上头的处分?命令都下了,你不去就是违令,你想想这个后果!”
' @0 f G& L: Y5 d6 O8 I! z& m 我说:“如果我现在走了,我就不配当杨东辉的兵!”
0 O: L9 H% a _% N7 l 连长盯着我,一下不说话了,我走了,连长在后面大喊:“你干什么去?要再闯祸我宰了你!”
. D$ h2 X; Q( Q% S 白洋在门口守着我,他追在我后面,“老高你别冲动!你别胡来啊你,我跟你说,你先到省军区报到去,认识了副政委攀上关系,再求他帮忙,啥话不好说?别急在这一时,不管用!”% E- j0 y, |5 i
这法子我想过,可是取得首长的信任和亲近,再向首长请求,要多久?几个月,半年,甚至更长?何况这事没个准,如果首长不帮这个忙怎么办?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一想到在别人喝酒吃肉热热乎乎过年的时候,排长独自冷冷清清地在那个荒郊野岭,连一口热饺子都吃不上,我连一分钟都等不了。我要去陪他,天大的事,我跟他一起扛,再荒的地方,我陪他吞糠咽菜。
. i9 j* T4 c6 @# u) r 机关楼下停着一辆军车,来时我就看到了,看车牌号是首长的车,级别不低。我大步向那辆车走过去,白洋大喊“老高你干啥!”他话音没落,哗啦一声,我抄起把凳子把车窗玻璃砸碎了!
9 B1 q6 _; Y' C7 ]- U 周围全惊呆了,楼门口值哨的哨兵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吹响了尖厉的哨子,一群人从楼里气势汹汹地冲出来把我抓住,扭住我的胳膊反扭到背后摁住,一个干部脸都青了,气急败坏地对我咆哮:“你想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谁的车?造反了你?!把他抓起来!”3 L4 y6 E5 P+ ]3 M5 f3 V
场面一片混乱,白洋也吓傻了,不知所措地傻站着,他们扭送着我就要把我抓走,这时有个人喊了声“等等!”楼里走出几个人,军官们簇拥着一个白发首长,那首长走到我面前说:“先放开他。”他们把我放开了,我看到了首长肩上的将星,是个军长!他仔细端详着我:“我记得你,你是上次护旗的那个兵娃娃,是不是?”& i7 b3 P' M, z; O+ s
我也认出来了,他就是阅兵结束后跟我说话的那个将军,没想到他还认得我,我立正向他敬礼:“是,首长好!”
& @9 h6 f* i* L8 M7 l. U 他点点头,问我:“你为什么要砸我的车?”" b. `4 z; e" r/ f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位首长,更没想到砸的是他的车,早知道是他的车我不会动手的,我敬佩将军。我说:“对不起首长,我不是故意要砸您的车,我是……我是有原因的。”
. g! j' b {% V5 U* N5 Q8 i “那好,我们找个地方,你跟我说说是什么原因。”) C; N2 \; \/ W, I0 z1 L
旁边干部急忙插话:“司令员,您还没吃饭呢,分区已经准备好了,要不……”首长摆摆手:“饭不急着吃,你们不用跟来,我跟战士单独谈谈。”
, O$ X6 d9 m: m6 Q! s 在会客厅里,我面对着首长,就我们俩坐在一起。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和一位将军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他还是一位司令员,是哪里的司令员呢?肯定不是我们警备区的司令,警备区司令我们都见过,那就是上级军区的了,是省军区,还是再上头的大军区?1 O& t! }, Q, H1 t! E6 h, o
首长看看我的样子,笑了:“小鬼,刚才胆子很大嘛,我的车都敢砸,现在怎么不吭气了,刚才的气势都跑哪去了?”4 F3 {4 F! w j1 n" V, B) A# F) d# R. V" _
我确实很紧张和忐忑,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将军,而我只是一个士兵。但眼前的形势容不得我迟疑,我说:“报告!首长,我把原因向您汇报。”
; b# s1 z& {0 s6 K( C* a! P6 b; c 我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了首长,以及对处理结果的看法。首长一直很仔细地听,听完之后,他询问我的想法。我说,犯了纪律要处罚,这我明白,但我们排长是个训练尖子,带兵的骨干,这样的人让他去看仓库,我想不通。要处分就一碗水端平,凭什么干部酒驾闯岗打战士只是警告,排长就要被记过还要调离,这个处理结果我不服。但我砸车不是为了泄愤,也不是为了跟首长告状,我知道首长也不能听我的一面之词,可既然首长问我,这事儿我得说清楚,是不是实话,首长可以去调查。. `7 x( L9 e, y f* u
“所以你砸我的车,就是想被处分,也被调到仓库去?”将军不愧是将军,一眼就看穿了我。我默认,他说:“胡闹!”
$ [+ I8 M2 n5 h. I3 i, G% n5 r 我说:“首长,您别生气,我知道犯了大错,可这事是因为我而起,我不能连累排长一个人承担责任,请首长下命令给我处分,把我也调过去,我会好好反省的!”
& U3 u0 b0 D! X/ C1 T5 m" q2 q: R 首长没理我,他坐到办公桌前打了几个电话,在电话里核实我说的情况。他只是听,并不发表意见,仔细听取了汇报后,就放下了电话。
+ {" x$ p$ }1 n 然后首长开始批评我的行为,他批评得很严厉,刚才他还像个平易近人的老爷子,让我不再紧张,掏出了不少心里话,可现在他真的成了一个将军,又威严又不留情,可说的话又不像那些机关里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领导,句句都说在情理上,说得我很羞愧,可奇怪的是,他的批评我都听得进去,因为就像是个亲近的长辈在教导自家孩子,不仅不反感,还透着长辈对小辈的关爱,让我惭愧,自己的冲动和鲁莽,确实对不起身上穿的这身军装。3 \1 T9 W) A; {/ f
首长说完了,见我耷拉个脑袋,他说:“现在认不认识到错误了?”
: q! Y# Q6 f; ]/ P3 K( L 我像个小学生似地低声说:“认识到了。”: g9 q! `7 X. d/ O1 b
他虎着脸:“那还要不要去仓库了?”
: [$ ^, }) p1 E5 a! Z1 O6 Q$ H1 u 我低着脑袋执拗地说:“要去。”
) z/ E, m8 Q, o 首长没发怒,反而哈哈地笑了起来,指着我说:“你这个兵娃娃,真是头倔驴!”
! k9 X @. G$ g* }# w 我说:“首长,求您了,什么处分我都接受,让我去吧!”
9 _6 C4 `) V: X! h! A1 U/ l 首长问我:“你说的排长,就是阅兵时候的那个旗手,是不是他?”" d( G, ^' W4 N) o( D+ X$ x
我连忙说:“是的!”
6 [7 J( Q5 \. `/ G9 ^3 s 首长说:“你说他很出色,到底有多出色?”5 H1 K+ S+ S+ K {0 b" h* ?
我心中起了一线希望,刚要开口,首长摇摇手阻止了我:“你说了不算。”1 D- c" V* w2 k8 L! O8 c/ |
他看看我说:“小家伙,实话告诉你,调他回来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年后在各省军区系统直属单位要组织一场技能比武,如果你这个排长真有你说的这么优秀,让他去露一手,要是能拿到好名次,给军区争了光,我算他将功补过,不仅撤销他的处分,还要表彰他!你说把他放在仓库是浪费,那就证明给我看看,到底是不是块好钢。怎么样,敢不敢去验验成色?”
5 b& q# c1 h9 P' o+ n6 D; P( {( a) c 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激动地拔地而起,一下站了起来,敬礼的手都抖了:“谢谢首长!首长这……这可是您亲口说的,您可要说话算话!”
% G9 a& D3 P& v0 j9 R1 T! O 首长似笑非笑地说:“你先别急着谢我,这场比武全是尖子,你的排长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8 U7 [; F( z2 y7 `, g: H( b% @ I3 _6 K
我兴奋得绷成一门钢炮,吼声如雷:“报告首长!我有信心!只要首长给机会,排长一定能取得出色成绩,为军区争光,为首长添彩!!”" z- g. W' v& z) Q& O
“哈哈!”首长豪爽地笑了,他指了指我:“现在嘴甜了,还砸不砸我的车了?”
# h2 ?$ J7 [3 m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再也不敢了,首长我这就给您修车去。” H% _' z1 l! y: c+ y+ [8 g
他说:“站住,你的处分还是要处分的,你砸了我的车,就这么算了?我看就按你说的办,等你排长回来以后,把你派去守仓库吧。”+ _: Q) D9 F( O9 l0 a
“啊?我……”我一下傻眼了,首长瞅着我的样突然哈哈大笑,我才明白他是逗我的,想不到这老爷子也会诳人,我忍不住说:“首长,不带您这样的。”首长说:“你小子,没大没小!”他脸一板,严肃地说:“你这个错误很严重,处分轻了不够给你教训。”. s3 @ u$ D8 O# R
我立正说:“首长,您处分我吧,我有思想准备。”我知道这个事件的严重性不是我在这跟首长套近乎就能抹去的,我也真心诚意接受这个处分,无论是记过还是记大过,我不后悔,是男人敢做就要敢承担。
' P: B( }0 V$ v0 Q2 a$ I' w+ E' Z8 k% N 我低着头听处分,听到首长说:“这样吧,你们分区驻地有个装备库,你去把所有枪械保养一遍,我回头派人来检查,一杆枪没擦亮,没校准,一颗子弹没码齐,我都要找你算账!记住,你一个人完成,不能找帮手!去吧!”' k8 H& R$ W- G# M; p
我还在等着听下文,居然没下文了,我愣愣地抬头:“就这样?”& g. L O- o3 R/ B* [( B. n
首长说:“小鬼,你不要小看这个活,等你去了就知道了,累掉你一层皮!”
6 r, k* M- @" { j 这一刻我忘记了这是个将军不是我家老爷子,我跳起来就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首长:“首长!您真敞亮!老好了!老仗义了!……首长万岁!!”我语无伦次!3 R8 u$ g; `5 S' I2 ]5 e ~
首长显然受不了我的热情,被吓了一跳,要不是他是首长,我真想亲他一口!( _) D+ w7 {9 w. _! w
后来的某一次接触,首长才告诉我,在战争年代他还是个小兵的时候,他的老班长也曾经护着他跟别人打了一架,违反了纪律,受了处分。老班长打小鬼子从东北一直打到海南岛,后来牺牲在华北战场上。首长到现在还珍藏着老班长留下的一件夹袄,那是老班长在牺牲的前夜,从身上脱下来给他披上的。那年,首长才17岁。1 e- G C, l7 B2 f: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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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常常想,一定是老天也在帮我,如果那天我碰到的不是栾司令员,后来那些事情就全部改写了。有时候,人的命运冥冥之中,早已被苍天安排。为此,我至今都深深地感激这位首长,尊敬他,感激他挽救了我的命运。& [, W; A6 X# f
那之后不久,一毛三调走了,尽管是平调,据说走的时候有什么说法,这里也不提了。总之,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杨东辉的处理情况始终没有摆在明面上,但我们私下从连长那里得到证实,比武名单已经定了,杨东辉将调回警卫连,开年代表军区参加集训备战比武。最迟年前,就会回到连里。这一个多月值守仓库,等待保管员到位交接。% ^; `, R" x( r4 Q5 O. i# o
而我因为砸了司令员的车,是彻底出名了,不出我所料,因为我这次劣迹,省军区的那位副政委果断撤销了勤务兵的调令,原话是:“简直无法无天!”这位副政委一定后悔看走了眼,对不起这位首长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兴奋地在操场上连冲了三圈!; a w& d. }: A& m7 j+ ?" j
白洋说我走了狗屎运,他说那天他都吓死了,还以为我要被拉去枪毙了,他狠狠箍着我的脑袋直擂我:“都这样还不把你给毙了,滚吧你,居然不滚了,快滚快滚!”
. U5 U1 b3 k7 g) A0 [$ A- Q1 o) F 至于连长,连长从头到尾对这次砸车事件就给了我一句评语:“你们这帮混账玩意儿,一个个都不让老子省心!”可我看他走路那劲头,只怕心里还在夸我砸得好!
$ N0 V& @3 X5 y) {6 V4 _0 E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年的味道近了。
- J9 c% s8 n! W* o 我站在杨东辉宿舍的门前,连空气里的寒意都让每个毛孔舒畅。
" ~! X/ S7 l8 k+ L 自从排长走了以后,由于仓库地处偏远通讯条件有限,我和他一直没有直接联系上。但我知道比武的命令已经传达到了他那里。他知不知道我不走了?他回来的那天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他现在咋样,吃得好不好,住得冷不冷?他有没有想起过我?
, ~9 `9 x' h) F3 `: d q" Y) M+ r 心中满被思念占据,扳着指头数着日子过,每个等待的夜晚,从床铺下拿出珍藏的那张阅兵的照片,摩挲着他的脸,才能入睡。, J' }- V) m4 V/ a8 i
我想他,疯狂地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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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员说的装备库离警备区有一段距离,我按他说的去保养枪械完成任务。这天活做完后我赶回分区,走迟了天黑了,我抄近路回去,路过一个巷子,遇上打劫的了,几个混混围着一个男的在墙角,其中一个挥舞着刀,让那人把钱包交出来。
! k; t9 g$ j% _4 P1 A& F “嘿,嘿!”我走过去大喝:“干什么呢?”
7 S `# l0 J) [ 那几个混混回头,看我就一个人,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当兵的别多管闲事!滚!”
9 j+ e6 Y/ g% n# v2 N 我指着那个拿刀的,厉声喝斥:“把刀放下,放下!”7 T5 ~8 b0 I* A
拿刀的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了,回过神后骂:“找死呢你!”他朝我直冲过来,他拿刀的姿势很可笑,就这架势也好意思出来打劫,我上去劈手就把刀夺了过来,那几个小子都愣了一下,互相打望两眼,都一溜烟跑了。妈的,太不专业了。5 \" |3 {9 U5 Z& |- `/ a" g6 N- q
我看看那个被打劫的男的:“没事吧?”: w' Y: [ R7 F6 R5 E
他挺镇定,看起来并没被吓着。“谢谢啊!”他对我说。% {( E) T, z7 o/ |5 U# f" W
“不客气,以后小心点。”我要走,他喊住我:“哎,你是哪个单位的?你救了我,我给你们单位送个表扬信啊。”
$ F' r4 z x+ `; B* ]% r# o 他走到路灯下,微笑着对我说,我才看清他长相,这人年纪不大,长得倒不错,挺帅。我说:“不用了,举手之劳。你还是自己小心点吧,那几个家伙也许还会杀个回马枪,注意点。”1 J$ S( p8 J, t
我时间不多,匆匆赶回分区了,之后也没再想起这茬。
3 i! B4 J2 a/ s 过了两天,连里新来了一个挂职锻炼的干部,两杠一星,少校。* T' X# a/ `, E% _9 p
全连集合欢迎这位少校,当少校一身军装地站在队伍面前敬礼时,我傻眼了:这不那天被抢的小子吗?, i& N# D; L+ D# A1 W$ l%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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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焦阳,从今天开始,我将和同志们一起工作、学习、生活和训练,我很高兴!大家对我是陌生的,我对新的岗位也是同样陌生的,希望大家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们彼此相互熟悉,使我更快更好地进入角色!”/ D8 w# ^; l/ R% P' y; v
少校声音洪亮,铿锵有力,人显得很阳光。我在队伍里跟战友们一起拍着巴掌,脸上有点挂不住,这也太他妈巧了,原来是个军人,还是个少校!我简直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看来那天我是真多管闲事了。
8 ^8 X: ^6 J, I8 U! ~ 解散后我拎着暖水瓶去水房,听见后面有人叫我:“哎,战友!”- L/ x) u" z4 Z8 d+ E7 |* D
我一回头,是那个新来的少校,我把右手的水瓶交到左手,向他立正敬礼:“副教导员!”; A4 B/ H- ?9 A6 s" L( q' F: q% ?8 [
刚才连长介绍,这少校是某师属通信营的副教导员,来短期挂职锻炼,这种短期挂职一般结束就是要提拔,后来听说是要进上级军区机关警卫营任教导员。挂职期间,还是按他原来在师里的职务称呼。1 m7 }; `- ?+ q% B! K
他走到我面前,还了个礼,笑微微地说:“你不记得我了?”
) v6 D) Y# \/ Q- y/ d 我真想装傻充愣,本以为就那么一面,他不会认出我来,想不到还是被他一眼认出来了。, R7 e% ?+ C; N( n# T! o4 d
“记得,真巧啊,副教导员。”我讪讪地说。
6 s8 w! X7 q/ k- k “哈哈,是挺巧,刚才在队伍里我就看见你了,想不到在这碰上救命恩人,看来这个警备区我是来对了。”少校开着玩笑。
& x2 [9 C5 n5 J 我尴尬地说:“对不起啊,早知道是您,那天我就不多此一举了,是我班门弄斧,让您看笑话了。”3 z) t1 ?' e; E, D( W
他说:“是我怎么了,怎么就多此一举了?别您您的,听不习惯。认识一下,我的名字你知道了,你叫什么?”
- \* `6 w# f- O 我告诉了他,他跟我握了握手,笑着说:“这下知道表扬信往哪送了。”
5 ]3 |# R5 {& R1 R 我忙说:“别,千万别,哎,您……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2 X, ]3 P) H' y+ Y0 v$ s 他爽朗地大笑,笑容很阳光,就像他的名字。* K1 o1 k4 Q, o
这个焦副教导员是搞政工的,副营,级别比正连的连长和指导员都大,但是在连里挂职,做的跟指导员工作差不多,主要是辅助连里的思想政治工作。他来了以后,年底地方来慰问、联欢,搞文娱宣传之类的都参与,由于我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他在这也不认识别的战士,所以跟我接触多了起来。这两毛一人挺随和,平易近人,也没什么干部战士的距离,跟大院里那些吆五喝六成天指派我们做事的参谋干事不一样,所以我对他印象也不错。' x. x- W0 A0 |. r6 D$ [/ L
本来他跟指导员挤一个宿舍,后来连里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连长让自己的通讯员小陆去保障少校的内务,少校说:“不用了,小陆还是保障连长指导员,我的事不多,自己来就行。”连长说:“不用你自己,我再挑个机灵的兵,连里多的是。”当时我正好在连部出公差,少校对连长提议:“那就小高吧,小高,怎么样,劳烦你?”我一愣,让我给他做勤务保障?可当着人的面,我又不能说我不愿意,我看看连长,连长说:“你要他?他倒是机灵,机灵起来让你受不了。”少校笑了:“那我正好可以领教领教。”
# g( Z3 ^% O2 y( K 话这么说,连长也不好拒绝了,只好对我说:“高云伟,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副教导员保障好,听到没有?”0 y* U( b4 Z+ B2 m/ G) |7 F8 Z
“是!”我心里却不大情愿:这是给我找事啊!
" F5 m4 s: n7 x- Q: y 我到少校宿舍给打扫了卫生,拖了地打了水,准备去食堂吃饭,他喊住我:“别去食堂了,晚上我请客,就在我屋吃了!”我说:“那怎么行,副教导员,这不合规定。”他笑笑:“还挺有纪律观念,放心吧,我已经跟连长替你请过假了,就当为上次的事谢谢你,上次你跑了,这回总要给我个面子吧?”
/ V4 e4 g+ S1 j7 Y! O- P. }2 q' x 他这样说,我也不好再拒绝。他不知从哪弄来个折叠的小桌子,往宿舍中间一搁,又让我帮着一起摆上了几道熟菜,是他从干部食堂买的。他从服务社弄来些卤鸡腿、鸭翅、花生米,还有箱饮料,我没想到他弄得这么破费,觉得很不妥,要跟他客气,他阻止了我说:“你别这么拘束,关起门来我不是干部,你也不是兵,就当为了上次那一面之缘,交个朋友。”. I2 A: G, F+ Q7 t
这人挺爽快,投我脾气,我俩边吃边聊,气氛放松,我就也放开了。唠嗑里他告诉我,他从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军校毕业后到基层干过指导员,机关政治处干事,后来到营里当副教导员。我看着他肩上的两杠一星,忍不住问他:“副教,我问个事。”他说:“你问。”我说:“你今年多大?”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明晃晃地晃我眼睛,他戏谑地说:“你觉得我多大?”我说:“你都少校了,按理你是挺大,可我瞅着你不像啊。”
1 l$ K1 }6 A" i5 v3 z 他乐了:“你瞅着我像多大?”我说:“也就二十四五吧。”我说的是实话,这也是我那天看他是个少校吃了一惊的原因,因为少校一般都得30岁往上。他仰头哈哈地乐,乐了半天才告诉我:“过了年,正好三十。”# e' w% K1 [4 b+ k: S% ?1 A
我吃了一惊,打量他:“不像。”29岁的少校,那也绝对是凤毛麟角了。焦阳听了挺高兴,他确实显得年轻,长得白净斯文,不太像野战部队的,倒像是文工团的。警卫连帅哥不少,不过大多都比较粗犷,像他这样文雅的不多。他笑微微地说:“老茄子了,跟你们小白菜梆子不能比。”我说:“老啥啊,29就少校了,你真牛逼。”
" O+ f b( e8 q1 ~, { 我话一出口觉得不合适,我也是太放松了,这毕竟是个领导,可焦阳不介意,他一边催我吃菜一边跟我唠嗑,不愧是常年搞政工的,三两句话就把我的底细摸了个底掉。哪儿人,哪年兵,当兵前是干什么的,家里几口人,都摸得清清楚楚。我知道这也是他们搞政工的工作之一,就是跟战士谈心,所以他问什么答什么。
6 Y3 N5 k1 @1 s9 ~2 O9 ]8 V 后来话题说回那天巷里的事,他举起杯子:“来,敬我救命恩人。”我说:“副教,你再这么说,我可真坐不住了。”焦阳感慨:“小高,咱俩挺有缘。”$ y4 A$ r9 T! _- h- N' x
他告诉我,那天他见我穿军装,就猜到我是警备区的兵,因为附近没有别的军事单位。本想问问我,我又转头就走了。这次来报到他留意了一下,果然在我们连里发现了我。我说他怎么那么快就叫住我了。
0 ]# k' B% N" C. E1 n 他夸我那手空手入白刃使得不错,有两下子,我说那是我们排长教的,我那两下子,跟我们排长比差远了。他说:“是吗,你们排长很厉害?”
3 ~- W. A! u, D8 _- G 我自豪地说:“那还用说!”说到排长,我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我向这位少校讲述杨东辉出色的军事素质,这不是我吹,他的各项纪录摆在那儿,是板上钉钉的,有他在警备区一天,别说警卫连,整个警备区的兵都只能争第二。: }+ M$ a5 w- J2 F- E4 H+ L& W' v) s
离他回来的日子又近了一天。不仅是想到他,只是在嘴上提到“排长”两个字,我的心都一阵激动。: t$ m3 {' V* [ k8 r+ e
我口沫横飞地滔滔不绝,焦阳也没打断我,听我讲了半天,他一直盯着我看。等我讲完,他笑了笑:“你说的排长,就是为你打架那个吧?”
: z. i5 G2 ]( W 我靠,这事儿他也知道了。他这摸底工作也摸得太细了吧!我说:“副教,你刚来没几天,连里事儿知道得还挺多。”他哈哈大笑:“这事儿还用得着我打听啊?你砸了司令的车,现在谁不知道你的大名?我当了这么多年政工干部,还是头一回碰上砸将军车的士兵,还说我牛逼,我看你比我牛多了!” 5 g- {, d1 h0 i5 [
我有点窘:“你又开涮我了。” 0 l! P3 j" i* d5 |( `' G2 k) q% v
他笑笑,说:“你们排长这么护着你,一定很喜欢你这小战士吧。” * e4 }- W; u! H& u( D; S' O
我喝了口饮料,多希望这杯里的是酒。提起排长,心里的相思就往上翻涌,压都压不住。喜欢,他喜欢我吗?作为他的兵,他是喜欢我的吧。多希望此刻坐在我对面的是排长,我向他倾诉我的思念,感受他的体温,他的身躯,而不是这样隔着遥远的公里数想他……, S k, Q$ A' s* ]
焦阳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指:“嘿,发什么呆,想啥呢?” ' t/ y8 t) f. E+ P t
我回过神来,焦阳呵呵一笑:“想你排长了?”
! w3 \& E/ @. u 我有点警惕,在这个还不熟悉的人面前,我不能失态,我打了个哈哈:“排长不光待我好,待我们每个人都好,我们连里都喜欢他。”
& R" t: r& f6 M7 f, r 焦阳听了笑笑,说:“杨东辉是吧。” / j1 P7 d# }/ ~
“你认识我排长?”这我真没想到。
; D5 U1 m& ?7 b2 S" N 他说:“不认识,军报上看过他的报道。原来省军区独立营的兵王嘛。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见见本人。”
, {1 H8 B4 c, X7 C “他就要回来了,你们肯定能见着。”一想到排长要回来了,我就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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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地方上组织来慰问,我们警卫连和所在街道是军民共建单位,每到节假日就有双拥慰问,今年街道组织了军民联欢会,就在我们连的俱乐部举行,要军地双方各出一个男女主持,少校亲自担纲了我们军方代表。这场联欢我们真是大开眼界,算是见识了这位副教导员的能耐了,那流利的主持,潇洒的台风,绝逼赶上电视台专业的了,吹拉弹唱样样都来,把我们都看傻眼了。地方上那位美女主持水汪汪的大眼睛,从头到尾就没从少校身上移开过。 & O$ P j6 y$ u" P( j2 T4 [3 Y
轮到焦阳表演节目时,他向街道的乐团借了一台手风琴,背上背带,从容地拉了一支曲子,站着自弹自唱了一曲《白桦林》。
% Q. f$ X) z$ O- G: P他表演的时候,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沉浸在了他的琴声和歌声里。
" ?/ H7 l% m. {6 f少校低沉宛转的嗓音和老苏联风情的手风琴声,把我带进了这个悲伤的爱情故事,正在现场帮忙弄音响的我,甚至停下手,忘记了手里的活。 ( k2 O x" U# s( S) V- X
每个人都听入神了,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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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9 Q* N- B# r' f$ S# l6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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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 z, c |- K% I+ c& c" c/ Q6 B
- O4 |8 n1 n: U8 ]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 R, d/ n5 T, n( g: m8 ~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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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r7 Q9 j; ?- y ]% t+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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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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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拿起枪奔赴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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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人你不要为我担心 F( J) e/ K" u, G
9 B' v8 W8 z. b5 _ 等着我回来在那片白桦林% }0 n) H5 t# _,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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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声传来在那个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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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人战死在远方沙场 ' v) b- ^% k7 r. I4 T0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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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来到那片白桦林 % k g* h$ X&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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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眼欲穿地每天守在那里 + `- k( o6 ?6 \! j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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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他只是迷失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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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会来这片白桦林+ Z( c+ a4 l6 N3 {! ^9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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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 \' m- x5 _# s" d6 V; E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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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0 P; z2 t- w! D. s; H6 r: Y$ K3 W3 C1 T
: ?% ~/ O, d. {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 ]& n5 q; _0 w% `( ~
- f" B8 N. y5 X/ K 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8 [5 W4 k6 E5 J/ \&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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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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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a; b; h; B 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 2 r3 X/ N, R R* U
4 A+ B) e; K8 r) y- j; z 她时常听他在枕边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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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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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的时候她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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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5 a4 U3 x0 w 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白桦林 : E" F L# K# T$ p+ }%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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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听着,我的眼角竟然湿润了。听着那句“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想起了我和排长,有多少爱情无法祭奠,是不是只有树上刻的两个名字,才能证明它们曾经的存在。如果有一天,我和他也永远地分离,我不需要爱情的墓碑,只想做一棵无声的白桦树,永远守着这里,他曾来过的痕迹…… % Z+ O6 r, k6 j: \( g6 K: p
焦阳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平时阳光风趣的样子判若两人。这位英俊的少校身穿笔挺的军装,优雅地拉着手风琴的这一幕,深刻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s- G- R* h' x& I+ \+ }" I
后来有时想起他,就会想起这个情景,他俊朗的面容和低沉的歌声,在后来的军旅生涯中,我不曾再听过比这一首更动听的《白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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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E) m9 J8 ~ I; h: p& ?4 | 联欢会后,副教导员大出风头,简直像个明星,来文艺表演的女孩好几个暗地里来打听他个人情况,还有来和他交换电话的,把连里的光棍们看得眼热,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焦阳人帅又这么多才多艺,也难怪受欢迎,听说联欢会结束后,那个美女主持人还通过街道干部悄悄打听副教的婚姻家庭状况,也不知道副教是怎么应付的,不过他这年纪,凭他的个人条件,不结婚也肯定早有女朋友了。
+ K# z) l# {/ w 收拾完桌椅物品音响,我正在打扫地面,副教导员对我一招手:“小高!过来!”他把我喊进了里面的单间,我进去一看,喝,好多零食,还有一大块蛋糕,是刚才一帮战友抢着吃,我忙着干活没吃到的。
" \3 |8 Y1 c* ^ “一直忙活没顾上吃吧?都是你的。”副教导员把那蛋糕放我面前,“还有这,我给你留了一块。” & I4 N1 V# z+ h' N _$ E o
“谢谢啊!”我挺感动,没想到他会留意到我没吃上,“副教真照顾我。” 4 E$ |7 m5 y) L2 I
“你是我通讯员嘛,我不疼你疼谁?”焦阳似笑非笑地说。
' l% P- v; S' T' u3 n 我一愣,这字眼儿用得我有点别扭,我可不是小陆那种白嫩嫩的小个子,我一东北爷们,焦阳虽然也个高,比我还矮点儿,这说得我不知道接啥了。我说:“副教,今晚上你真出风头,那歌唱得真好,你咋这多才多艺呢?”
( Y* Q% u; l& {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看我吃,笑笑说:“好听吗?” $ d% W5 k, N/ K% [% B
我点头,朝他一竖大拇指:“没说的。” 4 P! n& } _. H# Z6 E
他看着我,突然说:“我教你,要不要?”
& u% ^5 G' B) L' o, B* ` 我差点一口呛着:“我?我哪是那块料,打小就跟文艺不沾边!”
; ^4 z2 g) m0 ?: }2 y$ ? “你刚才打军体拳,挺帅!”他夸我。
6 K. g% e d1 A+ l 晚上他非命令我出个节目,说听连里战友说了我唱歌特棒,我拗不过他的命令,没唱歌,就打了套军体拳应付。排长不在,我唱给谁听?
3 `1 K- F% l8 v1 f “再帅也没姑娘打听我啊,尽打听你了。”我跟焦阳开玩笑,他哈哈一乐,笑微微地看着我。他眼睛是那种丹凤眼,笑起来有点往上挑,挺好看。按我们老家的说法,这种眼睛的男人桃花多。看来我老家的话还挺准。 - |! T I+ A1 B' L1 j
“不过再打听也没用,可惜了了。”我坏笑。
# L1 Y4 C \5 E( ] “怎么没用?”他看着我。 1 Q+ R7 R: A x! x0 M; d
我嘿嘿一笑:“副教,不怪我啊,每次你女朋友打电话到连队找你,连长都叫我传达了,所以不是我故意要打听啊。”
" e+ }) j9 k& K* B1 |+ S 他女朋友盯得挺紧,人没来几天,电话打了好几个了,我都接到几次。
: v R# _4 I; Z# b$ J/ g; g. M “呵呵。”焦阳没再说什么,看了看我,笑笑:“你小子。” & [8 f: D8 m+ N4 n, C+ V! O" V
* `: B. ^1 Q, \: W& A: Q0 l$ _ 我跟焦阳就这么熟悉起来,他说人前叫他副教,只有我俩的时候喊他名字就行了。焦阳这名字我挺喜欢,跟他的人一样,阳光,可亲。他领导连里的团支部工作,我又是团员,他出宣传栏什么的都叫上我,他亲自带着我们几个兵一起出黑板报,那手字写得是真漂亮,我们都看得啧啧赞叹,文化人啊。我说副教,还有啥是你不会的?他拍拍我的军帽:“空手夺刀,我就没你夺得好!”这典故只有我俩懂,旁人也不明白。
/ _3 [1 ]( Y1 {+ P 白洋私底下还跟我说,我跟副教导员走太近,都好一阵没搭理他了,我说尽瞎叨叨,什么近不近的,他命令我干什么,我能不干吗?
4 }, I7 |3 {$ W$ h/ t& c 我说的是实话,自从连长给了我临时通讯员的任务,焦阳就没让我闲过,一直让我绕着他转。但他给的事又不是重活,累活,也就是陪他甩甩扑克,下下棋,唠唠嗑。我想他一个人来连里,没啥熟人和朋友,肯定也孤单,反正年底训练也不紧,也没什么别的事,所以他叫我陪着我也都服从了。 * m4 u) J. G( c2 h
有天晚上,我给他铺好床,挤上牙膏,正准备走,焦阳喊住我:“小高,别两头跑了,你去把铺搬过来,以后就跟我住一屋。”
+ z: j0 h( g4 N+ i 我一愣。$ t2 m0 f D3 T+ a; b
通讯员是跟主官住一屋,方便内勤保障,小陆也住在连长的宿舍。但是我毕竟不是通讯员,我是班里的兵,这个通讯员不过是临时的,还是个兼差。我有点为难。, m( s- ` o: h; l9 B. `
“不了副教,没几步路,跑跑没事,你还是一个人住得舒服点,我就不跟你凑热闹了。”我说。) z _7 z( ]6 {6 c
“干啥,不愿意跟我住啊?我又没脚臭,也不打呼,还不磨牙,怎么,还怕我吃了你?”焦阳对我说。7 h! E- E0 `0 P8 s
我犹豫了一下,老实说我不想搬过来,尽管住单间是比集体宿舍爽,可是跟这么个帅哥单独住,我不想多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虽然我对这位少校没有丝毫的想法,可是有时候生理反应控制不了,我们又是在这么个憋挺的环境,憋狠了,稍微有点刺激都有反应,那就出洋相了。1 Z$ y) D8 |+ c" U/ Q
可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明着拒绝,就含糊地说:“那回头我请示下连长,副教你先休息吧。”7 R0 B( k4 u$ r$ h& d
我回了宿舍,当然我也没再向连长请示,我想少校也就是随口一说,过去就得了。没想到第二天连长就吩咐我让我搬过去,在副教导员挂职期间都先暂时住他屋。2 k4 B% M: _7 A
连长的命令,我只能服从,把铺盖搬到焦阳的房里,他正在窗前的书桌上写东西,见我来了,回头把胳膊肘搭在椅背上,对我笑:“小子,你挺难请啊?还得劳连长的大驾才能把你给请来。你看,你面子多大。”7 I$ U: g! _7 \
我呵呵笑了笑:“哪是我面子大,还是副教面子大。”( |, P5 ]5 K" B3 f* }( q
他听出了我的不情愿,站了起来,走过来搭住我肩膀:“这傻兵,哪有请你住单间还不乐意的,我这有暖气又有炉子,要是别人还巴不得呢。干吗,你怕我啊?”+ f' o4 G; e* O' s' [
“我怕你干啥?”跟他比较熟悉了,我讲话也没那么多顾忌,“副教,说句不怕冒犯的话,咱俩要比比体能,你不一定是我的个儿。”& L" u& j$ t* `5 x
他微笑看着我:“行,我甘拜下风。”2 o: K( E. C+ n6 Z# F+ y1 S
这单间其实是个双人宿舍,两张板床,中间隔个窗户,窗户下面是张书桌。本来焦阳睡一张,另一张空着,我来了以后就是搬到这空床上。头几天晚上没事,睡前焦阳隔着桌子跟我唠嗑,我们唠连里的事,部队的事,唠他的通信营,唠唠战友们的趣事,倒也有点意思。在班里宿舍吹了熄灯号之后就不能说话了,这种久违的关灯夜谈让我想起高中时跟舍友们的卧谈会。另一个好处是我不用夜里爬起来站岗了,我来保障焦阳的勤务,焦阳跟连里打了招呼,把我的夜哨也暂时给免了,这事儿我是真感谢他,天寒地冻里站夜岗的滋味,用现在的词说,那叫一个酸爽,半夜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怀里突然塞进一杆冰冷的枪,那感觉,谁试谁知道。能整晚睡个囫囵觉,不用被拍着脑袋叫醒上哨,跟被窝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太他妈爽了。
. J' V. [3 a1 Y! C( K$ m3 p' P" E 可是这屋暖气太足,太热,睡觉就只能穿个背心钻被窝。这晚上熄灯前,焦阳对我说:“这屋燥得慌,哎,我光膀子你不介意吧?”
: d7 J P- O; g& Q 说着他就把衬衫脱了。
; _6 i4 z7 K& ]2 {) l 他一脱,我就觉着眼前一片白光。在部队见多了皮糙肉厚黝黑健壮的肤色,乍见到副教导员的这身白肉,我就愣那了。他皮肤太白了。没什么肌肉,但也并不松弛,虽然不是很有棱角的身材,不过对他这个三十岁的干部来说,保持得和年轻小伙子差不多,没有发福和走样,已经不错了。他的皮肤白皙光滑,在灯光下甚至泛出一种莹亮的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的皮肤可以这么白这么细,不由地看怔住了。
5 j; Y* M. Z, Z5 u9 t 焦阳见我盯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对我笑笑:“干吗,身材很不能见人?”
x- E6 B$ G$ ]; `1 T4 U* i' |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移开视线,开了个玩笑:“副教,你这一身是咋长的,白花花的,姑娘脱了也没你白啊。”
+ x; p* u( n# i$ q7 {+ l$ b$ A/ b7 o; r “你见过几个脱了的姑娘啊?就知道了?”焦阳也就着我的话打趣。! o; N: x/ d! i: J% o6 ?
他就穿着条短裤在床沿坐下来跟我聊天。我们聊了一会儿,可是对着他半裸的身体,又是在这个私密的空间里,我渐渐感到很不自在。焦阳很散漫地坐着,全身就穿着一条军用裤衩,裤管空隙很大,他坐的姿势又很随意,两条大白腿敞开,裤管深处的阴影几乎就直对着我。
J0 C. z$ P; z% ~$ n7 [/ Z Y 我承认,这么一副血肉鲜活的躯体对我是有影响的,我是个同志,生理决定了我对同性的肉体有一种很难抗拒的反应,就像普通男人对着一个美女裸露的肉体,即使是陌生人也会产生反应一样。* L2 {: U7 z* c0 n; M$ x
我有点尴尬,敷衍了他几句,幸好熄灯了,我赶紧上床,避免这令我不自在的场面。 Q# `* n7 A- J
可是,这一晚焦阳偏偏跟我聊起了带荤的话题。
1 t. }1 e5 ~5 q0 d; Z4 B 不知道是这空气太闷热,还是都憋得难受过过嘴瘾,焦阳跟我唠着唠着,唠到了那方面。他问我有对象没有,我说没有,他不信,说这么帅一小伙,会没对象儿?我告诉他真没有,他问我谈过没有,我说,谈过。
% `$ }4 K3 c( E. l0 E8 P 我有过女朋友,初中。也是初中那几回交女朋友的经历,让我知道了我对女人没兴趣。到了高中,努力试过还是不行之后,我放弃了,确认了我真的就是这号人,我不再折腾自己,折腾她们了。
! o: m+ Y: @* K. L5 a" t; a) _ 焦阳突然单刀直入地问我:“干过那事儿没有?”
) d& x# E4 ]5 a( H 我的脸一下发涨,操,跟我们班那几个弟兄私底下是唠过黄磕,跟干部唠这,还是个政工干部,我操。焦阳听我不吭声,以为我是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脸皮还挺嫩,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嘛,谁不想。你不想?别装啊,我就不信你们这些小子没互相扒过牛子。”
0 ~8 p& _0 q$ n. d# J/ r) c4 X 战友之间掏裤裆扒牛子的事儿是没少干,都是闹着玩儿不代表什么意思。我也参加过这种“集体游戏”,当然都是点到为止,真要当场升旗了我不是自找洋相啊?所以听焦阳这么说,我还真反驳不了。
( B# N- @2 O1 ~ 也许是黑漆漆的夜色掩盖了尴尬,让男人之间的话题百无禁忌起来,焦阳津津有味地跟我“分享”起他们军营里战友闹腾扒裤子的事儿,甚至连细节都描述给我听。他的嗓音有一种迷人的蛊惑作用,加上他这个文化人词汇的丰富和语言的细腻,那个画面经过他的描述并不下流,却活灵活现地仿佛就在眼前,一股热气直奔我的下身,我脑子发热,面皮发涨,呼吸渐渐沉重,只能压抑着这股野火,可是这副血气方刚的身体轻易地被撩拨起来,这把野火炙烤着我,让我那不听指挥的小兄弟,在被子下头直直地敬礼……
) E& K ?* o, F* u9 w! W 终于,焦阳睡过去了,我熬着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规律。
$ X# R) H) [1 `7 X7 {" K8 j' y3 _1 H 在焦阳睡死过去之后,我再也受不了,掀开了被子。
/ X$ l1 v7 `* l. M- _8 s 我从枕头下摸出那张照片,打开手电,用最微弱的光照着杨东辉的面容。) v4 g( P. A" I* |
我看着照片上的他,饥渴、粗鲁、快速地套着我的枪杆,擦着我的枪,我看着杨东辉英挺的剑眉、俊美的眼睛,他钢铁般的身躯,他紧紧扎束的腰,火力在崩发的边缘,那枪膛热得发烫、热得发硬,在我手中勃勃地跳动,终于子弹出膛,狂乱地扫射,扫射出我疯狂的冲动,我疯狂的欲望,我疯狂的思念!……* b9 R4 F j; X" C+ \
- _1 D8 g( r: @6 Z- T 第二天,我做贼心虚地观察,没发现焦阳有什么异样,看来他真的睡沉了,对我昨晚荒唐的举动一无所知。
: W1 r3 j2 q& M 就算他知道,知道就知道吧,飞机谁没打过?他当不知道,我也就当不知道。
! N' d' F1 _! ^& B/ A- [6 y8 b 过了几天,连长给我带来一个让我喜出望外的消息:排长回来的日子定了,就在大年二十九。
2 I- A5 c( j. ?/ V 排长要回来了!他就要回来了!!
! y: b+ d" G7 |1 Q. {6 t 焦阳说,我那两天走路直蹦高,见人只会傻乐,就连站岗的时候,他怎么看我怎么都好像我还带着笑。
' _4 g5 T8 M; w( ~1 u 尽他妈扯,站岗的时候我能笑吗?我那不找抽呢吗?可是我心里在笑,笑出了一朵花,盛开在天上,成了一大朵蘑菇云,都炸开了,飘飘摇摇下的都是喜悦,整个世界都被欢喜笼罩了,我的整个世界! M) h( E2 W% L$ M% j
我没有一天不在想排长,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0 R0 b* W+ j& T) Y% j* m0 d
" E6 }8 c% l! ~+ ? 下午焦阳找人来叫我,说有点事要办,要我跟他去个地方。他把我带到家属院上了一栋单元楼,掏出钥匙打开了个房门。9 g0 E B4 M1 v9 W! U
“进来吧!”
