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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雎一开学，牛林生在家里也待不住了，赶紧四处找工作。货场和物流中心的工资普遍偏低，而且强度大，经常需要人工搬运货物，每天十二个小时，一个月休一天，累死累活4500元还没有社保。牛林生前前后后换了几个东家，后来发现建筑工地上情况好得多，工资虽然也在5000上下，但是每周至少有一天休息，还买五险。正准备上岗，猛然发现叉车车身上印着“德才工程机械”几个字，“草他奶奶”牛林生骂了一句转身就走。连走几家，待遇好一点的都是德才系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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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在七十多公里外一个别墅项目上找到一份出入库的工作，总算没在车身上再看到德才字样。每天来去都坐公司的班车，早上七点出门，晚上八点到家，一日三餐在项目上解决。成天为生计奔忙，也无暇照管牛雎，所幸牛雎越来越懂事，不仅学习成绩稳定，饮食起居也不让爸爸操心，自己都能搞定。有时候周末牛雎还带爸爸出去吃大餐，牛林生舍不得花的钱牛雎一点也不吝惜，他说冯叔叔每周都给他拿一千块零花钱。听得牛林生心里很不是滋味。回想那时候躺着也有大把的钱花不完，还真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嫌疑。. _$ ]& C: }* D0 r8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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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牛林生每天上班，都要跟各种卡车司机打交道。叉运的货物，从盘圆钢筋到劳保文具，什么都有。货物一到，牛林生及相关的仓库人员就组织装卸，然后填写入库表格。这表格按照流程，有一栏应该货运司机填写，但是有这么一位壮熊司机他就是不配合，每次都推三阻四的，牛林生非常不爽，他不填就给他空着。表格空着不要紧，月底盘库的时候牛林生就交不了差了，这玩意连货物来源都不清楚，一本糊涂账可是仓库管理的大忌。牛林生不仅挨了领导骂，还扣了400元工资，一肚子火强压下去。次月遇到壮熊司机又来了，翘着腿坐在门卫室里喝茶，牛林生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一车货叉完，水都没喝上一口就拿着表格让司机填。司机坐着也不动，半晌才回一句：“你们这玩意儿不是摔摆人嘛，我要是不会写字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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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写字就学着写！”牛林生硬生生地回答道。" R4 F0 I J0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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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深躺在椅子上，一脸横肉斜楞着牛林生：“我文盲一个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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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e$ K8 Z+ q. Z* V“师傅，硬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对吧，都是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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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L/ ^& J6 i7 L司机电话响了：“喂，老陈啊。。。”说着起身就往外走，牛林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司机的胳膊，两个人眼看就要拉扯起来，一旁的同事庄大姐赶紧把牛林生拖到一旁小声说：“这人是本村的，土地被我们项目占了，嫌赔偿不够意见老大了，没事还想生事，你就别惹他，那个表格，你自己填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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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就得让他填！凭啥要给他开特例！”牛林生又一次拽住司机。司机一边用力摆脱，一边对着电话讥笑道：“。。哦，没事，今天在仓库遇到一个神经病。。嗯，傻逼兮兮的非让我填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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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林生一巴掌就把手机打飞了：“谁是神经病？