& w Z5 t* [$ d6 I; R 焦阳回头,笑着对我说。
+ B" ^$ E0 {9 V' ^ 这是个两室一厅套间,营职干部住房,看起来还很新,没怎么住过。焦阳告诉我这是他军校同学在警备区分的房子,人正在山里部队跟训,托他有空过来照看照看房子。0 k/ W' a7 J1 X9 ~+ ]
“副教导员,你是带我来打扫卫生?”我估摸着他是叫我来干活。' k' `8 v8 e: R/ l9 K! N: F
焦阳瞪起眼睛:“说了多少次,就咱俩的时候就喊我焦阳,整天教导员教导员的,都听出茧子了。什么打扫卫生,你以为我真把你当保姆使唤啊?不识好人心哪。”
3 l) {9 V, R& z4 O 他打开浴室门,原来他跟他战友打了招呼借房子来洗澡,特意把我也带来享受享受。+ o3 |) D. ]0 P, [$ |' ?" x
冬天里在军区能痛快洗个暖水澡是奢侈,澡堂一星期才开一天,所有人都打仗似地往里头挤,跟下饺子似的,水还时冷时热,头上还满头泡沫呢突然没水了,只能干瞪眼直骂娘。虽说能看到很多帅哥的裸体养养眼,可是光看也不能把身上洗痛快了。能有这么个地儿洗个过瘾,真太够意思了。
. P8 Z$ ? G |% } “谢了啊焦阳,真够意思!”他叫我随便点,我也随便点了。
2 v; S. Y s1 L: {" u+ v “怎么样,当我的通讯员没当错吧?”焦阳笑着看着我,一双桃花般的眼睛向上弯起,我当时不由地想,他要是女的,一定很迷人,风情万种。
# h- d0 S, j; W, u 他让我回去拿了我俩的洗漱用具和换洗衣服过来,等我回来了,焦阳忽然问:“一起洗?”
0 D( `5 y. c# _& \ 我一顿,他表情没什么,很坦然,我笑笑:“免了,我个头大,别挤着你。”焦阳也没坚持:“那你先洗,给我暖暖屋子。”
, j1 @; @) }/ R. ^ 我拧开笼头放水,淋浴间里很快蒸上了暖气。
& e5 c* K& p! M 脱了衣服,我瞅了眼镜子,镜子里是一个年轻、强壮、结实的军人小伙,当兵以来大量的训练在我的身体上磨出了棱角,练出的肌肉覆在胸膛、腹部,紧绷的条块分明,显示着我入伍以来的成果。我审视着镜中的自己,这是一个十八岁,精力、血气和欲望都无比旺盛的青年,筋骨和脉络下鼓动的都是对性的渴望。那个熟透了的部位总是硬得我难受,提醒着我的每一次想念都更煎熬。5 w: A3 ? V6 S: s- M$ M
热气把镜子糊上了,我情不自禁地在镜子上一笔一划写下了“杨东辉”三个字。
2 u( p5 W; h" H$ P# Y% P k. E 他是瘦了,还是黑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怕忍不了一时偷跑去看他,再犯纪律,会在这节骨眼上害他再回不来,所以熬着忍着。我一直想请假,去求过连长指导员,他们知道我请假是为了去看排长,根本不同意,怕我这个冲动的性格再弄出什么乱子,我再三向他们保证去看看排长哪怕就一眼,哪怕当天就返回也不行,最后连长警告我,上次砸车的事是我运气好碰到了栾司令员,如果再一意孤行不听指挥不服从纪律,像上次那样弄个假外出证跑出去,我害的就不是我自己,而是杨东辉,他让我自己掂量清楚!
5 M9 {# T, Q& r$ n' b# x 这不用他说,我很清楚,我绝对不会再做任何鲁莽的事,让一点风吹草动影响这个好不容易才换来的机会。可是不能去亲眼看看他的情况,我的心始终没着没落,只能通过白洋找关系托人给送去了一堆东西。我几次给仓库打电话,可是排长看守的地方离电话在的值班室有几里地,根本接不了,只能通过值班的人传话,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世界像要把他跟我隔离,可是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为了他回来的那一天,现在所有的忍耐和煎熬都不算啥,我有太多话要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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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一半,门忽然被敲了几下,焦阳在门外喊:“小高!我进来拿个东西。”
0 Z g: [6 P6 p3 P7 ?# F9 @ 我还没来及回答,焦阳已经推门进来了。% S; \- r& V& A6 S# F. w
这下搞得我措手不及,只能尴尬地转了个身面对墙。
5 y" z. ]% e/ w& V 虽然在公共澡堂里裸裎相见是很正常,但是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的浴间,乍然把身体暴露在对方面前,还是让我非常不自在。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到背后火辣辣的,像被目光在审视。0 Q. F! d( J9 Q8 P2 w5 A i
“水怎么样?冷不冷?”焦阳不知道进来拿什么,在镜子前的台面上捣鼓着。9 D2 h7 Z* B. m) K, i
“不冷,挺好。”我故作自然地冲洗着,等着他快点出去。# h; ]( G# d" d0 a: o7 L; r; d
“要不要我给你搓搓背?”* z7 N3 x7 A. i) n
我尴尬:“不用了,谢谢啊。”
1 p" u6 r) H# {; V# o4 ^ “谢什么,都是男人怕什么,来我给你搓搓,一会儿你也给我服务服务。”! X# P' q( q. b0 ~& b* v; n
焦阳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打开玻璃门进了淋浴,站住了我背后,还没来及容我拒绝,一块湿毛巾就按在了我背上。
9 n4 v- _3 m; ]. c% S" F 他是我的上级,他这么做我也不能强行把他赶出去,不得不手撑着墙,焦阳没说话,他的手攥着毛巾在我背后搓了起来,我低头看到他的腿,他就穿着一条裤衩,光着两条腿。" @8 S2 z! c. T( K' v/ _, T8 L
我们都没做声,他呼出的热气喷在我背上,贴得很近,沉默加剧了空气中的一股异样。/ ?. |% Q2 O9 N/ P' A$ z* [
他手上的毛巾上下缓缓擦着我的肩膀、脊梁、腰,力道不大,动作缓慢,在我的背上慢慢游走摩挲。 3 j4 I* c% {4 W, U6 U0 h( U$ q
渐渐地,他擦得越来越慢,手指像停留在我的皮肤上,来回抚摸。
# Y9 S' x: l @& n( }( U. H8 P我听到他渐渐粗重的呼吸,一道惊遽在我心中升起……- z" D" ~$ s$ I; p4 S) m
他的手突然探到前面,而我一下子闪开……& W$ ?: a ^3 I5 i
, K! u% G" T$ P+ D% ^. T6 b1 K: u% H 那天,我匆匆找了个借口走了。 ?9 C( {+ G7 J9 Y
后来焦阳也回到了连队。他神态如常,对待我的态度和之前一样自然,没有什么异样,让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K) u& }) o! o# X
可是心底还是起了一抹疑虑。
% z, C: S+ O4 ?% a 难道……他也是?可是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E; R- s0 q5 }4 W# F" a
我把和这位少校认识以来的情况回想了一遍。老实说,我不是没怀疑过,因为这位副教导员对我的好已经超出了一个干部对一个战士。我也犯过疑,最后还是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同志?我来到军营这么久,还没碰上过一个同类。我们这种人最忌讳的就是自作多情,直男可以拿我们当兄弟、朋友,就像白洋对我,他就爱往我身上扑,猴在我身上半天不下来,还总爱在我脸上啃,可那不代表什么。要是以为那是他爱上我了,那他妈就是扯淡。
- S) R' ]9 R: r" |6 l0 f# o 可是浴室里焦阳的反应,当我猛然回头跟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眼睛里一刹那来不及掩饰的东西让我心惊。+ y4 {$ C5 u9 @& r/ z
慌乱,迷恋,暗示,闪躲,试探……那一切都太熟悉。
3 |& F" X) K5 Z: f S1 U0 g# Q( m 我想起他给我留的蛋糕,他总要我陪着他干这干那,总喜欢搭着我的肩膀,要我搬来跟他住,他在夜里向我说起扒战友裤裆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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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 R: y' S5 L2 q4 Y 从那次开始,我有意避开了焦阳。
/ Z2 C8 U* p! J$ \0 t" Z 焦阳似乎也察觉到了,并没说什么,以前咋样还是咋样。好像浴室的那一幕只是我的错觉。# H- E8 j( \" V8 R: z% h
他仍然经常接到女朋友的电话,有一次还跟我聊起他高中时候早恋的故事,说这些的时候他很自然,我想也许是我想岔了。那天大概是他无意的反应?或者是我的生理反应让我迷惑了判断力?
3 w" t! p& a. z7 r4 B6 j: ? 我想,他是个少校,他应该不会是。如果他是,还会这么大胆?就不怕被我发现?还是说他发现了我,不可能,连里那么多人,我从来没有被人察觉过。除非,他真的也是我这样人。! V, B2 F8 e6 \# n. k T- \) J
自从当兵,还是第一次发现一个可能的同类,这让我的感觉,说不上来。 C1 \- H! G- C9 q% r) _
既好奇、猜疑,也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毕竟在部队这个环境里,这一面是必须隐藏起来的,不能被轻易探察的。我回想他对我的种种,最后索性丢开不寻思了。不管他是不是,我不希望跟他之间有任何枝节发生。
6 ^" r% {" K3 Y" m* L+ E: L 那阵子我对焦阳客气了很多,他跟我开玩笑或者有肢体碰触,我都注意分寸。晚上一熄灯我就睡,他留我在宿舍吃他的小灶,我也谢绝了,仍然跟大部队去食堂。
& L& c5 f& L# N+ U5 j$ B1 T/ s 焦阳没在意,对我一如往常,我渐渐也放下了那些寻思,大概真的是我敏感了。& K5 @/ z; [' w' f/ P6 Q4 J. q
这一天,干部处来人了,连长、指导员和焦阳都去陪酒,晚上饭局散了连长叫我送焦阳回去,焦阳一张白脸喝得白里透红的,但是人还清醒,呵呵笑着搭着我肩膀:“这点酒量你副教还有,走!咱俩一起回去!”
5 [) I5 R: Z1 w. |% I+ W0 a% w2 C 到了宿舍,我刚给焦阳倒了杯水,楼下有人大声叫我。到走廊一探头,是白洋。8 b0 U9 o- E4 j! X g
“老高!快下来!有好事儿!”白洋一脸贼笑兮兮的兴奋表情,大声冲我喊。) a- ], w# z7 y+ Z
“啥好事儿?忙着呢!”这小子老是整一出又一出的,没时间陪他闹腾。9 s5 |3 R; S8 r% i& M2 M
“不下来你别后悔啊?”白洋嗓子扯老高。
" U/ ]/ f& A9 m. Q$ l( h 我进了屋,看焦阳的样子没什么影响,他自己坐在床沿喝水。' A+ x* \7 G1 W' }
“副教导员,你酒量不错啊?可以!”我恭维他一句。- x& b7 {5 a% v" f
焦阳看着我:“还行,没你能喝,听说你可是连里数得上的。”
% H6 H0 {% p# d$ d “就那么回事吧。副教,你要没什么事儿就早点休息吧,我下楼一趟,一会回来。”
0 m: A1 V, b) O 我看他也不需要我照顾,惦记着白洋说的事,打算要走。' W/ E) r+ A# t: E
焦阳说:“哎,别走,”他一下站起来,站得太猛酒上头了往前栽,我赶紧过去扶了一把,焦阳拉着我笑嘻嘻地掏出副扑克,要跟我甩扑克比大小,我靠,我哭笑不得,敷衍他“行行,副教导员,你大,你赢了,我认输。”焦阳还扯着我不松手:“认输了就得来点彩头。”我说啥彩头,他哈哈笑:“傻小子这都没玩过,扒衣服啊!” L! O$ Q$ X$ T. R/ ~5 M' C
他说着就把我撞倒在铺上,玩笑地来扒扯我,论力气,要真弄他弄不过我,可跟他一个喝醉酒的人,还是个干部,我一战士能真跟他动手?我要掀翻他又怕真用了力气他跟我翻脸,我可得罪不起干部,只能让他醉酒闹个高兴。焦阳扒扯开我军装还不够,不由分说地把背心也往上撸,他压在我肚子上:“这下是我赢了。”我无奈:“行了吧副教导员,别闹了。”我要起来,他还按着我,闹腾中身体的部位有了摩擦,我一下有点反应,没办法,这控制不了,焦阳散发着热力的身体让我一阵阵有点晕。偏偏这时他压我胸膛上来压制我,就他这身板,还跟我角力,我胜负欲也上来了,一个翻身把他用力压在了身下,趴在了他身上,牢牢地压住还不断踢腿的焦阳,笑着问:“还闹不闹了?”1 _$ w" \! ?/ M+ ?" K- E
焦阳抱住我的腰,不让我下去,他真的喝多了,和我嬉笑起来。- {9 ^$ P/ V' Z k! e% ^6 d& Z
我们闹了一会儿,我才察觉外头有人,抬头扫了门口一眼。7 ?2 V3 |' d) t
这一眼,我就惊呆了。/ ^: H4 C" f. G% L }
7 |/ V1 r; z- d. u% z 那张梦里无数次出现、让我朝思暮想的面孔,现在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
, r' ~2 u% c6 _: q1 n( b 全身的血都涌上我的脑门,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2 [# t8 e1 S; ~: b- R4 a+ y9 s: C
我们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 _9 i: m; g3 N ]- ?1 Q# v9 ^' A) L 我像从梦中惊醒,几乎是从焦阳身上弹了起来,一下跳下了床。. Q- a: q" Z4 {* ^8 ^5 ^
焦阳在身后喊着“怎么了?”我根本没管焦阳在说什么,冲出去大喊:“排长!排长!!——”2 e4 S6 {' r7 m
排长,我的排长!杨东辉!他回来了!!1 L4 w6 o! T w1 L+ z
脚像踩在棉花上,我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飞奔着追他,杨东辉像没听见我的叫喊,大步流星地下了楼,心快要跳出喉咙,我急得大叫“排长你等等!”可是他的脚步根本不停,连头都不回,为什么,排长,你回头看看我!
" C) a3 X7 W4 A5 G6 C 直到追进了他的宿舍,喘着粗气抓着门框,看着这间熟悉的屋子里站着熟悉的他,我还恍惚地觉得自己在做梦!
9 g/ y- \8 P' n* B0 q2 |. T 我心爱的人,整个脑子都装满的人,他突然这样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我居然傻站着,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A' H5 p7 {; w2 D
他黑了,瘦了,但还是那么英气逼人,那么挺拔、轩昂,只是面孔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他的行李放在地上,还没打开,他刚才是丢下行李就去找我的吗?0 E& I# H) T$ w) P
“排长,你……你啥时候到的?”我结巴了,眼睛贪婪地望着他,怎么也看不够。+ \7 y' Y c/ J) C2 j, h" n/ ?
“刚到。”他冷冰冰地回答我,为什么他的态度这么冷漠?! n7 f* g1 x- H2 Q6 I$ O2 W
“不是说大年二十九吗?我……我还想那天在门口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设想过无数种见面时的情景,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7 e; Y: C. {9 x5 O& W5 b6 T 他拉开行李包的拉链,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N5 J7 m* c i1 q0 d
听我这么说,杨东辉抬头扫了我一眼:“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_& q8 h0 _" L
“不是!”我知道一定是刚才那一幕让他误会了,心里很懊恼,急忙跟他解释:“排长,你误会了,刚才是新来的副教导员,他喝高了,我们那是……”0 h9 x2 _9 }. L" n7 ^% w3 [
一屋子人涌进来打断了我的话,连里战友们知道杨东辉回来了,全一窝蜂地跑来,人一下就挤了满满一屋子。杨东辉被他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我被挤到一边,连话都插不上去。 ( P+ G K5 E6 u8 f
“老高,叫你下来你不下来,怎么样,这么大的好事我没骗你吧?”白洋捅捅我。
5 [! u- d% L i3 n# q' q% n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好事,我肠子都悔青了。) q& ~- p. [$ l7 U0 w* X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如果早知道白洋说的是这,我还会在教导员屋里跟他瞎闹吗?!
: W9 {5 `, k/ D “你自己不下来还怪上我了?你杵这干啥,不是天天盼你排长吗,现在人回来了你怎么反而傻站着装电线杆了”白洋把我推上前,战友们也回头看我,“这儿就你最该谢排长,你咋躲后头不开腔了呢还?”我们班长不满地说我。8 {# T- P8 x1 ~# S- T( q8 E+ j
我看着杨东辉,他终于正眼看我了,只是他的眼神那么陌生。
% W0 P: A, ?7 M2 S* V2 m( o1 e “排长,你……你在那儿怎么样?叫人带去的东西收到没有?……我给你打过电话,我……”
; o1 |- ?$ W3 Z" q7 G- Z/ s( F 在战友们齐刷刷的注视下,我的话僵硬无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满肚子的话,又岂是在人前能说?6 c M2 U2 E9 _! ^2 @6 f
“还不快谢谢排长?”班长催促我。0 S$ i' ~2 d% I
“……谢谢排长,都是我害你为我背了处分,我……”8 S2 K0 ]- m2 @9 U( b- m8 j
我笨拙地说着,在这种场合,我说出口的完全不是我想表达的,说得那么客套、生硬。
; Y5 X; O& |* @% P2 t% G “行了,”杨东辉皱着眉打断我,他一挥手,“这事不用提了。”+ C( ?# C5 a" x
“一排长!你回来啦?”连部的小张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杨东辉回来,很激动地向他敬礼,杨东辉也还了礼,小张这才说:“一排长,新来的焦副教导员喝多了,吐了,叫我找通讯员过去,哦,就是高云伟,他在这吗?”! M+ v+ Y O, }- F
他说完在人群中看见了我,过来拉了拉我:“我一听说排长回来了,就知道你准在这,走吧。”
+ o& M' \3 \$ e% h1 s- F0 |5 g) y$ f “你先走吧,我等会再去”我心里已经够烦乱了,焦阳还嫌我这不够乱?
( u( v+ C B/ r5 O& K. y9 P “副教导员还等着呢,走吧,你现在不是住他屋呢吗?”3 M) f; [/ z4 Z) z& _* j
小张还要拉我走,杨东辉忽然走了过来。! @& \6 p% I7 @% o# O% A/ x
“小张!”
5 `) K# m& S# Q0 @1 D1 b. [ “到!”3 T9 F+ j+ Y" z& W; u! V, c
“去告诉一声,高云伟今天留我这写材料,我换个人过去保障。”& _7 C$ P. Q9 x1 Y5 k! S5 ^
“啊?这……”不等小张说话,杨东辉喊了一嗓子:“小赵!”
# O S8 g$ I e4 k “到!”二班的一个兵跑来。
( S3 z0 d- \. Z2 J3 t$ S3 a “你去照看一下!”
4 v2 N# S- |/ w2 G" c" ` “是!”: A+ m+ @( \: v! F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熄灯号吹响了,杨东辉让屋里的战友都散了回去睡觉,然后转向我。 0 {6 x6 P* [0 Z9 R' l
“你铺呢?”他直直地盯着我。 ^+ g& a6 G: f
“……在副教那屋。”我茫然地回答。
& ^7 A4 f% F n2 m& `" R 杨东辉听了向楼上就走,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头脑空白地跟在他后面,他走向焦阳的那个单间宿舍,门没关,焦阳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我们来到门口他也没有反应。 l4 u5 _5 h" u; ]$ O8 E. s
接下来杨东辉做的事让我呆住了,他走进房间,二话不说,将我床上的铺盖连着枕头一卷就夹在胳膊下走了出来,只留下空空的一张床板。
( _, x/ v% M5 g# [+ Z8 l- h 出来后他对发愣的小张说:“人多干扰休息,把屋空给教导员。小赵,去值班室守着,有情况随时保障!” ; _6 C" A! L, @5 I* o: x" x
“是!” . f4 m0 R4 R! b4 Y! n! N
杨东辉夹着我的铺盖掉头就下楼,从头到尾没看过我一眼。
) Q, c! T. `8 T: `# V# c, k
) P, S$ {; k1 k) R% f" Z; o1 _ 他既没像他说的要留我写材料,也没像我以为的把我的铺带进他宿舍,而是进了我们班,把铺盖扔在了我原来的铺上。
9 O: e+ c7 ~2 l" N0 q$ `: W 他丢下铺盖,只对我说了一个字:“睡!”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 c/ U1 E7 [/ L! P4 x$ w 我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像一块木头。 + }2 S6 ~& I! J0 |$ k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猛地站起来,打开门往外跑。 ; z1 I! q0 H$ J! u/ r/ E) K
冲进他房门的时候,杨东辉拎起了暖水瓶,我要去接过来,他手一隔把我挡开,我的背撞在门上,他越过我就出去了。
" i1 X; d, H4 c7 E 深夜的水房里,昏暗,寂静,没有别人,杨东辉独自弯腰在打水。他刚直起腰,我冲了过去,从背后一把紧紧抱住了他。 0 F+ \; {; g3 z# z" z2 s* n
“排长!……”我紧紧地抱着他,紧紧地抱着!
, s: u- [1 B) H, I' H% @3 a9 R 这真真实实的身躯,坚实的后背,温热的体温,带着阳光和他独有的气息,他终于在我的怀抱里了,他终于回来了,我脑海里一阵阵地犯晕!我不敢松手,真怕我一放手,他又再次消失不见,我要就这样抱着他抱一辈子,再也不让他从我的眼前离去。这一天我等得太煎熬了,排长,你知道吗?和你分离的这些天,你知道我是怎么数着星星月亮过来的吗!2 W; m: V' H0 j
杨东辉任我抱着,没动,也没说话。太多的话涌到嘴边,我想问他在那儿过得苦不苦,吃得咋样睡得咋样,为什么瘦了,有没有想起我;我想告诉他他为了我背上处分去受苦我心里有多么难受、时时刻刻像一把刀扎在我的心上……可是现在这样拥抱着他,我真正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话。 ; x+ X W' g; q# ^) e) x
“我想你……”我用力地搂紧他,像着了魔一样,念咒般地重复这三个字,“我想你排长,你终于回来了,我真的……太想你了……” : I! V9 H- T% o/ O! F* C4 J
杨东辉忽然扳开我的手,转身看着我。/ U& h3 t/ |# E1 R
“想我?”他漠然地说,“我不在连里,我看你过得也挺逍遥。”$ K8 d/ x) C* w6 H
“排长,你还在生气?”我急了,“我跟副教导员真的没干什么,就是开玩笑闹腾,他那是喝多了,再说他是副教导员,他要我怎么样我能不听吗?”
+ k& O! _4 d d& I8 i“那就回去接着闹。”
- l1 b6 _; A# C) j H" G他冷冷地说,拎着水瓶要走。
- N$ d8 i* J7 y. g; m6 {“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是开玩笑吗,我跟人闹一闹还不行了?”他从见到我开始的冷漠,让我委屈,我忍不住也带上了火气。“我们没怎么样!”" j$ w7 ]( G, ~- }1 W. k4 \
“那是你没看到你们什么样!”
& W& f3 b& i2 x0 N9 C. ?& k 我看着他,他瞪着我,他的脸色那么难看,他把水瓶重重顿到一边,抓住我,我身后就是墙,他把我顿到墙上。
( m$ o! }* _( v z! i; L1 k“我回来行李一丢啥事不干,就想看看你,你就给我看这个?想我?你就是这么想我的??跟人在床上想我!” $ V; V! J. g% l& |! P* q
我看着他愤怒的眉眼,他全身散发的火气,我直直地看着他,他见我不吭声,更火大地呵斥:“讲话!”, P W; p; d$ U o( n) O' H: F
我忽然说:“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 x" _& N/ W( z
他一愣,我紧紧地盯着他,“你在气什么,排长?”
8 b- r, E+ X* Z9 Y& a. A 他的反应让我怀疑,产生一种自己也不敢想的念头。那不可能,别做梦了,我告诉自己,可是那又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我跟一个战友闹过了火?
" }1 r2 C' {) D3 I; B5 N, I “你是不是……”我心跳加速,渴求着那个做梦也不敢想的答案!
a" M. V! w$ J4 i& K3 X “别让我再看到你跟人胡搞!”他紧皱着眉打断我,“我看不惯!退了伍你爱干啥干啥,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看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 ; e9 H# K, _" w* x
我的心一下凉了。9 C6 e5 ]/ N% r
原来是这个意思,退伍以后我跟谁胡搞都行,只要别在这儿污了他的眼睛,是这个意思吧,是不是我这种人作为他的兵,不管跟谁做出这种举动都给他丢了人,所以他这么气愤?“这些乱七八糟的”,所以我对他的感情,在他心里是不是也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 W0 Z& U4 K7 B9 y
那一刹那涌上来的失望、伤心和苦涩,让那个年纪极度自尊和敏感的我,用了偏激的态度去顶撞他。 - p: E% P ^0 J& p0 O9 V) O
“你啥意思?什么胡搞,我怎么胡搞了,你要这么说我!”7 `; W0 j2 A. h# L' T. j& \) [
我这人就是这样,你越怀疑我,我越不想解释,越反着来,既然你不相信我,说再多也是废话,我最恨的就是被人怀疑,还是我最心爱的人!这太让我接受不了。
* z. S C2 ^4 X, T: ?; X1 [“杨东辉,你不信我可以,我就跟他闹过火了又咋的,连里闹起来大伙谁没过过,你管过他们吗?”, ]$ E n) ]& v% C( t+ w
委屈和气愤让我发火。
3 F! y/ o; `' M4 a 他一嗓子打断我:“你跟他们一样吗?”
( } ]# V. U* Z) e. H X' @2 n 我愣了,而他的下一句话,像一道晴空霹雳击中了我。 / k! C7 S) }% d( K7 Z
“我不搭理你,你就找搭理你的人了是不?你是不是不搞这就不行?!”
6 z/ K4 {+ @; I @! L 我从脚底板往上冒凉气,全身到脚都凉透了。
( }+ H* \- c3 p- V" |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什么话也没有了。 2 C7 b: e- Q$ J7 O3 U& y* O2 b( X
这就是他的心里话,如果是别人抱在一起哪怕再出格也无所谓,因为他们“正常”,而因为我“不正常”,因为他清楚我是这种人,所以我那样就是为了“胡搞”,就是乱七八糟的,不堪入目的。他认为我是个男人就上,我找一个不成,就换另一个!
& R7 ~* ?' a; a6 [3 D+ D 原来他就是这么想我的。杨东辉,你行,你真行! 9 j( z5 [' ^) R. t) d7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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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句话没说,掉头就走了。
" V7 ], T3 O0 U: k: i/ {, c冷风混着冰碴子往脖子里灌,比不上心里的冰冻。这种冻麻木了,麻木得居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悲哀。; l- x) A/ y( y/ t
我想仰天长啸,就像武侠小说里描写大侠内心痛苦时常用的这四个字那样。可是我仰起头,倒灌进我嘴里的,只有堵住嗓子眼的刺骨的北风。 # |" F9 P1 n Q& S2 D
J. R+ A, k* E6 C5 W那一夜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过去的。1 T% R. ]& v2 a# i' A4 F2 \4 J
早上操课是杨东辉带的,他昨晚回来以后连长就让他迅速归位,回到日常工作。我们的目光没有交流,就在一天之前,我还在激动地想象着无数他回来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情景,可一天之后,竟然是这样的光景。
& t9 o) [6 w5 R* u( j* z, s想起他为我受的处分,受的苦我就像在火上炙烤,拼命克制着想去找他的冲动,可想起昨晚那些话,又硬着心忍耐。几次到了他的宿舍门口,可自尊心又让我犯了倔,我不想让他心里这么看轻我。 " W* h+ o$ J, E* K% t
中午在食堂吃饭,排里人给他留了座,正在我对面。排长打完了饭端着盘子过来,我没抬头也感觉到他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坐了下来。我们面对着面闷头吃饭,别的战友都和他热络地说着话,只有我不吭声,连马刚也察觉到不对劲,用胳膊捅捅我。我迅速划拉完,低声说“排长我吃完了,你慢慢吃。”端起盘子先走了。我实在忍受不了和他面对着面却一言不发的憋闷。感觉到背后马刚他们愕然的目光,也没去看杨东辉的脸色,他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 D$ q Y4 @0 c! [4 K& Z8 @( R8 m
下午连长把我叫到连部,我一进去,焦阳、指导员都在,包括三个排长。他们正在开会,连长说顺便叫我过来,问问我。
& g7 u2 I4 U& `9 T) Q% ?5 y6 Q 连长说了我才知道,是关于我是否继续兼任焦阳通讯员的事。早上洗漱在水房碰到焦阳,昨晚换铺的事他没问我,估计小赵已经跟他把情况都说了。他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排长回来了就不管他了,埋怨我到底是谁的通讯员,但当时我没有心情应付他。7 E% K/ N9 k8 K0 w: s3 {
现在,连长说:“高云伟,你是训练骨干,你们排长年后就要参加比武,连里的训练也不能放松,接下来训练任务重,副教导员的内务保障也很重要,叫你来就是问问你,你能不能兼顾,不能兼顾,就让小赵去,你专心搞训练,能兼顾,你两边的担子都不能松懈。怎么样,说说你自己的意见!”
! B, o3 D+ b5 V5 O8 ? 我一听,就知道连长这是搞平衡来了。当不当这个通讯员,哪是我一个小兵能自己说了算的事,连长直接一个命令就行了。经过昨天晚上,杨东辉一定是向连长要人了,昨晚小赵临时替换,焦阳如果要小赵连长也就不会来问我了。焦阳的军衔高,他坚持要我,别说杨东辉无权干涉,连长也得给面子。所以连长干脆要我表态,明面上是两边都顾及了,可实际上他还是站在杨东辉一边,我一听就听出来了。连长一定料定凭我和杨东辉的感情,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排长,这么一来当着众人的面焦阳也不好继续坚持,连长护了犊子,还不得罪人,至于我一个小战士,焦阳也不会为难我。
% t5 r q. j+ t4 k: ?- x% ~& J. C 我看了杨东辉一眼,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昨晚他说的话又刺上心头,那时候还是太年轻,太骄傲逆反,一股血气上涌,我赌气地说:“报告连长,我能兼顾!” 2 U: I* u" U. U2 R" q' I# |% B: H
话说完,连长和指导员都愣了,焦阳也意外地看着我,随后对着我笑。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 V6 V: B7 m/ B: |2 d 直到我离开连长办公室,杨东辉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我敬完礼离开时,余光扫到他坐在桌前盯着桌面的侧脸,看到他表情的瞬间,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 u5 d( H" G# n: a0 s: i3 n, y8 e
我后悔了,但那股骄傲还是让我硬着心肠走了出去,逼迫自己不再回头。强烈的逆反心理主宰了我的行动。 ) X- r) V2 Y- ?( ] R0 _
那个年纪的我,是那么反叛,那么冲动,那么幼稚,那么不成熟……, W; }: U4 {& ?8 V4 j
) E: E' U3 {5 j% o" r: y 院墙后面,我找到七班长。他说:“你小子找我什么事,还偷偷摸摸的?”
" p) t; N, H' d: Y' {; x* Q 下哨后我请七班的弟兄带话,把七班长请到这来,把从储藏室拿出来的一个大包裹递给他。他狐疑地打开包裹,里面有营养品,补品,保暖衣,护膝护具,烟,还有各种冻伤药膏和活血的药酒。" A2 n9 S+ D& B) E
他抬起眼睛看看我,我说:“七班长,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给我们排长,就说是你们几个老乡给他的。”
, D% B# H, }$ E) L8 K& O 七班长是杨东辉的老乡,上次在杨东辉屋里跟他那些老乡喝酒的时候,杨东辉还特地叫我把七班长也叫去了。
5 S+ B' m' ]' C. D3 o2 v' F! m& i! ? “你干吗不自己给他?”他问我。
" K* J) i3 K- C! l, o! N, W 我说:“我们排长你也知道,我自己给他他肯定不会要,这些都是他需要的东西,我托司务长从外面买的,不违反纪律。排长因为我在仓库冻了一个多月,我看他耳朵上生了冻疮,人也瘦了,训练量这么大,后面还有比武,不加强营养不行,所以就自作主张弄了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排长增强体能,调整状态。”
$ z" _! E" q# x) K) w 我又在那个包裹上放上了一条烟。* ~+ X' |; Z% u D( U; q- j+ [6 L
“这是给七班长你的,谢你帮忙了。排长不收我们的东西,所以千万别告诉他。”( t! n) B% [3 H( M% z+ h
七班长一直听我说完,看看手上的东西,又看看我。5 W- @; y0 P& i) A7 F/ p, k# e
“难得你小子有这份心,不错,挺懂事。东辉为了你这个兵蛋子吃苦头不小,你是得感激你排长。”9 c: p8 K( K) I1 K- [% j
他把那条烟还给我。
1 M$ ]$ a+ J% J7 X6 O; h' T" }! |& M4 k “这个就不用了,东西我给你带到,保证一份不少。新兵能有几个津贴,你排长我们几个老弟兄会照应,以后轮不到你花费。下不为例。去吧。”, T4 w5 j, ^: Y! M* y% z
七班长言出必践,也一定会为我保密。我准备的物品和托白洋走关系带到仓库的东西不一样,排长不会发觉的。 & g8 }1 @4 x" L" ~& f
那两天,我每天到焦阳那去保障,他留我多唠会我就待那儿。和焦阳一起走在路上,有时和杨东辉打个照面,我们也只是公事公办地敬礼和还礼,就彼此擦肩而过。
' ^$ q0 A5 {( u: D! H+ M 但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范围。他有没有多吃饭,冻疮有没有消了,扛旗那次肩膀上的旧伤有没有复发,没有一样逃开我的眼睛……6 F1 D6 `7 X. x3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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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在食堂,我到窗口给焦阳打饭菜,打好后转身才看到身后站的是杨东辉,他迟疑了一下,忽然开口问我:“打好了?”
; V9 i* s7 A$ M$ `6 t 我们好几天遇上没说过话了,没想到他会跟我招呼,我下意识地回答:“是副教导员的。”
* I& U7 b7 W+ |. e 杨东辉听了,不再说话。1 g5 U+ G* H& Y! d6 e5 }
我把盘子端到桌上给焦阳,再打了我那份,焦阳把我叫过去跟他坐一桌,边吃边把鸡腿夹我碗里,我不要,他非要给我,一会儿又给我夹肉,我说:“副教,别夹了,我够吃。”他架住我要夹还给他的筷子:“大小伙子,不吃点营养的怎么行?给你吃你就吃,客气什么,来,再吃点。”9 Z% N+ [$ `' f
他声音很大,周围人都看过来,弄得我很尴尬。杨东辉就坐在隔壁,我看到他的目光扫过我们,焦阳又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半开玩笑地低声说:“你就不能也给我来点儿福利?”出于礼尚往来,我只好也夹了个肉丸给他,他看起来很高兴,边吃边看着我笑。
# p& z9 ?( P. B) j+ z0 W2 K4 N+ p 我吃了几口抬头,看到杨东辉起身,去窗口丢下空盘子就走了。
* U1 O" J+ e0 U4 b; V; E: v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消失在食堂的门口,我嘴里的鸡腿味同嚼蜡……% s5 z; P5 h" X% h# e" X+ e)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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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们那么亲近,杨东辉回来以后我们却反而疏远了,连里人都看在眼里。白洋私底下跟我说,现在连里好多人都在背后骂我势利眼,见教导员官大就拍他马屁,排长对我那么好,为我出头还吃处分,我见来了更大的官,掉脸就不理人了,太不是玩意儿了。: ~! c6 |) z u/ \" I
“老高,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杨排出事那会儿你连司令员车都给砸了!可你现在……你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就任他们糟践你啊?”白洋郁闷地问我。
; t/ }* V ]% m) r' O/ ` “嘴长别人身上,爱咋咋。”
% I$ e' ?( l' j( U; n8 D, Y 我知道连里怎么议论我,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从表面上看,他们也没说错。; X3 }0 X1 R" |4 q, [) G8 T0 j
但有一点,我没有搬铺。焦阳叫我再住过去,我说不想跟班里弟兄行动不一致,他倒也没有勉强。
- y W3 |! U9 _1 @ 下午训练操课时,杨东辉正带着我们做科目,焦阳过来喊了一声“一排长!”杨东辉回头转向他,敬礼:“副教导员。”焦阳还了礼,指了指正在杠上做动作的我:“宣传队出黑板报缺个人手,借你们小高使使。”$ w+ L' [6 N6 Q+ R2 t& _5 J
杨东辉听了,沉默了下。
! w3 Q& N7 o \, q! J: X “副教,这个科目有改良动作,高云伟正在示范,是不是练完再去。”
/ q* {' Z: z. h: @0 X: G 焦阳摆出了教导员的口吻:“那边正等着,结束了就回来,不耽误训练。” L6 P% ~! B+ i. B2 {
“是。”; v7 T4 o/ f* u
杨东辉答应得很勉强,但焦阳的官衔大,他是少校,杨东辉不过是个尉官,他只能服从。
- C% i- L& q& _4 \5 D( L' L9 K# e 他把我叫下杠,我跟焦阳走了。
- y" q* d$ V; O6 K 我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不知道画着什么,焦阳跟我说话也没听见。宣传队黑板报根本就不急,何况会写会画的多了,根本就不缺我。7 P$ b. }% R. r% @; Q, e4 s
“副教,这不是没我什么事吗,这么急叫我来干什么?”我忍着不痛快问。
7 J5 h+ M+ ~2 \5 T 焦阳笑笑:“谁叫你是我通讯员呢?我就得使唤你,怎么,帮你偷会懒你还不乐意啊?小傻瓜。”
4 m) a- t( a w: W 乐意?不用训练,出黑板报这种明眼人都知道舒服的活,换个人一定欢天喜地巴不得了吧。我乐意吗?我一声不吭地划着粉笔,在心里清楚,我不乐意。5 x: g) g R6 J. s7 I
我想着杨东辉刚才那声低沉的“是”,心里很不是滋味。在部队,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使他再不情愿,再勉强,对焦阳也只能回答这声“是”。因为焦阳是他的上级。无论他是否憋屈,都只能服从。
. ?; z2 t u0 B( S 粉笔在手上断了。我知道他的憋屈,所以我难受。5 k7 W" g7 z3 @! K4 |$ x$ ^, D u
我跟宣传队说去上个厕所,就跑了出去。* c, t, b$ t$ D5 s& x8 e/ k! H8 c7 B
杨东辉的宿舍里,我拖着地,地面被拖得亮光光的。两个水瓶已经打满,房间也快速收拾了一下。抓紧做完这些,我关上门,跑回宣传队。5 P+ Z& G! i- K! U- X5 |
小陆已经被我收买了,不会出卖我。杨东辉不会知道,从他回来那天开始,他每一天的勤务都是我做的。他的军装是我洗的,被子是我晒的,鞋是我刷的。这屋里的每一道他的气息,都混入了我的,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让他再发现我。, U! d! f- N- Z! R% R3 B
我还是他的田螺小兵,我只想做他一个人的田螺小兵。可是,我不想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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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e: Z) Z# ?1 m+ X* v# }+ ? 星期天站大门岗,夜哨虽然不用站,白天岗还是正常轮班。快下哨的时候杨东辉来查哨了。4 Q; W1 b$ S$ l! Z- a/ _5 K/ U
我站在岗上,本来目视前方,但是听到了杨东辉的声音,心立刻加速了跳动。他只是跟岗亭说了句话,可是只是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跳就乱了节奏。我暗暗转头,看见了他。
, R- M$ h& _. w0 C { 他站在哨位旁,低头严肃地检查岗哨记录。他戴着钢盔,迷彩作训服贴合在他挺拔的腰身上,腰间扎着武装带,脚上蹬着作战靴,将他修长英挺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他往这里一站,就是一道夺目的风景,他的存在感太强,强到虽然一群人穿着同样的军装站在这里,仍然让人一眼就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 a) w7 N3 \. B
尽管我们现在是冷战的情况,但是看到这样的排长,我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他实在太帅了,在我的军旅生涯里,这身战备迷彩,我再也没有见过比杨东辉穿得更帅的军人。: U7 V! F3 L* a" j. N6 h
“哨兵同志!本哨执勤情况一切正常!请验枪!”5 v" A6 [. r) F* o% |
我下哨了,履行着交接哨的程序,边大声说边验枪后解下枪和弹药袋交接给下一哨的哨兵。杨东辉在一边监督,我知道他在看我,我努力保持严肃和冷酷,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早已做过无数遍的交接动作居然也僵硬起来。
0 n) Z& N# y% {8 X, R4 I: S 正在我们列队,带班员要带我们回去的时候,一辆车从军区里开出来,经过门岗时停下,放下了车窗。- {3 d" i$ s9 r" y' I6 \
“高云伟!”焦阳胳膊搭在车窗上,叫我。/ z- B6 g4 v0 h# A' K
“到!”我到他车前,敬了个礼,焦阳头一摆:“上车!”
9 o, i5 H7 ]1 s- i3 V/ n 我愣了,“去哪?”% @' A8 P7 D: H7 G, B
“星期天还能去哪,带你上街逛逛!”焦阳笑着打量我,“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 e, `* h5 R' U$ M, c
我有点懵,其他的几个战友还在等我列队。杨东辉本来面对着岗亭,听到动静回过身来,我看了看杨东辉,杨东辉对车里敬礼,焦阳也还了个礼。) A' d& j! g: s1 y
“副教,对不起,没有批假证明,你不能带高云伟外出。”杨东辉说。
^1 _. a4 F J “假我已经给他请过了,这是外出证。”焦阳把外出证递给杨东辉,杨东辉接过来看了看,一言不发,还给焦阳。
% G- G4 U+ g8 ~7 b/ P! w2 @- X “行了,还不上车?”焦阳按了一下喇叭催我。! n0 V0 w2 \! N3 y
我看看身上,我还戴着钢盔,全副武装,要是穿这一身逛街回头率一定100%。我说:“我还没换衣服。”( k3 ~: \# U$ y
“便装给你带了,就在车里换吧!”焦阳居然连这都想到了,他又一次催促我,我不能让一个少校这样晾在门口,只好解下钢盔交给带班员,拉开车门,车后座上果然放着一套便装。上车后,焦阳潇洒地把车开出军区大门,边打着方向盘边笑着说:“衣服是我的,别嫌弃啊,试试,合不合身。”
6 f1 V$ M' O8 ~3 s 我没管衣服,回头看了一眼。, R9 A! w3 c b9 n2 ~4 D! h
透过后视窗,杨东辉的身影渐去渐远,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岗,看着我们的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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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阳带我逛了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贸中心,从这家商场逛到那家商场,他兴致很高,我却没有一点心情。
5 c) Q$ R3 q9 T. u 外出的诱惑确实很大,除了去弹药库擦枪我已经很久没有外出逛了。可是此刻却完全提不起劲头。脑海里是后车窗里杨东辉目送着我们离去的身影,那身影我一想起来就不是滋味。7 ^: }5 C5 G T$ q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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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阳说要给他战友买套衣服当礼物,他战友身材跟我差不多,让我给试试。我在商场里给他像个模特似的摆弄来摆弄去,当我从试衣间里出来,焦阳看我的眼神带着一股灼热。
h0 t- ~ F. v Z/ I! y) H2 i1 n 女营业员对焦阳说:“您朋友可真是个衣架子,人长得帅,穿什么都帅。”焦阳哈哈一笑,“我们这帅哥可还没对象呢,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美女介绍介绍?”
- Y& C* B# m0 m! o 他俩开着玩笑,焦阳看看四周,不时地捅捅我:“又有美女在看你咯。” % k' A( T9 w, L+ R5 a" H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穿了一年军装,我跟过去已经大不一样了,即使穿回便装,气质,状态,甚至眼神都不一样。当过兵的人很难回到一个普通老百姓的状态,部队对个人精气神的改变是彻底的。镜中的男孩已经是个男人,阳刚,帅气,硬朗,还有时髦的衣着带来的酷和潮。我欣赏着自己,并且幻想着杨东辉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他的身材比我更好,他比我更帅,更爷们,想象他穿上这些衣服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地心潮汹涌。如果今天跟我出来的是他,该有多么圆满。0 j* K, a9 q, r4 O2 e
焦阳买了一套牛仔套装,还有搭里的一件白色T恤,他说我穿这身特别青春,朝气,他战友穿上也一定很帅。! e+ [8 R% N. R0 W2 `4 [) n: `0 Z
他买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问他:“副教,能不能借点钱。”他在门岗直接拉我上车,我没带钱包。焦阳看看我问我:“怎么了?”我说:“我也想买点东西。”“想买什么直接说,我送你,客气什么?”“那不行,你要这样,下次我可不能陪你出来逛街了。”
1 B' [% s! n0 I; H% w5 }2 l6 ? 焦阳坚持要给我买,我坚持拒绝,最后他妥协了,给了我两百块。那几年两百块还是很值钱的,我很高兴,我让营业员拿了一套很贵的衣服包装好放在袋子里。
I$ {5 q' z1 g1 T7 I, D; c 焦阳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想买衣服说不就得了,还绕这么大弯子。你教导员送不起你一套衣服啊?”
9 N8 \8 ]! s$ P& o$ k- U “不是。”我笑笑。“这是送人的。”
9 H/ y# i, J9 k9 A6 z, ~% C “哦……”焦阳没再说话。
7 C4 t8 I# l" Q 焦阳带着我逛了街,吃了饭,还去看了场电影。我心想我靠,俩大男人看电影也太怪了吧,可焦阳不是朋友,是我的上级,虽然我俩现在都是便装,看起来就和街上普通的年轻人一样,可是实际上,我没忘记他是少校,我是战士,他说什么,我都要服从。+ j/ G8 w3 C, [" g8 V
好在是部武打片,拍得还挺刺激。等看完电影出来已经很晚了,早就过了点,但是这和上次和白洋出去不同,这回有个少校在,我当然什么也不用担心,出了事也轮不着我担着。$ Z& _* g, C9 b) M; R
开车回到军区,一路畅通无阻,回到连队,连半个来查问我晚归的人都没有。
( C- d2 d7 f7 F 这就是干部的好处,怪不得在部队人人都想提干,人人都想晋衔。也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兵想要找关系,靠后台。有人没人,就是不一样。这就是部队。当然,地方上也一样。
& S) D% w0 f& R9 B 下车前,焦阳叫住了我,他把那套牛仔递给我。
3 E3 n N: s4 Z3 f8 q “拿去吧。是送你的。”, A+ s7 U+ x$ z/ d+ [ ?* f
“不是给你战友的吗?”我装傻。' M7 Y2 D' g( ^) a
“骗你的。是买给你的礼物。拿着吧。”焦阳看着我,车里很暗,他的眼睛却闪动着亮光。7 N H' ? b. A% t5 q0 P
“谢谢,副教导员,我真的不能要。”在商场我已经有预感了。我推开车门要下车。/ L, L, O+ ^. O3 F( U: Z
焦阳忽然按住我的一只手。6 L7 w$ L9 E5 ?: c# b7 s, d/ m
“云伟……”0 v9 Z" Q: {- G3 ^3 x+ \( b3 A
我回头,眼神和他撞在一起。, d7 D7 _ V$ I6 t
那一秒之间,混乱和清醒瞬间交替,什么都明白了。7 Y6 S2 E2 E; E, [2 V, R1 J6 b
我一下抽回了手,下了车。! v2 l2 G$ l0 ^- \$ D& }5 g
“再见!副教。”我站在车外对他敬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军礼,转身大步跑回了宿舍。
* D0 F0 p+ G* V: N7 g. `( O9 @, h2 v 我不想去想刚才车里那一幕,我希望他也当作没发生过。' t/ g3 g8 H% N; h) E5 a: W6 u4 A9 e
已经熄灯了,摸黑进了班,刚把我买的那套衣服放下,上铺的马刚就翻身探头压着嗓子问我:“总算回来了!玩儿疯了你现在才回?”
; I- r! |% h% Q! | “咋了,没啥情况吧?”我看看外头,不会连长等会儿来揪我吧。' N+ U. p; y [4 a& \& y
“排长来查铺好几回,问你回来没有,看你熄灯了还没影,铁着面就走了。你小子明天惨了!”马刚翻了个身睡了。
$ l. U1 p' G) f& l* L. M. g0 J 我坐在铺上,慢慢摸着手里的衣服……7 z* F9 ~2 w* c, h$ E
# c3 u4 l1 d4 @5 ~$ Z, f 第二天,趁焦阳不在宿舍,我把三百块钱压在他书桌上的本子下。0 x& p0 V" g. i
两百块是还昨天借的,那一百是他请我吃饭和看电影的花费。他带我去的自助餐,不便宜,电影票也是他买的。我不想欠他的。
. C; C1 @3 m5 C8 V! } 对焦阳,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寻思别的人,别的事了。既然是我选择继续做他的通讯员,我会做好本职工作,但是以后私下的交集会尽量避免。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他看到这钱,就明白了。( L( k) Y6 x0 P# K" r: g: O
走出焦阳宿舍时,我一抬头,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O- t% r: ~: a b% V- P
我低头喊了声排长,擦过他的肩膀,他喊住了我。
0 \, S: @3 X) b; o' n3 k0 ]0 d! n 我站住了。
' D) l/ Q: ^' h O8 u. Q “昨天喝酒了?”他沉声问我。- [* h1 K1 B; t, i3 o. G
“没有,看了一场电影,散场晚了。”我实话告诉他。3 Z& L3 u. L3 i" z: K9 Y1 l
他没说话,我也没抬头,然后听见他说:“这个通讯员你想一直干下去?”( `5 z* q% w/ h1 s. b% n
我心里难受,却说不出为什么难受。我想听他说的不是这个,我想对他说的也不是这个,可是我们却在说着既不想听又不想说的话,这到底是为什么。
* \5 F6 E6 o2 \* [9 P* O5 Q1 I 楼下的场院上焦阳走来,抬头看见我和杨东辉站在走廊上,他叫我:“小高!下来一下!”6 `8 @9 r$ G3 z/ K% G) U
“对不起排长,副教导员在叫我,先走了。”
2 T1 ?- Y6 M( ~ `+ B/ @ 我越过他下楼时,他说:“回答问题!”0 p" Q' F+ {% j8 o. H% D0 A
他用了命令的口气,我也用回答命令的语气回答:“是的!”
2 O0 p% y- ^" @0 N! C; g) @- \! k; C 我不再看他的表情,走下楼,焦阳过来和我并肩走在一起,让我跟他去办事。% n e w3 ~/ ~7 \
他说的什么事,我一个字也没去听。我机械地和他走在一起,背后似乎还能感觉到阳台上杨东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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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小值日,轮到我们班去炊事班帮厨。# l4 N: N1 x1 h) E i0 v
帮厨的活不轻松,一直干到傍晚吹号,藏蓝的天空挂起晚霞,连里其他人都训练结束了我们还没忙完。
# ^1 ^# o/ s1 L* Q9 k% R# Q( D 我拎着一个菜盆去水房,走到水房外,一个人在墙后背靠着墙吸烟,他闷头抽着,周围全是烟雾。% [+ G2 u3 @+ B0 T. U
他回头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他。我没说话,洗完了菜盆出来往回走,他突然扔下烟头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一把拉了过去。- _( ~9 ^' B& e- ^" O
“你到底想咋的?”他凶狠地问我。/ C! |, t$ e8 n* Y) i( _& ]
他明显没有休息好的眼睛里布着血丝,我心里一抽。
5 U# E. \- v/ V+ C/ x “那天是我话过分了,我跟你赔不是!我道歉!”他用力攥着我。“可是你赌气也要有个限度!”
) J( B' ? O" S$ M2 {4 L' P$ d 这些天我们持续着冷战,我是气他那天的话,可是他在荒凉的仓库度过的那些日夜,那个处分始终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6 h, s% I3 v- e0 U. Q, n8 q
“排长,别说了。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你的处分……”; Q. h6 J/ K6 e, l
我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别再叨叨这事没完!我说最后一遍,处分跟你没关系,不许再提了!”! c M) S! {6 b+ I, I& z
他严厉地说,我看着地面,我们一时都陷入了沉默。6 T! o3 z1 k% U& X* d
然后我听到他的声音:“那个什么教导员的通讯员,你别干了,你开不了口,我去开口。”7 l& d8 k) z: r& p* E* Y% Y
他放开我就走,我知道他要去连部,连忙把他拦住,我怕他因为这件事去和焦阳闹矛盾,焦阳毕竟军衔比他高,我不能因为这件事让杨东辉得罪了焦阳,把他自己陷于困境。: z" p0 u1 G o5 ^- V1 u6 d
“我已经干了,跟连长也下了保证,就不能再反悔,排长你别管了!”
( H$ G/ E* i: H6 h1 c& V5 s; c5 ~ 我情急地说,他火了:“你是我的兵!” D5 @% q! f: y1 N( k+ i) ^" Y9 j
“我现在也是他的兵!”我口不择言,对着他僵硬的脸。1 @4 i& Z1 P# O9 i" [
他看我的眼神,惊愕,怔愣,不可置信,我几乎无法承接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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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4 @% r5 I. I- M, P- X9 T5 H晚上,连里办了一个联欢会。是指导员的主意,说一是焦阳来了后还没有为他办过欢迎会,二是杨东辉顺利回来了,马上要去比武,为他鼓劲打气。当然这是私下的说法,明面上就是快过年了,连里一年到头站岗辛苦,给大家放松放松。
! h; ?1 X* o. F) @ 元旦刚刚聚过餐,这一晚就不喝酒了,晚饭后在活动室吃瓜子水果零食,唱卡拉OK。焦阳见到我一如既往地自然,丝毫没提昨晚车里的事。我不知道房间里的钱他看到没有,从他的神情举止上完全看不出来。他上去唱歌,把我也拉了上去,我不想唱,但这种场合我不能驳他面子。他一手揽着我一手举着话筒,弄得我很别扭,我边勉强地唱着边找着杨东辉的身影,终于我看到了他,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靠墙站着,脸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昏暗。
3 P8 \8 {5 ^: K% V( A 唱完以后指导员活跃气氛:“副教导员多才多艺啊,听说在通信营掰手腕也很厉害,没人是你对手,怎么样,到了我们警卫连,也露两手?”
7 u8 A( u. {! ^: E2 I# {! P “既然指导员发话了,那就和大伙儿玩玩儿。谁先来?”焦阳转向我,笑着说:“怎么样,我的通讯员,你来?”
1 H y; b3 p+ k+ d 我还没有回答,一个人向焦阳走了过来。
& E& _9 w. [# h, ] “副教导员,咱俩练练。”杨东辉说。- [4 B2 ?6 A: n( j7 L# s
& q7 b g* u j; d顿时叫好声四起,战友们全都哄了起来!/ |2 Q, Q& V, X4 O6 N5 m
部队里最喜欢看这种个人较量,何况还是两个干部。焦阳显然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看着杨东辉说:“杨排长,闻名不如见面,对你我可是久仰大名啊,你的名头我是早有耳闻,省军区独立营的时候就听过你的战绩,军报上经常看到你的报道,来连里后也没少听你的事迹。兵王来挑战,这可是我的荣幸啊,待会儿你可要手下留情。”1 b$ Y3 k8 ^! h
杨东辉说:“报纸上都是吹的,不值一提,让副教导员见笑了。教导员就不要谦虚了,你是南政的高材生,应该是我们向你看齐,我们这些大老粗没什么文化,也就有点蛮劲,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今天欢迎教导员来蹲点,我带头凑个兴,请副教多多指导,也让连里的弟兄们热闹热闹。”0 E! z1 T0 f( Y6 @ W! W1 W
两人听起来是互相吹捧,可话里却有点针尖对麦芒的味道,我听着不知是什么滋味。+ V% C5 ~! O6 I) k1 }8 ^$ V/ g
战友们根本搞不清状况,都在热烈起哄,杨东辉和焦阳坐下来摆开了阵势,杨东辉卷起军装的袖子把手臂往桌上一搁,鼓起的肌肉轮廓鲜明,如同钢筋铁骨,焦阳也不敢大意,谨慎地握住了杨东辉的手。/ [3 e& B( k3 A
指导员的一声“开始!”后,助威呐喊声几乎掀翻屋顶,两只较上劲的手臂激烈地交火,杨东辉始终盯着焦阳的眼睛,焦阳的面皮却越涨越红,开始还不相上下,但胜负很快就见了分晓,焦阳白皙的脸涨得发紫,绷得满头是汗,连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是仍然不能撼动杨东辉分毫,杨东辉的手臂像一面不可撼动的铜墙铁壁,带着泰山压顶的攻势将焦阳的手臂越压越低,战友们狂喊“排长!加油!”对着这个师属通信营的扳手腕冠军,杨东辉的挑战代表的是警卫连的面子!
, {6 h2 c+ t' s3 ^/ x 焦阳还试图垂死挣扎,可是挽回不了颓势,杨东辉突然地一个发力,焦阳的手臂就像被砍倒的树轰然倒下,前后不过半分钟。& d1 r* H' w- p+ k$ V1 g" y d; t/ ]
全场欢呼,为了排长的胜利,杨东辉说:“教导员承让了。”7 ?" X; ~ W, B, X
焦阳涨着通红的脸喘气,抬头瞥了我一眼,也许是感觉在我面前栽了面子,他又向杨东辉提议再比一轮,这轮不比别的,就来最基础的,俯卧撑。$ z; Z' j# T _; M8 j$ U
俯卧撑是当兵的粮食,一天不吃都不行,在部队练体能是俯卧撑,做错了事是俯卧撑,班长心情不好拿你撒气是俯卧撑,牛人PK还是俯卧撑!
D, z9 ?6 F2 E2 {( i3 q 两人脱了衣服趴下就开始了,我听见后面战友在议论:“这个副教导员这不是找死吗,跟杨排叫板俯卧撑,你知道排长一口气可以飚多少?”“多少?”“你去和他对飚一下就知道了,兴致上来了简直就是牲口!”
8 c5 U4 x' E4 r8 D+ H+ _) ]3 b 俯卧撑是基本功,部队出来的都爱说做俯卧撑不是按个算的,是按小时算的,话不假,但多少都掺了水分,就说新兵连的时候每晚熄灯后都要练到十一二点,班长不喊停就不能停,可那大多也是班长没看着咱,慢点做,班长看过来了,快用力做几个别找班长刺激,总之能偷个懒打个滑,可是现在,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杨东辉和焦阳这是真刀真枪地比拼,从肩膀到脚踝成一条直线,此起彼伏,战友们大声数着,数字飞快地往上窜。0 k8 S8 j Z" P
我是第一次看到杨东辉比拼俯卧撑,他两条肌肉分明的手臂打桩似地撑在地上,身体直直地绷成一块铁板,结实的三角肌随着他上下的动作鼓凸滚动,汗水布在麦色肌肉上发出的水亮光泽简直看得我血脉贲张,他每次伏下又撑起时肌肉群的跃动充满了荷尔蒙的雄性张力,汗水湿透了他胸前一大片的背心,绷出胸膛的坚硬力量,短短的头发被汗打湿,汗珠从他刚毅的下巴往下滴落,面前积成了一滩水洼。旁边的焦阳速度和频率都不行了,杨东辉却毫不费力,一副这才哪儿到哪儿的气势,简直是一台机器!+ Y; [: t5 K9 W B1 U# z* [8 _
如果是平常情况下,焦阳的数字也绝对是一个纪录了,可是他碰到的是排长。我看着焦阳越做越慢,全凭着死撑的一口气才没有趴倒,如果现在他趴下了,今天焦阳这脸是彻底栽面儿了,在全连人面前都树不起威信来,部队就是这样,想让底下的兵听你的,想要有威信,就一个字:服!, |+ ^+ P6 Y( {0 Y$ o$ F0 m
战友们只顾起哄看热闹,我却忧心忡忡,焦阳毕竟是营职干部,军衔比连长还高,他在连里一天杨东辉就还要归他领导,身为少校本来就有优越感,现在这种优越感却被一个手下的排长当着众人弄得这么狼狈,要是今天真的让他这么下不了台,难免心里不留疙瘩,我不能眼看着杨东辉跟上级结下梁子,在部队被卡走机会。
1 X3 d H; Z- j; X- H6 W. _ 眼看着焦阳怎么也撑不起来下一个,我趁人不注意端起个茶杯挤到前面,假装没站稳把水泼在了焦阳的身上。
$ h4 T3 k u8 o$ ]9 q6 w “对不起副教,烫着没有?”我趁势扶起焦阳,其实茶水是温的。指导员也看出我的用意,帮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牛人,这么比下去比到明天早上也比不完!炊事班的地都不用拖了!”指导员开着玩笑,掩饰焦阳败下阵来的尴尬,明眼人都看出来指导员这一打断是给焦阳保留面子。
3 Q: Q, k6 ^. f# v: L3 Z 我扶着焦阳站起来,杨东辉也起了身,把军装往肩上一撂,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洞察一切,像利剑穿透了我。我知道他看穿了我是故意在帮焦阳解围,这点伎俩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 S" h. D3 ]5 C* q" } 他没再看我,赛后风度地和焦阳握了个手就走了,离开了活动室,好像连多看我一眼都多余。
$ S/ ~* ^+ ?. a3 i4 x& @, Y “来来副教,喝口水。”指导员讨好地递上水杯,焦阳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大口水,气喘吁吁地苦笑:“这个杨排长,名不虚传,我输了,服了!”
' N* u% Q0 J1 s: }$ D& } 他看起来似乎挺高兴,转向我,面带微笑看着我,是因为我刚才护着他而没有帮排长吗?
% e: \" b0 w! S6 |0 N: y 我的脑子里却都是杨东辉刚才的那一眼。排长,我不是为了焦阳,排长,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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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I, A8 C7 X+ a; p& O 联欢会还没有结束,我走出了屋外。
& o0 k# N6 Y# p 排长离去前的那一眼反复在脑海,心如刀割,我管不住脚步,跑向营房。
$ j T. h4 f. t1 z; |) _. Y2 v5 g i 杨东辉的宿舍亮着灯,他果然回来了,我站在门口,刚才的冲动经过这一路的奔跑已经在寒风中冷却,我在他的门前像一个踟蹰不前的呆子,终于还是推开了门,门没关紧,我走进门里喊了一声“报告”。9 P- Z9 p+ Q9 |, R# C5 A
他没睡,背靠在床头上坐着,面无表情,手里把玩着一个东西。; n* N6 X! f' |- j* l
我在喊报告的时候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打火机。
+ j" m! L- _/ d 特别的手枪的形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样子。% ?4 @1 d& O3 k) a
原来他一直带在身上。我的心一阵抽痛。
7 E6 O- b( c0 p" l% z) \ 见我进屋,他没反应,我说:“排长,指导员叫我来取备班记录。”
5 d3 f6 G/ X4 Z; {& g: x. u 我找了个借口。他下巴向角落的桌子抬了抬,我过去在一堆材料里沉默地翻着,房间里一点声没有,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哪怕是发火,动怒,可是背后的他毫无动静,仿佛等着我拿上东西赶紧滚。
2 @9 `! F; z: Z 把备班记录拿在手上,我转过身,他动都没动过,还是那么靠在床头,手上夹着烟,一屋子都是烟味。他没看我,抽着烟不知在想什么,他平时在营区不怎么抽烟,也没有烟瘾,我很少看到他这么在屋里抽。
* U4 W* X0 X) v% Q# A3 [0 [ 我忍不住低声说:“少抽点,你又没瘾,抽这么多干啥?”0 N) K" T( ]1 B+ P7 ?9 ~6 \; u. F
他没搭理我,我过去把烟灰缸给他倒了,又说了一遍,他突然翻了脸,极不耐烦地冲我:“我的事要你管逑?!”
' q- p# V- @" X1 W0 _ \ 私下他从来没这么凶过我,这是第一次。我杵在那,那股难受劲比刚到新兵连挨骂还要难受。/ n0 k7 S, u% d- }( g
我没吭声,把备班记录放到一边,拿了拖把去拖地上散落的烟灰。; N6 k, e! N J) t9 |
他没管我,烟灰掉落下来,我拖掉,重复几次后,他不耐烦地:“你该给谁干内勤给谁干去,滚蛋!”
6 c- y6 T" X X5 |2 @5 R J" W0 k 我不管他说什么继续拖地,他突然翻身而起,坐在床边。
5 L& v* e8 R& G9 x 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突然他说:“把门关了。”! U, A7 a) D+ X* v
我把拖把放到一边,走过去关上了门。等我转过身,我被一股大力拽了过去,对上他的脸,他的面容近在眼前,我闻到烟草的气息,那气息让我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像一匹奔跑的野马。 8 m J# {; f& D
“你跟那个鸟教导员到底怎么回事,”他爆了粗口,“你跟他是不是有事?”
8 y2 n! ~7 {9 V4 H% Z我知道他说的“有事”的意思,他还是不相信我,我气血上涌。
% ~& ~4 s/ V0 r6 h" @) O3 r# \4 L& F“不用你管。”我不想解释,这态度激怒了他。
7 x% h8 J/ T0 t# X“不用我管?”他吼道,“那你来这干什么,上他屋去!”7 ]8 o$ O3 C+ ^; F8 ^
“有事又怎样,没事又怎样?”杨东辉,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相信过我对你的感情?0 B( m) G0 S9 C- F% [1 o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 I4 l' g f/ O' J, i/ p) y: C( d他突然问,直接得像一把尖刀,声音又粗又冷,我脑子里嗡的一声。0 S% b, _% E# ?# @
倔强和逆反冲进我的大脑,我的心一阵阵发冷。, Q1 J9 p. m, Z: c) t/ N% A
“我喜欢别人怎么了,不行?”我梗着脖子,倔强地挑衅他。7 B! N! d" @! f: W1 ~
“不行!”他凶狠地丢下这两个字,嗓门是突然顶上去的,像训练场上他雷厉风行地发火。
* J: q8 F+ e h2 v z “为什么不行,你又不喜欢我,我还不能喜欢别人吗?”
6 w3 ~) f- F& \1 l 他一下拽过我,把我拽得离他更近。
: ?% [% a7 p5 [/ r3 ]. b8 R) t- e “你在跟我赌气,还是实话?”/ c# ~8 N* F# Q0 {
平时的杨东辉比谁都冷静,稳重,理智,虽然他大不了我几岁,可是部队的历练让他比同龄人成熟得多,我从没见过他说过一句任性的话,做过一件任性的事。这根本不像他平常。
. k8 I* A E. j, X2 _ “那你要我怎么样,只能围着你转?你喜欢我吗?”
. _3 M# E2 h) |" U N 我脱口而出,心被狠狠扯了一把。杨东辉,你是不是太霸道了?你不能回应我的感情,凭什么还要管我喜欢谁?难道我就该一辈子守着不会爱我的你,我也想尝尝被爱的滋味儿!你不爱我,还不许我爱上别人,就因为不想看我坏了警卫连的荣誉吗?
( l. v" ?9 U+ r6 _# U “你答不上来,”看着他的表情,我苦笑,“那就别再问了。”' T8 g3 Z1 r6 a* t# S2 c
“我没你那些一套一套的,”他紧皱着眉头,看着我,他眼里都是血丝。“但是我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他紧紧攥着我,一字一句:“你在我心里有分量,这分量没你想得那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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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量,我在他心里有分量。我的心被猛地震动了一下,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z+ W# b( G8 c& l& P9 J3 }
我知道,排长。我知道我有这分量,作为你的兵、你的兄弟。我知道你因为不能回应我的感情,始终觉得对我有一种责任,所以不能放着我不管,怕我走歪路,总想把我往正路上拽,你说过,因为你是我哥,因为我是你弟。
" K6 T; X* b F, y- c% T 以前我和他那么亲近,他回来以后我冷落了他,疏远他,向着别人,和别人亲近,这种落差让他受不了,换了谁都受不了,所以他有这些反应,可是这一时的失落和强烈反应,不代表他就对我有了那种感情,这我心里很清楚。经历过无数次的失望后,我已经不会再轻易抱有幻想了,一个正常的男人要迈出这一步,要跨越的是鸿沟,不是一时的迷惑。他现在的这些反应,都只是一时的。
/ R5 p" Q2 Y4 _9 X. P 我看着他的面容,他因为抽烟而憔悴的神态和带着血丝的眼睛,他英俊的脸上带着矛盾,混乱,迷茫和挣扎。
' s. C1 D# Q: _0 n# P. l 看到他这样,我的心隐隐作痛。
8 X' t- h; F* }" Q9 y 他一直是神采焕发、龙精虎猛的,警卫连最鲜亮的一面旗帜,无论何时都是精神抖擞,生龙活虎,什么时候有过现在这个样子,烟不离手颓废得像个老烟枪,这就是我要的结果吗?看到他这样,我他妈真难受,如果没有我的事,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他还是警卫连最锃亮的一杆钢枪。他前途光明,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阴霾。. q2 x9 r9 o( I' M8 K
如果我的喜欢只是为了给他增添烦恼,那么它就是个需要纠正的错误。3 l7 x k: z% O4 `; q2 b
“我明白,排长,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 m5 e# d6 V G, ~4 U
我疲倦地说。我不想再逼他了。我没有这个权利。- G5 F% t% W, H* x/ v& a. F/ v. g
“你说过要我断了念,我听你的。以后,我的这些事,你也别管了。” w" f! P. l( S/ C
他看着我,眼神十分陌生:“什么意思?” t: Q8 \4 h! b H
“我和你以前说的战友不一样,我天生就是这种人,你不可能把我管回你说的正路上。你管不了,我也改变不了。你说我喜欢上别人了,就当是那么回事吧。但是你放心,就算我喜欢别人,也不会抹黑连里的名誉,丢你的人。”% n& K, |" `& t7 m3 W( h
现在的我回忆起来,当时为什么那么说,已经是一个遥远的记忆,不可考了。也许是年轻不懂事的鲁莽,是叛逆不可控的愚蠢,是心灰意冷的自暴自弃,或者只是为了狠狠给自己一刀,死个痛快。
) `, e) i3 s! E: H& g& G2 ? 我转身离去,快走到门口,听到他在后面问我。
, U; @2 O0 f9 H3 T0 V+ [ “什么时候”, b! q& U" G- j# I
我站住了。
6 e, X6 _/ D5 N+ H. z “我去仓库的时候?”
- p+ u8 H1 W' a. ~$ m 我没回头,破罐子破摔地默认。
: I6 T* ?6 |7 a: |% T 可怕的寂静,听不到他的声音,我忍不住转过身,他忽然从枕头下扯出一叠信封:“那你为什么还要写这些信?!”1 K! n* J& t) ^
信封下雨一样散落在地,上面的每个字我都知道,都是他在仓库时我给他写的,信里写尽了我的思念!, q% b; A& A' `4 g7 N
我呆住了。他一封都没回,我以为他没收到,原来他全都收到了。
" F7 m$ M, i" E% D2 A* Z “我回来那天,你为什么骗我?”
# Z& z6 G+ t; v4 O 他继续问,声音并不高,却比他爆发的声音更冷酷、更可怕。
0 l. G/ v1 A+ S" U 看到他的表情,我以为他会过来揍我。
" g8 ~3 p4 p: i' s( I& E 他没有过来揍我。一个东西飞来,我下意识地接住,看清它的瞬间,我心如刀割!
1 Q! p6 N% L/ e: _- A4 J 打火机上面还留着他温热的体温,不知道在手里攥了多久。/ k$ X" v* _ t- J% C& ]' t9 ^6 t: f
他只对我说了一个字。
% B7 B# _2 }+ G8 q9 a" w a& ^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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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 n8 z2 Y3 a 站在医务室里,我大脑一片空白。
5 t7 S* l# Y" N' p" u V# d 走在营区里,碰见了和焦阳在一起的指导员,焦阳不舒服,指导员让我送他去医务室拿药。焦阳和军医说着话,军医开了药,他们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回到的焦阳宿舍,我都没有印象。
- _& u+ {+ m7 _ 指导员命令我晚上留下照看,他走了以后,我躺在那张睡过的床上,现在这里铺着一床铺盖,不知道是谁的,我也不管是谁的,行尸走肉一样地躺在那,盯着屋顶白炽的日光灯管。
9 [; D# O* h" y5 S) U 焦阳几次跟我说话我都没听见,他用手在我额头探了探:“不烧啊,怎么了我的通讯员,到底你生病还是我生病啊,怎么你比我还蔫?”
0 f4 w( O1 Q; A" b# g# h8 O 我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他见我不接茬,也没怪我,我说:“副教,你不是不舒服吗。赶紧睡吧。”' f O) d# P* J* z: G! h+ i
焦阳笑笑:“是不大舒服,不过我睡着了以后你可不准走啊,要是半夜我难受起来找不着人,你麻烦可就大了。”) J! u! q6 f% F, x
“不会的。指导员有命令。”我麻木地说。* A7 h* j9 t4 @4 S
焦阳没再说话,我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会儿是空白,一会儿是刚才的一幕幕,人在这,身体已经是一副空壳。等我回过神,发现焦阳一直坐在床边,看着我的脸。
) l/ m. a3 y* M 焦阳对我笑了笑:“你刚才不在,是不是找你排长去了。”, G C9 H4 I/ N _$ ~3 F4 I/ P
我没回答他,焦阳凝视着我:“怎么了,有心事?”
, h( g q% V' J6 a; L6 `! z “副教,你快睡吧。”如果不是指导员的命令,我不会在这里待着。5 z+ q' B6 \# W6 _1 W/ [* Y. \3 c
“真不知道你是我的通讯员,还是我是你的通讯员。”焦阳说,躺回了他的床上,熄了灯。( r1 i/ P) `0 c, H& Z# `& [
我睁着眼睛,直到半夜。% ?& N3 J9 v1 o# P1 L
头像炸开般地疼,不知什么时候迷糊过去,梦中都是凌乱的片段,是那个打火机碎成一地的碎片……' U: X- m6 Z/ f p- X, ~0 f$ ?
突然我被动静惊醒,一个人在摸我的身体,他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身上,我条件反射地要将他一脚踹开,他紧紧地抱住了我,用沉重急促的气息喊我的名字:“……云伟……!”5 N2 Q& ~- _7 { ]1 n
我的血一下子涌到脑门。
; J8 J* p; A$ z& |: C+ h8 [ “副教,你!……” ]6 y: S% N' n, `6 R
透过窗外的路灯,我看到一张被情欲笼罩的脸,那张脸和白日判若两人,焦阳见我醒了并不松手,仍然紧紧地抱着我,喘着粗气:“云伟,我喜欢你,从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了。”8 K3 ^8 }# N# |7 ?) p" B8 `+ |* e
我脑袋嗡嗡作响,震惊和恼火让我狂怒,如果不是他是一个少校,我是一个列兵,顾忌着动手的后果,我早就一拳把他从我身上揍下去,我克制着自己搡开他:“副教,你说什么胡话!你放开我!”
( q% q& t- c* a, l 他没有放开我,反而抱得更紧。他喘息着说:“对不起,吓到你了。我知道你是,我也是。”
9 @$ g' I) g& W, J' X 我一阵僵硬,厉声喝:“你快放手,再不放我动手了!”
1 E8 Q! ]8 Z* o1 Q/ ?3 L 他根本无视我的威胁,而我很快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q, [. l u; f8 d
“我知道你喜欢杨东辉,在我战友那的澡间,镜子上你写他的名字,我看到了。你枕头底下放着他的照片,我也知道。”
' `2 B" K6 c" w" F$ s 我蓄势的拳头和身体一下绷紧了,有一种秘密被发现的惊惶感,我真的没想到,原来焦阳早就发现了。否认是没用的,以焦阳的能耐,他想抓住这个把柄易如反掌,我怕什么,我不过是一个兵,闹大了大不了脱军装回老家,可是杨东辉不同,他是排长,干部,重点培养对象!就算他什么也没做,在部队一旦传出了这种传闻,前途就完了,我可以想象他要面对的是什么,组织谈话,没完没了的调查,四起的流言蜚语,异样眼光,就算最后能给他一个公正的调查结果,他在部队也待不下去了,这会变成他永远的耻辱。
1 ]9 g1 l% \4 `# I" p7 ` “你想怎么样?”我狠狠地攥着焦阳,一把揪住他,“你他妈要是敢乱说,你的事我也会抖出去,让你在部队也完蛋!”
2 Y1 B: s& Z2 k+ X( L3 E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这样人不容易,我要是想害你,不是先害我自己吗?”焦阳苦笑着,他的手抚摸着我:“我要不是太喜欢你了,怎么会把实话告诉你,傻子……”他的呼吸越来越粗,越来越重,他痴迷地看着我,紧紧抱住我,解我的皮带:“云伟,你真帅,喜欢我一点好吗……”% e; I/ B' u, [/ d% {8 \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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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攥开了他的手,焦阳没再勉强,他隔着军裤抚摸我的那个部位,我承认,那股窜上来的异样感让我在一瞬间脑子发热,呼吸发沉,他的手很有技巧,像带着魔力点着我身上的火,我的炮管从来没有被别人的手这样弄过,这种陌生而强大的刺激让十八岁的我在那一秒之间昏沉而难以抵抗,血气方刚的年纪和一直憋挺无处释放的欲望,在这种刺激下简直是致命的。焦阳显然很有经验,他知道怎么撩拨我的冲动,我的下体在裤裆里硬了,他再一次试图拉开我的拉链,并且把头埋下去,我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突然惊醒,操他妈的,我在干什么?!我猛然起身,把焦阳一把搡翻在地,他没有防备地跌倒在地上,我喘着粗气站起来,胡乱塞着衣服,劈头就走,走前扫了地上的焦阳一眼,他没有起来,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发怒也没有挽留,看我离去并没有阻止,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失望,伤心,和无可奈何,我的满腔愤怒在看到他眼神的时候软化了下去,这眼神我何尝不是那么熟悉!
+ L e) M2 T6 A3 A6 E3 s' W# A! N6 e 我转头拉开门走了出去,把这场荒唐关在紧闭的门后…… 4 q# h j+ x: Q4 `
厕所里,我凶暴地自我惩罚般地拉着炮管,释放了那硬得难受的玩意儿,看着满手的液体,脑子里充满了懊恼和沮丧。对焦阳我不是没有察觉,但是真没想到在营区里他就敢有这样的举动。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可是刚才也硬了,我恼恨自己没有克制住来自感官的刺激,如果刚才真的和焦阳发生了什么,我还有什么脸去面对杨东辉,我还怎么光明磊落地对这份爱情问心无愧! , }9 _! p2 @" }" T# O1 e$ z- `
肉欲和情感,诱惑和抵抗,摆在当时那个年轻军人的面前。直到今天,我都感激当时的自己,没有亵渎自己的爱情。 + j" V! @, Q( i; D! X
/ O0 d$ s: H0 {. q9 M 走到杨东辉门外,我摸着墙根坐在了地上。0 F' O* Q6 y" n/ E3 k4 Q, c
临近过年,夜间巡查管理很松,不会发现我。即使查了,他们知道我在焦阳宿舍留守,不会查我的空铺。
# [$ a7 {$ {& E: A: u 一墙之隔就是排长的呼吸,我无声地靠着墙根,只有坐在这,距离他的呼吸咫尺之隔,我才能感觉自己仍然属于这里。
: T7 u. [! B8 ~6 q X1 y$ G8 v 我从怀里掏出打火机,抚摩着它,背后冰凉的墙体,隔开了我和我的排长。
$ p+ ` G0 Y8 p0 ` 我在他的门外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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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E( g6 T& }0 h6 T( X* ? 早饭前的跑操,杨东辉在队伍前号令。黎明的微光里他的面容很遥远,威严的号令声一如往常,但我还是听出他嗓子的涩哑,那是连续抽烟造成的后果。
6 r7 c Y2 f1 N. K 听着他用沙哑的声音带着口令,我沉默地用眼睛追随着他,但我所在的位置如同成为一个死角。 . |+ L8 ?' H( Q
我们跑过训练场,跑过警备区里横平竖直宽阔的大马路,跑过沐浴在晨光里的机关建筑,跑过主楼前“八一”五角星军徽。我想起刚刚来到这个军区大院时,那时我还在通信连,也是清晨在这里遇见杨东辉带着警卫连跑操,那时我们刚刚亲近,他边有力地喊着口令边看到我,他会用笑意一闪而过的眼睛和我打招呼,然后跑过我的身旁,而我目送着他挺拔的背影,在心头咂摸着这丝甜味度过一天,盼望着第二天的清晨快点来临。 ! l$ i( i( g7 @/ m/ g
现在,我在他的队伍里,他的背影就在我的前方,依然挺拔矫健,雄壮的口令声依旧,但他头也不回,不再有他含笑而过的眼睛……
0 \* l4 W& a# c# C 早饭后的训练是二排长带的,那一天都再没见到杨东辉。二排长告诉我们排,杨东辉有迎外任务,跟连长外出了。作为军区警卫连的门脸,杨东辉经常有各种迎外任务,包括军事表演,领导接待,军地交流活动,还有部队媒体的访问。 * {- F9 ^4 M4 ?; Z0 B' Y, g; o
操课结束后,在回班的路上遇见了焦阳。他和平常一样命令我:“通讯员,去政治部领学习材料,分发到连队。” 7 R, ] h" o7 g$ m# E+ t
从他的神色和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昨晚发生过什么。
$ n/ }& d5 q; x* O/ N “是!”我向他敬礼,去了政治部。
* S9 \& X9 v6 \7 Z6 h' g 他已经习惯了伪装,我也必须学着伪装。8 E/ f" h8 H" s! ~7 |" R
( ]7 }) T$ L" N. x0 b$ e 昨晚踹了他一脚之后,我不知道今天他会怎么样。他是官,我是兵,如果他要整我,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感觉他不是那种人,但那是我没惹他。在部队惹恼一个干部下场会怎么样,当过兵的兄弟都清楚。但是我也不怕,现在他应该比我更忌惮,何况,我并不想把焦阳想成那种人。想到他昨晚的眼神,我心里也不好受。
/ E+ a2 d% [) [ 午饭后突然突击检查内务,随后全连在操场上集合。焦阳站在队伍前面,脸上挂着一层寒霜。连里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自从焦阳来了,和基层打成一片,从来没有发过火,始终很好脾气。现在,他一向带着笑意的面孔一反常态地板着,眼光冷冷地扫过我们。0 O( N: g8 h3 \/ [
“在我来到这个集体之前,我看过资料,这是一个光荣的集体,有战斗的意志和优良的作风。我来了以后,也以自己身处这样一个连队为荣,为傲!但是今天,你们让我很失望!”
: \; w0 U/ [# F 他举起手上的白手套,上面沾着一层黑灰。& ?( Z, |& P9 }+ p
“这就是你们的内务标准吗?一个军人!连内务都整不干净!有些老兵!还不如新兵连的新兵!我要提醒大家,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你们是军人,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样子,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作风!地都扫不干净,还谈什么扛枪打仗!现在给你们两个小时,把里里外外都给我打扫一遍,两小时后我再检查,要是再有不合格的,今天的晚饭就别吃了!全体站军姿!”# E% R& k5 `" x' k6 y( G9 U7 J
焦阳厉声训斥,眼前的少校是个十足的教导员,我很难把眼前这个严厉的政工干部和昨晚上的人联想到一起。8 k% x% Z- K) B9 g" B( S
解散后,连里抱怨不已。( G3 {/ p1 G* f9 M6 c; L
“这是谁给他气受了,平常也没脾气,今天这是吃枪子儿啦?”“谁敢给他气受啊?上头来的供着还来不及,也不知道哪来的邪火,真倒霉。”
/ Q2 ~% j1 C1 e( S+ [7 v 连里的内务虽然不能说完美,但有一个战斗连队作风的连长坐镇,是绝对不敢懈怠的,平时检查内务有些不细的地方焦阳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也难怪连里有怨声,中午就这么点休息时间,一搞内务全泡汤了。) S; t1 T; H6 A, V5 x/ o t. r
我没吭声,我们一排的内务在这次检查里没有任何不合格,因为杨东辉管理很严,他的内务要求比内务条例还要高,我们全排在任何一次内务抽查中都是拔尖的,这既是杨东辉的要求高,也是我们一排人的荣誉意识很强,卫生流动红旗就算偶尔被别的班排夺走,也一定要夺回来。所以我们的内务从来都是全连最强的。
9 J) D8 P9 U5 F9 V$ c 但是这两个小时我们还是必须服从命令,重整内务。班里也在埋怨,他们问我副教导员咋了,怎么心情不好撒邪火了,我说不知道,他们说你怎么不知道,你不是他通讯员吗?我说通讯员怎么了,通讯员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1 ]+ | }& a1 q/ J* h1 F
“嘿,说你还急眼了,这爆脾气。”马刚莫名其妙地看我。1 C/ ~$ |$ C8 d- I* ~9 e
再一次的内务检查后焦阳没说什么,全连解散。
+ u# a$ ~# V, G% j 晚饭前,我到了焦阳的宿舍前,迟疑了一下,敲了门,喊了“报告”。
8 D" s0 [) @8 E; }' V. ~+ v “进来!”他在里面。9 n l! z( `* k' f. [2 F
我进了屋,对他敬了个礼。焦阳抬头看到我,我们的眼神在沉默中交换了一下,房间里散发着一种尴尬的气氛。
- y8 X. S, F7 v/ e' z 焦阳没说话,我停顿了一下,说:“副教导员,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4 E- d y( R0 p/ q1 y “坐下说吧。”焦阳指了指椅子,他的语气还算平静。' i! x: p" }; f6 ]
“不用了,我说完就走。”我看着他:“副教,我想请你跟连长说,换个人当你的通讯员。”
, C$ ?* h: i) c) e5 ]" _ 焦阳抬头看了看我,从他的眼神里,他并不意外我提出这个要求。% ?& E& v" c) L& S5 R: }: Q
“对不起,我们连长那脾气,我自己提出来,他不会允许。所以,只能来麻烦副教导员了。”1 x4 v: A, i2 k: V' Q
上次连长给过我表态的机会,我表了态,现在我再去提出来不干,依连长的脾气,他是不会同意的。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焦阳和我应该都清楚,现在这个通讯员,我没法再干下去了。) I1 J0 h0 O, L0 C5 I8 R& f
房间里是一阵沉默,我没有打扰他,立正姿势站着,等着他的回答。
7 ~( c7 w* C8 a( }( y- Z8 a 焦阳抬起头来,慢慢对我说:“你是兵,换来换去,会造成你完成任务不到位的印象,对你影响不好。我在这时间也不长,就快走了,剩下这几天,你就忍耐一下吧。”' I! e! {/ k( b( c9 V) @
我没有吭声,他又沉默了片刻,说:“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你,希望你原谅。你放心,我不会再这样了,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和行动,我向你道歉。但是云伟,”焦阳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神又让我想起了昨晚我离去时,他的眼睛。“有一点我想让你知道,我确实真的喜欢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实的。希望你不要因为昨晚的事,看轻这份感情。”: `! _9 k- c4 o# I) G
我看着他白皙洁净的脸,夕阳的余晖照进窗口,照在这张英俊的脸上,他的眼中有很多深情,亦有很多无奈。
6 m( v* g+ i" \7 N, D# e5 i/ n9 C 多么熟悉的无奈,看着焦阳,就像看到我自己。喜欢一个人而不可得的痛苦,我比谁都更了解这种滋味,看到这样的焦阳,我心里也不好过。6 q, G! U! T" O' c* G4 t
“不会的,”我沉默了一下,沉声说,“对不起,副教导员。你对我一直很好。谢谢你。”7 Q( B; C" y9 y2 S
我无法回应他的感情,除了这份内疚,我给不了他更多了。2 }4 r2 |% L7 Z& o% J5 |2 i9 F5 S7 y
“你就那么喜欢他?”焦阳苦笑着问我,我没有回答,他说:“可是他能接受吗?他不像这样人。”: c& X) i) w% D
我说:“我不需要他怎么样。”
- G3 R( a; E! |2 l8 j) D 焦阳微微叹息,半晌,惆怅地说:“咱俩都挺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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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q. h5 p; Z" [! k 那天,焦阳并没有回应我的要求,他说我不用现在就给他答复,考虑考虑再决定。在部队能遇到一个说上这方面话的人不容易,就算是当朋友,也不希望我就此和他疏远。
" D8 O- H$ F9 i4 x: K9 p 走出焦阳的宿舍,我很难再面对焦阳带着期望的眼神。我回应不了这份期望,我希望他离开这里以后就很快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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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整天都在等杨东辉回来,但是他们始终没归营。7 }0 S5 Y+ k0 Y u- H
晚上值巡逻岗,正走到连部前,连里的车回来了,我心跳加快了,往车上张望,可是车停后只跳下了助理员,他匆匆地对在晚点名的队伍说:“快,一排的,来两个人!”7 X* u" ]( {1 {) \* r
排里赶紧出来了几个人,我不顾正在巡逻跑了过去,看车上除了驾驶员空空的,急忙问助理员:“我们排长呢?”