谁傻逼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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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X2 _" E5 D- w0 i I司机望着躺在几米外的碎屏手机，表情凝固了，慢慢转过脸瞪着牛林生：“你他奶奶的活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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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7 [; }# p6 [8 u" V' H9 Q一场惊悚的缠斗开始了。拉架的庄大姐发髻被抓散，一头乱发披在肩上。门卫小刘也在中间吃了两记飞拳，另一名运货刚到的司机进屋就帮着劝架，屋子里的书桌被推攘得七零八落的，文件也撒了一地。最终大家合力才把两个人分开，看上去都挂了彩。牛林生虽然个头小一号，但伤得轻一些，只有后脖颈子两道紫痕，壮熊司机不知道被牛林生抡起的什么硬物击中了人中，口唇血流不止，还断了一颗门牙。庄大姐正合计着要不要叫救护车，司机已经钻进卡车一打火开走了，地上的破手机都没捡。& b. _% |7 b0 E
- J; h6 x! a8 E7 m" T" m( e, Z% Q4 v大家回过头收拾残局，牛林生想要的表格最终还是空着，也只好自己填。本以为就这么着了，没曾想还没完，两小时后壮熊开着卡车气势汹汹地堵在仓库门口，车上跳下来七八条壮汉，好几个手上还操了家伙。牛林生正在干活，远远看着架势不对，弃车就往仓库里面跑。一群人吆五喝六地从不同方向拦截，所幸牛林生熟悉地形，绕到后面钻进一个小屋子反锁上门，然后顺着梯部爬到库顶，俯瞰一群暴徒盘踞在小屋子门口，不停地踢门，铁门被踢得震天响。他们指着牛林生叫骂，说什么明年的今天就是你龟孙子的忌日。牛林生一摸，幸好手机在兜里，赶紧拨打110，接线员说已经有两波人打电话来报过警了，因为距离关系，警察过来需要些时间，让牛林生注意保护好自己。结果警察还没到，一群人先撤了，抛下一句话，明天再来弄死你。* b3 F4 `. F: ~$ v, |
" {0 x( R4 D* H& P警察来却扑了个空，大家七嘴八舌把当时的情况还原了一遍，问明天应该怎么办。警察想了想说，明天如果他们来了，你们就像今天一样报警。说了跟没说一个样。牛林生又把情况反映给公司，遗憾的是公司也对牛林生这么一个尚在试用期的基层叉车工爱莫能助：“据我所知是你把人打伤在前，还损坏了人家手机。这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儿，之前为了拆迁赔偿的事，来公司闹了很多次，动不动就带上一群人堵大门，对他我们都感到十分棘手，后来设法招安到货运部，才没消停几天，又让你给撞翻了。”' c9 e6 d+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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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牛林生胆战心惊地随时准备着跑路，结果暴徒并没有来。连续几天都安全无虞，但是抛下的那句话却像一把利剑悬在头上，让牛林生没法安心工作，没出一周还是离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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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林生在家一边找工作一边照顾牛雎的生活。家里存款不多，但是牛雎的零花钱却越来越多了，从最初的一周一千，到后来的一千五，再到两千。牛雎拿到钱也不藏着，都放到家里。望着抽屉里的钱，牛林生免不了想起冯德才，如果拉萨那一次答应了他，现在会是怎样的呢。想归想，工作还是得继续找，又寻寻觅觅了两个月，去了一家板材加工厂，干到月底说货款没收回来，发不出工资，要下个月一起发。牛林生每天拿牛雎的钱买盒饭，辛辛苦苦又干了一个月，还是说没有钱。牛林生火冒三丈找老板理论，老板指着板材让牛林生拿去抵工资。牛林生想叉几吨货走，结果叉车已经被手快的债主开走了。灰溜溜地回到家，一个以前的同事又给他在食品厂介绍了一份叉运冻食的活儿。牛林生以前听说过冷链，没想到现在自己成了冷链里的一员，从冻库到冻车全是低温环境，身上捂着特制的防寒服，叉车钻进零下二十多度的库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鼻涕流在鼻孔门口就可以结成霜，手背还莫名其妙起了冻包，这些都还能忍，关节痛起来那真的很煎熬。工作多久就痛多久，人下班了痛还停不下来，到第二天上班完美衔接起来，基本上可以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地痛。牛雎让爸爸不要去了，这种工作简直就是卖命，牛林生仍咬着牙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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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牛林生加班，除夕夜装车的都是冻元宵和冻水饺。晚上八点过家家都在看春晚，牛林生还在冻车之间穿梭，远远看到冯德才的车，刚一停下牛雎就跳下车，东张西望四处找。牛林生赶紧按喇叭挥手，牛雎发现了飞奔过来：“爸，你这身装甲，好像奥特曼！冯叔叔问你今晚多久下班？他说等你一起吃年夜饭。”“你看我这样哪走得了，今晚上可能要加班到12点。”没聊几句牛雎又返回车里，冯德才从头到尾没下车，掉头就开走了。一会儿收到冯德才的短信，除了节日祝语，还让牛林生注意，这么恶劣的工作环境别落下病根到头来拖累牛雎。想想觉得有道理，春节过了没几天就没再去冻库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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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9 0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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