0 u4 x9 R, J. v$ f' e 助理员说:“你们排长喝多了,在招待所,人不得劲儿,来两个人去照顾一下!”
/ y: }3 w4 H o* E+ G+ g 那晚杨东辉跟连长陪武装部的领导喝酒,武装部来了好几个猛人,这边就杨东辉一个,还要给连长挡酒,白天做了一天示范演练人又很疲惫,拼着把那些人都撂倒了,自己也喝倒下了。现在人还在招待所躺着,连长不放心,让连里去人照应。
# V1 ]7 A+ Y1 k3 `7 |) y) o 我心里一紧,摘下钢盔塞进同岗战友的手里,把巡逻哨的对讲机也丢给他,“我去!”我解下弹药袋就往车上登,被我们班长冲过来把我揪了下去:“擅离岗哨你是想关禁闭是不是!找削!给我滚回哨上去!”6 _2 ^, R# O; Q
班长带着另一个人去了,为什么偏偏是在我上哨的时候,但是铁的纪律在这,军人没有命令就从岗哨上离岗,在战争时期可以枪毙。
- Y1 _: K1 R$ m 走在巡逻路上我满脑子是杨东辉醉酒的情形。他昨晚抽了一宿的烟,早上跑操时我就看出来他一夜没休息好,今天一整天的演练晚上还连续拼酒,身体是铁打的也受不了。他酒量过人,喝酒又很有数,连里会餐那么多人上也没能让他趴下,可是现在却倒了,我是最知道原因的人,但是去照顾他的却不是我!) g. P4 e- D& v2 D3 D: S, ]
终于熬到了下哨,交接完我就跑到值班室往招待所挂电话,招待所喊来了班长,我劈头就问:“班长,排长咋样了?”1 @& R4 \7 [9 f* l
“没啥事,有我在这你操什么心?这么关心排长就把纪律给我守好,上着哨呢就敢尥蹶子,要排长在不削死你!少一天到晚出幺蛾子,给排长气受!”4 Y( o# ~; x+ B" l' \0 Q
班长还气我刚才不遵守纪律让他在助理员面前丢了面子,如果不是班长跟我关系好,又看在我关心排长的面子上,一个一年兵敢这么干早挨削了,还跟你那么多废话。" a, w& w$ d; A
我说:“班长,我想过去看看,你想想办法。”
) S$ b: c; v, D' B8 T0 R4 _ 班长说:“排长睡了,你有心就行了,老实在班里待着,明天排长就回去了,你表现好点,排长看着也高兴。”" T0 D( c6 [# g, p- f) V: D
当兵让我最痛恨的事就是没有人身自由,要逾越这堵院墙需要繁琐的程序和没完没了地请示、汇报、等待。可是这就是部队的最基本,服从!
1 l* `& w; T! a; U9 }3 o' w 杨东辉的宿舍里,我摩挲着装着那套便装的塑料袋,轻轻放进他的储物柜最底下。* {' c. Y- n+ e+ f
这是给他买的衣服,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他穿在身上的时候。以后,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允许我踏进这间屋子。# l* O. p# A) U$ u! P8 ?
熄灯号已经吹过了,班长不在也没人管我回没回班,我拿着电筒摆在桌上,用电筒的光照着,重复每天在这做的一切,拖完了地整理完了房间。做完了不想离去,我看看他的床,床上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叠得非常漂亮、标准,像他的人一样,军容严整,一丝不苟。他的床叠得很平整,我不忍心坐,拿出马扎坐着,旁边挂着一套作训服,我把衣服取下来抱在怀里,上面还残留着烟味。
; X" O/ r7 K; r( L' S8 | 我静静地坐着,脑子里是昨晚的一幕幕,和他最后看我的眼神。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难受着,要是半夜难受了,班长他们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他。该回屋了,但我不想离开这个有他气息的地方。我环顾四周,看看还能再干点什么,决定把他的储物柜从里到外都擦一遍。擦到其中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他的行李包,那是他从仓库回来那天用的。上面落了灰,我拿出来想给他洗洗,把里面东西腾出来时,有个信封掉在地上,掉出了一沓信纸。
6 e! o& k7 i4 T/ C8 a, l: ` 捡起它们,我用手电筒一照,愣了。8 r0 \; c% b2 k. O1 u
信纸上都是他的笔迹,而题头都是我的名字。
% i5 b9 _; y$ z6 ` 在手电光下,我一张张地翻看这些信纸,每张纸上都只写着一个开头,和总是没写完的几句。: F: f& f" B1 J4 _(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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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伟:你好。) |' W2 _' j3 Z b0 M
云伟:你的来信我都收到了。我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我,要专注训练,你……
# J' ]7 c) V/ ~; N; e, g% b 云伟: 砸车的事我知道了,你怎么能这么胡闹?没有排长看着你,你就任性妄为,等我回去收拾你……
* Y. L/ c2 `! i/ [ 云伟:现在已经是凌晨2点了,我在仓库的后房打着手电给你回信。你的信我都看了,也总想提笔给你回信,可是迟迟没有动笔。你不会怪我吧。这里很安静,也很荒凉,我总是想念连队,想念战友们,也想念……
7 s- k% \& A# r4 K; A 稿纸上写到这里就没有了,想念两个字的后面是一个钢笔涂掉的墨团,然后他划掉了这句话,信到此戛然而止。% N3 u& U# I9 P' | {. O
我想看清墨团涂掉的是什么字,可是已经看不出来了。
4 x" G; v! |7 R2 o7 W1 L/ C5 ?5 H 是什么字,是“你”吗?是“也想念你”吗?……
1 @; k% d" J- H0 M( m 信都没写完,我眼前浮现出他在灯下拿着钢笔,在信纸上一遍又一遍写回信的样子。他一封信都没有回我,我以为他根本不想回信,原来他写了这么多,这厚厚的一沓纸,每个字迹都很认真,上面都是写了划划了写的痕迹。; L5 w, R5 x9 q" ]
为什么不写完,为什么明明写了,最后却还是一封也没有寄给我?+ o7 J3 K k- f% L% G% p
我想起他昨晚把我的信丢在地上的表情,低头看着信纸上。
/ i( n3 b6 b/ D 到后面的稿纸上,字已经越来越少,最后一张纸上,只写了我的名字,其他就是一片空白。
5 N. d/ W* k1 J 云伟那两个字,用钢笔描过好几遍,留下了重重的笔印,几乎穿透了稿纸……( i) s0 F( i1 ~
1 H3 k% e5 @( j 第二天一早,杨东辉是赶在起床号吹响之前回来的。- e2 K: I9 j" F- u. ?4 O0 g1 G
可是我只来得及在微亮的晨光里匆匆看到他的身影,甚至没有和他说句话的机会,因为全连换常服戴军帽集合,8点钟,整个警备区在大礼堂召开全年总结表彰大会。) ^& W6 J! h7 \
还有几天就是年三十,这场总结表彰大会是对整年度工作表现突出的集体和个人进行表彰,而评优评先的荣誉不仅关系到集体,更关系到个人前途,尤其是基层干部,关系到干部的晋衔调级,和满了年限尽快往上提的砝码。部队的军官晋升如同爬台阶,到了时间就必须上个台阶,如果时间到了这一层台阶没跨上去,那么后面也没机会了,在部队到顶了,等着转业或复员走人。
& D. s' m! ~0 u6 G' A" d 冗长的首长发言之后,开始宣读表彰名单。
; G6 d4 ]0 r: B- o) U 警卫连获得了“争先模范连”N连冠这个关键荣誉,以及拥政爱民先进集体称号,这两个荣誉到手,连长指导员可以松一口气了。5 L; E) h) P9 M2 ?. ], d, j- @0 V
伴随着个人表彰名单的宣读,一个个获表彰的先进个人上台领证书,挂勋章,系上大红花,荣光满面。
Q8 ]; T' U7 } W 名单读完了,没有杨东辉的名字。
$ p4 n7 b5 ?/ A' W. k 三排长上去了,三排的人在欢呼,我们一排集体沉默。
1 H, y3 m! x" H& r4 o; f 我刚到警卫连的时候就知道,每年度的先进个人嘉奖,自从杨东辉到警备区警卫连的那天起,就没有一年没拿过。, S* n1 r5 l. s# c5 z
最后一个领奖的人上台了,我看着前面几排,杨东辉就坐在那里,我只能看到他挺拔如松的脊背,他认真有力地鼓着掌,我看不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也不能想他心中的感受。从他来到警备区起,每年的这个时候站在台上的人是他,接受首长们的表彰和台下战友们掌声与欢呼的是他,而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坐在台下,坐在冷板凳上看着别人,这些掌声和荣誉都和他无关。/ V. z. h/ x; S- y
他拼了一年,拿了很多成绩,出色地完成任务,每一项军事素质政治素质都无可挑剔。他比谁都更有资格得到表彰。可他的嘉奖没了。5 U4 V& G& _; |
6 ]& ^3 l$ Z$ j6 f. D8 d 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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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j0 O$ U1 j3 M/ A4 v/ \ 因为我,毁了他的荣誉。在他的前途上,狠狠捅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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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j0 ^4 Q! H6 K; } 回到排里,大扫除。我弯着腰拖地,蘸着水的拖把在水泥地面上拖出一块块的水印。排里的人分组在干活,没有一个人说话。# Z, ^ q0 m& E
白洋从他排里来找我,拿了个拖把陪我。他犹豫着想说什么,也没张口。+ [! n: o! J' f% U( s8 X( S% ]( h
楼上传来三排的欢呼声,那是在庆祝三排长的先进。
. u7 `, L5 B; S5 Q* |7 @ w “妈的,叫叫叫!楼是你们家的啊?”一个兵冲到楼道口对楼上吼了一嗓子,把手上要挂的灯笼砸了出去,灯笼沿着地面滚到墙角。
" l( w2 N! v* c F/ t( v “算了算了,咱排长年年先进,偶尔一回就当让让他们。”
; z$ U( O. t2 D3 o4 u “凭什么?排长哪项不如人了?比军事素质,比班排成绩,比带兵能力!要不是上次那事,现在轮得到三排在这鬼喊吗?”
u7 N$ K( M: w7 W$ J: v0 D 二班的赵顺,山东兵。他一直崇拜排长,视他为偶像。赵顺憋着一股怨气,转过身盯着我。
" F% d8 W* }4 |! t8 B “可是有人还心安理得的很,跟没事人似的,也是,人家忙着跟教导员屁股后头跑前跑后,眼里哪还有什么排长!什么叫白眼狼,这就是!”
8 C8 X* [8 Z6 P; s5 u “说谁呢?怎么说话呢你?”白洋丢开拖把棍子。
- t$ e X* L- F- Q) E l' m/ ~ “说谁谁心里有数!咋的,我说得不对?”
$ t& V8 d1 Z+ X# n" e “你找茬啊你?”白洋要上前,我拽住他,赵顺气愤又轻蔑地瞥着我,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弯下腰拖地。3 b6 H) H5 ^7 {9 T% d2 l V
赵顺一脚踹翻了水桶,桶里的污水流了一地,刚拖过的地面弄污了。
% g) W4 }8 M* V" r, R “你!”白洋冲过去掀他衣领。
" r, h7 {: U7 m9 E: ] “白洋!”我厉声喝住他,赵顺挑衅地瞪着我,我拉开白洋,白洋急了:“老高!”
# m+ G2 b6 M7 ~. f2 ]. c. e 我把他格开,周围的战友看着我们,我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拎起水桶,走向水房,背后赵顺骂:“妈的,为这种人出头吃处分,也是个傻逼!”( Z8 Y% E! Z9 v# b
我停住脚,转身说:“你说什么?”
. `8 n' A( B4 T& r+ j6 H: S9 z2 B 赵顺脸红脖子粗:“我说他傻逼怎么了?有人瞎了眼,活该就是个傻逼!”
4 r0 a$ ^* E+ T$ X* |) }% o' E 我手里的捅照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p: @. Q/ u7 ~, f$ A" i
“你再说一遍?”2 c8 j# A, h! Q% M! O! ]1 Q" Z
他头一偏桶砸在墙上一声巨响,我上去扽起他衣领扯了过来:“你骂我可以,再骂他一句试试?!”. L8 f6 D; e" K' l2 c) q
旁边人呼啦一下过来拉开我们,我脑子充血硬被人抱住胳膊拖开,动静中走廊那头一个人走出办公室:“干什么??”* ~5 z* L: a, {. o
一声喝令,所有人都立正站好,走廊静得只有他走过来的声响。; S0 `+ v1 N+ _0 |: B
杨东辉走过来,目光凌厉地扫过我们和地面上狼藉的污水空桶,眼光停在我和赵顺身上。/ P6 x/ a( ?% `
“怎么回事?”
7 W/ S' I! c) \0 @ 他严厉地问,我和赵顺都盯着地面不吭声。8 b! r! a) o- R. A7 j
“高云伟!”& w9 M$ C @. I( q: A4 P$ V* s
我抬起头:“报告!我干活不小心,水桶碰洒了,二班的战友在帮我收拾!”
: P/ P" j5 m; k% { 赵顺转头看了我一眼。; L) x6 `- ~5 f; j7 d: m+ z
“报告,……是这样的。”赵顺声音不高。
- P, {2 p# \; z& B 杨东辉看着我们,他和我的目光对视,目光中是教官的敏锐和凛冽,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x0 G+ U2 |, W6 R& d$ S
“白洋!”& F, K3 h3 e, I
“到!”6 I2 t8 C+ A! x6 f- L" D( [4 s
“你说!”
! n( n/ D8 N- o2 U2 h7 \ “报告!……我刚才没看见。”3 R) e) Y. i: ]0 |! I- P
“好,都不肯说,不动口那就动手。全体俯卧撑!地上的水什么时候干了,什么时候停!”他吼道。
- h8 L, ~# C6 {, y “是!”5 }" E8 \7 M+ e" o/ k
他转身走了,我们在污水里趴了下去,此起彼伏,我做着俯卧撑,水渐渐干了,陆续有人爬起,最后只有我,他们都默默站着看着我,白洋要来拉我,被我甩开,我埋头疯了似地做着,额头淌下的汗打湿了刚干的地面,排里的人都安静了,我像在和地面做生死搏斗,失去知觉的胳膊和身体还有我的面孔,都扭曲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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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P5 z& N( b* D" W# ]+ W9 o* M 营房后的树林里,白洋说老高,我知道你们排长先进丢了,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事不能全怪你,你别把那个姓赵的话放心里,谁不知道你为了杨排司令员的车都砸了!你们杨排是个磊落人,不会怪你的,你别跟自个儿过不去,钻牛角尖,都已经这样了,你自责也没用!
2 A F$ t8 i2 N# S) [: \; G5 x 我抱着脑袋,盯着地面。
" |6 _! M% _: A+ U! w 自责也没用,是,这是白洋说得最正确的一句话。1 _% m9 [- @2 l- X
在连部,我听到了指导员跟杨东辉的谈话。个人先进是一个指标,杨东辉当排长的时间不短了,今年是他的关键年份,节骨眼上他丢掉了一个重要的指标,还背上处分,结果会怎么样,我已经在指导员的谈话中听到了。; W+ Y; ?$ P. w) a2 h$ d G
我盯着光秃秃的草地,上面结了一层冰碴子。3 B3 t% \1 e8 d- h; M( t/ z: L
回想到警卫连的这些日子,我都干了什么,难道我来,就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
& @7 G+ m# a) U1 |* |0 U, t+ l 如果我还老实待在通信连,如果杨东辉根本就没认识我,他就还是那个杨东辉,警卫连的骨干,士兵的偶像,首长眼中的重点选拔对象。
, i* l$ G5 y( t5 J9 z' p 今天的先进就是他的,明年的调级就是他的,空缺的副连长的位置也是他的。7 g* Q9 X; D# P$ U) r
从排职到副连虽然不难升,但职位差别讲究很大。就算机关的职位比基层部队多,他熬到年限升上去,还能轮到什么好位置。军区机关争夺激烈,关系网重重,别说连职干部,营职、团职都多如牛毛,一个毫无背景全靠摸爬滚打硬拼上来的基层排长,没有硬指标傍身,他拿什么跟别人争?最后到犄角旮旯挂个什么助理员、干事的虚职,军事素养就彻底废了,他的军旅理想也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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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0 ~9 ~8 s; k2 X. _4 C) s 不客气地说,后来部队腐败风气日盛,到近些年,机关军官晋职明码标价,代理排长转正起步价一万,连职到营职十万,这都是我眼见的事情。部队风气变了,司、政、后、装,一个“后”的腐败就是一个无底洞,就我警备区所属省军区的一个后勤部长,现在叫联勤部了,当年同样是警卫连出身,因长相英俊嘴甜把首长女儿追到了手,当了首长女婿,从此平步青云,一路升到后勤部长、军区副司令员,发迹轨迹和某军中大老虎相似,成为军虎派系,直到老虎落马被牵连,牵出其后一个庞大的腐败集团,绝大多数都是营房部、后勤、基建的腐败链。这是真人真事。( y' p) ^+ M+ [8 R
这也是我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军队黑暗痛心失望的原因。这是每一个真正热爱军队、爱这身军装的军人的无奈,在部队待久的人或多或少都懂这种无奈,也让很多胸怀热血的人凉了心。但这并不影响我内心的信念。好在现在军中打虎,军内作风整顿扭转不正之风,对效果拭目以待。
7 m& j( C# u. F* { 扯远了。当年部队的风气还比较正直,也使得杨东辉这样一身正气的人能够有出头的机会。但是90年代末部队也在转型期,警备区这种同属军地双重领导的单位,不受到市场经济冲击也是不可能的。为晋职塞钱塞关系的大有人在,所以即使当年我还小,也知道杨东辉通过正常渠道晋升有多么重要,也有多么难,因为在复杂的军区大院,能够给他这样的干部上升的空间,实在是太有限了。
3 V2 m5 c7 \$ u% ~. g 落下一步,在今后就可能落下十年。在部队,这句话不夸张。
% R4 J g2 ]% \- C7 K8 D 他的房间我天天打扫,他房里的东西我最清楚,包括各种荣誉、勋章。
* h& @( v2 @* r4 S- R g# a; N XX省军区“爱军精武”个人标兵、XX省军区独立营优秀士兵、XX教导队优秀教练员骨干比武总评“双第一”、XX军区侦查尖兵集训队尖刀学员、侦察兵单兵比武大赛“个人全能”、“砺剑—19XX”演习比武精度射击冠军、武装越障冠军、个人三等功……
. w w8 n1 z2 m3 C: }; h" n 这些沉甸甸的军功,他流血流汗拼回来的荣誉,就要毁在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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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次说的大军区的关系,还能不能够上?”我问白洋。
# {6 X0 z5 t# Y! u+ Z. N$ N 他说:“老高,我知道你想干啥,可是人家不管这事,听说过现官不如现管吗,隔着层级,不符合部队规矩。”9 e4 q% _7 {7 n9 c" J
“我去求栾司令员。”
5 d+ ^+ C; a4 Z6 D0 t6 g “你可别天真了,那是司令员!你想找就找啊?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出了名的正派老头,再说年后杨排参加比武,名次好就可以撤处分,你现在跑去找栾司令员,司令员还以为杨排让你来开后门,一生气,连处分都撤销不了。”
' g1 K1 ~) y1 u! X 是。何况我凭什么找司令员,就凭我一个犯错误的小兵?我太自不量力了。
& U- v4 W2 j2 Y3 c$ M+ p2 ^" ^ 先进没了,就算处分能撤销也是年后至少几个月的事情,等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板上钉钉了,来不及了。
7 o9 Q/ m' h6 G 办法,我需要的是办法。即使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士兵,想要撼动一个军令如山的结果是蚍蜉撼树,我也要试,不惜一切代价。. i$ g: E$ R5 O; c
白洋看着我,说:“老高啊老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真是舍近求远,靠着大树都不知道享荫凉啊!”1 M" F" ~$ I2 q+ O' e# l' L: _2 f
我抬起头:“什么意思?”
$ [2 u5 Y5 n U$ J/ f* h" c “你知道副教导员是什么人吗?去打听打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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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知道焦阳的这层关系,焦阳也没提起过。
7 s7 A7 j% z4 j 我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连里很多人早就知道,就只有我这个“忙着跟在他屁股后头跑前跑后”的人不知道。7 _$ d3 g6 ?: S/ n T( s' K2 {
真是讽刺。
' P3 r! T7 s( O5 w3 j+ A5 a 军中的高干子弟,天之骄子,从他的出身来说,他当个通信营的少校实在是委屈他了,到我们这种级别的军事机关挂职,更是太委屈了。用现在的词语说,军二代,红二代,军人世家,根正苗红。总之,是个上层建筑,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 p8 C9 ]1 Y$ u1 X
焦阳来到这里没有提过一句身份,耍弄过一点特权意识,冲这点我敬他。. }, ~3 _4 f! z2 I* L' g0 z
“副教导员那么喜欢你,你又是他通讯员,跟他关系这么近,你去开口他应该会帮忙。你要抓住机会。”白洋说。
M/ F' Q9 h7 Z3 G% d4 Y9 O 是,机会。. @7 o }: }' d7 f
属于一个普通士兵的机会,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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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6 H# C; J3 U% n2 y 回到连队,文书找到我:“高云伟,一排长让你去干部室。”
. X8 N4 F4 b2 E+ |+ Y 我敲开门,喊了报告,他正在屋里写材料。他说了声进来,我走进去,他抬起头。短暂、寻常的几秒钟,凝固的因子在空气里飘摇,即使我们四目相对,即使我来过这间干部室无数次,即使我已经熟悉了这种沉默,此时此刻,我们的距离,如此遥远。无名的痛楚,紧紧攫住了我的心。9 l' M; F/ L7 f. o
我想起了那首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想你痛彻心扉,却只能深埋心底。" \+ v- D: W( I! e2 R, F- n4 k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说为什么叫我来,我先说话了。 H( `% N" [$ E H, {: L" \; x/ N
我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盒,放到他的桌上。2 T- c b) a) b( n( g! D4 c
“排长,听说昨晚你喝多了,现在好点了吗。这是我在医务室拿的,不伤胃,你收着吧。”
. e7 ]0 c r( i; ?/ A9 q 他看了药盒一眼,微微沉默,说了声谢谢,把药盒放进了抽屉。
' K0 `* z8 k; V8 u2 m 然后他停顿片刻,缓缓说:“上午的情况我了解过了。排里的个别议论,你不要听进耳里。在集体中,个体意识要服从整体,但是犯了纪律,没什么可讲,谁举动,谁担责,这个责任要自己负,每个人犯错、出于任何理由犯错都一样。身为带兵的人,更要为个人言行承担后果。这个道理你懂了没有?”
% `# d' y/ S5 f/ r+ c2 Y* _ @, ? 我听出来了,他为什么叫我来。+ h+ ^" u; O4 J. c2 f2 P% I0 C
他知道我因为上午的表彰大会在想什么。杨东辉,在这种我们的关系陷入冰点的情形下,他还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不想我因为这件事背上沉重的包袱,不让我因为战友的议论而难受。
. [7 L+ y& u& e& b, K/ G8 } 可是你自己呢,你自己的前途呢?6 H/ v: K2 e/ m( ]1 f$ ?
我宁愿他对我冷酷到底,这样我心里还能有一丝好受。# ]1 N8 H6 p& {6 b
我看着他皱着的眉心,因缺少休息布着血丝的眼睛,还有身姿的疲惫。8 ~' w% ]2 Z) |3 A4 O! y W
见我沉默不语,杨东辉沉声说:“没事了,回班吧。”4 Y! M; u* F- Y
我站着不动,许久,说:“排长,对不起。”
. V& g- T+ q' ~* a2 a 我认真地向他敬了一个军礼,很标准,很庄重。然后我转身打开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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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储物仓库拿出家里寄给我的钱,这笔钱来到部队后我一直没动过。我拿着去服务社买了几瓶好酒,几条高档烟。+ c! a# P& x6 ?/ T0 {$ `2 H
焦阳看到我很意外,眼里一瞬间闪动着光彩。他似乎没想到我还会主动去找他。
' J0 l8 S: l1 M; l) d, G) W$ R+ r 我说:“副教导员,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 B0 \( O- R5 r' ] O3 p {' } “什么忙,你说。”他有些激动。6 L9 o5 W. d& G9 |
“营区待闷了,我想出去逛逛,假很难请。”8 r; y% L6 e9 ]0 _, k
他明白了:“行,这个周末我给你请假。”7 W& T/ n9 b. l3 A9 }- H
“今晚行吗?”我对他说,“挺想出去的。”- q2 n5 L: U( c1 Z5 T
晚上,我跟着焦阳,我们出了军区,我带着他去附近我们分区的人常去的一家饭店。$ Q; h9 C( ~1 h# [; J8 E
焦阳见到我手上拎着的包,问我:“出来逛还带着东西?”
# W5 \5 @# O+ p7 o: n* M2 H 我说:“副教,今天我请你喝酒。”
* T" O4 k; Y, `4 V 他说:“为什么请我喝酒?”5 e" H, @6 Q+ B' N( ]: J0 h6 c
我说:“你帮了我的忙,我不能请你喝酒吗?”
) |' u5 F4 F* a5 v 焦阳不说话了,笑了笑,然后就跟着我走。
$ W* v* T5 \, r w& S3 ~ 饭店里我找了个包厢,只有我们俩。酒菜上齐以后我端起酒杯敬他,焦阳跟我碰杯后,微微一笑说:“怎么了,知道我快要走了,给我送行?” r& p% C' V1 H( Y
我干了。拉开了包的拉链。
& J d# R2 V5 { 从焦阳的表情,他应该从出来开始就猜到了我不是出来逛街。他看到烟酒,问我是什么意思。" j/ h& X- e% C' J
我说完了,东西也都摆在他的面前。+ O. M9 b% e$ t
焦阳一声不吭,把东西推回给我,叫我拿回去。我说,副教,我没求过什么人,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是今天,我求你。过去有让你不痛快的地方,希望你不要跟我计较。东西不值钱,但这是我现在能拿出来的全部。我知道你不会要,但我高云伟不会空着手求人,这是我给自己的规矩。
5 ^4 j9 s0 V! a$ e$ Y7 \ 焦阳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神在小饭馆不太明亮的灯光下,泛着苦涩。# X4 L$ {1 I3 B9 F1 z
他说:“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1 W: S6 p: b
我沉默。
$ f1 ? P% j) e# m; G 焦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没有管我,一饮而尽。
: q1 } Q: V! A8 [" D. {$ ], W 放下杯子,他苦笑说:“你傻啊,小子。你为了他来求我,我这心里还真说不出是个什么味儿。”. C3 S) [) [2 E/ K' ~. g( C
他看着桌上的烟酒。“加起来要几千块吧。”他问我。“把钱都用这上了?”
0 t1 T% ]) O6 H% r# h6 [: o 我没做声。
! S/ I9 W/ v. l2 }) W 他还是苦笑:“你对他,真是心都掏出来了。”
! s: k7 o% B3 b; d 他没喝什么,却好像醉了。. I+ S7 B; D$ t. I
焦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对我说:“我怎么碰不到你这样的呢?”
7 |3 ?; L, p. _6 ]" u$ x n 我按住他的酒杯:“副教,别喝了。”
- u+ b' V) A( ^% C' M! V# H9 }' j- f 焦阳拉住我的手,我犹豫了一下,没动。6 i9 E' [8 e& h' a
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脸:“云伟,你不怕我趁人之危,跟你提条件?还是你为了杨东辉,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p k2 k2 |6 {8 I- G
我说:“你不是那种人。”
7 d0 a& y/ P# U8 r2 U) H1 B 焦阳说:“那你就错了,别拿话架我。”, v' O! C$ J7 n/ M
我说:“你不是。”
* O4 g, h1 o2 m8 ?$ H! C1 W+ F 他看着我:“为什么?”
! l' U, P% E. w0 I3 r* A 我说:“我知道。”$ z- |8 |0 u y) |/ m) d0 |
他还是看着我:“你不知道。”0 \ \$ A6 _3 N, C! f3 t! I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眼神里的伤感让我也很难受。5 H8 ~4 S0 d3 s% I2 g
“我知道。你不要以为我是有求你才故意这么说。副教,你是什么样人,我有眼睛,我有心。我看得到。”3 P0 j: ^' b# S: h3 w b& l0 \/ I8 c
焦阳没有说话,许久,把酒杯塞进我手里,自己也端起酒杯,我们沉默地喝了一杯,又喝了第二杯。9 k6 N9 o7 p6 [
我把酒杯顿在桌上,听到焦阳说:“东西拿回去,等我的消息吧。在我走之前,会去争取的。”
( [, X+ U( V2 c# B) ]' G) U 我看着他,焦阳看到我的表情,笑笑:“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去办。”0 s8 D' l( Y" q# {. N" p
我说:“副教,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L, [0 h( X3 ?. J. P9 t" l
他摇摇手,“这些不用说了。还有,烟和酒都拿走,如果你还当我是个朋友。”/ ]1 H" J, t7 d7 W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副教,还有一件事想问你。”1 B3 P& a- A @2 A
他说:“你问。”
8 E+ j2 x9 d; ~; ?, E 我说:“你挂职结束以后,要在连里带几个兵去大军区警卫营,是不是真的。”! ]2 y( A& ?* l
焦阳挂职结束后去大军区警卫营任教导员,这早就不是新闻。临走前他有几个兵的名额在手上,带走充实警卫营,这些连里早就在传,有些想去的战友也已经打了申请。: o2 g" ~0 N$ c$ ]! i
焦阳说:“是的,本来我想把你带走,我不是想对你怎么样,只是不想跟你分开,想经常能看到你。你喜欢杨东辉,这种心情我想你能体会。不过放心,在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比我想的深很多以后,我就不再有这个想法了。怎么,为什么问这个。”' }# k. T2 J* T
我说:“出门前我向连队打了申请。”4 S. X o+ C3 u; q6 a, ]1 H9 R
焦阳拿着酒杯的手一下顿住了,他惊愕地看着我,说:“你说什么?”& t! l/ \; m- P3 O& K* n! K ^
我说:“副教,我跟你去警卫营。”
]6 _+ [$ a! n) m- m* P l 焦阳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他洞悉的眼神能够看透一切。
. _; f. o% {! t8 I2 s “你怕我不给你办成?”他忽然说。0 {! {: e# [7 M2 \0 [; P
我说:“我说过,我高云伟求人不会空着手的。你能帮我这么大的忙,我无以为报,如果副教看得起我,愿意接收,我跟你去新单位。”
4 U1 o/ X0 f6 G8 u$ y 焦阳紧紧看着我,很久,他说:“你不后悔?”
: Q3 X! |. C5 _' [ “不后悔。”
+ r2 w" L4 E' u 他仍然看了我很久,他的眼中十分复杂。* j( d; d/ w% I T! F7 E/ Z
最后,焦阳缓缓地说:“云伟,你太聪明了,也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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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跟焦阳走出包厢,我一抬头,一下子呆住了。
( U2 Z! D) i0 P8 R' S; N% J! W 就在我们面前的一张桌子上,排长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 C* s5 B% N: ~9 n& d& A
他一抬头,也看到了我跟焦阳。: [' b" C H0 |) ]
我僵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盯着我们,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这饭馆警备区的人常来,可是杨东辉很少会在私人时间出营区,他一向很自律。
% q" d9 I1 S9 r( O) U- ~& ?4 a. X 我僵硬地喊了一声“排长”,杨东辉脸色铁沉,焦阳看到他,说:“这么巧,杨排长一个人在这喝酒啊,兴致挺高啊?”5 i! S$ ]' j& f& _3 _
杨东辉把酒倒杯里,他看了焦阳一眼:“你俩的兴致也不低。”
8 V( H# \" q9 o! O; w3 E 焦阳干笑了笑:“行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你慢慢喝,云伟,我们走。”# r1 P w; J8 u
焦阳带着我往门外走,杨东辉忽然喊了一声:“高云伟!”
, k2 `2 M- Y4 {$ Q' E4 o “到!”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完全是条件反射,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军区外面,饭店里的人被我吓了一跳,都抬起头看我。/ O: ]" @! m1 Y2 k) s
“过来!陪我喝酒。”杨东辉拿了一个杯子顿在桌上,语气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u: g: d5 {' m! T& l
我还来不及反应,焦阳抢先说:“不了,今天他是跟我出来的,不按时销假,不合规定吧。” t; r# {8 r4 t) {
“规定?”杨东辉说,“规定战士非节假不出营区,他这不也出来了吗?都是违规,不差这一时半刻。”7 r0 Q5 ^: L! {7 n% I: ~7 l
焦阳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杨东辉站起来,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一带,我整个人都被他揽过去箍在手臂里,他盯着焦阳的眼睛说:“副教导员,我叫我的兵陪我喝两杯,你没意见吧。”1 G+ E+ D# r( I
焦阳毕竟是个校官,他感到下不了台,不高兴地说:“既然这样,就问问云伟的意见,让他自己做主吧,是想留下还是跟我走,他自己决定。”; a m8 I7 S. L6 a; C0 |
杨东辉笑了笑,他那既霸气又强硬的笑,像雄鹰飞过雪山带起的疾风,多少年后我都没忘。他说:“这儿没他做主的份,我这人带兵霸道,是我的人就得听我的,从这小子到了警卫连,他的事都是我说了算。副教,得罪了!改天请你喝酒向你赔罪!”# |2 \% G+ L1 ~
说完,杨东辉把我往桌旁一按,他的手像有千斤重,我就算想站起来也根本就无法动弹。2 Q, B `3 f0 x+ Y6 t: q Z
眼前这局面,我心里急,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怕排长的态度得罪了焦阳,他一怒之下不办答应我的事。我对焦阳说:“副教,对不起,我们排长喝多了,我照顾一下,你先回吧。”看到焦阳失望的眼神,我强调:“我向你保证的任务一定圆满完成,请放心!”我用眼神提醒他。
4 M2 F. e% s* T$ S' T' i4 l 焦阳走了,我坐在桌边,我留下了,杨东辉却不再说话,一言不发,只管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连眼角都不扫我一眼,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l; M0 A' H5 D/ t! J9 L* V
我按住他去拿的酒瓶:“排长,别再喝了,你昨天才喝伤了,这么喝伤身。”
1 M% L; V$ G' q# p他胳膊一抬就把我的手震开,完全无视我,自顾自地喝。
2 i+ b) v) G% b L我知道劝了也没用,我也不再劝了,周围是一片喧闹,只有我俩的桌子一片死寂。- X- @1 o9 H/ q! o1 Q
我看着面前的酒杯,抬手倒满了,端起来就是一仰脖。火辣辣的酒液流进肚里,嘴里的味道都是苦的。
0 e9 @) M: ?8 q6 U% d, B5 j 上次和他在小酒馆喝酒,我认他当哥,他和我推心置腹,我们的心靠得是那么近,我们喝了那么多,像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同样是我们两人在面面相对地喝酒,却无话可说,我的心也仿佛老了十岁。+ ^; j' ^7 N7 Q* g( ?& l$ h# L
天若有情天亦老,才刚刚十八岁的我,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无奈!( H( R+ u8 _- [/ _0 {- }
从饭馆出来,已经不知道是几点,深夜的街道上没有车也没有人。杨东辉喝了很多,他喝得又快又猛,我一直把他送到宿舍,他浑身的酒气。熄灯时间早过了,我丢下包,摸黑把他扶到床边坐下,他就那么坐着,我去打开了暖气,给他铺好了被子,倒了水,回头看到他在黑暗中盯着我。
B0 f+ r- X! K2 d 我低声说:“排长,你休息吧,我回班了。”
9 T7 O' Y$ z, v 我转身要走,他说:“过来!”
+ p2 m& D0 Q. ?- W4 ?- a7 O 他站起身来,不耐烦地扯了一把领口,紧扣的风纪扣让他很不舒服。' R. L6 Q, h& ?
“给我把扣子解了!”他又粗又沉地命令。
3 k5 n8 e5 G" W. Z2 ` 我听从命令,走了过去,伸手替他解军装纽扣。我松开他的领口,他一直盯着我,我能感觉到他带着酒精的呼吸拂过我的脸畔,我的心跳加速奔跑,极力忍耐着这种致命的诱惑,匆忙地动作着,他的军装在我手下解开,露出他的毛衣,宽阔有力的胸膛,我解开最后一颗纽扣,他突然抓住我,把我顶在门后,我的背重重地撞在门上,他的身体随后压了上来,牢牢地压住我,把我挤在门和他之间。6 d, V; N9 [8 a. T) z7 n, i
他充满酒气的眼睛瞪着我,在黑暗中我们混乱的呼吸交织成一团。( i- M" g: H% E& @0 V7 r2 F
他紧紧盯着我,忽然头一低,吻了下来。 g( v$ l+ U8 G/ _
脑中像有什么炸开,轰的一声,眼前一片空白!- ~/ g" r, @$ U% L% u6 O! U
心脏如受重击,意识抽离出了大脑,一秒,两秒,直到浓郁的酒味冲击了我的大脑,让我清醒过来,我脑中充血,猛然推开他。. f4 N5 ^! Y; h N/ `' ?
“排长!你看清楚,是我!”2 o( Z' r2 a4 r( g @) G* w% y) T
他喝多了,喝得人都不认,我不能相信他刚才在吻我,更受不了他醉了把我当成别人!/ e$ Q: Q, H- C" z! t! s
杨东辉一用力,把我顶回门后。
7 {$ X" v- q! M1 k; I! V “我清楚得很!”* d0 I+ F) M8 f4 A
他死死瞪着我,眼神像要吃了我。
( v4 ?8 d1 h1 p) E% k: \' T) V$ Q “高云伟,你是老子的兵,就是老子的人。你说喜欢别人?你给我再说一遍。”
& {$ |0 Q+ j- G+ j2 l* s: B 他真的喝醉了,醉酒中的人的举动清醒以后就像一阵烟,散了什么都不剩下,他清醒后甚至连记都不会记得。
4 X( r! v; _4 U! K “排长,你醉了。”5 v. d0 v/ [+ n8 \
“你他妈说!”
" n$ D$ ?6 a& b$ y, r 他的手用力卡在我的肩膀里,像要捏碎我的肩膀。& u% G4 O* r- a9 Z0 R
“说这有意思吗?我喜欢别人,不喜欢你行了吧!你别再耍酒疯寻我开心了成吗?”
" V. g& z ^, i& ^, a. [ 委屈,憋闷,伤痛,还有知道我们很快就将天各一方的结局,全都爆发顺着我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毛孔向外喷发,我受不了他一次次地让我抱有希望,抱有幻想,最后仍是一场空,我已经不敢去奢望,不敢去做梦,我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排长,我怕了,真的怕了,别再耍我了,别再给我一丝丝的念想,我真的怕再次失望后漫长的时间里再重复这样的煎熬!
]2 `" {7 u3 g “你再说一遍?”他逼近我。
1 n8 k/ F' i- f( r9 j7 [* p “说多少遍都一样!”我咬碎牙往肚里吞。1 a0 K0 z) n$ R6 A& {+ |' Y
“扯淡!”
8 K2 F" ~ Q# K+ i' i) l2 p0 d 他的手一下按在我胸口的口袋上。那里有一个东西,我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将它掏了出来。3 {8 H, u0 K5 r' S% C" D4 I* `- ?
“那你为什么带着它?”他举着那东西质问我,那个打火机,手枪形状的打火机,上面有我贴身的热度,距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为什么带着这东西不离身?”0 \: F7 d/ X0 F% }' r
我无言以对,只有沉默!: i N+ A$ C: L1 H% p% L
他紧紧压着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还来我屋里偷偷干内勤,你以为我不知道?”
( \; b+ a5 X+ h4 N) |' u* \9 A" \ 我无路可逃,无所遁形。在他的面前,我早已无所遁形。
: `) T0 g! f- p9 p0 W# d “说,喜不喜欢我 ”他醉了,抓着我,执拗地逼问我。
1 M0 M. K) C4 T* U- P0 M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他英武迷人的脸庞,深深刻在我骨头里的刚强面孔。
/ N3 @7 b7 p* v2 c8 r" a “不喜欢”: f; a( Q+ F2 q5 l/ e$ e
他突然吻了上来,嘴唇狠狠地磨过我的唇,又骤然分开。$ J- N1 C7 [* I# f
“再说一次”他气息错乱,低沉地问。
: D& t( f2 Q# F- j x “……不喜欢 ”我喘着粗气,他听到的瞬间又惩罚般亲上来,我的脊背滚过一道痉挛。
; c& v6 P& T0 z; B “……喜不喜欢?”他不依不饶,霸道性感的嗓音,和我俩纷乱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t* B A8 N+ ^, }5 B; L' g8 A
“不……”! \3 \! v5 @& v2 l
后面的字都被他堵回了我的唇里,直到我们气喘吁吁,最后一次他松开我。" Q$ n8 F3 e$ `( h: g8 ~1 ?% [
“喜不喜欢我?”
& K$ M6 a, h. B! c# c; R. S 他在距我的唇仅有一公分的距离问我。$ r0 e3 `; Q9 R( ^. J! Y. d" W
我看着他,这个人,这个主宰了我所有的思维,心绪,所有的念想和爱情的人。
4 X8 C3 L* a1 O G& I1 v3 c c" s' k 我什么也没说,只有我们呼吸声的静寂,突然我抱住他,吻他!狠狠地吻他!用尽我的全力,用尽我的生命和滚烫的血液!% T- `& V3 [ `4 o2 W4 a H( q
我们疯狂地吻在一起,仿佛要用吻把彼此撕碎,我的舌头和他的缠裹着,撞击着,吮吸着,两个男人,两个军人能爆发的不仅仅是情与欲,是一场真刀真枪的战争,是枪林弹火的冲锋,我吻他吻得两眼发黑,脑中都是血色,因为我吻的是他,我的排长,杨东辉,我爱得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激情的人,他对于我就像五角星上的“八一”之于军人,是全部的信仰,是唯一的标的,是毕生的灵魂!
" `; T& D( ]5 o+ h$ U 心脏在胸膛里快要破膛而出,太阳穴在激烈地突突奔跳,杨东辉狂烈地吻我,紧紧地抱着我,他拦腰抱起我,我一米八的大个子他一下就把我抱起,把我丢在床上,然后他压了上来。他像一团火,谁碰上都会被烧为灰烬。
5 L' s. Q! |' S. ?# ^, T$ V 在那个黑暗的排长宿舍,在那张我铺过无数次的床上,在整个万籁俱寂的营区那扇紧闭的窗后,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酒精,情欲,生理还是心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给了我这梦境般的一夜。
" W0 a u" O3 C* ]+ q 他扯开我的军装,我也剥扯着他,他沉重地压着我,我抱着他的背,颤抖着抚摸过他的皮肤,他棱角分明条块垒垒的肌肉、完美得如同军神的身体就在我的手下,在我的怀抱里,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我血脉贲张,他抱着我的力量像要把我碾碎,我整个人都是昏沉恍惚的,人在骤然得到的喜悦里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惊疑和做梦般的眩晕!5 w* r g h+ }: F* A2 n4 X
“……排长……排长……!”我抖着嗓子喊他,他抱住我的胳膊像铜墙铁壁,他低头吻我,粗重的呼吸带着浓厚的情欲,他吻得我喘不过气来,他身体里散发的浓烈的干燥的气息让我发狂!: [- H, i6 R6 q5 T3 X' N/ Z1 I
他终于松开我,我听到他急促地喘气,他用力抚过我短短的发茬,俯视我的脸,他的眼睛望着我,那眼中现在只有我,他喘息着,瞪红着充血的眼睛,他说:“……我在仓库,满脑子都是你!……”# Z! ~4 U5 D9 D. v0 D( j
3 G9 W; c& t7 h8 }+ V9 E) D4 U晕眩,无比的晕眩。; R6 k$ v7 n; z- `# { L5 y
) K, B6 L1 V! B/ i {/ \6 U6 T9 _人被巨大的幸福突然砸中的感觉,就是我当时的感受,晕眩到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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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f; |: d! F) ]每一根血管都在颤抖,从心脏到末梢。: g5 D$ G4 ^/ U2 x" o5 A R# o
2 E# G$ A. x/ H我摸索着抽走他的皮带,解开他军裤的纽扣,手探进了那块禁地,那神秘的军事禁区,终于我握住了那坚硬火热的地方,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我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变得好像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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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p2 `# d/ }$ w+ |% q& c它像一头下山的猛虎被突然释放,从裤子里昂头涨脑地跳了出来,在澡堂我偷瞄过无数次的他裤子里沉甸甸的形状,那令我隔着衣料看一眼都口干舌燥心跳加速的东西,现在就在我的手中,青筋暴起,粗长,霸道,它惊人的雄伟让我血气冲脑,那不是一把钢枪,简直就是一门大炮!9 v2 z, T8 `/ W/ g: _( U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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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吸急促地套弄它,它硬邦邦地颤动着,鼓涨着,它的坚硬,粗壮,威武,彻底征服了我,道道凸起的血管里急速扩张的男性力量,奔腾着排长的热血和沸腾的精力,滚烫的炮身像要引爆我体内的火药,一点火星就能把我炸为灰烬。, e* `. a" v0 I% f. M" P(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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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东辉在我的动作下发出低沉的喘息,看着他此刻性感的面孔我所有的热气都往下身涌,我低头毫不犹豫地把那让我膜拜的器官含进嘴里……% g& K# T' s)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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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和他都不再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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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乱的,着起了火,呻吟、摩擦、开火……. Z3 x- d9 O) H8 u7 j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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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像绽放的烟花炸开,我们汗流浃背,我心爱的排长在我身上爆发了,用我的手和唇舌让他达到了高潮,我也喷薄而出,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感受着身体的震颤,体液在我们的小腹上流淌交融……, J& O1 J3 z' B* e
4 O* a% i! C+ o/ Y7 P当一切归于平静,我们汗涔涔地抱着,我颤着声音问排长,舒服吗?……
. R+ }9 ~9 c8 U f我怕酒精的冲动过后是无限的空虚和排斥,我紧张着他的回答,他抱着我,他的怀抱让我的心如在云端。8 ^3 p1 @& K9 b) [
他低哑的喘息声在我耳边,他沙哑地说,舒服,你呢。
) I3 W/ t% T! v. @我吻着他的肩膀,说,我从没跟别人这么做过,只要是跟你,做什么都舒服……1 J. i$ d" @* h" l( g3 z
他抱着我的手臂收紧了力道,轻轻地亲吻我,我浑浑噩噩,像在梦中。+ L0 a3 \0 }) f. W) [5 |
我问排长,为什么?! u2 Q0 d) N$ m2 S5 E7 L
他说,我不知道,可我就是看不得你跟别人那样,你要这样,也只能跟我。你是我的人,我得看着你,一直看着你,你这么胡来,没我看着怎么行……7 {6 `' w! [ V: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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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 l4 Y8 L$ v 天亮前,我悄无声息地回到班里,战友们都在熟睡,没人察觉。
5 ?8 }) j& ?- f/ X2 ?8 [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不能在杨东辉的宿舍待一整夜。天亮前,我不得不轻轻放开他,起身穿上军装。他还在沉睡,走之前我弯下腰,亲他,他沉沉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睡梦中的脸像毒药,让我一步也移动不了。我在床前看了他很久,最后戴上军帽,闪身出去。
' X# B/ }6 [8 @6 G' r7 V 直到起床号吹响,我都没合眼。身体亢奋着,人却在梦里。我的意识飘浮在空中,始终不能落地,直到站在出操早课的队列中,整个人仍然是在云端飘着。" _6 ?# b4 S; [- [
昨夜,当一切都平静之后,排长搂着我在酒精的作用下陷入沉睡,我一直拥着他,一动不动,怕一动就惊醒了这个美梦。. |! I# o& U7 t$ h5 j
这场梦太美,美得让我怀疑它是否真的发生过。
4 O" P" b/ y$ w 我拥抱着的,抚摸着的人,是我朝思暮想的排长,魂牵梦萦的人,我以为我一辈子也不可能碰触的人。0 i# `# V# `4 Y- f0 C
这个梦太不真实,来得太雷霆万钧,从天而降,让我不敢相信,大脑处在一片滚热的空白中,久久都无法回神。我看着排长睡梦中的脸,一秒钟都不敢合眼,仿佛眼一闭他就会消失。我轻轻抚摸怀抱里他的身体,怕弄醒了他,又停不下手,因为只有反复确认手下这真实的感触,才能让我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不是我梦过无数次却在醒来后陷入无限空虚的梦。
. p! x9 c! H: t8 R; ]0 k, k 当梦里无数次的情景突然变成现实,人的反应并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恍惚,还有深深的恐惧。我在黑夜中恐惧黎明的到来,怕天一亮,梦就醒了,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了。阳光破碎了梦幻的泡沫,我手中紧紧抓住的,被亮起的光线一照,会像蒸发的水汽,从指缝间无情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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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号吹响了,天光大亮,连里又是打仗似地出操、洗漱、整理着装,哨音在响,脚步声有条不紊,和平常一样的一个早上,只有我,忐忑地迎接这个早晨。4 O5 Z6 |& { _, n" }) `
在班里的行军床上,直到天光亮起,我脑子里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
7 M& W0 G$ j& C, o 他是真的接受了我,还只是因为酒后的冲动?8 E( V* Y, R6 X! D: p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9 S& q5 _; Q7 T0 t9 O" } 昨夜那是不是只是酒后的本能反应,身为男人我了解这种反应。不管对方是谁,那种欲望上头的发泄是意识抗拒不了的。在军营里憋得太狠了,释放,是每个精力旺盛的军人的渴望!这种释放代表不了什么,只代表那一刻的发泄。& @9 \8 R, Z, f, C( P8 C
我想起他也说过,他在部队里看到过这种情形,互相慰藉和发泄生理需要。男人之间的排遣,在部队这种严重缺乏解决途径的地方不是没有。他一直都不能接受我,可是这一夜,为什么?因为那句我不喜欢他的刺激,他受不了我碰别人,还是酒精刺激了他憋得难受的精力。他的火热,他的激情,冲刷干净了我思考的能力。我没法再依靠理智去判断和分析,我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思想,都他妈没有了!我只想知道,杨东辉你到底是喝多了还是来真的,你说你在仓库满脑子都是我,是不是真的!……
5 K$ J4 H) ^) q( |* ^+ Y 这个无比混乱的早晨,就在我内心的忐忑,不安,焦躁,混杂着激动甜蜜的回味,和毫不确定的七上八下中,到来了。' y4 s6 l+ N7 i5 T
7 Q1 L% j! M9 N 洗漱时,马刚挨在我边上,边捣鼓牙刷边口齿不清地问我:“昨天跟副教导员到哪儿喝酒去了,半夜都不回来,喝爽了吧你!”* ~( }. |/ C0 ?; l
我随口糊弄了几句,把牙杯里的水倒了,洗漱完和几个班里的人转身往外走,门口有几个人进来,杨东辉拿着牙杯和毛巾,正在几个战友的簇拥下走进来,我一抬头,我们打了个照面,目光碰在了一起。) M5 ~! R* w' `/ Y" F% ?
我们眼神一碰,就各自移开了,表情都很不自然。班里的人七嘴八舌地喊排长早,我也混在其中含糊地喊了,他点点头回应,我跟着战友走了出去,擦过他的肩膀,他身体上的热度让我回想起昨晚,身体马上就有了反应,不受一点控制,和热起来的身体相反的是心里的发空。. z4 A U" P! }7 w5 _
他酒醒了。昨晚的事他没忘吧。4 G4 R1 V9 x3 @
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他没忘,尽管当着这么多战友我们都在掩饰,但是那种尴尬已经说明了一切。
7 T* f5 }7 e3 S- z 不知道他酒醒以后会怎么想,会不会感到恶心或后悔。
]3 @, }3 H4 u/ s 走出门后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弯腰在洗脸,跟他来的那些兵和他说着话,他随意地回答着他们,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这也是每天早上都看习惯的一幕。我有一种错觉,其实昨晚喝醉的人是我,是我喝趴下了产生了幻觉,否则为什么喝酒的人是他,醉的却是我?% c8 [/ c" \6 \* x/ @7 r
饭前一支歌,结束后,杨东辉在队列前针对连里最近的作风要求做简短训话,他铿锵有力的话语没有一句进我的耳朵,我站在队列里在晨雾中望着他,他明亮有神的双眼有穿透一切的力量,紧紧牵引着我的心,忽然他的目光向我射了过来,和我的目光撞在一起,这一次我没有移开,他也没有,他在说的话停顿了一秒,也许只有半秒,短到整个排没有人察觉他有所停顿,除了我。% K1 O1 I! j% A8 }) W( i4 h
他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分过神,断过句。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收回,训话也继续严肃果断地说下去,我的太阳穴突突弹跳,因为心脏在这半秒里加速,像抡起的鼓点擂着我的胸膛。/ d) X1 \) s* K0 s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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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J$ a$ J" v% Q* E; L8 B# p. m 那天我站上午的头班哨,8—10。9 T1 Y6 [2 J! v5 ^3 f# |+ Q+ `7 {
早饭后匆匆交接岗,岗上站的另个战友,我是二号哨,在岗亭下警戒。我负手跨立,双眼目视前方,但脑中是一片断了信号的空白。
' t7 ?" [" D0 j% g$ z" g' i 我怕他酒醒了以后会躲着我,如果是这样,我俩就真的回不去从前了。! E6 o5 C: {" \+ W5 Q5 X
把话烂在肚子里,那不是我性格,下了哨之后就去找他。如果时间等到下哨之后,一切也许会是另一个样子。然而,仿佛是老天也要插一杠子,我跟排长都没有等来那个时候。6 m) R2 D8 S3 x: h5 w
我正站在岗亭下时,身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是杨东辉的声音,他在对讲机里呼叫:“二号哨,二号哨!”
: P( L' o( ~7 t# m 二号哨就是我,我迅速拿起对讲机回应:“二号哨在位,请讲!”# Y, ?+ R& U6 x4 l3 |7 E
站岗中的对讲机呼叫,肯定是公事,我收敛心神,等着听他的命令。( M# T( Z1 j# ]; K# d: {6 s2 k
伴随着滋啦的电流声,他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下哨后转告你班长,过年期间看好班里人员,加强安全意识,新兵不要想家,不要乱跑,我抽空打电话到班查岗!听到回话!”& r( u8 F2 ]% t8 Q* h
“是!保证传达到位!”我对着对讲机说,他没再说话,对讲切断了。我莫名其妙,看了看领班员和其他在岗执勤人员,对讲是公开的,大家都听到,他们眼中也一头雾水。: O) t P% S2 S' ^- b! R
排长什么意思?突然没头没脑地来这么几句,他语气很匆忙,我满腹狐疑。0 R2 W! o* j3 D0 K. I
这些跟这班岗无关的话为什么要现在在对讲里跟我说,就算是要向我们班长传达纪律精神,他可以直接找我班长啊,为什么要正在站岗的我“转达”?那句“抽空打电话查岗”又是什么意思,查岗就查岗,他人在连里,为什么要电话查岗?
* n8 D/ Y7 R/ c, f/ Z% X1 L" ~0 L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这是要去哪儿?连里一定有事发生,可我正在岗上一步都不能离开。正在我焦灼地等待下哨的时候,军区里出来一辆面包车,是我们连的车,车开得很快,经过大门时我向车敬礼,就在此时我看见了排长!他坐在车里,身背装具全副武装,透过封闭的车窗他看着我,对我飞快地做了一个手势,那是战术手语,意思是原地等待!
# H- ~. J2 X) ^# t9 t 在我呆住的瞬间车就呼啸而过,消失在街角。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它就带着我的排长,卷着尘土从我眼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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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_* j2 s# d2 f 杨东辉走了,去集训队了。
2 ]4 z9 c j2 M0 e5 a 通知是上午刚到的,年后的军区比武上级非常重视,集训时间提前,时间紧任务重,克服一下困难,年就在集训地过了,杨东辉作为骨干,第一批就走,接到命令后火速整装上车。部队就是军令如山,雷厉风行,命令来了不容你多耽误一分钟,说走就走!
4 Z0 I" B$ o1 H# i0 d0 Q 等我下哨赶回连队,才知道这个消息。
* a6 m$ N1 b- U/ x6 H 离别来得太突然,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我。只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是现在!: G6 r- p. F/ p
现在我明白了他突然在对讲机里呼叫我说那几句的含义。什么转告我班长,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他突然接到命令,而我在哨位上,他是在那几分钟用对讲机跟我道别。他叫我过年不要想家,安稳待在连里,他会抽空打电话给我。那个原地待命的手势是他最简短的叮嘱,他叫我等他回来。
$ z( V1 [% l7 @+ P 可是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了。
- _$ U( O3 B: m 焦阳过完年就走,带着他要带走的兵。这个命令,意味着当杨东辉结束集训和比武之后归来,我已经不在警备区,不在这个城市,我的组织关系和档案全部会调走,跟这里,跟警卫连,再也没有关系。
/ I$ ~: H: e% I$ f( V5 w 那天特别冷,北风刺骨,天灰蒙蒙的。空中压着厚厚的云层,要下大雪了。
9 @1 F. }& N) U" C# o m, q1 r 晚饭前连长宣布,明天再坚持一天,后天是大年二十九,从中午开始放假!准备过年!
" k3 c$ o- g1 | 连里一片欢呼,解放了,都在欢呼雀跃。
/ u/ n$ I0 P4 _/ p 这个年终于来了,在我失去了对它的期盼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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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c" _5 _* v7 l5 i- s “报告!”站在指导员办公室门口,我敲响了门。
& n& G7 B B7 A “进来。”走进屋中,指导员低头站着弄着办公桌上的资料和表格,抬头看了我一眼:“来了?坐吧,找你谈谈心。”
1 D# }# I: B+ C# u& S6 C% z" A 指导员派人把我叫来,说和我谈谈。我看到他桌上摆着的那些纸,就知道他找我是要谈什么。
. N+ Q7 j+ k. w* o+ h: \ “小高,你是东北人吧,家乡是哪儿?家里几口人啊?”指导员从政工干部谈话最常见的开场白开始了,我也配合地把这些秃噜话滚轴子似地又秃噜了一遍,指导员东拉西扯一番后终于进入了正题,他从桌上抽出一张纸,问我:“这是你交上来的吧。”
1 S3 m( G3 D5 `9 i; ^8 S7 k7 l 白纸黑字,上面写了什么我不用看,每个字我都记得很清楚。
1 d' ^# @: ^- Q/ ]2 `7 C “报告,是。”
* @4 e2 B" H' W+ u% _% i “你想去大军区警卫营?”
$ a+ J6 b9 b( F. f “是的。”
* E. b0 z9 I+ X, m “为什么,能说说你的想法吗?”指导员看着我问。/ \! `0 u, _; r5 h3 R/ q- i4 s
我迟疑了一下:“因为我想锻炼自己。”
! Z$ Q1 G5 u% `7 K) K “在这儿你就得不到锻炼了?警卫连没有让你得到锻炼?”指导员敲了敲桌子。
0 O% [# o o! N: s7 s “不是,指导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完沉默了。
2 j- B3 j" k) N 指导员给我倒了一杯水,把几张纸递给我。
- }3 F$ r8 C1 [" r2 a: I+ ` “你看看,这些都是交了申请想去的,连里有连里的考虑,尊重战士个人意愿,连长的脾气你知道,想来的他得挑,想走的他不拦着。不是每个人连里都叫来谈话,但是你,连长跟我的态度都是这个话要谈。你知道为什么吗?”( b# a8 z2 S! ]* _4 m: M4 b0 `
“是连长、指导员看得起我,关心我。”我知道这场谈话为什么会来。) k& t9 v7 S5 J
“你这话说得也对,也不对,关心你,关心连里的每一个,这是连长跟我这个指导员的职责,但是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特别关心你,你想一下。我到连里以后,对每个战士的情况不能说完全摸透,但是你的情况,我现在说说我的感觉,不一定对,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纠正我。我感觉,你是一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人,你的荣誉感很强,表现在你对连队的感情很深,对连队,尤其是对一排,感情很深。这从你的日常表现和我们对你的观察都可以看出来,所以别人交这个申请,我们不奇怪,可是你交上来,和你说实话,连长和我,我俩是真没想到啊。”, H1 x0 f" O; G! j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指导员继续说:“是不是有什么情绪,心里有什么疙瘩,都说出来,今天叫你来就是敞开了聊,思想不要有负担,有什么说什么。”( f- N- c* s/ ^' S1 w Q+ Z
我说:“没有,指导员,连里对我很好,是警卫连培养了我,教育了我,让我有了一点兵样,在这个集体里我感到非常光荣,这是真心话。我心里没有任何疙瘩。”5 x% q+ j0 H4 \# K
指导员立刻说:“那你为什么还要走呢?”. E( E7 y5 d1 B& d
我又一次沉默了。
?; k; F! G8 V7 I6 L+ r2 Y “我就实话说了吧,焦副教导员很看重你,点名想把你带走。年轻人向往大地方,大军区在大都市,起点高,年轻人想去见见世面,这我都可以理解。个人志向,我们也不干涉,但是小高,连里为什么留你,仅仅因为你的成绩?我告诉你,不仅仅因为你是训练骨干、你军事素质突出。你牛,但是放到外头,比你牛的兵多的是!留你,因为部队是一个讲感情的地方,警卫连是一个讲感情的地方!我跟连长现在就想跟你讲讲感情,你一个一年兵,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讲感情?因为你是块好钢,你这块好钢是谁磨出来的,我跟连长不居功,你班长我也先不提,我就说说你排长,是谁手把手把你带成尖子,是谁有好事就给你争,有坏事就给你挡,你排长对你怎么样,这不用我说了吧,警卫连里有眼睛的还有谁没看到吗?现在你交这个东西,你有没有想过你排长看到了怎么想!”
8 f, R/ s. R+ @, L1 t 指导员斥责着我,带上了他的情绪,他的话,句句在挖我的心,刀刀扎在我的心上!: J) X0 k* s' d+ S; U
“你要走,伤的不是我的心,不是连长的心,是谁的心你自己想一想!”. ~$ \7 a: G; V) q# p" G* t0 z2 Z
“指导员你别说了!”我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着,我的心里是那么难受!
% r2 V2 }4 c' ?4 b5 h+ R “……排长知道这件事吗?”许久,我低声问指导员。
- K( k8 I; G8 s- g4 X f5 L. b, B 指导员看看我:“还不知道。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h$ N! P) o, Y/ k- J
我盯着面前那张纸。
4 P. `$ Z0 P C: i! x$ V 拿回这张纸,走出这间屋子,我还是他的兵,他还是我的排长。
& @' e) J4 p; F, ^5 w7 \/ J 拿回这张纸,我就可以一直在这里,一直等到他回来……; F9 |9 z! N" P* o
* X2 `; B& p" B. {: w1 j8 K 军区大院的春节气氛很浓。
; ^% p6 _7 X, q$ X 军区大门早早挂上了“欢度春节、守卫神州”的横幅,我们连每个排每个班都领到了任务,各班各排彻底打扫卫生,抽人手去炊事班帮厨,后勤部门早就把生鲜禽蛋菜肉瓜果运来,准备除夕这顿一年最丰盛的会餐。我们被班长们带领着,在大院挂上红灯笼,牵起彩灯,插上彩旗,贴上春节的标语。寒风一吹,彩旗猎猎,红灯闪烁,如果下了雪,红灯映照着雪地,是一番美丽的景象。连里的布置气氛更浓,司务长带来了拉花、气球、彩纸,我们忙着把俱乐部布置起来,迎接除夕夜会餐之后的节目狂欢。& L+ j, N! D: r% ?, b
所有人都在忙碌,据说这是部队过年的传统,要让每个人都忙起来,忙得没时间想家,特别是新兵。连长的老婆孩子来了,陪连长在连里过年值班,连长那黑脸膛难得地堆满笑容。* Z" X3 n. U! `8 j, }
经过一番打扫装饰,连队焕然一新,张灯结彩,喜庆的窗花和春联、闪烁着的彩灯泡、战友们喜气洋洋的笑脸,空气里弥漫着的寒冷夹杂着热烘烘的暖意,这一切都在我的身边包围着我。只有我像是一个置身在外的看客,这些温暖和幸福,都离我很遥远。! N' ?5 T" G6 _- A' x6 D$ @+ r
焦阳知道了指导员找我谈话的事,问我,你的决定有变化吗?
3 \6 A3 N$ |& ]. L 我说,没有。: i! v5 y& j1 F3 Z0 x) A
他没有再问。
& V6 O4 d0 R6 ?1 R) G# X8 } 我知道,连长、指导员都会卖焦阳的面子,否则连里根本不用谈话,就是不放人,你想走,门都没有,轮不着我一个小战士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就因为连长指导员都不能驳焦阳的面子,才会来做我的思想工作,希望我自己要求留下。
5 [+ D, U3 Y; B: ]3 @ 焦阳说,指导员说我跟警卫连缘分浅,来了不到一年,上次省军区政委就差点把我弄走,后来阴差阳错留下了,现在还是走,看来我真不是警卫连的人,注定没有待到底的缘分。焦阳笑着说,不知道你跟警卫营缘分多不多,我能不能留得住你。
. Q6 L' \0 r1 c0 ?0 i 关于那件事,我们都没再说什么。我知道焦阳如果想带我走,一定会不遗余力把这件事办成。我是什么性格,他应该也了解,这事如果没定,哪怕调动的命令板上钉钉地摆在我面前,我就是提前退伍脱了这身军装,也不会听这个调令。
; a2 b; L: F1 |- v9 F5 ?4 e2 N) o3 o 明天就是大年二十九,晚上自由活动,马刚他们拉我去打牌,我没去。在连里一个偏僻楼道,我找了个地方一个人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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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F% | C; D( t6 F3 o( K 我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干嚼了一颗止疼片,苦味散在嘴巴里,头像炸开般地疼。, T5 A4 Q8 p7 w# A( l4 }* s
从小到大,我性子烈,认定的事情八匹马也追不回。老辈的人说这是驴性,倔,拧,可有一样,我要什么,心里特别清楚。, {+ G2 s/ I2 n
现在,我想要什么,我依然很清楚,可是不行。
3 d& X$ ]/ j; q. { 我问自己,为什么不行?怎么就他妈不行?
$ \# J/ J- _: }4 l; S4 P 我就想一直守着他怎么了,我就日夜守着他怎么了?管它什么先进调级升官前途,这些在我俩朝夕相对面前就是个屁!. M1 ]. s+ h; l( z8 `
高云伟,这不就是你要的吗?现在好不容易,现在他终于,我们终于走了这一步,我管他是接受我还是喝醉酒,什么警卫营,什么申请,什么为了他好为了他前途,都去他妈的,老子要的只有他,他!杨东辉!5 n; q1 d' Z9 H" U; r }: A
等他比武拿个名次回来,就能撤了处分,明年调不了级,升不上去,大不了转业,脱军装,我俩一起退伍,社会上机会那么多,干啥不行,他这么优秀,干啥成不了?他想留部队,他爱这身军装,我懂,可就当我自私成不?我就想自私一回,排长,成不成,将来如果是我阻断了你的军旅梦,就让我用一辈子的爱来弥补欠你的,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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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在脑海里,指导员办公室的门被我踢开了无数次,那张纸被撕了无数次。
2 F# g+ Z ?9 E! e2 g 在现实里,我屁股定在台阶上,没挪过窝。旁边是掐死的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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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二十九上午,我正在活动室跟战友忙碌,焦阳把我叫去,说临时要开车出去办事,让我跟他一起去。
/ b X; p' Z* o* M/ C; _' g 车在高速上越开越远,我渐渐感觉不对劲,问他:“我们去哪?”9 M: n) K+ u( [6 z7 k1 S% U) |
他笑着说:“去XX市。”
; ]1 l8 l# {7 o/ ~1 Y* x XX市是省会,区域中心大城市、战区战略要地,本省的省军区所在地,也是七大军区之一的大军区所在地。我一愣,焦阳把着方向盘看了我一眼:“去大军区交个材料,顺便带你去看看,熟悉熟悉环境。”
" X: e6 p. w" W& k3 h7 x7 M i 没想到他不打招呼就把我带到另一个城市,还是去大军区。如果他早说要去这么远的地方,我是不会跟他出来的。7 \: [9 b1 B- Z8 V# F9 S9 f# v: c9 ] p
“副教,今天能返回吗,连里过年事多我想帮把手。”4 V8 R8 Z' j' k/ l: g
焦阳听出我话里有情绪:“办完事就回来,你就当陪我走一趟吧。”# m( L# v7 H1 ?8 _: g
车开了三个多小时,下午到了,不愧是繁华大都市,比我们警备区在的城市大多了。2 m3 c3 v. M( B: g# U
大军区司令部在城东,开车进去之后,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太大了。3 n) ~. H! x# `+ c6 x$ k
尽管我们警备区也占地不小,可是跟这一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我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军区大院,光道路支道之多就让人转得晕头转向,要不是不时开过的军车和走过的军人,这里更像一个庞大的绿色园林,各种树林、花园、草坪绿地,要是观光收门票能比外头公园人还多。原址是历史遗迹,所以保留了不少文物古建,加上那些参天的大树和梧桐大道,整体氛围庄重而又神秘。
; @4 X O! _$ c2 S8 a2 M 焦阳把车开到了警卫营,警卫营非常气派,不愧是一个营的建制,一幢六七层高的现代派综合大楼,宽广的场院,负责的哨卫多而且密,我观察了一下,光大门就有东西南北四个外大门,内卫哨有好几层,还有对面的军备区和汽车调运中心,也有哨位,平均每个哨位四——八人,仅大南门就有相隔几百米远的两道岗哨,还都是外哨,不属于内卫哨,守备之森严,真是禁区重重。内部的流动哨和固定哨也是几步一岗,每个道路口都有固定哨点,怪不得要一个营,这么多的哨位,没有一个营的兵力根本轮不下来。, |! o; N- G# b3 W& Y: {
焦阳向我透露,这里的岗哨是实弹。这对站岗的兵来说实在是刺激,很多军事单位的门岗看起来荷枪实弹,其实都是枪弹分离的,包括警备区,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怕搂不住火。我们连里老兵抱怨过,站岗连蛋蛋都没有,一个小时握着烧火棍!0 w1 M8 N5 ?$ k) e. l% `9 L
这里第一枪是空包弹,用来警告和震慑,第二枪开始就是实弹。所以如果有想闯大军区机关的朋友注意了,要是哨兵朝天搂响了第一枪,要命的就不能让他再开第二枪了,呵呵,开个玩笑。; e/ W* j1 r5 v8 o* l% Q
在大院里,每隔一阵就有纠察执勤的三轮挎斗摩托开过,来往的军车光车牌号就看花了眼,司政后装,总参在当地的驻守单位,军校,各集团军的车牌,眼花缭乱。. D* U. q% S |
指导员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是个开眼界的地方。" y I+ Z( M+ G( Y2 k. h
焦阳带我参观了警卫营的生活区,电脑室,阅览室,生活娱乐室,澡堂,洗衣房,电话房,条件比警卫连好太多了。出了营区,机关家属区的生活设施就更齐全了,游泳池,大礼堂,生活超市,酒店,医院,幼儿园和学校,篮球场密密麻麻,光晾衣的空地就有大半个足球场的大小。
/ k( a9 ]+ y# s% d2 ?" r 焦阳把车停下,带我在大院里走着,边走边向我介绍周边的环境。他兴致很高,对每一幢建筑的历史都给我说半天。
$ T! I( C; x$ O9 m “怎么样,这儿环境还不错吧?”路上,他问我。! _6 N- `+ d+ ?
“何止是还不错,简直太好了。”7 |* N3 O; F) y
对我这种小列兵,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可惜我并没有心情欣赏。
. x, U- A( j5 t- d 焦阳很高兴:“今天先带你熟悉熟悉,以后到了营里,这附近还有很多好地方,我带你多转转。你会喜欢这儿的,我保证你来了就不想走。”
$ r2 }+ S& o" A3 o# {/ Y$ y$ u9 v 我看了看手表:“副教,你不是要去办事吗?赶紧办吧,别耽误正事。”
/ C. x- b5 J; W$ s' K8 x' l! Q 焦阳随意地说:“不急,就是个材料,一会儿就弄完了。咱们先转转,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吃饭。”, F: R5 `* Y6 _8 L* {$ _* v
我一听他这意思,他今天是不想回连里了,有点急:“还是买点吃的路上对付一下吧,太晚了怕回去赶不上晚点名。”9 Y8 ?( s" i3 B3 y3 t
焦阳停顿了一下,没接茬,看得出来,他没想到我看到这里的环境之后还是想当天返回。他没说话,走了几步,未置可否地说:“再说吧。”! S# G- k3 K5 B/ q/ ]/ E$ e
' B' R0 c% b9 f1 V0 Z 我们正走在路边,旁边开过一辆很酷的军车。3 m! T$ B& T* [* q' p1 S& Z' y7 N
越野敞篷型BJ212,军车经典车型,在我们那很少看到这种敞篷款,相当威风。我多看了两眼,那辆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在前方突然刹车急停了下来,然后向后倒车,一直倒到焦阳和我的旁边。
1 O8 Q, \0 Z2 ]+ B- o$ T 我奇怪地看过去,焦阳也偏头看了一眼。' H$ U4 u* M! O0 M+ C' u1 w7 C
开车的是个军官,肩章两毛二,中校。大冷的天,他戴着副墨镜,套着战术背心,手搭在方向盘上,探着头像发现什么似地瞅着焦阳,焦阳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仍然带着我向前走,身后那中校突然按了一下喇叭,在驾驶座上喊:“嘿,小羊羔!”
a0 j5 A4 e1 ~7 | 小羊羔??他喊谁呢?8 ^5 U6 `/ m) Q
焦阳跟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北京吉普跟了上来,越过我们停下,那军官打开车门跳下车,绕过车头,站在了焦阳和我的面前。
3 p' b. a% n/ p; X+ b 他摘下墨镜,随手往胸前背心上一挂,头一抬,喝!我不由喝了一声彩,真是个威风凛凛的军中猛男,年纪三十三四,长相不能说帅,但是充满了粗犷的爷们味儿,身材强健,相貌堂堂,脸膛上带着一股杀气,一看就是野战军出身,机关的军队干部,绝没有这一身浓烈的血气。% k4 M- u4 A: O; a3 y2 a8 y/ u2 p' u2 o: x
他豪爽地打了个哈哈,似笑非笑地打量焦阳:“焦副教导员,还真是你,怎么,架子越来越大了,看见老朋友也不搭理?”
1 e3 T7 A% ]) f8 v) v& m% s 那声“焦副教导员”他咬字特别清楚,带着股戏谑的口风。看样子他们很熟悉,但焦阳对这个中校的态度并不热络,甚至带着种厌烦。7 a7 S8 K9 n( a) W
焦阳说:“边营长日理万机,怎么敢耽误你的宝贵时间?”
n# O8 s' ^' |' L1 Q+ a) Y 中校嘿嘿一笑:“这话听着意见不小,我说,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亲热点儿?别老绷着个脸,干巴巴的。”0 S2 i* ?9 n7 ?! |" k) K6 n
焦阳不耐烦地:“我带个兵办事,你忙你的吧!”0 R$ ?' X. d3 L4 n
中校这才看了我一眼:“这是你的兵?”
) `, g6 _# L' [" ` q+ n4 x+ Q 焦阳回头向我介绍:“这是XX军军直侦察营边营长。”) r- O1 ]+ H. w* G* P" A. ]
XX集团军直属侦察营!我靠,我惊了,如雷贯耳!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王牌部队,尖刀中的尖刀,精锐中的精锐!5 X( w* B* R; } u
我赶紧绷起身体向中校立正敬礼,憋足了劲:“边营长好!”( ^- s7 B F6 H* `1 c+ r
边营长上下打量我:“小子,身板儿不错,通信营的?”
8 V) G- L ~0 u0 w9 Z% u “报告!XX警备区警卫连的!”
2 I$ w, J! F) r/ } {1 L 我挺起胸膛大声说,我知道这个单位在这位王牌之师的精锐部队主官面前恐怕都不值一提,但是我要大声说出这个单位,因为无论何时我说出警卫连这三个字,都打心眼里感到光荣!2 Z# |6 P$ [* B0 R/ o# o1 x
“哦,XX警备区,”他来了点兴致,眯起眼睛回想,“你们那儿有个家伙不错,去年比武干掉了我一个尖子。叫什么来着?”他思索着,我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杨东辉!”
7 S* x1 [& ~! j8 M “没错,那个小兔崽子。”他说,我激动地说:“他是我排长!”
3 }2 O. W6 K2 h 骄傲,特别地骄傲!在王牌军眼里也知道我排长这个人!
# t( ^5 s4 ?8 C$ s; X# l+ T; o 不知是不是提到排长焦阳不是滋味,他打断了我们:“行了,小高,走吧!” z2 n" h, T/ n& K& t
“是。”我跟上他,边营长拦住了焦阳:“急什么?火上房了还是点了鞭炮了,再忙也不差这几句话的功夫,焦副教导员,你这一见我就跑的毛病,得改。” / O5 ~& T `, X
焦阳笑了一声:“不愧是边营长啊,玩笑也开得与众不同。” 6 o( b3 ?) K/ E8 C+ v; r; h
边营长痞痞地一笑:“得,算我又说错话了!去哪儿?上车,我捎你们一段!”
! R, B' z7 ]4 n; [2 I 他利落地上了车,甩上车门,对焦阳:“上来啊?” ; \9 _( a n- ^* Z
“用不着,走几步就到。”焦阳不领情。) k+ {1 x ?1 r; y7 g
“我又不是狼,又不会吃了你,不用每次碰面都这么见外吧?”边营长在车里喊。 / H0 W8 }( p+ Q/ ~: _
焦阳没搭理,叫上我就走,他可以不管,我不能不顾及,我对边营恭敬地敬了个礼告别,我们往前走了一段,吉普车从后面飞驰而过,突然刹了一脚,十分精准地刹在焦阳旁边。 ' Z4 @7 {& R( M3 n
“哎,跟老爷子说一声,年里我去讨杯酒喝。”7 P- }: V! o# ^+ C5 j6 y+ B
边营长胳膊架在方向盘上,丢过来一句。
* [& a. ~5 ?! }. p) Y4 H5 G 焦阳没好气地说:“滚远点吧,家里没人!”3 i* A1 L- W/ B; P! y. g$ y s2 f
边营长嘿嘿一笑:“你不是人啊?”
e$ b2 R. {! A, d+ b( w, D 他潇洒地一手戴上墨镜,油门一踩BJ212就窜了出去。
7 v7 Z+ x2 u* |5 Y! {# r* V “边雷!”焦阳吼了一嗓子,车早跑得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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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X) L/ g& ` 我在旁边看着,觉得很稀奇,焦阳一向温和,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没好脸过,不知道那位王牌军的边营长怎么得罪过他。不过我也不好问,毕竟这不是我一个战士该多嘴打听的事。
! ?5 \% T; j1 O: Q( Y4 K! f走在路上,焦阳却主动向我提起,大概是为刚才的态度做个解释。
5 o, h' l+ Y. f3 O; k他告诉我,他跟边营长是旧识,两家的长辈还是故交,当兵以前就认识。军校毕业后下基层,两人在同一支部队共过事,边营那时是连长,他是指导员,曾经是一对工作上的搭档。只是两人带兵风格不同,工作上有些分歧。
6 L+ C& b1 _1 \$ j, x& y. u5 K8 S 在连队,连长是爹,指导员是妈,搭档不合拍就像两口子过日子过不到一块儿,这在基层不奇怪。别的焦阳也没多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很不想提起这位边营长。
: O/ \1 n3 H/ g; S. Q" W1 X 到了中心机关,焦阳去办公楼办事,出来的时候已经暮色沉沉,大军区里同样是张灯结彩,天黑了灯一亮喜庆又热闹,可是我无心沉浸于这种气氛,警卫连才是我的家。 E$ H9 s7 Y6 d# H2 z6 t
“副教,我去超市买点吃的,我们带着路上吃。”我急着想赶紧回去,焦阳拉住了我:“云伟,其实这趟回来,我想顺便回家看看,几个月没回了,我这是到了家门口了,你不能让我过家门而不入吧。”
`7 n& o# x: z; L, W- i8 A" t 我一愣,原来焦阳的家就在这个军区!
u. g( ~! }2 E( y 军人一年到头任务在身,回不了家几次,焦阳到了家门口了,今天还是大年二十九,于情于理都该回去,我连忙说:“你怎么不早说?那你赶紧回家吧,车留给你,天也不早了,我先回连队去。”2 Q& w' g2 D! O9 n
“你一个人怎么走?”
) A! D |" l0 U1 t/ C& d5 }4 Y9 e1 c “有长途汽车,九点多就到了。副教,你难得回来一趟,就留下陪家里人过年吧。我这先给你拜个早年了!”
8 s; J" d C0 \3 F1 V; p8 Z( E! D 说完我就要走,他拉住我:“你也别走了,晚上就到我家一起吃饭,吃完饭休息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回连。”
; l1 Z+ q3 b: \ 我一听,蒙了:“我?去你家?那怎么行?”8 G/ P- O+ |; m9 l- h
“怎么不行,吃顿便饭,我邀请你当我的客人不行吗?把人带出来连饭都不管,下次谁还愿意跟我出来?”焦阳开着玩笑,不由分说就拉我上车,我说:“不行这真不行副教,这不合适!”- f$ B. H, B+ d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小战士到那么大的首长家吃饭算怎么回事,那是军中高级将领的家!再说他们家里人团聚的场合我去凑什么热闹,我在外头啃馒头我都不去,找那不自在干吗?( {1 x6 I w+ Z; a8 T; b2 g
从路上到现在,我一直避免和焦阳有过多单独接触。焦阳看我坚持不去,说:“那好,那我也不回去了,我们现在就回连!” \! P) v; c7 r
我头疼了:“副教导员,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E, {! F$ A# r6 @
“一顿便饭,没别的意思,你就这么不愿意赏个光?”. M0 o8 W; O/ A- _- Z$ R) ^( Y1 S
我含糊其辞:“不是,我那个……怕见首长。”) W( N1 q6 j! y5 q8 f2 d2 r
焦阳大笑:“你连大司令员的车都敢砸,还怕见首长?我是没看出怕来!放心吧,我家没那么多讲究,不会让你难堪的。”/ Z2 S) R' P$ _1 t; N8 ^" n2 t( g/ l
他硬拉着我上车,我说:“真不去了,副教,谢谢,下次吧。”
5 A, T* c2 Y% r 焦阳脸色也不好看了:“你就当提前陪我吃顿年夜饭,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今天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看着办吧。”
! ^! R% Y7 I$ _' j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不去,摆明是不给他台阶下了。9 K) f) J& @1 Y, D8 v) ~
我看得出他忍着不悦。他是少校,他下一个命令,什么时候轮得着一个战士不服从,让他下不了台。他已经对我客气了,换个人恐怕要骂我不识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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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求他办的事,最后我还是上了他的车。/ o& a7 ~% _% k' S4 d" e) b
焦阳变得情绪很高,在车里有说有笑。我忽然意识到,他从早上带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这些安排,只是没告诉我。! Y" X1 l! O- {
我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有点反感。但是上已经上了,只有硬着头皮上。% |$ W- |! L# H- O
实在不能空着两只手,我要去买东西,焦阳死活拦住我,把车开到了一个干休所的别墅区,停在一幢别墅。; [3 q! V% C# E- J& M9 \8 Y, d
走进他家门,焦阳和家人亲热寒暄着,我站在一边傻子一样,浑身不自在。当晚首长不在家,去参加年前军区首长团拜会,焦阳的母亲和弟弟还有两个姐姐,姐夫,外甥在。他们听说我是跟焦阳来办事的,招呼我不要拘束,随意一点。* ~8 N+ U) Z* c" f9 m% ?
焦阳向我介绍他二姐时,我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焦阳笑着说:“她你应该早就认识了。”我摸不着头脑:“啊?”焦阳笑:“还想不起来?她电话你都接过好几回了!”
. b% i$ D( {; T+ i S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这声音不就是那个……那个老往连部打电话的焦阳的“女朋友”吗?+ N- Y/ [8 ~" E
看到我张着嘴的傻样,焦阳哈哈大笑起来,他二姐直爽地笑着说:“他一来我就听出他声音了,这小战士原来还是个大帅哥呀!”) t; y# E! K3 V* G
我晕,什么情况,这是他姐?连里都以为那是焦阳女友,焦阳也没否认过,战友们还传过他要办喜事,这怎么变成他姐了?4 Z+ i" K0 h7 Y+ }, t* n
后来焦阳才告诉我,他二姐一直在给他介绍对象,那阵子是天天打电话催他回去相亲,让连里误解了。他不解释也是顺水推舟当烟雾弹,毕竟他这个年龄在部队老不成家也有影响。因为不想老被家里催个人问题,所以他平时有机会回家也懒得回去。' O+ N/ v9 l- Y" A5 g% a' J" P5 }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也能接受女人。原来他跟我一样,是天生的同志。" b% _: G8 a3 b4 r2 X# S, c
这顿饭吃得很别扭。他们家有个勤务兵,那个老兵年纪比我大,上饭上菜的,我却坐在桌上等吃等喝,我很不自在,站起来要去帮把手,焦阳硬把我按坐下,坐在他旁边。那晚焦阳情绪很高,一直在跟他弟弟姐夫喝酒,也不停叫我喝,我控制着量,按我的酒量这点只能算润润嘴皮。那晚上焦阳喝了不少,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他们高谈阔论,都是些高干子弟,这种气氛我不习惯,待得很沉闷。他弟弟和姐夫很有优越感,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派,我看不惯。相比之下,焦阳好多了。 O! z9 H2 G* x: U
饭后焦阳要我住他家里,我谢绝了,焦阳也没有勉强,起身送我去招待所。4 p# B, N0 I1 _- ^0 }4 q8 }( m/ t
告辞出来走到外面,焦阳酒喝多了,我让他别送了,我自己问路去招待所,他坚持要送。6 C1 R0 W' @& o1 e# S( B3 c
走到一片林子里,焦阳突然在后面喊我:“云伟。”我答应着回过身,他忽然抱住我。$ ?5 L v" }' W$ ?8 U2 K+ m: {
他想吻我,我推开了他,他酒劲上来手劲很大,紧紧抱住我把唇覆了上来,我一把把他推开了。1 T1 }5 R* o7 Q, I, X! W
“副教导员!”我厉声说,“你醉了!”
}) E+ g! ~- d8 C: ~ 焦阳抓住我的肩膀:“杨东辉就那么好吗?我俩才是同类人,别傻了云伟,你爱他会爱得很累!他不会懂你,我懂!你以后就明白了,爱一个人太累了,被人爱才会轻松,别等受伤了再后悔,那时候心已经被伤透了!”' ~% h' h- E& r* `* _2 [! y
他真的喝醉了,情绪激动,这些话他平时是不会说的。我说:“别说了,我扶你醒醒酒。”他还在喊:“你听进去没有!”我说:“可是我爱他,这就够了。”
8 R/ U+ E) }6 [3 [* V 焦阳不说话了,我们沉默着,只有风声穿过林子。5 k5 i+ }4 u2 x2 E$ w0 W. q3 |% H+ |
冷风一吹,他酒也醒了。
5 j3 ^: @/ g& d% x" f# {. W 焦阳抹了一把脸,苦笑:“对不起,酒一多,人就得意忘形了。”6 M5 |; i7 q- {" D& m p4 {# K
看着他落寞的脸,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F! V9 w% A7 q
“你说的我都懂,”我对他说,“可是副教你不是也一样吗。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值得。找个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吧。你这么好。”6 E% i ~2 P( J5 _+ K5 m
焦阳没有回答,过了片刻他说:“以前我就有个想头,想把喜欢的人带回家,让家里人都看看他。今天这心愿算是实现了,我心里高兴。谢谢你云伟。”! H' I7 E' F! }/ W4 k" G8 p: {& h
我听了很难受。
! w: D* {( @# o 人在感情上做不了自己的主。他是,我也是。2 _1 q. L+ e2 P% ] }6 E
一定会有一个真正值得他带回家的人,那个人不是我。我希望那个人早点出现,真正走进焦阳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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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1 @ [% h- w" p 年三十的傍晚,我回到警卫连。5 \. C( j4 L% k* h7 E
那晚,焦阳说明早开车送我回去,我说不了,你留下来过年,我坐长途车回去。焦阳没有坚持,说有辆军需车明天去警备区,你跟着去吧。
$ G( Y6 A) e5 x& G 回到连队,正赶上年夜饭。丰盛的会餐后自由活动,有看春晚的,有打牌闹腾的。外面开始下雪了,看着雪花我想起那次雪夜排长站岗,我给他送手炉,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会一直留在警备区,一直跟他在一起,直到脱下这身军装。
* a: W) n2 L+ P; c4 W 连部开放了几部电话让我们排着队给家里打电话拜年,每个人几分钟。很多人绷不住,唠了几句就抹眼睛。说不想家,谁不想家?当兵远离父母远离亲人,孤独,寂寞,什么苦什么累都自己扛,只有这个万家团聚的时刻,军人的铁骨都化作柔肠,只是谁都不愿意表现出来。同年兵打完电话出来眼睛都红通通的,跟兔子似的。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前还好,一听到我妈声音,突然就绷不住了。老实说,我并不恋家,在体校很早就住集体宿舍生活,习惯了。但当听到我妈声音的那一瞬,眼泪突然涌进眼眶,控制不了。人在脆弱的时候听到亲人的声音最绷不住,我忍着,没让他们听出来,告诉他们我很好,叫他们自己注意身体。挂了电话后出来看到白洋蹲在墙角,我过去揽住他陪他一起蹲着,他靠着我,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心里也一阵阵发酸。* Z3 W4 [' E8 t
差半小时零点的时候,外面四处响起了鞭炮声,院子里指导员也指挥人放小鞭,满地乱蹦的火光映着大伙的笑脸,电视里赵本山也出来了,大家都在等待零点那个最高潮的时刻。9 g/ b [9 e9 @0 i( \
趁着乱糟糟的没人注意,我从老地方翻墙翻了出去,身上揣着从马刚那借来的IC卡,找了一个最近的电话亭。! v; C; R @: ?; w, ?1 x
空荡荡的大街上没有人,只有各家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和炮仗声。我把卡塞进机器,拨那个寻呼,拨数字台,拨了好几遍,到底几遍我也记不得了。, c- ?2 \3 E# C9 `+ P
他的寻呼机是个数字机,连中文机都不是。中文机我还能留言,留几句话,数字机除了呼,什么也干不了。我连续呼了很多遍,然后挂上电话,蹲在电话亭外头路牙子上抽烟。
' V* d; J$ v& z2 o) G0 _! C* j 我这就是神经病的举动,因为他根本收不到。他在集训基地寻呼机不让使用,被统一收在储藏室里锁着,或者压根就留在连里没带走。
% G; L# O0 f' P6 I5 c 我知道是白呼。我就是想他,太想他了。想得我受不了。不干点什么,我能疯。
! _8 G& U: R! a/ Q3 _; |! W4 t9 J 那一晚的回忆,每一个细节,每一秒钟都在我脑海中回味了无数遍,从那天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我脑子里。如果说之前的想念我还能忍受,现在,真受不了。我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记得那一夜的记忆,像把他活生生地从我身上,心上扒扯开,那种撕拉牵扯的难受,没有语言能形容。1 O: x" [' L) y' v4 k
我蹲着,抽着。
. b" y) s5 @/ `6 T1 e: M0 C" ?3 @ 电话铃响了。1 M" V4 L" V/ y
我没理会。估计是前一个打电话的人没等到回电就走了,这时候才回过来。! A- O4 A3 D2 X# t
电话铃执拗地响着,一直响。我烦了,把烟头踩在地上,站起来接。; E& S3 j# S5 g9 ? V: H
“喂。”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惊呆了,连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 f; }, w5 ]# v4 y4 f9 S2 Q' ^3 P6 \4 Y 雪静静下着,那一秒的静寂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q# [& G6 P" A h+ |$ e
“怎么不说话?”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像从天外传来,带着梦境般的不真实。
$ r% t. @. d* c" @& W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像个木桩傻站在原地。
$ i' c2 R. f5 o8 i" D* a “傻了? 话都被你自己吃了?”电话里他戏谑地轻笑。“不说话我挂了啊?”( l5 p8 F* s% [5 J R6 m
“…等等!……排长,是我。”我的喉咙像被堵了,一张口,干涩的嗓音都在发颤。
0 G7 Q* q4 m' u+ V! f# [ “我知道是你。”他说,他低沉的嗓音是那么迷人,我贪婪地紧贴着话筒,连他的呼吸声都不放过。“呼那么多遍,呼机都冒烟了,怎么现在又不吱声了?”1 c3 N% p6 e7 ~/ p5 I2 k
“……我没想到你能回过来,……排长,你在哪儿,你不是正在集训吗,怎么还能回电话,我……”
) v" A$ Z7 d' p) c# O/ H 我结巴了,心剧烈地跳着,紧紧地攥着话筒,就像紧紧地攥着遥远的他。
$ R$ [: K) F7 }' W: z* Z( O “我有千里眼,看到你又偷跑出来了。”通过回电号,他一定知道我又跑出来了。“不听我的话,等我回来收拾你!”
/ L7 m' q/ w! A D y 我心中隐隐作痛。等他回来,我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5 B# Z* ? J2 L% E: q6 w' f: `
“想家没有?”听我不说话,他低声问我。7 \2 ?* I; _0 v+ Q) h+ j- x
“没有。” }" d9 t# a9 ?7 |! b% Y
“哭鼻子了。”) y1 X0 o: |. n4 E
“小看我”: n; ?% p- c5 ]
“真没有?”9 N. c4 t, @- G* [2 d" q
“真没”/ D! d- }4 v" ]8 G# t8 o) y3 ~
“不对吧,我怎么看到有个人擦眼抹泪的呢?”他笑。0 g$ ]* z& o+ Y- P& J! c
他的笑让我受不了。我仿佛看到他站在我面前,带着他独有的笑容,我想伸手穿过电话,把他狠狠地拽过来,紧紧拽进我的怀里,吻他,吻遍他的面孔。
. ~& B8 N" J8 j1 z# R 他那边传来密集的鞭炮声,紧接着我这边也是,四处轰响,整个天空都要被炮仗声点燃了。快零点了。5 E. n2 A3 R! w- i
在漫天的鞭炮声中,我们都停了一下,短短的安静,我们好像都听着身边和电话里的鞭炮声,那些声音连在一起,好像我们就在一起,是一起在这除夕之夜的炮声中间。5 e- M# i8 F7 r7 o# D& p; b; [
“排长,”不管他此刻能不能听见,我激动地对着话筒大声呼喊:“我爱你!!……”4 O2 J) q4 p! d. M
一个巨大的烟花在空中散开,照亮了眼前一片雪地。 M" `- j7 v' R4 o6 r- ^
他一定听得到,即使我的声音淹没在漫天雨点般的炮仗声里,他也一定听得到。
( f( Q; L7 k4 @! R o9 w) U" j3 d 手表的指针开始倒计时,我抬起胳膊,卡着秒数,当时针准准地指向零点时,我卡着零点的钟声大声对他说新年好,听到他也对我说出这句话,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一年,迎接新的一年,在这一年的最后一秒和新年的第一秒,是我们两在一起度过,只有我们两。
) C! |+ p& T- s/ T0 D 我对他说:“排长,我老家有个说法,新年零点时第一个拜年的人,对着他心里头许个愿,准灵。”
( H2 w8 ]: X+ Z- s* j/ K! a 杨东辉说:“你许了吗?”
* h9 V- r$ U5 D 我说:“我说了就能灵吗?”
9 f& H9 N" l T+ D7 C 他说:“你先说出来!”
1 d3 `' Q: T* y1 K6 J 我说:“我要你现在就站在我面前,让我看见你,让你给我放炮!”7 f4 k. j3 h6 R& W' X
明知道他在集训基地,明知道他连能回我这个电话都是一个奇迹,明知道他此刻距离我如此遥远,可是在我心里,这个心愿已经实现了,已经灵验了!
( W; ]8 M$ Z( i6 G9 ] a1 r 我听到他隐含着笑意的声音:“把电话挂了,回连队!”
8 D! [8 U' Z4 G 我一愣,他口风干脆地命令:“快点!不然我处分你!限你十分钟,给我回去!”; c4 T/ T' q5 X2 N, @8 C
电话突然挂了,毫无防备,听着嘟嘟的声响,我看看话筒,回不过神来。3 V! q3 i2 h, X; Y) D+ c% r
就这么断了?为什么这么匆忙,排长,我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
/ ]5 y* @# ` Z4 m" a, A& y 我魂不守舍地回到连里,连里的场院上正在放焰火,五光十色的烟火,簇簇地响,空地上摆开了一堆,像盛开了一簇簇的花火喷泉。战友们一箱一箱地抬出烟火,都是为了今晚准备的,干部家属带着孩子来看热闹,小孩们在跳在笑,战友们在挨个点上,我看着眼前灿烂的此起彼伏的焰火,它们像腾起了一面绚烂的光墙,燃烧着极致的美丽,将我的眼睛照得一片迷蒙。* ~: H }$ n: {. {; _. ^& F
我盯着它们,然后眼睛出现了幻觉。我看见了排长,他出现在那灿烂的花火之后,手里拎着行囊,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他俊美的面容映照着簇簇的五彩光芒,四处蹦跳的金色光点照着他军帽上闪闪的徽章,他望着我笑,漫天烟花,将他笼进一片光影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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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X/ e4 k& `3 x( t5 \- R “排长!”
$ b0 p9 X$ v% e “是排长回来了!”( M% j) X: t0 [
身旁的人喊着,人群一拥而上,战友们都越过我,擦过我的肩膀,把那个人团团围在中间。在火树银花之间,那张笑脸终于变得真实,而我还在原地,白洋用力杠我:“干什么呢你?你排长回来了!”* g( F- y, v6 W# p; _+ {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梦,他在几百公里外的训练基地,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我依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P$ e& }; I! O4 ]4 a: s4 r) x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新年许愿灵验了,我老家的话准了,可这怎么可能呢,这一定是个美梦。
1 ] u% @- _1 ?/ S, } 排长拎着行李,在战友们的簇拥下向我走来,他走到我的面前,抬头看到台阶上呆愣的我,扬起嘴角一个坏笑,忽然手一扬,手中的行李包就飞向我的怀里,我呆呆地张手接住,他大声说:“把炮仗都拿过来!”
8 [3 D0 Y2 W7 R L+ N 战友们七手八脚搬来了装炮仗的箱子,杨东辉拿在手里,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火机点上,直接用手拿着放,一声响在手里,一声响在天上,炮仗在巨大的响声中从他的掌心一飞冲天,在天空再次爆发出一声巨响,孩子们捂着耳朵哇哇叫,一个个天地响从他手心里燃着火星窜上天,漫天的震耳欲聋。8 D Z! L. _7 }! Q
他大步过来,把我拉了过去:“不是要看我放炮吗?过瘾吗?”- M& F& F# d& o+ p" B
孩子们兴奋的叫声,战友们的笑脸,响彻天空的炮仗喜庆的声响,绚烂烟花此起彼伏的金光,我都看不到了,我的眼里只有他在我的面前,望着我笑,笑容依然如此地不真实,我的这个梦太长了,太美了。 u5 c- V6 s: J9 w' q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刚才打电话你是不是就在边上,你骗我?”
# n* d0 c3 g M3 o, C8 @4 } 他的眼睛在烟火灿烂里亮得像落进了星星,他扬起唇角,笑得有点邪又有点坏,这一刻他不像平常的排长,像一个恶作剧的大男孩,他微眯起眼睛,又是戏谑又是深邃的眼神,他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欲罢不能,如果不是周围这么多人,我要亲他!; J9 [: Y5 Y0 q4 _6 R4 ~* l9 I
他坏笑着说:“你许愿挺灵。”2 K# T# Z6 j; G: Q
我瞅着他不说话,看他怎么也看不够,他看我也不回答,只是直直地对着他看,他一脸坏笑说:“我什么时候带出个傻子兵了?”/ z! c+ J1 p7 B Q; x& |5 i+ A
我说:“我就是个傻子兵了,你还不愿意带了?”& Z& k- l& d) z9 k4 b
他说:“嗬,脾气还挺大,看来我大老远地回来,有人不领情啊。”) s q3 `- ?9 b( j& f+ X( z$ G
我当时什么也没想,一句话就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你真的是为了我赶回来的?”1 j5 W6 L& y% V# x
一个巨大的烟花在天空散开,照亮了他微笑的唇角。
! j+ \3 h0 E# z% \# u3 L+ N 他揽过我的脖子,拍拍我的脑袋,手在我耳朵上拧了下,他从来没这样的小动作,只是一个小动作,我的心却像被他的手拧了一下,全身的热血都往耳朵上涌,整个耳朵都烫了。
% _3 I6 L8 m# f 心里的巨浪像浪潮,将我铺天盖地地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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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东辉是请假从训练基地赶回来的。本来这种集训不可能放人回来,但杨东辉作为骨干年年参加集训,和教导队的教官都是铁子。训练场上你牛逼,你就有特权,教官们破例批了他的假。
; D& I; K5 X& b; k( t) L 连长把杨东辉骂了一顿,可是谁都知道连长,他越骂的就是他越宠的。排长主动要求晚上站岗,连长舍不得排长风尘仆仆地回来还站岗,让他去休息,但排长坚持。部队的传统,年三十晚上都是主官站岗,战士休息,这也算是一种慰问。连长站夜里头班岗,指导员休假回去过年了,排长站了二班岗,2—4。
$ H- _% o ~/ Z 雪地上人群散去归于平静,炮声零散稀寥,渐渐万籁俱寂。战友们在这个大年夜陷入了梦乡。凌晨三点,我爬起来出了宿舍。远远地在雪地上望着中门的那个身影,裹着军大衣,站在雪中的岗亭中,除了岗亭前的那一点微光,周围是一片黑暗。
% m8 N! x- ?# r 看到我,他很吃惊,我想起那个我给他送手炉的雪天,也是在这个岗亭,也是只有我们俩,也是这白茫茫的雪地。那时的事就好像在昨天一样。
& Y3 w5 {* ^+ J: m" l 我说:“我陪你站哨。”% Y0 m2 L" F8 o! ^( T h0 H8 d
他说:“乱来!”看到我只披了个外套站在寒风里,他把我拉进岗亭中,匆匆解开军大衣要给我穿,我没等他脱下就紧紧抱住了他。
2 ^/ Z2 n H5 j4 ^9 m: [ 他合上军大衣,裹住了我的后背,他也紧紧地搂住了我,把我抱在他的怀中。# n* Z4 U8 ]& O3 }( p) { [! p2 L5 a
我们就那样沉默地紧紧拥抱着,军大衣包裹着我们火热的身躯,我听到我们胸膛里的心脏共同强烈地跳动。我收紧了手臂,他也一样,我们急促沉重地呼吸着,动作代替了语言,他知道我想念他,他拥抱我的力道也告诉了我,他也想念我。在这个没有监控设施的中门岗哨,在外面飘着雪的黑暗岗亭里,在军大衣下,我们紧紧地抱着彼此,这个大年夜的相拥我终生难忘。9 M J0 I0 V" y
我扳过他的脸,吻他的嘴,他克制着推开我,按住我低哑地说:“云伟,云伟!这是哨上!”" Q% e: h1 n0 z" V( M6 G; v
他还保持着克制和清醒,他的职责和军人的自律让他不能在哨位上做出亵渎岗哨的事情,我们都克制着,他用力抚摸着我的背,让我平息下来。/ K, H0 M# h5 J- J2 K$ V& g
我把脸紧紧压在他的肩膀上,他抱着我,把我裹在他的军大衣里。他要抬起我的脸看我,我抵着他的肩不动,埋在他的颈窝里,紧紧抓着他的衣领,那里被我攥出了深深的皱褶。
7 s; V1 O- E' a1 C$ i 终于我放开他,低头抹了一把脸,把军大衣合好在他的胸前,就转身匆匆离开了岗亭。我迅速地离开了那个地方,怕被他看见我的脸。
6 J( ]0 m7 z3 M9 e 那里已经爬满了眼泪。/ h- P5 l- @ }3 ^, d- ~9 k
我不想走!我听见自己的内心在呐喊,怀抱中的这个人,他已经融入了我的呼吸和血肉,离开他是一种撕心裂肺的伤痛,这种痛现在如此鲜明,烙印在我的生命里。; t; ~9 [% a( g/ B5 Z8 e7 I
眼泪不属于军人,但是那时的眼泪更像是自动从身体里往外流,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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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9 L+ D: B" l$ z0 Q Y 初一早上,雪停了。全连放假到初四,除了站岗所有训练都取消了,睡觉打牌还是干别的事都没有人管,只要不偷溜出去就行。上午连长爱人在食堂包饺子,我们都去帮忙,嫂子是个热心肠,来了以后给我们洗洗晒晒,大伙都很喜欢她。在食堂里我们揉着面剁着馅,嫂子擀皮,有说有笑,不得不说部队里来了女人就是不一样,好像把家的气息都带来了。( T( y8 O6 W7 Q
杨东辉也来了,他站过了夜哨也没有多睡会,和我们一起跟嫂子包饺子,他心情很好,包饺子的时候不时说一句笑话,活跃气氛,让大伙哈哈大笑。他并没有特别看我,但现在他看不看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心里知道。看着他朝阳一般的笑脸,看他那么高兴,我在一旁包着饺子,掩饰着内心的情绪,也和战友们一起听他说,笑。
! o6 r. B# i. B' x" Y% V- J6 t7 u 排长显然和嫂子比我们这些兵熟悉,耍着贫嘴向嫂子讨红包,嫂子边擀皮子边笑着说:“小杨,别贫嘴了,跟嫂子说说,个人问题怎么样了?”7 S" z3 B3 U7 ]! A/ T
“就那样。”杨东辉包着饺子没说什么,嫂子说:“也该谈了,你瞅你这几年,想跟你谈的姑娘那么多,你一个都看不上,快别挑了。”
7 z3 j2 G: E3 \4 Q: d4 q# n- o4 i G “我挑啥啊,一个穷当兵的,别耽误姑娘。”杨东辉好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1 l/ E9 L! h1 B' `; @) }
“要不要嫂子给你介绍一个?”
3 `' e: |$ L! F, Z5 e 嫂子刚说完,战友们哄起来说:“嫂子你就别操心了,排长早有女朋友了,我们都见过,可漂亮了!”
# S( x4 s! H% ]0 d 大家都起哄,我的心一沉,想起了徐静。, a3 P+ \( V$ |
“是吗?小杨,对嫂子还保密?”嫂子很高兴。“下次带来给嫂子看看!”5 b; V6 e6 w5 p; @% F
杨东辉瞪了他们一眼,对嫂子说:“嫂子你甭听这帮小崽子瞎起哄,我老家一个同学,有事来城里待了两天,我接待了一下,就这。到这帮家伙嘴里就变味儿了。”
6 Z6 v6 J* {7 `0 I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杨东辉的余光向我看了一眼。嫂子说:“你可不能瞒嫂子啊,这有什么可害臊的。我看呀你没说实话。”
+ x9 e# ~8 k- R5 I5 ?" w% t “真不是。要谈上学时候早谈了。”; t: D; [0 [( D9 _% D0 x. E! x
杨东辉认真地说。看他的样子,我感觉他和徐静之间真的没什么。排长的为人如果真的和别人女孩有什么,他不会不认。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正面谈起徐静,虽然我们一直都没提过这事。' W3 q; Y* Y% I; j8 {+ E, _& N
嫂子关心地说:“你们连长跟我说过好几次了,叫我有好的帮你留心,你自己也得抓紧。”& J8 K3 F# v' p0 d m
杨东辉边包饺子边说:“谢了嫂子,现在连里事多,任务重,我暂时还顾不上,等等吧。”
6 H4 a. j' I6 i% c9 B/ G4 c2 D 听到他拒绝嫂子的介绍,我心里高兴,夹杂着五味杂陈。: _6 {$ | w$ |9 C* }8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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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没有包完排长就出去了,听说杨东辉回来了,他的一帮老乡来找他,他们一群人叫上排长去安排活动了。这是大年初一,除了值班干部,官兵都趁着难得的假日放松一下。连里组织娱乐活动,外面下起了雪,战友们都窝到了俱乐部里玩,我没去。/ d' ]9 ]/ m6 q- w
白洋过来找我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宿舍,白洋过来叫我:“老高,走啊,俱乐部放影碟呢!”
, k/ `2 O) g: \8 P/ W& | 他过来拉我,我说:“我不看了,你去看吧,我躺会儿。”3 k+ E& Q- z/ [/ z
白洋坐到了我身边,看着我,难得地没有闹腾,问我:“你在想啥,想怎么跟你排长说你要走?”
$ S) S5 g j) A8 z 有时候他真的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什么想法都瞒不过他。+ M& X% m Q8 b7 A: c+ w9 j( f
排长这次回来,马上就会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如果我不告诉他,他知道了以后会是什么后果,我不敢想。我得在他从别人嘴里知道这消息以前亲口告诉他,可是我几次想找机会开口,都开不了口。7 N. `0 D" J- j9 U( E
尤其在经过了昨晚之后,我还能张得开这个嘴吗,只要想到他风尘仆仆的笑脸,我的心就像被刺刀撕了一个口子。* |+ k0 j- l3 M, F1 X% J
这件事像一个沉重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 H3 T. i$ K, O1 m+ a2 i% {! s
白洋看着我木无表情地望着上头的床板,叹了一口气。8 F( s8 j! g, n! t
“老高,你这是何苦呢。现在还来得及,赶紧的,去找连长把那个申请撤回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走,你舍不得连队,舍不得你排长,那你还这么犹豫干什么?说实话,那个调级就那么重要?凭杨排的本事,他那么优秀,就算明年升不上去,一定还有机会,啥时候再立个功受个奖,不照样能往上走吗,退一万步说,就是职位受点影响,那也不能全怪你,你干吗这么死心眼呢?”" }( C( h8 W; A3 p3 K5 j1 t
这件事,白洋已经知道了。他从知道我主动要走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大半,我没有瞒他。* B+ s, u2 T" b7 _
我看着顶上的床板,没有说话。
. P6 t% s* d# G8 _$ W “哎,你听到没有?”7 O2 ]3 `, n3 w! _: c* |! V
白洋推了推我。9 A2 h0 X3 ?& x' ]/ E
“白洋,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我一辈子心里都不会踏实,你懂吗。”0 A1 R( ?3 l4 O! g
白洋不说话了。
7 [* k7 B5 } s* H; L) ^6 Q$ r' _ 我不能拿他的前途去冒险。也许,我只是为了图个心安。否则,我原谅不了自己。+ L- C$ u# \2 u) ~
排长是顶天立地的军人,他不应该获得这种方式换来的荣誉,这是对他的亵渎。但是排长,原谅我带给你的亵渎,但这些荣誉,它们是干净的,因为它们本就应该属于你。你比任何人,都配得起它们沉甸甸的光彩。5 G+ I$ |) i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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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杨东辉跟他的老乡和战友们去外面喝酒,把我也带去了。. k% W' N: e3 a/ C% Z# e
他们都是干部,过年期间外出吃个饭也没什么,杨东辉就带了我一个战士。我们到了外面的一家饭店,虽然大年初一开张的饭店不多,这家客人还挺多,很热闹,顾着年节纪律,没喝白的,叫来了几箱啤酒,喝得也很高兴。
% u: ?( R, t7 [% Q/ z3 D* j3 W 跟这些老乡在一起杨东辉总是很放得开,他叫我坐在他身边,我一直在他身边坐着,跟他们倒酒,布菜,杨东辉的几个上次见过我的老乡说:“你还真是喜欢这个兵,到哪儿都带着他啊?”杨东辉说:“怎么,羡慕,你也带一个,比一比有没有我的兵好!”老乡笑起来说:“真是护犊子啊?天底下就你这个兵最好啊?”杨东辉拍拍我:“没错!”
" i. ?( a6 [6 U8 T$ { @3 j# v% j, Z! c 喝着,说着,笑着,我坐在杨东辉身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那种温暖在这个夜晚的饭店中特别温馨,踏实,让我的心充满了暂时忘却烦恼的幸福。我看着他在灯光下生龙活虎的面孔,生动的表情,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都牢牢地记住,以后在那些空寂的日日夜夜可以回忆得更清晰一点。他喝得不少,但啤酒他是喝不醉的,他转过头,眼睛亮亮地看了看我,笑了笑,他揽过我的肩,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他做得很自然,坦荡,桌上人都喝着,没人在意,他就这么揽着我和老乡们唠嗑,喝酒,他臂弯的热度让我的心发烫。3 A! u) G, e# q9 p( [
酒桌上他们说起要转业的一个老乡,讲起了离开部队的话题,这话题有点伤感,一个中尉对我说:“你个小兵蛋子,现在你不懂,等你退伍的时候就懂了。”8 B) \, h+ b/ B8 L _
杨东辉边喝酒边说:“他早呢。”
, t Z, V/ p- K0 J 几个干部说:“也不早,说快也快。” O i/ K: X) p
杨东辉看看我:“快什么?我还在警备区待着,横竖他在警卫连,退伍了也是在我眼跟前。日子还长着,有他的机会!”* y' c/ L& `. a; _: j7 L& n6 `
那几个干部都对我说:“你们排长这是给你打包票了,还不赶紧敬酒?”7 a/ G5 d' Z9 D; F2 W( w6 T/ H
我跟排长干杯的时候,不知道僵硬的笑容有没有出卖我内心的情绪。他们问他不是去集训队了,怎么又跑回来了,杨东辉说:“在连里过年,我高兴!”他的眉梢眼角都是高兴的表情,看着他的这份高兴,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P2 E* O8 g+ ?2 f0 [
后来,他的老乡们一个个回单位了,只剩我和他还有一个士官,我陪他俩喝着,越喝我话越少。
+ z C4 Z( x5 E9 {; I$ h 这件事他迟早会知道,这一天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人,一直没有机会跟他说,也是因为在过年没有人提这事,所以他还蒙在鼓里,但是他迟早会知道,难道他能永远不知道吗?不可能!所以我逃避不了!
5 o# k9 O+ R* x( D; W2 C# n 脑中激烈斗争着,默默盘算等士官走了以后就剩我俩的时候,怎么斟酌着开这个口,用一个能接受的方式告诉他。/ `4 x" @' p- B" P7 r- P- D
听到有人喊我,我一回头看到是文书,他也来了这个饭店买吃的,他过来和排长和那个士官打了个招呼,对我说:“原来你在这儿啊,刚才焦副教导员打电话到连里找你,我到处没找到你。”
3 N; [. T+ L& I5 E8 } 听到提起焦阳,我和杨东辉都没作声,我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排长让文书坐下吃菜,文书也没客气,坐下边吃边对我说:“我听副教的意思,好像是你调动的文要下来了,他跟你说一声。”. s- J8 B e( Q i
我脑中像被砸了一拳,嗡的一响!
! U, x3 Q u$ R" B% \* ?" Y& W 杨东辉的筷子停住了。8 E7 b. U$ h7 O; h
“什么?”
/ a2 X8 {! z, V& m 他盯着文书,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 F3 r, V5 B' `
“什么调动?”
o- J8 U$ n5 Q6 F “高云伟的调动啊!他不是打申请要跟焦副教导员去大军区警卫营吗?”文书纳闷地看着杨东辉。“杨排你不知道?”
1 o% E; J! u0 S% |. p% `# G 一阵死寂,那阵短暂的死寂,抽干了空气。
4 \% L3 w% W& R4 ^5 @ 杨东猛地站起身来,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文书和士官吓了一跳,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 e% E/ a9 F! E 我僵硬地抬起头,目光迎上了他的眼神。0 @% h/ e- g- W' }2 o
他站在那儿,死死盯着我,他的眼神,我不敢承接,短短的几秒之间,他脸上变换了无数种神色,震惊,求证,愤怒,痛心,不敢置信……% a% ~6 v/ W, \
我不敢回忆他当时的神情,我站了起来,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T# {1 |$ Z4 Y: p6 e2 V
“排长……”
( n& R# p8 A4 l& r1 `% D: w( U 我的默认不解释给了他答案,他瞪着我,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 i' V4 o. w% i' I$ U# t( o “排长,我……”) l3 o/ }1 t! [+ |; V4 y' S
我话音未落,杨东辉突然推开了桌子,带着碗碟的厚大木桌被搡开了一大截,杯碗盆碟碰撞着跳起。整个饭店的人都看了过来,他遽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9 i9 I( L6 s* V
“哎东辉?怎么回事这是?这……”士官站起来声音响在后面,我拔脚追了出去。
7 y+ |& }, ]2 \, u 排长走得是那么快,看着他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背影,我大喊“排长!排长!!”杨东辉置若罔闻,我追着他在大年里夜晚稀寥的街道,雪地被路灯照得一片昏黄,踩着厚重的积雪眼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我痛彻心扉地喊出:“哥!——”
$ ~6 b' O h4 }) D% G 他终于站住了,终于他转过身来,我们的距离只有这么几步,却仿佛隔着整个世界。& l. e# K: W/ V2 s* V
“你终于叫这声哥了。”昏黄的路灯照着他的面孔,从当初他喝醉那晚我吻他跟他闹翻开始,我就没叫过他哥。+ B) C: O9 H5 I3 a; O0 w; n+ p
“现在肯叫我哥了?”他一字一句问,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 W4 E8 Z. h* w7 B/ @1 T7 I$ ] “看来我回来得不是时候,不好意思啊,没通知就提前回来了,不然等到集训结束归队,你连声招呼都可以省了,也不用费这麻烦,瞒得这么费劲。”7 P/ o/ ~, |' Z5 a( T! H8 Y( O
“不是这样!”我喉咙在抖。
4 _1 x6 `) `) _+ a “那是什么样!”他爆发的吼声震动着黑夜,像火雷在空中炸开。
9 `- T& o& u+ G d8 E “把我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他一把抓住我,手指铁钳一样嵌进我的肩膀,像把我的骨头都捏碎。6 J% m, l6 g" p$ Z- K0 v0 m3 `/ G7 l
“你要跟他走?那那晚上是什么意思?玩玩儿的?”
6 R3 ]- |& t9 K( R$ n. j. m 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低哑,艰涩,我的心在滴血,我咬紧了牙,胸口被一块大石死死地压着,连呼吸都困难。* W3 u( B7 V! W4 Y* D
“你他妈哑巴了?”一阵钻心的痛楚从肩膀传来,如果不是他还存着一丝理智,他一只手就能把我废了。
: {1 H( S' }) [+ w* b, k “你揍我吧!”我眼睛熬得通红,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 P8 @- \5 f+ n L4 X7 k “你以为我不会动手?”杨东辉拎起我的领子,把我揪到他面前,我对上他的眼睛,我从没有看到这双眼睛如此痛苦。
k& z V: d; T' `; \! b 我希望他的拳头狠狠招呼在我脸上,希望他狠狠把我揍倒,揍得没有知觉不省人事,那样我就不用忍受这剜心的心疼,我渴望着他的拳脚让我解脱。
2 f! x3 j4 j, p& `" P( d 我被一下丢开,跌坐在雪地,拳头没有落下,他丢开我像丢开垃圾。+ p( o: O+ [* Z! z, m
“你跟他也那么干过?”- h; |0 U- u2 F
“没有!!”
# v. F# F0 S- \- B( k. a" | 我吼出,脸上爬过一片冰凉。. [( ]" L+ S, Z7 U/ [1 {7 _1 W7 i
“你那么想跟他走,为什么招惹我?!”他指着我,背着光影他的脸是一片黑暗,我只能看到他的身形,长长的影子覆盖着我。
8 Y8 s; I+ V' v3 }" v3 j, [. n “高云伟,你可以耍我,但是你不能骗我!”他的声音在发颤,他极力控制着什么,握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骤然转身,我爬起来扑上去紧紧从后面抱住他阻止他的离去:“排长!排……”/ T9 P/ c* z M+ @, q: L& I3 x' K
他胳膊一震就震开了我的手臂,回身一脚踹开了我。
& o" a) B* @1 ~4 V% v* } 我被他踹飞出一米多远,砸在雪地上。
4 x0 I0 s( R; A! K# ?2 V 这一脚他还是留了情面,如果他用了全力,我的肋骨已经断了。" c0 q. |7 ~6 a* i. G( p5 r, a
“滚!”他一字一句。“趁我手上还有数!”
+ N% A& ^# N" I+ A 我不顾冰冷的雪和胸口的疼痛,爬了起来,对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
# X1 o5 Y, ~6 x( N" z" j3 |4 L “那不是玩玩儿!”
; U5 x% v0 j" b# M2 ` 我嘶声,呛进了冷风的喉咙哑得都不是我自己的声音:“我是要走,可那不是为了他!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知道了也没用,我已经是非走不可,我不想你难受!”
* p6 j4 f1 P7 _4 l/ q) W1 @ 看到他这样,是刀子在挖我的心,一刀一刀地捅进去,一刀一刀地放血。' C( ]. x& K. F
“非走不可?”杨东辉站住了,他冷笑,全身散发着陌生的血气,那种血气让人胆寒。
5 {3 z9 |7 L9 @ “好,我看看你怎么非走不可。”
* ?+ A% ] G0 g h; Q1 J 他突然返身走回来,把我拎起,我几乎是被他拖着,他大步流星地把我拽向前头,不远的街边就是我们警备区的招待所,他把我推了进去,在前台给连里挂电话,说我和他喝多了要歇在招待所,就挂断了。他拿了钥匙上楼,我被他推进了房间。' P1 ]4 t8 s- h J* s" T& U5 G
他走进来,带着一股屋外的寒气。他关上了门,反锁了。
" C* e J* ]3 d, W 屋里没有灯光,一片漆黑。
5 T; A q8 k% r5 I 一片黑暗的屋里,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杨东辉,黑暗击溃了我所有的伪装。流在脸上的不知道是泪还是血,苦涩的咸味往嘴里吞。# \" A+ E4 l7 z# d h& l5 S z6 J( R
难道我想离开你,折磨着我的日日夜夜,我早已经是千疮百孔,是一片被轰炸过的废墟,杨东辉,我爱你爱得发了狂,爱得不知所措束手无策干尽了傻事,爱得想把我的心挖出来放在你面前,为你死在没有你的未来。, _/ V$ y* s; I7 O9 r
我冲向他,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吻上了他的唇。
$ h7 O; b- J* T9 |% V4 x- @. \) m& m 我忘情地吻他,像是最后一次,把他的唇舌狠狠吸进我的唇里,然而他把我一把推开,我倒在床脚。0 _. L+ T) I# s1 g
我擦过脸颊上碰到的口子,还没有抬起头,被他拽了起来。
- u' K7 L h1 d- o( C# J 他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我们呼吸相闻,粗重的呼吸声响在彼此的耳边,他揪着我,我们的脸在相距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他瞪视着我,我以为他会又把我揍开,他忽然重重吻了下来。0 k y8 L" O; u' Y* c! G# @
疾风骤雨的吻,凶暴毫不容情,我用尽全力紧抱住他,我们像两只撕咬的野兽激烈地接吻,分不清是谁的舌头,缠住彼此纠缠卷斗,空气里只有我俩沉重急促的呼吸声,他凶狠地紧紧箍着我吻我,像在撕咬我,我的嘴破了,铁锈的味道散开,混进我俩混乱交融的唇齿里,没有人在乎,我头脑一片烈火在这狂吻中几乎要丧失神智,忽然我被他掀倒在床上,他的身体一下压了上来,压在我的身上。
5 N0 N& K. Z! u7 C' k 他全身散发着酒气,抽走了我的皮带,扒下了我的裤子。他动作利落干脆迅速,手劲是那么大,根本不容我有任何反应,把军裤连着内裤一把从我的脚踝上扯下扔开,下身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凉意让我打了个寒战。排长一只手摁着我一只手解他的皮带,金属带扣抽走的声音划过我的耳膜,他一言不发地做着这一切,像完成军事动作一样迅猛果断,我刚一挣动被他摁倒,他腿一别就劈开了我的腿,固定住我的身体让我动弹不得。
2 r& D3 }9 @& e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我,那种眼神让人畏惧,甚至带着杀气,毫不留情摧毁一切的杀气。
& n0 Z0 O- E0 @- _6 Z. C- [) c “走?……”! }. o- V! I( ?( \" [( P
他喘着粗气伴着凶狠的低语,顶上了我的下身,军裤的布料摩擦着我赤裸的皮肤,他解开了裤扣掏出那硕大坚硬的家伙,直撅撅地顶在我的臀上。
E7 k, E6 e: \6 \ 我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排长!……”我喊着,他拿过床头柜上洗漱包里的手霜低头抹了抹,劈开我的腿,这一切完全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余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就突然窜上脑门,他进入了我。
3 E) e5 @+ ?8 u, G8 G/ y& ? 18年,18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痛的激痛,那个瞬间我像被劈成了两半,冷汗立刻浸透了全身,太疼了,真的太疼了,额头冷汗涔涔,身体紧绷,人生中的第一次体验来得这么凶暴,然而再大的疼痛都比不上内心的感受,因为施加这种疼痛的人是他,是杨东辉,是排长,是我的排长。
8 T; |7 |; v3 N1 d6 @ 他发出一声闷哼,停下了动作,紧紧抱住我等我适应那阵剧痛,我在他的怀抱里,他英俊的脸布满汗水和欲望,带着隐忍和占有的疯狂,这一幕无数次在我的梦境中出现,现在伴随着激痛传遍我的血管,让我们结合的地方更加真实,那里的坚硬,火热,粗壮,近乎麻木的窜痛告诉我他在我的身体里,我们真的连为了一体。+ y6 b ] C( |
他抱住我,开始缓慢地往里撞击,我全身的意识都集中到了我们结合在一起的部位,那里如此滚烫,充实,涨大,他一寸寸一分分地进入直到全根没入,我感觉自己被坚硬的巨大烙铁涨满,那种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3 c$ P; d$ U' r" n0 |2 f8 l+ ~) ~
他开始抽插,每一下撞击都像撞进我的五脏六腑,渐渐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我的背和床板摩擦着随着他的每一次冲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疼痛,炙热,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感,那股酥麻顺着我的脊背往上爬,让我的身体开始战栗……# L3 y' ~1 d2 m/ c, P
他察觉了我的变化,手伸下去抚摩着我的东西,我下头的枪蹦蹦直跳,在他的动作下已经硬得不能再硬,直戳戳地顶在他的小腹上,他伏下身来,用力两手从我的肩膀下面插过去,紧紧扳住我的肩膀,身体伏上我的胸膛,撞击在我的身体里,他喘着粗气,性感低沉的喘息让我热血沸腾,他边抽插边俯下身来堵住我的嘴,我一下吸住他火热的舌头……
1 K- A# `9 k) I9 n4 | ………排长……我的排长!……4 G9 Z \9 t* ~7 y
漆黑的房间里是我们粗沉的喘息声和肉体撞击声,他越来越疯狂,腰杆像摆击着重锤,每一下都全根没入,重重地夯着我,撞着我,我感受着他血气勃发的勇猛和雄壮,那种摧毁一切的雄壮彻底征服了我,从身体,到心理,我的排长,我的爱人,我的神明……!
! x5 F9 c) j i 渐渐地我上不来气,他的腰那么雄劲、频率那么快,我觉得自己在大海的惊涛骇浪中沉浮,被冲上浪巅又被深深地抛进谷底,在天堂和地底间飞翔起落,连呻吟都支离破碎,床板似乎在下一秒就会倾塌!) ]$ z p1 X) l" L
“哥……哥……!”我全身颤抖,紧紧抱着他,喊他,疼痛变成麻木过去之后是我也说不出来的滋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快感,欢愉、狂烈、震颤,只要想到在我身体里干着我的人是他,是杨东辉,我就要发疯,就要喷射,他每撞一下都让我灵魂出窍、神魂迸裂!' x) h6 x' j2 w; H, N: F. ^$ V
“……还走不走?……走不走?!……”他边凶狠地在我身体里进出,边凶狠地问我,汗从他的颚下滴到我的胸膛,我们汗涔涔的身体紧紧结合在一起疯狂地撼动。+ m/ b9 Q2 R$ d# ~" B0 Q4 ~
我急促喘息着,发出破碎的呻吟,他的每一下都像顶到了我的喉咙口,顶到了我的心脏!
5 i; k0 m7 l3 s6 o$ H/ Z 他的撞击摩擦过我体内深处的某个部位,我突然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浪潮席卷,从身体深处涌出的惊涛骇浪,让我不由自主地全身紧绷,浑身都在颤抖。0 R4 l- N! x' N5 T2 |+ Z! S
“哥……!”我颤抖着沙哑着嗓子喊,听到我这声颤抖的喊声,他抽动得更凶、更快、更硬……
& \% A# m1 B2 V “……我弄死你!!”他红着眼睛低吼,插进我的最深处,他伏下身来,狠狠吻住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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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N4 p# \: c 我们搂抱着,不停地交合,当最后那一刻来临,他绷紧了身体,紧紧抵住我的臀部,热汗流淌喘着粗气,炽热的眼神焚烧着我,眼神像要喷出烈火,终于他开火了,一股又一股热液迸射进我体内,我沉迷在他高潮那一瞬间性感至极的面孔中,全身像通过阵阵电流,他的钢枪在我体内震颤,像枪炮上膛一梭梭发射着子弹,他迸发前最后猛顶的那一下把我送到了山巅,兴奋达到了顶点,全身痉挛着跟着狂射,我被他操射了,身体紧绷着哆嗦,心脏的每一寸收缩都在叫嚣……液体喷射在我们大汗淋漓的胸口上,小腹上……' J' L Q' z% w. { j* e
我从来没有这么爽过,极度的痛楚与欢乐,这么痛快淋漓,这么失魂落魄……!
6 G+ d: u; \# z! F q 高潮过后,身体还久久地战栗着,许久停不下来,意识都是飘的,脑中是一片飞在天空的空白。杨东辉紧紧搂着我,趴在我的身上,他的家伙还在我里面跳动,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停地亲吻和抚摸。7 u: v) Y5 v. O1 B& x2 K: o" O
我抱紧他,上下抚摸他宽阔的后背,感觉他全身结实的肌肉在滚动,这梦想的火热身躯,这刚强健美如同军神一般的身体,我终于得到了他,终于和他合为一体,那一刻我和我爱的人灵肉交融,语言无法描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睛是湿的,我又一次流了没种的眼泪,但这是这辈子我流得最痛快的一次泪,最欢喜的眼泪,排长的吻轻柔地落在我的眼皮上,我紧紧、紧紧地抱住了他……; [- w" P& q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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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终于回复清醒,他发现我流血了,酒也醒了大半。: \. E F( V( z8 L% m: b
他慌了,赶紧要起身给我弄,我拉住他,他内疚地紧抱住我,脸上写满了愧疚自责和懊悔。
% n. L6 a0 \5 X- }8 {/ H- s% U “对不起”他后悔地说,拉起我的手要我给他一拳,“没轻没重,把你给伤了。”' g! c4 o, l4 ?
我睁开汗涔涔的眼睛,看着他心疼的表情,让我再疼十倍都不在乎。何况,那个部位已经麻木了,甚至都感觉不到疼了。
3 Q. J& U0 v8 Q( W3 E P! n “对不起啥啊,我乐意。”我搂着他,“这儿,高兴。”
6 R0 o3 g1 @. [我把他的手拉到我的胸口,按在心脏的位置。
D6 A( n' v, Y2 y那儿的砰砰跳动是为他而跳,他的手摸在我的心上,看着我的眼睛,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以前,我为了他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一眼,什么都肯做,现在,别说流这点血,就是死在他身下,他怎么弄死我都行,只要他爽!
5 b7 i% z; i* t8 w% v他抹开我湿漉漉的额头,无声地亲我,亲我的眼睛,脖子,胸口,他唇落下的地方就是一阵酥麻。7 w8 J# S& E$ N- R" k- s
他缓缓地抚摸我的脸:“你还跟不跟他走了?”
: ]! {8 \, Z. e% I, p2 {我紧紧攥着他放在我心口上的手。
! F0 s2 w* K: e9 I) p4 Q# Z“哥,我跟他什么也没有。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s7 \( [, ~3 m/ K. q+ x他一下把我揉进怀里,他的力量很重,重得我喘不过气来,他搂紧我,“你是我的兵,”他边亲吻我边喃喃地咕哝,“你是我的兵……”他像宣布着所有权,强调着。
$ v* s& h# f9 T# M" M4 s我知道他这就是把心窝子里的话掏给我,我不奢望他说什么喜欢,甚至爱,以前我很渴望,但是现在有这句话就足够了。我知道这是他能表达的最多的了,他不是这样的人,到现在,他能接受我,简直就是做梦一样不敢想的事,我不敢奢望更多,只求这一晚的事他以后不会后悔。* V" ^5 l/ K" o2 A
他要退出去为我清理,我阻止了他,让他继续在我里面,还想感受这种结合的感觉,和我的排长终于合二为一的感觉,他在我的生命里了,永远也退不出去了。
2 Z5 c% L7 B0 A V! |* }我们汗水淋漓的身体贴在一起,他轻轻地抚摸我,温热的手掌滑过我的身体,小心翼翼,不敢用劲,好像用劲就把我给摸伤了似的。) z9 z; c6 q' V$ U: |0 V e8 j
我们拥抱着,不时互相亲吻着对方的身体,这种梦境般的温存让我想流眼泪。我没有想过有一天可以拥有这巨大的幸福,当这种幸福真的降临在我头上,我恨不得是那个操纵众生的无形中的万能大手,可以让时间永远停止,让人生就停在这一夜,永远不要过去。
7 b4 \0 M' S: e4 [# I“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温存中,他低声问我,“是那个焦阳硬要带你走?”0 X/ |$ u% Q: U
“不是的,”我攥住他的手。0 y% D( f U+ A: x: E& @. H+ b# o
“那到底是为什么,”他扳过我的脸,盯着我的眼睛,“我要听实话!”
) Z9 P' x6 J& N4 @: @“……因为我不想退伍,连里士官名额少,我怕以后留不下来。我想在部队待着,因为部队里有你,我不想回地方上,跟你分隔那么远。警卫营机会多,我想到了那儿我一定有机会,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只要相信,我一定能回你身边。”' f0 y( h% T8 ]" ?4 p
这既不是实话,又是实话。打从交上申请的时候起,我就想好了,去警卫营以后,砸锅卖铁,我也会想尽办法调回来,我知道部队不是我家开的,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但是我找人,托关系,找门路,再不行我犯错误,犯纪律,让警卫营不要我,根据我在部队所见的情况,没有人情办不了的事,这不是指责部队腐败,而是当时的环境就这样,地方上更是变本加厉。所以这不是最后的结果,我要让杨东辉知道,就算我现在走了,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回到他身边,为此我动用一切方法也在所不惜,只要能先把他职级问题解决了。在这件事上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焦阳,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他会是我永远感激的人,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除了感情。$ {. _( [. H" D: Y( c* _
“你是不是傻?”
; B3 a, @2 @( D/ N+ `杨东辉不敢置信,并不相信我这个借口。
: \. ]. V3 R8 M8 k9 X7 |6 N“你这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警备区名额少,那大军区那么多人那么多关系,那是你趟得了的地方吗?你去了能留下来?”, u( T* j) d0 n& n: ?# @
他沉默片刻,问我:“是焦副教导员答应你什么了?”
2 D5 E' M" s, b7 s5 ]0 a$ @我没吭声,算是默认。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他才能信。6 x4 ?( C; S0 t4 C
杨东辉没再说话,他取了一支烟,点着。我撑起身体:“排长,你生气了?” h! [$ V y' X6 X; Y% v3 u
他把我抱在他怀里,手指抚着我的后颈,说:“没有。傻蛋,这样的事,你应该早点跟我商量,不该瞒着我自作主张。你排长没什么本事,可是只要我还在连里干,你就没那么容易脱这身军装。你就是这么任性,这么大的事,自己瞎想瞎倒腾,我一天不看着你,你就给我整这些幺蛾子,你让我怎么放心。”9 S$ m) \- _! [& S# ]# h8 _6 `
我听着他温柔的语气,心里发酸。
; h k: o& ]2 Z他拿开烟,侧身轻轻抚摸我,低声说:“怪我,没弄清楚就把你弄成这样。疼吗?”) [* u; l/ _ }9 N! l( n! s# B
是疼,可是那算个屁,我重重地翻身压在他身上,按住他的胳膊,我心爱的那双俊美的眼睛,我的心都融化在其中。: K. \/ U" @/ A1 l7 _
“我要是一开始就说了,你还不这么对我了,那我啥时候才能把你追到手?”
. ^' o8 B: B; I1 }0 D( E我故意说,向前凑,嘴巴停在能吻到他的距离。% ^1 }* d: q* i
“排长,我是不是追到你了?”7 n g0 A& D- \/ \9 I
我低声问,气息急促又乱,他已经属于我,可是面对他我还是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意乱情迷,狂乱不知自已。* [8 q2 h' q; z. H1 `6 \ x/ f4 |
他像纵容着小孩的恶作剧一样放任我按着他,看着我的神情又专注又深浓,那神情让我发疯。
5 y4 r ^# O) z$ l8 v“嘚瑟。”
2 b9 h& f; D. u# M+ `* Q他就像训练场上我拿第一满场蹦跶的时候,他过来踢我一脚的语气。
- g4 ^, m- v5 \" }“是不是?”我着急地追问。/ f0 [$ c. N2 I1 J! p8 P
他看着我,忽然动作,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他按倒了,他压着我,俯视着我的眼睛。
0 J0 Y4 q4 x: A c5 W1 j, Q“什么是不是,我就是中了邪了!”
7 E" B6 }* k% |6 P) Z( ~他自言自语,眼神既复杂又迷乱,眼中像有最野的火光在跳动。
- B# M* `/ I1 ~. V我看着他那眼神就疯了,我猛地抬头吻他,他刮得干干净净布着青茬印的下巴,我在他的下巴上用力咬了一口,他也不躲,我松开嘴想瞅瞅上面有没有留下我的牙印,他突然吻了下来,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我紧紧含住,缠住……$ k; j. v3 d4 j) t# N
“排长,你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我气喘吁吁地问,我想知道,太想知道了。
! f* j, h2 O: S8 l“我也不知道,”他气息重了起来,粗乱的声音像是在发泄,“在仓库,我每天在那儿,就是寻思你……寻思亲过你的滋味……你小子给我灌了迷魂汤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咋了!……怎么就是中了邪了!……”3 ^' q+ r. f1 b* {
他一把抱紧我,在我的唇上低语:5 G% ~9 o* H2 V' C# {4 J% h
“……没我的命令,你哪儿都不许去!……”
& J, L# Y" M- {. ]
' B5 ~+ U3 p4 I3 X5 z! o后来我渐渐迷了,就感觉到他在忙活,用热毛巾给我清理,我已经睡了过去。
' D" L) L" D4 g6 b8 G2 L早上醒来以后,排长已经不在身边,我有点失落。桌上放着粥和小菜,还有药管,还有他留的条。他说有事要回连里,告诉我药他给我上了,让我饿了就让招待所把粥热热,还叮嘱我一定要热了喝,不能喝冷的,他叫我躺着休息哪也别去,等他回来。
8 Y: f% W" S. d! P3 P4 P; c我碰了碰粥,还是温的,身上那滋味儿真的不好受,但是当兵的,皮粗肉厚,抗打抗摔的,我能克服。我下了楼,走得比较慢,免得姿势怪异让人给看出来,到了前台我给连里挂了个电话,虽说应该没什么事,但我担心排长回连里是有什么事,我怕跟上次一样又是一道命令突然让他赶回去,现在我真受不了再来一次这个了。" j; z" v% e6 c( h5 s x8 i
电话是文书接的,他说:“酒醒了?没事,你们排长已经给你请过假了,你就在招待所歇着吧。”8 L; O# @9 n0 I. _0 W7 Y( |
我说:“我排长呢?”, y3 O/ m6 x1 [. y3 |+ e7 `
他说:“哦,焦副教导员刚才回连了,一回来就要找你。排长听说副教回来了,抬脚就去找他了,不知道什么事,现在两人在院里站着呢。”2 h ~3 G9 X/ q$ S( K/ w
他去找焦阳了,我急了。一定是为了我去警卫营的事,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和焦阳会不会发生争执,焦阳能不能保密?我匆忙走出了招待所,赶向军区。 B5 e1 H3 C. F% P5 P3 Z& A0 v
外面铺天盖地的雪花,一片白雪茫茫的世界,没想到下了这么大的雪,昨夜一夜没停,地上的积雪都没过了我的军靴。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并不长的路途但走得很艰难,身后火辣辣地疼,雪越下越大,这好像是入冬以来下的最大一场雪。
S$ m! a* M; ?% W- `- D& M! @赶到连队,场院里已经没有人,文书正好从办公室走出来,我连忙喊住他。
! }/ f/ M% |% s% p“我排长呢?”
3 X0 F8 K: L$ N6 l/ Z, `他向楼上看了一眼,指了指:“到焦副教导员办公室去了,他们好像有事要谈,关着门在里面谈了半天了。不知道谈完了没有,你去看看吧。”
, P( N, _3 e# t0 @& x0 k+ i我心里咯噔一下,快步向楼上走去。脚步走快了牵扯着烧灼的刺痛,但能忍得了。上楼时我怕听见争执声甚至是更大的动静,但是很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我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焦阳办公室门外,抬起手就要敲门,门却打开了。
/ P& H) T! o3 p' ~/ n出来的是焦阳,他一抬头看见我,愣了愣,透过他的肩膀,我看见排长独自坐在里面的办公桌旁,盯着桌面,一动不动,只有这一眼,焦阳把门带上了。0 d3 p7 Z6 G$ ?3 u
我的心忽然提了起来,像失去了重心,在空中晃动。
% i9 v& r4 l, P0 f# e8 Y3 W i2 {我看着焦阳,他看了我一眼,我用探询的表情看着他,焦阳的表情平静,并不像发生过什么争执,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回应我焦急地向他探询的目光。! \; U3 i" G. h/ R' c q
“副教……”& l& `6 [% r) p
我低声喊,语气急促,他却没有说话,看着他的表情,我好像有了预感,我紧紧盯着他的脸。
; D' v) ~& B: N: K* g“你跟他说什么了?”
) \! I& D: t( N5 j4 y" j我问焦阳,焦阳看了看我,对着我咄咄逼人的目光。# c* r% p9 T- C2 u& Y
“你没告诉他,对吗。”我说,心往下沉。' t# `! T, P7 y; B5 }
“他迟早会知道的。”焦阳迟缓地说。
' t. R+ M4 z/ b9 u' h1 e1 |“……你向我保证过!!”
/ m, U& r- k, M& P8 i+ o4 T看着我扭曲的脸,焦阳抬起头,对着我又惊又急的眼睛,他的眼神洞穿,明晰,仿佛能够看清楚一切。他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我。
7 k( b* s" R& a/ r+ [“我觉得,还是让他知道的好。”1 \9 f5 S, |" q8 h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我,转过身,走了。
) o9 S' g9 F" g, R我慢慢推开那道门,屋子里我的排长坐在那里,他一身军装,抬起头望向我,仿佛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把我一箭穿心。6 i/ ]2 d% c9 L7 q% l2 y
“排长……”
7 W" X$ B! D$ S4 E时间是静止的,空气也是静止的,屋里回荡着我干涩的声音。+ j6 ^7 h0 Z& f! l6 l2 k" C
他没开口,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去换他的先进,这是对他的侮辱,对一个优秀军人的侮辱,我不知道他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这是在给他抹黑。
: x2 m0 x( H' S0 L9 H我等着他的雷霆震怒,但是他只是坐在那儿。1 J5 E0 B/ T. G5 M6 q9 m: c. N
许久,他才开了口。
; U$ J: k7 T# L. J [2 z, _“在仓库的时候,那地方很荒凉。”他语速平缓,手放在桌上,跟我说。“方圆几十公里没有住家,都是军事设施。白天看黄沙,晚上数星星。在那地方几天可以不说一句话,除了看守,记录,内务,人的脑子是空的,除了想事儿,还是想事儿。”
5 L8 u2 f& Q# D; e4 f% G我茫然地站着,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说起这些。
0 b6 c3 {3 l5 H5 x2 j! }9 H2 ^“我抱着枪,看着荒无人烟的荒野,我当时就想,要是一直就待在这地方了,有个傻兵蛋子,他怎么办,没我看着他,他会不会又干什么傻事。我走的时候,他哭得那么厉害,那么个大小伙子,哭得跟个大花猫似的, 想起他那个样,胸口就像挖了个洞,把里面掏空了。”
& x# d+ }/ I( e( W# ^$ Q他没有看我,沉静地说着。+ B( Y7 F$ L! F0 p8 K/ S6 f; p; F
“那小子,帅,倔,是个好兵苗子。他刚来我就喜欢他,看他闹腾,蹿高蹦低的,就爱把他给弄笑了,心里暖烘烘的,热乎。站岗那晚上,他给我送手炉,就穿着个毛衣,手都冻成了粗萝卜了,还在傻笑。真是个傻兵蛋子。”
$ t. W+ {) V$ H* [他微笑了一下,眼神充满了温柔。: d+ ~6 t% I& P2 S
“他说啥喜欢,简直是扯淡,俩男人,还是在部队,搞什么名堂??我骂过他,也动过手,但是下不去手,一看他眼睛我就难受,想丢着他不管吧,他不在眼跟前了,心里又刺挠。我老把他弄哭,本来想给整笑了,总是整哭。看他红着眼,我心里就抽着疼。骂舍不得骂,打舍不得打,丢又丢不下,这个兵蛋子,你当兵就是给我出难题来了,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 V- C6 T) |" e) } f( E“在那边没事儿,我就整天地想,想来想去,全都是那小子。每天闭上眼睁开眼,寻思的都是他的事。他在干啥,他好不好,有没有又惹事,他的脸老在我跟前晃。我觉着我是不是有病,想我一个兵,男的,我的兵。”( d7 @% w; e" t+ t- H& J1 c
“我们是军人,军人就不能犯错,就不能活得糊涂,我感觉我在犯错,可是这个错到底咋回事,我说不上来。我就想回来找个答案,他说的那种感情,跟我这是不是一回事。只有见着他我才能弄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个错。”
2 X: H! ^4 r4 ]- E- t/ K他站了起来,向我走过来,他慢慢走到我面前,他看着我的眼神,像天上最明亮的星辰。* X5 i n$ r/ |0 [
“我弄清楚了。是个错,我也认。”' B l0 z, p$ Z! _" N
我望着他,我的眼前已是一片迷蒙。1 |. m8 l+ v. W- N% o
“我又把你整哭了。”他抬起我军帽下的脸,抹去了我眼角的眼泪,动作轻柔得让我心痛。- o8 P% o. Q- D b! ]9 `
“傻兵蛋子,你是不是又犯错了?”
. p6 y2 G! P$ Y' U1 D5 X0 g他低声地问我,手勾住我的后脖颈,用力向他勾过去,我被他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然后他紧紧地把我抱住,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胸膛。我在他的怀抱里,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的后背,脸上是不受控制地泪眼滂沱,听到排长紧紧贴着我的脸,在我耳边痛楚地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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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直在下,漫天大雪,簌簌地落过窗外,屋内是我们紧紧拥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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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1 ?/ V1 Z+ O `* v' z 急促尖厉的哨音打破了连队的宁静,也将我和排长惊醒。: P) l# M; R4 A0 S( e
突然响起的紧急集合哨响遍了整个警卫连。大雪纷飞中,那尖锐的哨音是那么刺耳、紧张。/ S! h: T7 H( ^) I. ~' y
战友们都从休息的状态中跳了起来,丢下手里正在打的牌,丢下在俱乐部看了一半的影碟,丢下正在准备中午伙食的包饺子的手,戴上军帽系上武装带,跑到楼下冒雪整装列队。0 p8 U: ?- p# O
全连在楼下的场院上紧急集合,我和排长也站在队伍中。突如其来的军令,让我们没有时间,再沉浸在个人的情感中。! P# S; J. j5 M1 I: x e# k( m
连长传达刚刚接到的上级命令,由于连日暴雪,本市境内XXX国道路面大面积结冰,交通被迫中断,群众受困。上级命令我们连紧急抽调人员,协助兄弟部队官兵清除道路冰雪,抢修电力设施,救援被困群众!# L- _4 G6 Q( L: _6 A% D: k2 V
军令一下,除了站岗执勤人员,我们连全体火速换装,领取装备和工具迅速整装出发。除了通信连、汽车队、公务班等战友留在警备区外面道路上扫雪,帮助清扫城市道路以外,我们警卫连被全部派出去执行这个任务。
, d9 S9 W- N2 g. y! y( D 我们换上大衣和棉帽拿上工具紧急登车,排长带领我们一排,在突然到来的任务面前,我们没有时间和余暇整理个人情感,军令如山,现在我们投入的就是一场战斗!
0 v& {+ M* @% M1 _- T; D: E 车开到任务地段之前就停下了,冰层太厚车开不进去,我们下车徒步向任务地进发。连里又重新编排了任务组,给每个任务组分地段,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部队在了,有空军防空旅也有预备役。9 q! F2 u1 @- m9 A; I+ H# }. W
扫雪铲冰这事我们都不陌生,之前的几场雪营区内外都是我们上街扫雪的,但是眼前这场暴雪还是来得极其凶猛,在我老家那儿这种雪也会带来灾害,更不用说是在这个地区。% _) u: c2 z' w" n) J l
我们集合在任务地,杨东辉给我们做了紧急部署,分派完之后他在雪中大声问:“任务是否清楚?”
3 x" D9 A$ z/ z# U8 ]( m7 j “清楚!”我们大声答。- ?. c; `1 I" R8 _% b0 n
“行动!”
5 i. o+ j& W+ n8 Q “是!”
: ^. z [; M1 A2 A* T$ R/ ~ 人员分散开来后,我拿上工具往我们班负责的区域赶,杨东辉匆匆到我身边,低声飞快地问我:“身体吃得消吗?”
' M* \ k( s& t) n2 k: n9 ?5 c 他棉帽下的脸上是担心的神情,虽然没有多说但是都写在了眼中。. ]% s. ^$ U9 a- q( L
“药用了吗?”他低声地问我,我的脸有些发涨。
, P# q. V9 E! x) n* [6 {1 F/ v “没事,放心吧,我能完成任务。”3 z. a& l3 W: y" A, p
我要让他放心,身体上的这点不适不算什么,我可以克服,因为我是个军人!
7 P9 H, t0 O& N9 z7 K' ~, w “撑不住了就跟我打报告。”他还是不放心我,从他的眼中我看得到内疚,他一定还在为昨夜弄伤了我内疚,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但是现在我们面对的是紧急抢险任务,军人的使命容不得我们在这样的时刻儿女情长,我清楚他更清楚。在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个人的感情不值一提。
9 K. P/ T4 Z" h1 P+ N “是,你也小心!”5 J3 c) d$ y3 K R6 g
我们只匆匆说了这几句简短的话,就奔赴各自的任务。
1 T) ]3 w5 V: X0 S& r; D0 s 杨东辉给我们班分的地块靠近最外面的马路中间,相对积雪较薄任务比较轻的地段,也靠近医护车和医疗队,他是在关照我,怕我身体扛不住。5 R# E; H0 F9 @5 l
越下越大的雪裹着刺骨的北风,打在脸上像冰凌子在割,我们用工具,锹,铲,冰镐,破冰铲雪,和冰雪做战斗。0 l: E9 f7 x# E4 P. ?, U; S6 ^
扫雪并不像想的那么简单,经过昨天一夜冰层冻得严严实实,最厚的地方有8—10厘米,防空旅调来了工程车和破冰车,但路段太广,而且是在过年期间,沿路分片单位又是在放假状态,所以冰层冻得非常结实,更糟的是由于没有及时的交通管制,那些不明路况的车辆陆续开向这里,导致发生了大面积的堵塞,工程车进不去,里面的车一时半会也出不来。里面还因为路面结冰发生了多车辆侧滑或追尾事故,有人员受伤,被困的人员都急需救援和疏散,医护人员是抬着担架徒步进去的,现场情况非常紧急,破出一条救援通道出来是当务之急。5 a0 e. o( `2 v# d$ u! c* E
时间是争分夺秒,我们就是在和时间赛跑,手、耳早就冻得麻木了,脚上进了雪都化成了雪水接着又在鞋子里冻成了冰,冻得没了知觉,可是没人停下,当时我的脑子已经冻蒙圈了,雪花和冰凌子挂在脸上,帽子上,搓一把都扎人。
! k$ V6 n( R% u6 \+ _; ^5 ` 我们连续干了5个多小时,滴水未进,部队供水车上来了,野战后勤车也在埋锅造饭,烧出来的热水、饭菜,我们一锅锅端着送往后方,给被困在国道里的老百姓,车进不去就靠人抬,在一个上坡我们和兄弟部队战友们一起搭成两排人墙,用我们冻得通红的手把水和食物一份份传递给困在里面的群众,没人抱怨一声,没人倒一口热水给自己。* r4 s7 F3 p* h3 v: d& v
我看见山坡上有个军人背着一个受伤群众在雪地里艰难地下来,我看清了他,那是我的排长,他把棉帽、手套和军大衣全给了背上的老百姓,穿着单薄的毛衣在风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医护车所在的地方赶,从堵车地段出来至少有几公里的距离,他就这样冒雪背了几公里,我丢下雪橇赶过去:“排长!给我!”我要抢过他背上的群众,排长喘着粗气推开我,我强行去抢,他发火了:“去做你的事!”
: i/ i1 P0 I' L/ R2 `$ e “你有伤!”我痛心地喊,他膝盖上有严重的旧伤,我是知道的,他背着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一滑一脚地走了几公里,旧伤一定会复发,他后面还有比武,他还要去做那么多的高强度训练!……
/ \& M7 ^: Y" S* g8 J) X( n 排长根本不理会我,从他的表情我知道他的旧伤一定发作了,他忍着继续向前,暴露在风雪中的头脸冻得通红,我匆匆摘下我的棉帽脱下手套要给他戴上,再次被他推开,他只厉声丢给我一句呵斥:“你戴好!”
( z; |) a& y0 [6 R* B& m# _6 s2 } 看着他一脚一滑远去的背影,我眼睛发涩……
0 r2 O/ g1 X& m( I 后面一个战友背着人滑倒了,我过去接过他背上的人背在了背上,在雪地里追着排长的背影,赶向医护车……
: Q' d' r: l& C 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我们只有一个身份,军人。军人,这个身份,可以给我们抵抗严寒的勇气,不眠不休的特权,战风斗雪的坚忍。 I& r4 ^" G+ b0 o. @! C' S. B L
不管我们是不是刚刚从父母身边离开的半大孩子,不管我们的同龄人是否正在温暖明亮的大学校园里享受玩乐,不管我们同样也是血肉之躯,也知道累、知道疼,受伤了会流血,精疲力尽了会倒下,但我们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声叫苦,就因为这身沉甸甸的军装。它让我们再疼也得忍,再苦也得扛,再大的困难也要站着用我们的肩膀撑,因为我们是军人!
' m T, s. k/ J$ v5 E- L: I 这是我当兵以来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一个军人的责任,这种责任感是自发的,连里的即使平常再偷懒的、再逃避训练偷奸耍滑的,都没有一个人往下退,都在往前冲,所有人都在冰冷的风雪里争分夺秒,渴了就抓一把雪塞进嘴里,饿了用几块掰散的压缩饼干大伙分着充饥。在那种情形下你根本就不会后退,因为这个集体在感染着你,我为我们连队自豪,为我的每一个战友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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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救援地,排长就在前面,我放下背上的人时,看到排长在最后几步时候在冰上滑倒,摔倒在地,那一瞬间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下面护住了背上的人,可是那种情况下难免还是把人摔着了,等在那的那个群众的亲属们围了上去,我听到他们中间有人在埋怨排长摔了人,我气得气血翻涌,又愤怒又寒心,雪地上坐着我的排长,背着人走了几公里雪地的排长,他满脸是雪,捂着膝盖紧皱双眉,还在向那些老百姓致歉。顶风冒雪不吃不喝干了五个小时没有击倒我,这一幕打倒了我,我过去推开一个数落排长的人,被排长一把拽住,他严厉地叫住我:“高云伟!”
" c6 K/ k2 X* O. n& S* t 我把他从雪地上搀扶起来,他的手、脸都冻僵了,膝盖的疼痛让他站起来时都很艰难,几个战友追过去要拿回排长的军大衣和帽子手套,那几个老百姓不肯归还,说“当兵的发衣服又不要钱,你们再领一套去。”0 K- h- j* Y4 C3 S+ H f& J
他们气得发抖,跟那些人理论,被排长的命令叫了回来。6 \1 l- F+ @* @+ ?- c
我脱下军大衣把排长紧紧地裹住,紧紧握住他冻得发紫的双手,我们几个看着排长,眼泪就掉了下来。 Y* u8 C- }- e8 }* X! h+ P1 D
再苦再累,流血流汗,那是保家卫国,再苦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此刻心里的憋屈让眼泪直掉。这一刻我觉得不值,我们保护的就是这种人吗?当兵不为这声谢,可是军人也是人,军人就应该被这样糟践吗!# S3 D, M% M$ e
排长命令我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他把军大衣还给我,我不肯,他硬给我裹上,手指用力抹去了我脸上的眼泪:“干什么,给我吃冻冰棍?没出息!”他环顾着我们:“委屈不当兵,当兵不委屈,把眼泪都给我收起来!”
- H# _% Z) X( B#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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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战到晚上,路边搭起了野战帐篷,我们和兄弟部队轮流作业,换下来的人员就抓紧时间在帐篷里窝一会。, z6 W. t2 x+ y9 j! V- y6 O
帐篷里横七竖八躺着认识不认识的战友,冷风从帐篷的缝隙呼呼地往里钻,一天下来我们就吃了一点压缩饼干,扒拉了几口冷盒饭。* |+ t" I5 Y- }" {2 ?
我靠在帐篷里,身上已经没有了知觉,身体内的隐痛在这十几个小时里都麻木了,麻木得甚至被我完全遗忘了。6 H2 h- n# U# {3 |
我在几个帐篷都没有找到排长,他一定还在一线没有下来,他的伤能吃得消吗?当时我们给他找的军大衣他又给群众了吗?他在哪儿?……7 ~( Y5 s+ y( T, ^. h" Q9 P( N
通讯员跑来,带来连里紧急集合的命令,我们连忙叫醒连里的战友到帐篷外列队集合,我终于看到了排长,他站在队伍前,黑夜中工程车的大灯照亮了他疲惫的脸,他的表情很凝重。- b: W6 h4 I$ J4 n
山上供电线路被大雪损坏,造成附近40多个村庄停电,由于我们连所在位置离损坏位置最近,上级命令我们连马上组建一支抢险突击队,由杨东辉担任队长,带领突击队配合供电部门抢修人员上山连夜抢修线路,保证人民群众正常用电。
# A( @" c' r& T7 q, g 这是一个危险的任务,山况路况都不清楚,冰雪封山,没有现成的路,何况还要冒着大雪抬着沉重的发电设备,山上随处可能有被雪掩盖的雪窝和断壁,掉下去不是伤就是残。/ N9 F- u. O- Q, a$ p
面对危险,是人都有着本能的恐惧。 _/ h; S- }, I. b' C( v5 p. M* P
杨东辉站在队伍前面,做着简短的战前动员,他的嗓音已经嘶哑,然而每一声都掷地铿锵,像重拳击打在这漫天风雪中。
0 b% F/ Y. l4 O/ {- ~ “出发之前我说过什么?大声地回答我!”$ `9 D- n5 K, c( T: \ t5 h
我们大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 V- c) x: O4 W “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记住你们是军人,军人是什么?生,上战场,死,覆国旗!”杨东辉吼着,他的声音震撼着我们每个人的心!1 q6 s* }1 x! f; @ g% A, w
“准备好了没有?”
, N; F U, h, U7 J$ D “准备好了!”( K5 q: I5 F$ h9 V( T3 i# x
震天的吼声在这风雪里,恐惧,冰冷都不及我们此刻的热血沸腾,我们是军人,是军人就随时准备着牺牲,这是我们的使命,亦是我们的选择!8 M# `. ~# l# U5 s
“念到名字的出列!”
7 [. P; k$ `3 i) V J& _- u 杨东辉开始一个个地点名,报到名字的出列站成一排,念完最后一个名字,杨东辉说:“其他人员原地休整,听从调配!”7 W0 o# e7 J& m7 r2 z
“报告!”我吼着站出队伍。“我请求加入!”% Z# p! m4 v( M8 ]6 `# v
他没有叫到我的名字。
- ~3 R3 ~( J6 _' l$ X+ x( y3 H “你不在名单上,原地待命!”" D- K6 d# y) S& \# ]6 _5 U
“报告!……”/ a- C' |* {+ i% ^
“服从命令!”他大吼,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带走了突击队。
1 O' e F8 H: [8 H# y/ H1 {0 Y- U 他想把我留在安全的地方,自己去最危险的地方,布满冰雪的深山,要抬着几百斤重的设备在黑夜里爬山,一不留神就会滚下山坡。排长,你认为我还会留在这里吗,你小看了我,你小看了你的兵,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只要是有危险的地方,只要是你在的地方,你的兵,一步都不会离开你!; `( y* Y# @$ E0 J6 Q
清理所有的装备,抬上沉重的设备,向黑魆魆的山上行进,在乱扫的手电光中排长发现了我的脸,他又惊又怒:“谁让你跟来的?回去!”7 v. K8 c& M# Z" d. }& ^) {9 P0 v
“我已经加入了,我要求执行任务!”
' u! i+ {" {6 f5 u4 m “无组织无纪律,我处分你!”排长急了。
; X4 i4 v6 U( g( s' f) X+ F “处分我也要去!”我在风雪里对他吼着:“你在哪,我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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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和电力职工搬着沉重的器材,在冰冷的山林里往上攀爬。经过了一路艰难,终于赶到了维修区域,电力职工负责抢修,我们负责做地面搬运工作,经过紧张的抢修之后,电力却迟迟没有恢复,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都很焦急,因为出发前上级是下了硬命令的,必须在指定时间内恢复供电,否则就会影响救援清障进度和附近居民今夜的防冻安全。& m( ^& _7 G- j) V) G
电力职工在排查线路,但由于对故障情况预估不足,没有带充分检测设备,我们不得不分成两个小组,一组护送电力公司的技术人员下山再去把补充设备带上来,另一组留在山上和剩下的两个技术人员继续向别处排查。
- i. `6 u# h. _+ N6 x8 a" A+ _* o- m 入了深夜,雪越下越大,山上的风也越刮越猛。. y `, I0 G! d0 g2 B# L
经过一路紧张的排查,我们终于发现了一个偏僻区域的损坏的线杆,问题就出在这了,可是留下的两个电力职工是埋线工,负责整修线杆的技术人员在那批返回的人员中,要返回以后才能过来整修,尽管我们已经通过无线电设备告知了方位,呼叫他们带设备赶过来,但是风大雪大,山路难行,等他们赶到这里,还有漫长的时间。
' C( y: n: ~. i% n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规定任务时间越来越近了,在这样的山上停留时间长了热量流失,人员消耗很厉害,再不抓紧,滞留在山上危险性也在增加。/ A+ S& g: F$ n1 h, @
越急越出状况,对讲里传来消息,在返回途中由于迷失方位走了错路,他们要绕回这里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7 r k* h- g& R7 Y! |) k# ?
排长看看表:“来不及了,不等了。”& l# H& a3 a: x2 \8 w
他拿过对讲机匆匆呼叫通话,我正在搬设备过来,等我放下设备抬头,看到排长脱了大衣,把对讲插在腰上,正在往身上捆固定绳。
8 J) |6 l) \5 i" @, \ 我一看就知道他想干什么,过去一把抓住了他:“你干什么?”' q: Y8 \2 ]& r5 @' H' F% ~! V
他一边低头系绳子一边匆匆说:“我上去试试,由他们在对讲里指挥我操作。”5 A) }8 o! [9 A' k& L! s: g
“别开玩笑!你没干过这个,你操作不了!”
7 t8 l1 L: `+ f8 a “我请示过了,上级和电力方面同意可以一试。地面上有两个工程师傅配合,先试试,不行再说。”排长冷静地说。
6 r0 P- Y9 d$ L) J% N6 i8 I3 [ “这太危险了!”# p. Q) L$ T. c) o2 X' z1 o* G
“没时间了!”8 n' S2 @! B% y6 N o* ~
排长推开我,其他战友抢着要自己上,都被排长喝止。
! {* N! F2 K2 L9 ?: s 我推开他们,对排长:“那好,那你也要先拿上验电棒,没这玩意不行。快!”& y+ n! y, @. P) `' m8 e
我转身招呼战友:“大伙过来,一起把安全绳固定好,快点儿!”" d9 Z* t, o7 k" x, a3 s2 h
战友们都过来跟我一起七手八脚地绑定安全绳,排长也去跟电力人员去拿设备里的验电棒。
8 U1 ~$ E% m, a8 w 看着排长离开的背影,我把固定绳套在自己的腰上,把对讲机塞进胸前的口袋,戴上雾灯盔。& J' m% f3 g% o/ i3 r, Z
战友们发愣地看着我,我边扣上绳边对马刚喊:“把工具背心扔给我!”$ c9 Z! T; S0 ^: l) ~$ I, {) {
马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呆呆地把背心抛给我,我套上装着工具的背心,飞快地上了杆,手脚并用快速向上爬去。
0 p& @# l' G0 }( b% ? “高云伟!”" ?/ H y2 s/ t& y, \
一声惊急的吼声穿过风雪而来,没用了,我已经爬上了空中。9 y- ?( ]3 ?! _6 H
“你给我下来!!”6 s# u q# U/ A0 R1 a/ }& {
我喘着气,低下头,隔着雪花看见排长的脸。看不清了,可是我能想象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他上杆想爬上来把我拽下去,我吼着:“别动!”
/ H& s+ c/ m' s2 O: V, d* k 我低头拿出对讲机:“排长,你别忘了,我曾经是一个通信兵,这里只有我能干这个,相信我,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 g4 a7 r' @6 X/ k. q8 _# q 是的,对一个通信兵来说爬杆架线是基本功,在通信连我们训练的就是这个,架线作业、线路排障、攀爬塔架拆除受损电线……虽然我早已离开了通信连,但是作为曾经的架线兵,这些活我很熟悉。( @# U4 d5 v* H6 L
“不行,这不是平时!下来!这是命令!”" j5 d: c5 E, L
排长声音都在风中变得嘶哑。
8 w# F5 \- h% z5 k2 z, Y “生,上战场,死,覆国旗!这是你说的!”$ G/ v4 E& Q! \% j) K
我边向上爬边喘着粗气说。厉风刮过我的耳边。
; F5 w3 A3 t4 {4 I4 D( h “我也是个军人!请你相信你的战友!”% m N+ ]$ ^2 E( g) h( ]$ [
对讲里没有了声音,终于我听到他低哑而包容着无限情绪的声音,却只有最简短的四个字:“……注意安全!”
" i7 E. y" H) F8 l “是!”
0 V; D. w; K, r ……
8 p. m [( q1 _! t 艰难爬上结满冰凌的电线杆抢修线路,除了高空作业的危险,那种冷深入骨髓,直达全身每个毛孔,无处不在而你又觉不出具体位置,风刮在脸上夹着冰花如同刀割般痛,那种寒冷是说不出来的。0 S" R6 `4 F9 C8 }+ w& e6 D
我按照对讲里的指挥操作着,大风刮得我摇摇欲坠,我紧紧抓着线杆稳住身体,脑子,手,冻得不听使唤,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哪怕冻僵或者电死在这个线杆上,也要完成任务。
( _0 m3 ~5 G8 O) V 拿出揣在口袋里的验电棒确认几处带电点没有电,开始拆除作业。验电棒是我之前就放在口袋里的,我知道这里会修线路的只有我,知道技术人员赶不过来的时候,我就决定了我上。
9 y1 H' g. c% f* \7 h 在这之前我就做好了上杆的打算,即使不是杨东辉,我一样会上。: j0 I& E" V4 c' v( A
这不仅仅因为排长。从我当兵开始,从来到警备区开始,我没有做过什么像样的事,任性妄为,不守纪律,只会犯错。今天,我想实实在在地做一件事,一件像个兵样的事,为我的部队,为我的这身军装,为我血管里流的也是保家卫国的血,我是为了这才来当兵的。
/ A9 \$ {9 l0 l6 p 一阵大风刮来,我在高空紧紧抓住吊绳左摇右晃,听到下面传来的惊呼。风卷着雪扑面打在脸上,像一个个狠狠的巴掌拍过来,眼睛睁不开,甚至不能张嘴,无法呼吸。
% q% D6 V* ?7 z) g. F 耳边呼啸的风声让人的意识陷于模糊,我用工具钳在手上割了一道口子,那种刺痛可以恢复清醒,专注于手上的操作,我边操作边在心里默念,……快了,就快了……
- L" Q% { |0 k4 ~ e/ u" u( Z2 r 终于听到下面传来的喜悦的呼喊声,“通了!通了!”5 S' X+ x& F# t2 c3 I4 l
全身突然一下子没了力气,当我往下回地面的时候才发现腿和脚都没有了知觉,离地面有七八米的时候,我一脚踩空了,安全绳也没有来及拉住我下坠的力量,我摔了下来,感觉到眼前一黑,我好像摔在了雪地里,又好像跌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F5 N% [8 `, z4 G0 j. y! ^
我感到很多人一拥而上过来围住了我,但是我只感觉到了那个抱紧我的温暖,他紧紧地抱着我,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脸,他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喊我那么多遍呢,排长,我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你的兵没给你丢人吧?排长……7 @5 u/ `7 e8 s5 b6 I$ P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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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我在一个帐篷里,后来知道是医护车旁临时搭的救护帐篷。一个人正在帮我包扎着腿,是杨东辉,我轻轻抓住他,他连忙抓住我的手,轻声问我:“感觉怎么样?”+ L# ^7 e, T9 B$ [2 g+ g
他叫来了医护兵,医护女兵过来给我看了看说:“没事了,喝点葡萄糖水,再睡一觉就行了。”
! A$ f( p% L0 A1 s9 F3 o$ l 我看了看腿上,女兵告诉我我摔下来的时候腿上受了点外伤,好在雪地雪深骨头没有影响,是排长把我背下山的。: b- @: G1 E5 s: f: G2 R
我抓着排长的手问:“排长,任务完成了吗?”
# c2 H7 `# m+ F 我最记挂的是这个,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都通上电了。”+ x* h; E$ b2 A0 {: n+ Y# X
我放心了,看着排长担心的眼睛,我说:“排长,我躺着有点难受,想靠一会儿。”6 P- m& R: f7 l4 b3 h, s
排长连忙小心地扶起我,他坐在了我身边,把我扶在他身上,用他的胸膛给我当靠背。我就这么靠在他身上,他摸摸我的额头,问护士我有点热,是不是发烧了,护士说没事,这是受冻以后回暖的正常反应,排长又把旁边暖着的一碗方便面端给我,那碗面用他的棉帽暖着,还在冒着热气。发现没有筷子,排长叫我等一会儿,又急匆匆地去找筷子。, W( [' M3 s( ^/ a
看到排长出了帐篷,护士在旁边问我:“这是你排长?”) B: E8 w' S) J
我说:“是啊。”/ o# ?& `" e7 H8 d
她说:“我还当你俩是亲哥俩呢,送你来的时候看他紧张的。你们下任务后就这点休整时间,他自己不睡还一直照顾你,亲哥也就这样了。”5 Z3 t, F' C% A, L
我听了心里甜滋滋的,护士走了,排长进来了,看到我对他傻笑。+ L) P% D4 R2 U# r+ B0 `. r
“傻笑什么?”他把筷子递进我的手里,轻轻拍了拍我的脸。6 N& q1 b# u$ i1 E( }- b- @
我的心像在融化。我让他先吃,不然我不吃,我俩用一双筷子分吃了那碗面。那只是一碗已经糊烂的面条,我却从没有吃得这么香过。
$ q0 I4 ~6 u3 w5 Q( `' a9 w7 s4 P! x 帐篷里安静地忙碌着,有战友也有被救护后等待送走安置的市民,大部分在睡觉,有的在治疗,我和排长在帐篷的角落,他靠在那儿抱着我,怕我冷合着军大衣裹住我,让我靠在他的怀里取暖。没有人注意我们,因为人们都是倚在一起互相取暖。我们就这样在角落里静静偎依着,在军大衣下我们的手紧紧握着彼此。他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握进他的手心。
7 @% s% D1 l! R# [: E& d 帐篷的缝隙里灌进着外面的寒风,防潮垫下就是冰冷的雪地,风声和还在进行的扫雪破冰的声音交替响起,带进这个隆冬凌晨的刺骨的寒冷。但是此时此刻,就在那个纷乱、简陋的野战帐篷里,我却觉得那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整个天地的寒意都被隔绝在外,如同置身于春暖花开之中,那种内心的幸福与安宁没有任何一种感觉可以取代。8 J( `7 _4 p% h+ {
他抱着我的臂膀很紧,我感觉到那种力道,虽然在周围的环境中我们没有什么交谈,可是那种力道已经传达给了我。
2 H1 u; C# l' ? 我们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当我从空中摔下来的一瞬间,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如果我从这儿摔下去摔死或者摔残,排长会不会永远记住我,现在他抱着我的力量让我知道他当时的想法,我紧靠着他,感觉到他胸膛里火热有力的心跳,和我的心跳一起跳着同样的节奏。经过了这一天一夜,我们的心更近,更紧了。
+ L7 k5 r+ ]2 l. l# j3 Q1 l' ^ 如果说以前是个人的情感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现在我觉得我才真正靠近了他的内心,得到了他的认可,我们的心真正地融合在了一起,因为共同的使命和担当。
8 y: y" r2 x2 T% R “哥,要是我真摔傻了,你咋办”7 y$ w$ k: ~. n
我想逗逗他,靠在他温热坚实的胸膛里,我小声地逗他。
8 h2 u `/ p- ? “能咋办,就养个小傻子呗。”他温柔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我想听着这个声音一辈子。
, p/ {8 ?7 M0 j5 H+ f8 p- H& s* c 他低声在我耳边说,回去以后给你请功。
: v$ D0 i0 L2 r4 _( ~ 我说,我不想跟组织请功,就想跟你请功。你给我什么奖励?" Y' v/ c# X5 m
他说,你想要什么奖励?我没那么多好东西给你怎么办。 L5 ^1 H8 w: ~
“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一样。”
3 Q% J U6 S) x 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
( `5 ]/ S, l9 d7 ^6 h 他抱紧我,说,这算什么奖励,不已经给你了。; @0 R) s& g7 P: ~ z
我看着他俊美的脸膛,我真想亲他,我紧紧攥住了他的手,他也攥紧了我的手。
2 Y' M) d3 w+ }9 @8 { 我对他说,那我就还要点别的,等回军区以后再告诉你。9 I" ^0 a# P: w: R7 K/ j/ n
他笑着点点头,他的手是那么温暖,有力……9 ^0 e! f9 R0 U* j(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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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短短十分钟,排长就要离开了。他让我睡觉休息,他还要回到一线去继续救灾,他的心还记挂着任务,惦记着那儿的连队和战友。我们任务完成下山以后,上面本来命令他休息,可是休整的短短时间他都给了我,现在,他又要回到一线去。
' s7 ^7 c1 Y1 D/ E9 y “把眼睛闭上,一觉睡醒了眼睛一睁,就又看到我了。”离开前他给我盖上军大衣,在我脖子里掖了掖,让我赶紧睡觉。
; G1 `7 x6 L F/ I: g& w “嗯,我等你。”
, v2 U, p+ v, B 他走出帐篷之前,我突然喊了一声:“排长!”
. f9 |3 V* K4 a 他回过头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喊住他,只是想多看他一眼,我说:“小心!”
! s! U2 l% \: W4 x+ W' _ “等我回来!”他对我一笑,就掀开帐篷走进了风雪中。
8 K; e9 q1 k# w( l* ?. A 他的笑容像明亮的阳光,融化所有的冰雪,灿烂,耀眼,让他英俊刚毅的面孔柔和起来。. O* e0 Y4 T& m$ x# _/ y3 q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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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长长的一觉,睡得很香,很沉。梦中我梦到了排长,他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样子,穿着那身笔挺英武的军装,带着刚刚洗完澡出来的水汽,棱角分明的帅气面孔,他对着我笑,笑得像笼罩着他的冬日阳光,温暖,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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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突然醒的,像是一下被动静惊醒。有人在轻轻晃我,迷糊间看到那身作训迷彩,下意识地想喊排长,却看清了是白洋。
1 [% ^* l+ ~( C& h6 { “又有任务了?”我迷糊着撑起来,白洋却没回答我,我看到除了白洋还有马刚,我们班长,我们班里排里的战友,他们怎么都过来了。/ z' W4 x1 A4 R! e. G; s0 K
“任务结束了?是不是要回连队了?”
! F7 F, q( `" R R+ } 我笑着问白洋,白洋却还是没回答我。
& N7 C/ \- Y" u1 V. N$ L( A2 ` 他看着我,表情很奇怪,我看了看他们每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4 n# w, N# R/ E
他们都站在那里,没人说话,连一向咋咋呼呼的马刚都不说话。
- M- |1 M2 g5 g. ?& j( S/ }2 p' z 我环视他们,在他们中间找着排长,没有找到。. v8 U- c$ r& D5 Y8 _
“我排长呢?”3 B) M6 q$ d/ u. [( Z) v
我问白洋。 @" ]: m) {. L& O1 M. J
他不说话。" a1 x# u, {' c& w! Z
我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排长呢?”我问我们班长。他也没说话。我继续问下一个。5 w& ]2 E0 A, \' a" J; @( t [( Y
“……老高……”0 {9 q6 m) [& Z1 b
白洋想拉住我,我猛地甩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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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 \9 X% |4 U+ ]: c3 w5 Q Q “排长呢?”
p' m" }9 }/ @4 b2 G 我问他。- ^4 D e* x& V0 N8 X0 C0 l( Y
他们都在跟我闹着玩儿,他们谁都不说话。% b5 F8 B0 E5 n
这是在玩装哑巴游戏吗,他们都很能装,我不再问他们,我自己去找他,我没时间陪他们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我的排长还在等着我,他说好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看见他。他是个说一不二一言九鼎的人,他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话过,他答应我的事,从来就没有食言。
( E8 J4 N! e- ^% r* A1 z 我向外走,外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我走了很多地方,有很多人一直追着我,拽着我,喊我的名字,他们声嘶力竭地叫我冷静点,我莫名地看着他们,我很冷静,不冷静的是他们。
" j9 |1 V; t5 ?1 T$ ~4 C3 z: A 我推开了他们,他们说排长为了救一个老百姓,从黑夜的山崖滚了下去,下面是一个冰河,冰层稀薄,他们发现了河面上的冰窟窿。) m% ?0 `$ ]. U5 G+ J
他们出动了很多人,很多人去找排长,他们说没找到,到处都没有,他们说排长掉进了冰河里,他们说派了人下去找了很久,捞了很久,还是找不到排长,冰下的水流很急,把排长带到了很远的地方。9 k( n. b. C/ c$ O7 I' X( s8 j
他们在说笑话,胡说八道,像讲故事。这个故事跟我,跟排长,一点关系也没有。
: b) Y+ y+ Z4 ]! q- N* b 排长怎么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他明明在这里,他就在我一转身就能看见他的地方。可是我没听他的话,没等到他来就睁开了眼睛,所以他才故意躲起来不见我,他在跟我闹着玩,他总是这样,总是爱逗我,看我为他急,他就躲在哪个角落看着我着急故意偷乐。我要把他抓出来,狠狠罚他,罚他几百几千个俯卧撑,罚回去以后没人给他打扫房间,罚他再也没有田螺小兵给他做内务了。
$ h: {4 `3 T8 |4 f我在那个河边,那个山崖下面,我看都不看那个冰窟窿,我在那片乱七八糟的雪堆里扒着,这里站了很多人,为什么来了那么多人,他们都聚在河边,有人在凿开冰窟窿往水里下人,他们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管在那些雪堆里挖着,雪橇铲被我扔了,如果他躲在下面,雪橇碰伤了他怎么办?我扔开手套,用手挖着,排长,你干啥呢?你躲下头干啥呢?我都知道你躲这儿了你还不出来,你玩够了没有?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你不是说我一睁眼睛你就站我眼跟前儿了吗?你这个骗子,大忽悠,你别调皮了,别闹挺了,你说你多大的人了,还跟我玩这个幼稚的游戏丢人不?咱不玩了成吗?我认输,你赢了,高兴不?高兴咱就出来吧,成吗?你不是说回去还要给我请功吗,你不是答应我要给我特别的奖励吗?排长,我想要的是什么还没有告诉你,你出来吧,出来我告诉你,听话,排长,听话……
, e9 Q2 I( Q1 U( R4 c他们都在拉我,他们他妈的都在干吗呢?!
- Y/ H7 c0 M/ T, E* W6 q7 ]白洋拽过我滴血的手指头,我一脚把他踹倒了,他爬起来照着我脸上扇了一巴掌。
: r# C8 ^9 [3 W“清醒了吗老高!”
& i. K' o/ W5 J5 n2 ]1 ]他哭着冲我喊。
# T7 O0 p# w( O4 t“都挖遍了!挖遍了!排长他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 x4 a& W. P6 Y- T8 H, W他说啥呢?我听不见,只看到他嘴型在动,耳边是嗡嗡响的空白。我茫然地瞪着他,然后我推开他,因为他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到了河边冰面上的一个东西,反射着日出的阳光,我慢慢地过去,跪在了冰面上。
9 N$ @& P! a' W7 a# [! R* Y) r它在冰面上静静地躺着,上面覆盖着雪。! J; e) C% S0 ?, x1 X! G
手枪的形状,它总是被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总是温热的,带着火热的温度。现在它冰冷,覆着一层雪碴。
5 `+ T5 U, p C! X; f- v, h我慢慢地捡起它,捡了几次,手指不听使唤,抖动着,几次,它都从我指尖掉下去。
2 Z" F) t# b8 y* v2 B) s: \/ B心脏的部位是一片麻木,没有任何知觉。忽然像哪里掉了一块,一根尖刺扎进去的刺痛,那种痛渐渐蔓延开来,越来越大,如千斤巨石,越来越沉重地压住了我,堵住了我的喉管,一块块崩塌陷落,' S7 F/ ?: p* G7 q9 O
手指握紧那冰冷的火机,颤抖着毫无力气,我将它攥紧,攥进我的骨肉,分筋错骨地撕裂,血红后是无尽的黑暗,我两眼一黑……7 \. }" _" e- D+ c; ?
“老高!!……”9 B! ^# r& A0 n( `3 Q. R5 ^/ M& H$ n- _
“快!担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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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苍山,白雪皑皑,凄厉的风声吞吐着呜咽,一片冰雪的世界,无情覆掩着这片大地。呼啸的林海像在沉沉呼唤,呼唤苍莽大地的尽头,声声巨恸的悲鸣……& m7 r; \7 J+ ^0 g, T0 M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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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了手中的笔,笔尖颤抖着,写不下去。钢笔在纸上停留下了一个墨团。
: d; X% {& V+ E6 t窗外,阳光照射着开阔的营区。远处传来年轻战士的厮杀声。周末,这帮小子还在加料,从我来到这开始,就一点点感受着我刚刚来到军营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我和他们一样,也是一个新兵,全身都是新兵蛋子的青涩和新鲜,懵懂地闯进我的军旅生涯。
9 D7 ~- y$ s& W! t$ f现在,我已经是一名共和国军官。肩上的军衔记录着这些年的沉浮轨迹。我送走一批批退伍的老兵,又迎来一批批新兵。我体会到了当年排长送走他的兵的感受,知道了他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 \3 t! j( p) ^. u b0 C* J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我桌前的笔记本:“写什么呢?我瞅瞅!”
0 F* }% D; g! _8 @7 d: `' i他要把本子拿过去,我按住了:“你不能看。”0 T- Z! A$ S( W/ B, h5 [
“得瑟,还不让看。”他笑着撸了一下我的头顶,我抬起头对他一笑,他利索地解下武装带挂在衣架上,阳光照射着他挺拔矫健的背影,他转过头来,阳光笼着一张英气勃发的面庞:“高首长又在做秘密工作了,行了,我不刺探军情!”, l: _8 A) a n+ ~9 u2 A5 c }
他冲我笑了,笑得又调皮又俊美,他戴上军帽开门走进阳光里,我微笑着目送他笔挺的背影走远,走进明晃晃的阳光笼罩中。
# z9 g; y! V$ ^6 s他是我的爱人。他在军中陪伴着我,是他和我,一起走过军中这些年的岁月。
, f" b% S, c- ~ p7 @8 C我想,在今后的人生,他就是陪我走下半辈子的人。5 }5 G3 j, N8 ~ f
我铺平纸页,目光回到那些文字上,看着停留在纸上的那两个字。+ z% E- k7 h2 E8 W9 U4 d
排长。4 H! k0 _9 y8 T4 _0 W
我盯着笔尖,那里渐渐恍惚,我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冬天……! }, h+ e' C: M- M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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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9 y9 v# \; X" u' T: i那年冬天快要结束的那个傍晚,我坐在营房的墙根下。
- f0 Q& D- i( Z; {: U5 ]苍蓝色的天空暮色四合,营院里飘着伙食的饭香。有一丝温湿的气息混合在空气里,那是早春来到的气息。
- r, G& S1 \6 p8 b焦阳坐在我的身旁,我们坐在台阶上,在袅袅炊烟里,一起望着暮色里宁静的军区大院。
b7 C9 v( |% ]焦阳抽出一根烟,递给我,我摇摇头,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点上了火。
3 r3 P, a4 y: C9 e. J. M他从来不抽烟,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抽烟。
Z0 N, L+ a% X" q6 s2 w4 A0 ?烟雾缓缓上升,焦阳和我靠在墙边,听着篮球场方向有节奏的篮球落地声。天边挂着晚霞,火红地燃烧着天际线,勾勒出瑰丽的形状,映着焦阳俊秀的侧脸。
# @# f' o9 S4 i, B: A2 I8 X% M& ~3 X“我走了以后,会不会想我?”焦阳转向我,轻笑了一下,问我。: F e0 m5 E1 z/ }% E; f8 k6 _1 n. D
“会的。”
# n9 a ?( j: p, }4 f我回答他。4 [: H! U8 G" B1 O4 R1 t2 `+ U3 I
“不要骗我。”他还是轻笑了一下,眼中浮现出我所熟悉的惆怅。
! |$ p5 k& ]# s2 k9 R“真的。”
1 X6 S1 F/ R. J9 c! F我侧头看着他,和他视线相交,焦阳看着我的眼睛,许久笑了笑,烟雾模糊了他的微笑。
/ p0 w- k9 e# l3 r c2 I# R f+ g“谢谢。”( ~- m% a( t# d+ k1 i, M3 g+ l* x
我们就这么坐着,他擒着烟,看着军区上空苍莽的天际。
! V" ], u# n/ m“终归我还是带不走你。这大概是我最大的遗憾。”焦阳说。3 H+ T, K+ u( I2 w7 o9 B6 p
“对不起,副教导员。是我食言了。”我低沉地说。. k1 o/ ~8 P2 ^% \
“没有。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再带走你了。”焦阳缓缓地说。) C: b( G9 f& n/ G& F
“因为我知道,没有什么能再把你和他分开了。”
6 M5 o0 p$ w8 u% S几个新兵跑着从营院前跑过。年后新兵下连,现在,我也是一个老兵了。2 w9 U/ |$ q& x" R" N, {+ C0 Q
巡逻哨上的战友整齐地成一列,走过我们面前,他们荷枪实弹的背影融进渐渐深浓的暮色里,和树影融为一体。
! p: L! n. K' |+ Z( V, T5 M& I“有什么打算?”我问焦阳。, [" d" v! S5 C0 a) F
焦阳吸了一口烟,他白皙的手指夹着烟,动作有些生疏。. p+ ], S# V. H" f# \& L4 e
他说:“离开这个地方,去个新的环境。人总得换换地方。”9 l3 D0 _: J7 d& m0 h; _
两天前,焦阳的调令正式到了,不是大军区警卫营,而是出人意料的A集团军,那支王牌中的王牌。
. p# }0 q# {3 q: j6 t不去舒服的大军区机关,去了远离城市的一线作战部队。据说这是上级做出的火线调整,为了补充政工干部去最基层,也有说是焦阳自己向上级主动要求,放弃大军区机关的舒适待遇,选择去最艰苦的基层野战军。
/ b8 T+ Y8 {4 G2 k4 l9 }说法很多,但是焦阳本人并没提起,我也没有问过他。/ c7 N* |7 {, ~* N& g0 ]
后来的这些年,我和他偶尔还有联系,但是那时他为什么会突然去A集团军,我们从来都没有说起过。
* R% @6 F6 B$ uA集团军驻防地,那是个很远的地方,远远超过大军区和这个警备区的距离,远离了这个省份。0 t' @5 ^- `* x; V: b
下午连里为焦阳举办了一个小型的送别会,现在,焦阳的脚边放着简单的行囊,等待接他的车辆。* B0 J( A, `3 ^! Z' V5 F8 X
那是一个安静的傍晚,焦阳说:“云伟,跟你说说我的故事好吗?”
% l: P/ F4 D3 `那个傍晚,我听了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一个骄傲的少年走进军校,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穿着和他一样的学员军服,他有一双烈日般的眼睛,一副温暖有力的胸膛,他的笑容像飘过天空的一枚树叶,飘飘荡荡,落进那个少年的心里。
; b9 P" W7 B m* w+ M4 f他们终于进入那个危险却甜蜜的世界,他们度过了青春里最美好的时光。故事的结局总是那么老套,那个人转身走进自己的婚礼,婚礼上那个空着的酒杯,他仿佛听见时光里那军装的少年又一次地喊着“区队长”,那张脸上明媚的阳光。9 H6 @7 w6 ]' T$ B: [8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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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阳苦笑着说:是不是一个无聊的故事?
+ @0 _% Z9 i3 B1 N6 j2 h我说:不是。
" A5 D) d$ y. \ ^2 e H焦阳说:云伟,知道吗?在那个巷子里,我第一次遇见那个战士,就知道我会和他有一段故事。
3 S3 l% J" O" H& c4 r即使这是一个无法开始的故事,它仍然是我记忆里最美的故事。
5 R# n. e/ N6 H P& s) R- e我说:焦阳,你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的。因为你值得。
! s4 D3 y" G/ s+ P' K3 u焦阳望着天空,他的眼睛像那一天他拉着手风琴弹奏着那首忧伤的《白桦林》,那么美,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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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响起了车辆声,一辆战地敞篷越野车开进连队的营区,带来了野战部队的野性和杀气。它吸引了场院里所有战友的目光,在我们这样的机关没有眼福见到这样的装备,瞬间聚集了战友们艳羡的视线。
2 z" w+ @3 F# O1 V车利落而潇洒地转弯,车轮如同精确计算过一般,精准地停在我和焦阳面前。( i# h# r2 U8 v. o6 r2 \' _
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在墨蓝色的天幕下,他高大伟健的身形精悍肃杀,仿佛带着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浓烈血气,他的面孔在浓重的暮色中看不清楚,嘴角一抹邪气的笑容却独特得让人很难忘记。我认出了他是谁。
8 a# d5 ^6 p1 F, N% f& N, @我马上站起,立正站姿,向他啪地敬礼:“边营长!”
: I6 r1 O8 E* D/ p- a; v在大军区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边营长还记得我:“是你小子。”
3 g; L4 R5 x. L8 D3 Z他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走到焦阳面前,焦阳仍然在台阶上坐着,并没站起身。 Z: E: n5 l" @! ]" }; V
“走吧,我的少校同志,在下代表师侦营,恭请新任教导员上车赴任,怎么样,赏个光?”边营长似笑非笑,瞅着坐在台阶上的焦阳。
$ ?% ?" S8 \' V6 h" i8 m# o焦阳抬起眼皮掠了边营长一眼。
: M2 K8 Z" y* P5 d8 }, W; X, c“派个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劳动营长的大驾亲自来了,我怎么担当得起。”5 ?! C& a& j3 y8 B) G
“我是来接自己的搭档,不亲自跑一趟,将来营教导员要是对我有意见,我可吃罪不起啊!”; c# m5 ?; D x6 F% d8 C9 D
边营长还是那么戏谑的语气,伸手拎起了地上焦阳的行李,向坐着的焦阳伸出手,焦阳没接,把边营长的手打开,自己站了起来。5 y0 u# s% n; w) U$ `
边营长嘿嘿一笑,凑近了焦阳身边,低声:“哎,这么多人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0 q2 ]8 z, C7 {, ^, {
焦阳说:“你还要面子,这么厚的脸皮,再给面子不要厚到天上去。”( D) d+ b* w C
边营长说:“脸皮不厚,怎么请得动贵客上我那荒郊野岭去? 转了一大圈,咱俩又转到一块儿了,小羊羔,这回是组织的决定,你可别怨我。”
9 C3 j9 n8 h9 Q( b7 l+ ]6 t焦阳冷冷地:“调令下来,就是种菜养猪我也照去不误,跟你边大营长,可没什么关系。”
2 M0 N- G s- `; z边营邪邪一笑:“种菜养猪就算了,有只羊羔,也够塞牙缝了。”% F( C) g8 ?! _0 Z
焦阳:“边雷!……”
S# C& d$ }1 {+ R* M9 d我站在一旁,听着他俩背着人斗嘴,不觉微笑。4 q% P/ f) A4 Y0 m3 O! N% j
边营长神色一正,向焦阳豪迈地敬了个礼,大手一伸:“教导员同志!我代表A集团军XX师师属侦察营,正式欢迎你履新赴任!”+ b4 S: ?- l7 f) U V) D
焦阳也正式还了一个军礼,看看边营的手,握了上去。; G1 z# B) v+ `
两人的手有力地相握,不过他俩放开时,边营呲牙咧嘴,焦阳若无其事,只有我好笑地看着他们。
5 |+ o4 ]5 N6 Z% K9 K他俩和连长指导员打了招呼握手告别,边营拉开了车门,对焦阳:“请吧?我的教导员。”5 b# L. ]# l) R9 m& I2 J% R
焦阳坐上车,车门关上了,我在车前对他敬礼,他看着我,还礼。
B- ?* L e8 O/ T$ }% k+ G“保重,教导员。”焦阳已经升任正营级教导员,我不能称呼他副教了。) S b9 u7 u% d0 ?
他看着我,面容在暮色中俊秀,白皙,他凝视着我,眼神映着逐渐落下的晚霞。
6 x8 A4 j& H6 l: T“保重,云伟。”
3 `7 K( Z: u O3 D他说。我对他微微笑了,他也笑了,轻轻的,像掠过树枝的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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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o; T# N) ?0 a- t6 _! v- @* @车开走了,在墨蓝色的天幕里,车尾划出红色的弧线,渐渐远离我的视线。
* s" P' F: t& ~, T目送着那辆车,我的脑海中响起了那首曲子的旋律,《白桦林》。它还是那么优美婉转,那么凄婉动人,那个弹着琴低声唱起的年轻少校,他绿色的军装和低柔的嗓音……/ @, h) f2 z& P' w' C: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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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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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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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b3 B/ U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t! D+ S( d" F8 o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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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0 I) }4 P2 t6 g/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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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9 X# D: A9 v( e2 a, r7 n
3 c u. i1 Q3 |! v7 I' |2 W i3 r1 p小伙子拿起枪奔赴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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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人你不要为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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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我回来在那片白桦林……$ ^* e/ p8 Q4 s* n$ ^)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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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焦阳。
3 [- g3 N+ O% t2 `6 q1 R* D你一定会遇到你生命中的那个人,就在不远的地方。/ \- o, Z4 L' V$ @
他正在等着你,等着张开怀抱,带给你幸福。* @9 t/ X6 Y" \0 @5 X8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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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们离去前,边营长抬头看见了一个人。! h* Q6 e( Z% a; K
边营大声问他:“小子,有没有兴趣上我那儿去?”7 {$ s+ ?' V6 K$ z1 E. s7 y9 j
我掩卷回忆——他会怎么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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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首长同志,别再废寝忘食了!”一个打好菜的饭盒放在我面前,我抬起头,他摘下军帽在我身边坐下,熟悉的气息包围了我,只属于他的气息,将我密密地笼在那阳光般的气息中。
: Z+ H( a. I- S$ U2 Q/ Q% S# H O“那时候,你为什么没跟边营长走?”5 |% N: k) O1 X; M8 }
我问他,他莫名地看了我一眼:“都啥时候的事了,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2 O0 S/ o! G4 `; e“快说。”我瞅着他。
: _# B% q" c- g$ L1 z7 q+ X( X8 e“不为什么,就因为你在警卫连待着,我能不看着你啊?没我看着,你长歪了怎么办?” d5 R3 J# ^0 c- G# B
他酷酷地笑,唇角上扬。9 ^5 R' ^1 `5 ?8 T9 Y1 |* v
“那我长歪了吗?”我一本正经。& X, m. y: q0 }# `0 L
“我看看。”他扳着我的脑袋看了看,“歪是没歪,有点儿呆。”
% z7 R+ g E1 m/ C他坏笑。+ Y6 t6 @/ c* \7 ?, R6 Y8 e2 g
我的下一个动作被他准确地捕捉,他敏捷地捉住我攻击的手别到背后,这么多年了,我作为一个上了军校摸爬滚打的军官,接受这么多年的训练,我还是不是他的对手,我还是追不上他,不管多少次,他总是轻易地制服我,这个军事技能的怪物,这个我翻越不过的高山,这个我永远都没法再跟他分开的人……; |) z4 M$ u6 ?. w0 }1 l6 S& F4 n
“杨东辉!”$ w- a+ `3 k% F K0 [0 B: W
我咬牙切齿。
0 k2 E1 n6 r4 Y' }) J“长本事了你,名字叫上瘾了?叫排长,快叫!”他攥着我的手,热热的呼吸在我的脸上。
/ `1 A( d/ r# E“你早就不是排长了。”他肩上的杠和星亮闪闪的。
8 U% P3 n* O" F" `“那也得叫,对你我就是排长,你衔再高,都还是我的兵。”他握着我的肩膀,明亮的眼睛里笑意深浓,我贪婪地看着他俊美的眼睛,那双迷人的眼睛永远让我如此迷恋,如此沉醉。& t: K0 o4 [+ r. A5 s1 a
“排长……”
, ~+ d4 U- ~7 d( u4 ^' s我喊出这两个字,我早已喊过千百遍,深深地烙印在我骨头里的这两个字,从我17岁第一次对他敬礼喊出的那声“排长”,这两个字就镌刻进我的生命里,融进我的骨血,再也不能剥离。: H0 H$ y) V( p6 ^6 i
排长看着我,他就着捉住我的姿势抱住了我,杨东辉,我的排长,我现在和过去的爱人,我此生唯一的爱人,每次喊出这两个字,我的心仍然会颤抖,过了这些年,喊出这声排长的时候,激烈的浓情就萦绕在我的心里,这份情感,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平淡,相反,愈来愈浓烈,如醇酒。
( Y$ U; |4 P* I; q“再喊一声。”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在我耳边,抱紧了我,“我就喜欢听你喊。”
7 w" u! @2 Q/ c& Q6 }: t# W房间的门紧闭,隔绝了外面营区午休的一片宁静,窗前是绿色的树影轻轻颤动,又是一年开春了。% b4 X* B+ d6 _; R+ g
我和我的爱人,又相伴度过了军中一年的岁月。年年岁岁,春去秋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军旅,我们也曾分隔两地,曾经辗转在不同的岗位,不同的单位,可是无论距离多远,仍然相伴着彼此。
3 Q: b3 `" K5 I7 g+ x“那时候,你还没听够?”我说,看着他的面容,摸了摸他温热的脸,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
b( q, n5 ^' H( a% Y+ p( z7 D1 z那时候,我老是喊他,每天都喊排长,一睁开眼睛看不到他就喊他,那时他总说我疯了,他说我不是好好儿在这吗?傻小子,我在这儿,你还没喊够啊?
! _2 N+ Z" Q8 o5 r. T4 @! l我说,没够,因为在雪里我喊你那么多声你都没答我,这是你欠我的。4 p: a: ^0 r4 W" q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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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再看到排长的那一眼。9 H& h. q# x/ I' R
所有人都说,那是一个奇迹,老天爷也不想带走这样一个优秀的军人,它把排长还给了我,还给了他热爱的部队,还给了他所热爱的这身军装的使命。! n4 ]2 W7 t$ r }# Z" B% O% c
排长在危急时刻将几个困在山中的百姓救上来,自己掉下了山坡,他掉下去时并不是掉进了冰河的窟窿里,而是滚进了坡底的一个浅洞里。震动掉下的大雪把入口掩埋了,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雪窝子。幸运的是这个浅洞是空的,内部的缝隙成了天然的通气口,让排长没有因此而窒息,而掉在洞口的层层大雪又变成了天然屏障,挡住了外头的冰冻寒冷。在我们老家东北,部队在零下二三十度的野外训练时挖雪洞做抗寒训练,雪洞就像个温室,可以保暖,这个无形中形成的雪窝子就成了那样的雪洞,保住了排长的体温,没有让他因为失温而冻僵。- \5 n1 v) Y& v
崩落的大雪层层覆盖,和山上的雪连为一体,救援仪器不像后来先进完备,谁也不知道那底下有个雪洞,救援集中在了冰河和山崖边的雪坡里。排长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靠着坚韧强大的意志,在冰雪中挖出了一条通道自己爬了出来。当排长像一个雪人从雪窝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当时的场面,白洋后来告诉我,他这一辈子都再也不会看到那样让他震彻心灵的情景了,对他,对当时的每一个战友,对那一天那一刻所有经历了那个场面的人……
: k8 B) T8 b# K& \; c& ~我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切,当我醒来的时候,后来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始终是恍恍惚惚的,像高烧中的片段,整个人都不像是真实的。只有我跌跌撞撞地拔下针管,跳下医护帐篷里的床,飞奔着挤开围着的人群挤到他们抬着往救护车去的担架旁,看到担架上的人,那一幕是如此地真实,看到他真真实实的面孔,他的目光扫过那么多人寻找着,然后看到了我,他对着我笑,他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明亮,和他在帐篷里离去前一样,我颤抖着手摸到他的手,他的手温热、使劲地攥住了我,我也攥住了他,排长笑着看着我,他对我说:傻子,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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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排长告诉我,他耗尽热量的时候,是他军装口袋里的几颗糖果救了他,他靠那几颗糖果的热量维持,最终挖通了通道。
3 P. D$ _% x9 O那是在帐篷时医护女兵给我吃的,排长出帐篷前,我放进排长口袋里,让他累的时候补充一点热量。0 Y% N2 y3 R3 U# {" o. U
排长说,攥着那几颗糖果,他就想到了我。他想要是他爬不出去,以后就没人管着我了,我一定又给他的水杯加水了,哭起来那么难看,还是别让我丢他的人了,他得出来管着我,改改我的毛病,以后,再也不把我给整哭了……% |2 C K. g' ^6 F% @
他说这些的时候,抱着我,看看我的眼睛说:别,别又来加水了啊?# y2 w& ?* o1 }! e$ I" G q
我贪婪地听着他胸膛里有力的跳动,后来的很多夜晚,我都要枕在他的胸口才能睡着。" {- S3 X; ]+ ?4 A+ ]( ~
排长说,所以是我救了他的命。! f. n! K9 i" Y4 ]' y# U+ H5 l& w
我后来问他,那你怎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 P# T1 C4 K! Z6 x, {1 E7 q
他似笑非笑地瞅着我,他那样的表情,我看一生也不会腻。! W* D, U) B# k3 ]- h
他半笑着问我:你想我怎么报答?5 Y9 W* X7 L# X [) h' Z7 H& Y
我在他耳边说了四个字,他把我按倒在了床铺里。. r% h, G! f; s5 S0 w
“行啊,现在就许了!”他半是戏谑半是凶狠地说,然后伏下身来,那一夜,我被他折腾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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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w2 b, o( d( b9 v排长舍身救人的英勇事迹,回连队后获得上级多次表彰,荣立个人二等功,警备区为他开了先进事迹宣讲会。
* h) d; {+ n; E9 c& M0 V在和平年代,二等功意味着什么,问问你们身边当兵的战友就知道了。那是极其难以获得的荣誉,它的分量,远远不是一个普通的军功章可比。
; e4 U4 S1 ]3 h4 `9 P. z! v* s我们警卫连在这次抢险救灾行动中获得了集体三等功,我们中的很多人在这次任务中获得了个人嘉奖,包括我。: Z- O0 p: G; [! U
不过对我来说,任何嘉奖也比不上老天爷给我的赏赐,它给了我人生中最重的一份奖励,有了这个恩赐,什么都不重要了。
9 B( G- u" ~5 D/ v F2 W* Z排长底子好,体能强,休养后很快恢复。年后不久,我们列队把排长送上前去集训比武的卡车。那一天是个晴朗的好天,他头戴钢盔,身背装具,全副武装,英武的身姿和帅气的面庞,让他整个人在阳光里耀眼夺目。登车前他回头,给了队伍中的我一个拇指上竖的手势,我也向他比出这个手势,这是我们的约定,比武场上的约定,他一个箭步利落地登车,身手敏捷得像最完美的电影镜头,卡车带走了我的英雄,我知道,我一定会等到他的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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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B2 [# h) {: C1 Q# R栾司令员兑现了他的诺言,排长用他铁铮铮的名次洗刷了那道处分。而他的调级再也不是我担心的事了,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已经预感到排长将不再属于警卫连。他是一只雄鹰,他终将飞往更广阔的天空,那里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警卫连已经藏不住、也无法从上级的瞩目中夺下他了。8 w" E% U0 ?2 L
而我,也有了自己坚定的心志,从那一刻起,我确定了人生的方向,知道了我想要什么,我要怎么做,才配站在我心爱的人身旁,才配跟他比肩,担负起同一个使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军人。
0 u# n% u( r! E6 c! d我考上了军校,毕业后,我也成为一名军官,带了自己的兵。7 s+ e/ ~* F: X }# l
我和排长都已经离开了警卫连,离开了那个载有我们无数的梦想,无数的汗水,无数的回忆的军区大院。尽管我们现在的军衔早已不再是一个排长和一个列兵,可是在我的军旅记忆里,那个大院,那个警卫连,却是最美好的地方,在那里站过的哨位,抱过的钢枪,训练过的训练场,跑过无数遍的道路,还有那间排长的宿舍,那里的一桌一椅,每一样东西的摆放,都历历在目,在我记忆的最深处,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它们,一抬脚就可以再回到那里,回到那个我们第一次相拥、相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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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我们都成熟了,可是他的样子还是没变,只有他看我的眼神和我第一次见他时已经不同了,他再也不会用那种迷惑的视线打量我了。- W6 | s: ^/ w! u4 o5 ~
这些年里,随着我们年岁增长,也碰到过现实里的问题,部队这个环境的特殊,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压力,也让我们面临过许多考验。但是,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我们始终没有离开我们所热爱的部队,没有离开彼此。& g6 v# m1 A1 ^2 N! C1 B$ z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时间越久,沉淀得越多,就越知道,一份可以交托信任,可以换命的感情,已经把我们紧紧地连在一起,让我们用一生去相守,永远也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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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都凉了,还起不起来?”! v2 r. ~- L Q) ^
杨东辉戏谑地问我,语气还是他每次逗我的时候那样。在他的眼里,我永远还是那个毛头小兵,不过,不管我在外头自己的兵面前怎么威风,在他的面前,我就不由自主又变成了那个任性的家伙,谁叫他是我的排长呢,谁叫我永远都只想当他一个人的小兵呢,谁叫我就只服他的管呢?
& N+ C" z* b' T/ ^- A1 j1 U" T7 `“不吃了,”我拽低他,趁他不注意,我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体下面,宿舍的床铺被我们的动作压得嘎嘎响,他也没有反抗,纵容着我压在他的身上。
4 Y% ^ S9 O* C3 y* \“排长,我现在想吃你。”我低声在他脸畔说,手抚上了他的风纪扣。他穿着军装的样子真是要命,尤其是这军容严整的时候,我真想把他的军装在手底下扒开,他总是在考验着我的忍耐力,我忍受不了,俯身亲他的脖颈,解开他的纽扣…… y4 @9 d/ |- V8 o
他抓住我的手:“我是来检查工作的,你就这么招待我啊?”" v5 U4 K8 ^7 x
我板起脸:“干啥,摆首长架子啊?这么招待你还不乐意,别忘了你还欠着我的。”
! |: z0 S2 S, E# ^" U) D2 M杨东辉揽着我的腰:“欠你什么了?”* q/ z Z( r- j: @' e/ F+ {5 p
我捻开了他的扣子,手按在他的胸牌上。“那年元旦在连里,你那个女同学来了,你请了假一晚上都没回来,到底干吗去了。”4 B% q, I) r" y$ e7 C- p
他一愣,啼笑皆非地看着我:“还记到现在呢?”* k( Q$ V- n3 W
我恶狠狠地:“你那晚上跟她出去,我在哨位上一直等你,你知不知道?”
0 `" Q2 ]$ _5 J+ a: i9 X他好笑地瞅着我:“什么一晚上没回来,胡说八道,不回来我睡哪儿,大街上啊?”
) h! P4 `3 R6 ~, q4 I% k- t“我咋知道,说不定……”9 n2 p" @+ W7 N
话没说完,他狠狠一拉,把我拉进他的怀里,翻身压住了我:“瞎整那醋包。”# }: x) r! [! w7 M$ e$ ~
我听了他这一声,热气在下身翻涌,突然就疯了,我一抬头狠狠地吻了上去,他把我的唇裹进他火热的唇舌里,把我压进行军床上……( G4 V. V% C. _ j7 x; r; E
) T [ M$ y* ~ `- \那一次,徐静来警备区找排长,他们出去是为了一个麻烦,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 f! Q8 H {: L当时徐静想在这个城市求职,也许是为了离排长近一些,但是没有社会经验被中介骗了钱还骗去了身份证,徐静在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只认识排长一个人,她既是来看望他,又是来向他求助。那一天,排长就是帮她去解决问题,找到排长在公安局的哥们帮忙,解决了这场纠纷,把钱和身份证都追还给了徐静。当晚,他请那几个哥们兄弟吃饭,又把徐静安置在了招待所,回到连里才晚了。
! |% Q C# H+ [* V: `也是那时,他和徐静把话说开,徐静回去了老家,也没有再到这个城市来工作。" E" |$ f6 y" C( A( ]/ ?" a6 L
后来我们说起徐静,排长对她心存内疚,高中毕业后她给他写了很多信,排长在回信里表明了态度她也没有死心,仍然把信寄来,直到那个元旦。 x* S. p3 ^" _
排长回老家探亲的时候,听说她已经结婚生子,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 \: k: L5 X, r9 k
我想起了给我写信的那个女孩。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不知道是谁把她的长发盘起,谁给她做的嫁衣。
+ ]! i5 z* f! u; q( l( f# c b我们只是她们生命里的过客,但那段珍贵的情谊,默默珍藏在心底。- p' B: H) G/ D
/ ^! T+ M) g) X* E* X/ q B1 _阳光下的训练场,喊声震天,杀气腾腾。
! ?& Q C4 m; y5 M* } y6 n雄壮的队伍、热火朝天的演练,壮阔的演练场一望无边,震天的喊杀声激荡人心,空气里鼓荡着满满的战意,沸腾的血性。# ]' o# P- v T$ ^) t# E$ F
这是最令我心折的时刻,这是我最沉迷的地方,沙场!属于男人的地方,属于军人的战场! e# _6 N5 P) c/ Y! }4 T- l
“报告首长同志!演练队伍已集合完毕,请上级首长指示!”- q, V2 P; g4 d' e1 x
我扎着武装带,佩戴演练臂章,挺直着身板,转向等在那里检验我的部队的人。
8 ]1 Y" }8 W! X$ a" _ U耀眼的军徽在他的军帽上,闪亮的军衔在他的肩膀,威严的帽檐下是一双沉稳、明亮、坚毅的眼睛,严肃地注视着我。
. o: c8 F/ k2 }/ }" p' ?3 z那是一双夺人心魄的眼睛,当我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的时候,就沦陷了进去,沦陷进了我的一生。
. J2 Y( ]. ^! H- Y4 V, H现在,那双眼睛带着铁血军人的威严,带着历经沙场的峥嵘,带着淬火成钢的肃杀,他目光所及的地方,整个演练场屏息静气,昂首挺胸,等待他的一声令下。9 m) c3 A q* q% Y% }. R! A3 C! x
我望着他,深深地望着他——我军中的引领,精神的领路人,我一生追逐的目标,并肩作战的战友,我永生永世的爱人。* M6 T; L0 E- |1 M
右手向他庄严地敬礼,他向我回了一个有力的军礼。% x( j: C6 M" u# s) y2 g% `+ |
“开始!”
# C. D' z! ]/ z B9 c1 ^“是!!”7 b* m" H* F* P% s b( l, o x/ f
我的吼声震动钢枪,一阵阵雄壮的口令声随着这声命令在各个队伍间响开,整个演练场震动出轰鸣,隆隆开过的战车,杀声震天的喊声,雷霆万钧的演练,整齐雄壮的脚步……
' h% s7 L0 H! x+ G: k% p: ~. B这是我们倾尽胸中的热血所热爱的地方,这是我跟他最执着无悔的归属!. p1 |! ?, [5 K* k$ N
我站在装甲车上行进,向检验台上的他敬礼,当我们交换着这个军礼,当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刻进彼此眼中的默契,当我和他军装上闪亮的肩章和领章照耀着太阳的光辉,我仿佛又回到了我们的警备区,我们的军区大院,我们的警卫连,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人,一个被我莽莽撞撞地在澡堂门前撞上的人,就这样把他撞进了我的生命里。; G* o# I" ^8 _+ F6 |$ s2 m! v
他就是排长,我的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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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肩上搭着作训服,穿着黑色的背心,托着篮球有说有笑地走来,走过一个紧张傻气的新兵面前,而那个新兵向他敬了笨拙的军礼,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喊他:“一排长好!”7 T$ y# T- x" |4 b3 y
他问那个新兵:“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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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 G' `1 c! B: p我叫高云伟,排长。
$ v2 [0 [+ G% T一个你的兵,你再也送走不了的兵。
/ q$ ]$ E5 K. \. L! B5 h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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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9 [. i$ G;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